新鲜的大地上没有足迹 没有路,没有轨道 没有任何启示或暗示 这寂静的恐怖足以吓倒一切 然而,你却笑了 这是巨人的微笑 你不用乞求,不用寻找 到处都有生命,有你的触觉 到处都有风,有你疾迅的思考 你需的一切,已经具备—— 自己的世界 未来(说): 不,还有我 你永远,唯一的爱人 1980年1月 河口 没有成为鸽子和花朵的人仰面躺着 那个梦想的土堆 那个梦想得到的村子 有人在山坡上种牛蒡,有人在墙上 涂水,这时他躺着不愿出来 他知道花的阴影,海星的阴影 他知道阴影就是海水 茂盛的队列赞美着向前走去 总有人要变成草原的灰烬 变成雪水流出村庄,乌鸦在枯萎 一枚枚沉重的鸟打翻土地 总有人要变成盲人的道路,歌的道路 总有手伸向灵魂的国土 总有人在思想,脸上现出阴凉的光辉 总有树要分开空气、河水,分开大地 使生命停止呼吸,被自己的芳香包围 1984年7 方舟 你登上了,一艘必将沉没的巨轮 它将在大海的呼吸中消失 现在你还在看那面旗子 那片展开的暗色草原 海鸟在水的墓地上鸣叫 你还在金属的栏杆上玩耍 为舷梯的声音感到惊奇 它空无一人,每扇门都将被打开 直到水手舱浮起清凉的火焰 1984年3月 在大风暴来临的时候 在大风暴来临的时候 请把我们的梦,一个个 安排在靠近海洋的洞窟里 那里有熄灭的灯和石像 由玉带海雕留下的 白绒毛,在风中舞动 是呵,我们的梦 也需要一个窝了 一个被太阳光烘干的 小小的,安全的角落 该准备了,现在 就让我们象企鹅一样 出发,去风中寻找卵石 让我们带着收获归来吧 用血液使她们温暖 用灵魂的烛光把他照耀 这样,我们才能睡去 ——永远安睡,再不用 害怕危险的雨 和大海变黑的时刻 这样,才能醒来,他们 才能用喙啄破湿润的地壳 我们的梦想,才能升起 才能变成一大片洁白 年轻的生命,继续飞舞,他们 将飞过黑夜的壁板 飞过玻璃纸一样薄薄的早晨 飞过珍珠贝和吞食珍珠的海星 在一片湛蓝中 为信念燃烧 1982年1月 自然 我喜欢一根投出的长矛 一棵树上的十万片叶子 大地密集的军队 他们在狭长的路上露出脸来 沉甸甸地晃动着鸟巢的旗帜 这就是生命失败的微妙之处 1984年8月 内画 我们居住的生命 有一个小小的瓶口 可以看看世界 鸟垂直地落进海里 可以看看蒲草的籽和玫瑰 一个世界的镜片 我们从没有到达玫瑰 或者摸摸大地绿色的发丝 1984年5月 老人 老人 坐在大壁炉前 他的额在燃烧 他看着 那些颜色杂乱的烟 被风抽成细丝 轻轻一搓 然后拉断 迅速明亮的炭火 再不需要语言 就这样坐着 不动 也不回想 让时间在身后飘动 那洁净的灰尘 几乎触摸不到 就这样 不去哭 不去打开那扇墨绿的窗子 外边没有男孩 站在健康的黑柏油路上 把脚趾张得开开的 等待奇迹 1982年5月 灵魂有一个孤寂的住所 灵魂有一个孤寂的住所 在那里他注视山下的暖风 他注意鲜艳的亲吻 象花朵一样摇动 象花朵一样想摆脱蜜里的昆虫 他注意到另一种脱落的叶子 到处爬着,被风吹着 随随便便露出干燥的内脏 1984年11月 你就这样地睡了 在温热的夏天 花落在温热的石阶上 院墙那边是萤火虫 和十一岁的欢笑 我带着迟迟疑疑的幸福 向你诉说小新娘的服饰 她好像披着红金鲤鱼的鳞片 你把头一仰 又自动低下 你就这样地睡了 在黎明时 暴雨变成了珍贵的水滴 喧哗蜷曲着 小船就睡在岸边 闪光,在瞬间的睡眼里 变成水洼,弧形的 脚印是没有的 一双双著名的白球鞋 失去了弹性 你就这样地睡了 在最高一格 在屏住呼吸的 淡紫色和绿色的火焰中 厚厚的玻璃门滑动着 ”最后”在不断缩小 所有无关的人都礼貌地 站着,等待那一刻消失 他们站着 象几件男式服装 你就这样地睡了 在我的手里 你松弛的手始终温暖 