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看楚些的《昏迷的马路》的一段文字: 我必须承认,第一次的行走是惬意的,夕阳西下,渐渐沉入西边的树丛之中,只有少量的余辉透过枝叶的间隙,在地上斜斜地勾出班驳的影子,行人很少,两排高大的杨树在轻风的抚弄下不时发出哗哗啦啦的响声,不远处的田间,大批的作物被季节涂抹得青黑,在晚风中匍匐,尤其是向北的地方,更是一望无际的青色,红薯、花生、黄豆,等等,共染一幅画卷。再往前走不远,则是一个村庄,几只母鸡正迈着夸张的步子踱过马路,身体摆动的很厉害,象是一位醉酒后的笨汉,而路边的空地上,一两条土狗斜歪在地上,两眼无神地瞅着脚下,长长的舌头在呼哧呼哧的吞吐中上下抖动,即使有我们车轮的叮当碾过,它那肥大的眼皮依然耷拉下来。紧挨着村庄的是几块菜地,隔着矮矮的围墙,我看见几个朴素的身影正在那里忙活,距离最近的时候,还能闻见几丝淡淡的人粪的味道。 这里,个人精微的感觉,独特的心灵敏感,语言的及物能力,以及细节的准确力量,被呈现出来了。楚些冷静地摹写了事物的形、声、光、色、气等各个方面,这样的写景不是平面的,而是立体的,它渲染了某种气氛,把读者引入那个特定的艺术氛围中。 谢有顺说的以下一点,我也是赞同的: 现在许多散文的弊病,有一个根本的症结,就是缺乏有力的物质外壳,只是一味地感怀、沉思、感慨、怨叹、激愤,基本的表达方式是升华,朝一个假想的精神目标一路务虚下去,但我们一直看不到散文的物质基础究竟建基于哪里。 二、关于散文的语言技巧 福斯特说过:“假如散文衰亡了,思想也将同样衰亡,人类相互沟通的所有最好的道路都将因此而切断。” 我们曾经说过:要建立清醒的“语言”意识。 著名作家汪曾祺说过:“语言不只是一种形式,一种手段,应当提到内容的高度来认识。”他还说过:“写小说就是写语言。” 原苏联作家费定:“有结构不完整的好作品,但语言失败而能成为好作品的却不曾有过。” 贾平凹认为“散文应该是美文,不仅是写什么而还要怎么写”. 1。名词运用的“陌生化” 一种是名词用如动词。 一种是名词用如形容词。 许达然的《土》:“很散文,土也撑持丰盈的诗意。恨土的大概是鱼。” 散文当然是一名词,但这里却用作了形容词,韵味就出来了。 2。形容词运用的“陌生化” 形容词用如动词。形容词用如动词,有两个好处,其一是新奇,其二是简练。 譬如形容山的绿:山“将它密树浓荫接青叠翠绿给你看”,注意“绿”的用法。 “我们眼前,红起岳飞当年夜深不寐时点燃的烛光”,注意“红”的用法。如果我们写大约就会按照常例,会这样写:我们眼前,燃起岳飞当年夜深不寐时点燃的红色烛光。 按照常格,“放在花架上的盆景,使人感到芬芳扑鼻”; 将这个句子改动,“几钵盆景芬芳在花架之上,翠绿在眉睫之前。” 再譬如:坐在高高的窗台上,黑夜之中我格外地灿烂。 3。动词运用的“陌生化” 在现代汉语中,动词通常做谓语。但动词做宾语是规定的,只有两类可以做宾语。一类是表示动作始终的“开始”、“停止”等动词的宾语,如开始辩论、停止参观等,一类是表示心理动作的动词的宾语,其余都不能做宾语,如表示欢迎、喜欢跳舞等。 譬如:深秋的落叶纷纷摇曳,弥漫着成熟后的安坦和怀念。(安坦和怀念都是动词,这里作了宾语) 再譬如:我忽然有些感动,月光中我的双手变得格外清晰和贪婪~~(贪婪是一个表示心理动作的动词)。 动词与抽象名词的组合,也会产生出令人耳目一新的“陌生化”效果。 譬如:窗口一闪而逝的年轻面颊便在这深深的秋意中浓浓地开放,开放出灿烂的青春。 (动词“开放”和抽象名词“青春”的组合,给我们以一种新奇的感受)。 再譬如:时光从来是不同你打招呼的跋扈。 4。量词运用的陌生化 数量词大约和讲究概念与逻辑的数学、物理有某种密切的关系,因此,从文学的角度来看,它似乎是枯澡乏味的。其实不然,优秀诗人作家的?示头路鹗峭爸幸桓梢允股衬砍雎讨薜哪д龋蔷难≡裉崃兜氖看剩谒堑那仓氯纯梢圆岣祸劣赖氖椤? 据元代盛如梓《庶斋老学丛谈》记载,张桔轩有诗云"半篙流水夜来雨,一树早梅何处春",元遗山认为既指明了"一树",就不能又说表疑问的"何处",同时,一树梅花也绝非早梅,于是他就把"一树"改为"几点","几点"本身井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但用在这里描绘逐水而流的梅花,却符合生活的真实,也使全诗气机流畅,韵味平添。 量词的指物性,工具性较强,一般作者在练字过程中似乎不太经意。 量词的陌生化,譬如,在写到几朵荷花时,可不用“朵”字,而说“几盏荷花”。再如,到一乡野,但听到鸡啼狗吠,如果写一般会说,听到几声鸡啼,几声狗吠;但陌生化处理,可写成“数句鸡啼,几行狗吠”,这种处理就是在审美创造中对日常语言“工具性”的超越。 《红楼梦》第17回:“院中点衬几块山石,一边种着数本芭蕉~~~”,本的用法让人想象书页的层层叠叠。 明末大散文家张岱《湖心亭看雪》写湖上的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三两粒而已。”四个量词,新颖别致。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