你的表情是玫瑰色的 眼睛在移动 在棕色的黄昏中移动 你在寻找我 在天空细小的晶体中寻找 路太长了 你只走了一半 你就这样地睡了 在每天都越过的时刻前 你停住了 永远停住 白发在烟雾里飘向永恒 飘向孩子们晴朗的梦境 我和陆地一起飘浮 远处是软木制成的渔船 声音,难于醒来的声音 正淹没一片沙滩 你就这样一次次地睡去了 在北方的夜里 在穿越过 干哑的戈壁滩之后 风变笨了 变得象装甲车一样笨重 他努力地移动自己 他要完成自己的工作 要在失明的窗外 拖走一棵跌倒的大树 1982年3月 很久以来 很久以来 我就在土地上哭泣 泪水又大又甜 很久以来 我就渴望升起 长长的,象绿色植物 去缠绕黄昏的光线 很久以来 就有许多葡萄 在晨光中幸运地哭着 不能回答太阳的诅咒 很久以来 就有洪水 就有许多洪水留下的孩子 1983年6月 北方的孤独者之歌 在那纷乱的年代里,一个歌手被流放到北方...... 天边了颜色 变成可怖的铁色 大地开始发光 发出暗黄的温热 呵,风吹走了,风吹走了...... 那大草原上 那大草原中 时聚时散的部落 一切都在骚乱 都将绝望、抛弃、争夺! 只有那——属于北方 的沉寂和诉说 还在暴雨前的 阵阵寒噤里 轻轻飘过 轻轻飘落...... 还是唱歌吧! 唱那孤独者 唱那孤独的歌 象在第一阵微凉里 惊醒的野鸽子 飞出细柔和谐的梦 去寻找真的家 去寻找真的巢 唱吧,歌呵歌 唱给滩洼中干枯的水沫 唱给山路上倾翻的大车 唱给圆木的小屋 唱给荒亭的白发 唱给稀少的过客 唱给松鼠 唱给松果...... 呵,呵,孤独者 让你的思念 (那么多呢,那么多呢) 象木排一样 去随水漂泊 去随冰漂泊 随着轰鸣,随着微波 ......呵,海在等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样沉,这样沉重 扭弯了撬棍 堕散了绳索 象浸透悲哀的古木 隐藏着火舌 呵,永远不问,永远不说 铅味的烟团在草中潜没 让歌飞吧,飞吧! 真正象野鸽子 自在的,自由的 让早晨的空气 充满羽毛,充满欢乐 象芦花曾充满湛蓝的秋空 (即使北方的天穹 跨度过于宽阔) 孤独者,呵呵,歌 你的女儿还在顽皮 常常把雪花捕捉 儿子都已学会沉默 久久的沉默 他们在陆地的两舷 听着,静听着 你的歌 呵,孤独者,孤独者 你不能涉过春天的河 不会哦,不能哦 冬天使万物麻木 严寒使海洋畏缩 但却熄灭不了炉火 熄灭不了爱 熄灭不了那热尘中的歌 森林的家系 绵长而巨大 河水的朋友 广泛而众多 甚至那冷酷的冰川 也总连着,连着...... 但你却是孤独者 只有唱歌 听么?听着,听啵 呵——生命,生存,生活 生命生存生活 此在江水中溶化 浪在石块上跳着 那一切已经消逝 蜡烛的热恋 凝成了流星一颗 不要问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 人生就是这样混浊! 人生就是这样透彻! 闪电早已把天幕撕破 在山顶上 尽管唱歌,尽管唱歌 看乌云在那里降落。 1980年6月 十二岁的广场 我喜欢穿 旧衣裳 在默默展开的早晨里 穿过广场 一蓬蓬郊野的荒草 从空隙中 无声地爆发起来 我不能停留 那些瘦小的黑蟋蟀 已经开始歌唱 我只有十二岁 我垂下目光 早起的几个大人 不会注意 一个穿旧衣服孩子 的思想, 何况,鸟也开始叫了 在远处,马达的鼻子不通 这就足以让几个人 欢乐或悲伤 谁能知道 在梦里 我的头发白过 我到达过五十岁 读过整个世界 我知道你们的一切—— 夜和刚刚亮起的灯光 赞 (散文编辑:可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