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的空间

一、梦中向往的地方
　　从小到大，我对有水的地方情有独钟。这也许是因为我出生在鄱阳湖边上的缘故吧。一年前的某天晚上，我梦见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中间是江，两岸排列着几十座小山峰，形态各异、错落有致，仿若星罗棋布，山水相映成趣。梦醒后仔细回想起来，它少了长江三峡的险奇鬼魅，多了几分江南水乡的秀气和别致。这个地方到底在哪里呢？也许只有天上才有吧。后来，我把这个梦境说给一位网友听，她告诉了我一个陌生的地名：清远。
　　翻开广东省地图或点击百度搜索，很容易找到“清远”和它的相关信息：
　　清远市位于广东省中北部、北江中游、南岭山脉南侧与珠江三角合部，南连广州、佛山，北接湖南、江西，东及东北与韶关市相邻，西及西南与肇庆市为界。现辖：清远市区（清城区）及清新县、佛冈县、阳山县、连南瑶族自治县、连山壮族瑶族自治县，并代管英德市、连州市两个县级市，共1区2市5县，总面积1.9万平方公里，是广东省地域面积最大的地级市和广东省少数民族主要聚居地。近年来，清远先后被评为“广东省文明城市、广东省卫生城市、中国优秀旅游城市、中国漂流之乡、中国龙舟之乡、中国温泉之乡、中国奇洞之乡、中国英石之乡、第一个中国宜居城市”等殊荣。
　　按我的经验，一个城市的名字，大多能够从字面理解出它的一部分含义：比如我的家乡湖口，是因为它处在鄱阳湖与长江的交汇入口处而得名。而解放前老一辈人的说法是，湖口就是糊口，是一个只能糊住一张嘴的小地方。现在回过头想想，那也不错啊，在旧中国，温饱问题一直就是老百姓心中难圆的梦想。
　　那清远呢？为什么要叫清远而不是别的名字？“清”字有水字旁，表明是座与江河有关的城市，可是“远”呢？难道是形容地域之广或偏远之地？
　　
　　原来，一座城市，如果有幸与一位名人相连，它就更容易出名。
　　清远，目前据我所知道的，至少与三位古人有关联：张易、苏轼、朱汝珍。
　　张易，他因舍身救人和凤凰而受到世代清远人的纪念：相传那一年，北江洪水泛滥，一下子淹没了清城，张易撑着小艇到处救人，救到梧桐树下，听到树上有小凤凰吱吱喳喳地叫，水位已快浸到树顶。张易赶紧抱起窝里的小凤凰，但脚被树藤缠住，无法脱身，只好将小凤凰放置艇中，自己不幸被水淹没。后来凤凰妈妈回来了见到那场景深受感动，它为了救人也牺牲了。
　　苏轼，他第一次来清远，是被贬惠州当县令而途经北江的。被奸党排斥的他当然不开心，一路上整天躲在船舱里喝酒，船行到北江中游，碰上了狂风骤雨，不得不在此停留。可是过了没多久，却听到他的儿子在外喊他：“爹，天开了，天开了!”他走出去一看，只见一阵狂风吹过，乌云慢慢消退，于是就写下了“天开清远峡”的诗句。因为当时风很大，吹得那船不停的打转，于是他便有了“地转凝碧湾”的下句。据说当时苏轼并不知道所处的是什么地方，只觉得这个地方两岸山清水秀，清香溢远，江水清澈碧绿，这才写下了两句诗，因而才有了“清远峡”与“凝碧湾”的得名呢。
　　朱汝珍，作为清远县的才子，被人们誉为状元才榜眼命的人。相传他是当时全国考试分数最高的一位，已经被礼部尚书内定为状元了，在递交给慈禧太后批阅时，因为当时慈禧太后特别憎恨光绪皇帝的一个名叫“珍妃”的妃子，所以，朱汝珍的“珍”字就犯了她的忌讳，便把他从状元降为榜眼，当时全国正值大旱，她看中了第三名探花李春霖的名字，“霖”为天降甘露，说是意头好，便将他定为状元。
　　
　　这些古老的传说真真假假，无从考证，难免给人以虚无飘渺之感。而此刻，2011年8月28日上午十一时整，我随东莞虎门文学会采风团一行十八人，站在小北江的一艘游船上，任酷热的太阳照在头顶，任初秋的江风吹动我的衣衫，更撩起我的思绪。
　　乞今为止，我已在南方呆了十五年，除了对东莞、广州、深圳较为熟悉、有了感情之外，对其它城市则相对比较陌生。直到去年的某一天，我先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后又在网上无意中“结识”了一位美女，她是清远人，网名叫“漂亮漂流”。我看过她QQ空间里的照片：长发批肩，身材苗条，上身白Ｔ恤，下身红裙子，脚下白袜子白运动鞋，手提一款浅粉色手提包，往满眼翠绿惬意的北江边一站，惊为天上的仙女下凡！
　　有一天，她主动地和我视频聊天。天哪，真的太美了！她对我说：“有空来清远玩吧，我会免费为你当导游……”
　　
　　二、北江小三峡
　　游船在北江水面上缓缓地前进。
　　面对脚下清澈的江水，两岸青翠欲滴的山峰，我的脑子里蹦出的是“秋水共长天一色”、“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远影碧空尽”、“江上一叶舟，出没风波里……”等诗句。
　　进入苏轼题诗的凝碧湾，我站在二楼的船头，可以清楚地望见右岸有一千年古寺——飞来寺。美女导游李小姐介绍说，寺院后山上有九级飞瀑、东坡亭和道教的第十九福地。可惜因时间关系，下午我们还要赶去黄腾峡，所以不能入寺参观。
　　飞来古寺始建于梁武帝普通元年（公元520年），距今已有1480多年的历史，是岭南地区三大古寺之一。相传它是从安徽舒州飞来此地的，是一个充满着多种神奇传说的名寺。而北江，它发源于我们江西的信丰县，省内全长586公里，北江三峡就处于它的中下游，全长9公里。
　　一直向前，游船经过了素有“小三峡”之称的“浈阳、盲仔、香炉”三个峡谷，两岸各有龙女、凤凰、漂渺、独秀等三十六峰，共七十二峰，峰峰相对，峰峰神态各异，郁郁葱葱，峻美险奇，和我一年前梦见的景致一模一样，真的是构成了“一水远赴海，两山高入云”的大自然美景。
　　 “湟川三峡瑰异卓绝，历相九洲名胜，罕有伦比，惟巫山巫峡可与同观”。面对如此美景，难怪清代大学士林华皖在亲临北江后如此描述。
　　 “清远山水冠南华，福地仙山藏古刹。中国瑶家第一寨，岭南洞府不二家。”更有诗人曾经如此赞誉清远神奇的山山水水。
　　这次如果不是跟团出游，入夜，我愿睡在这游船之上，仰望满天星月，远观万家灯火，近看水光灯光交相辉映，尽享这北江上微微吹拂的凉爽秋风，可以心骛八极，神游万仞；亦可以凝神静气，闭目养神，默默感受人与自然合二为一的美妙时刻……
　　鉴于北江的源头和飞来寺的来历，我总算能够理解清远的“远”了。不过，我听同行知情的一位老师介绍，说清远之远，远在连州。连州是广东历史文化名城，位于粤、湘、桂三省（区）边境之地，五岭之南麓，翻越五岭，便来到了连州，也就是到了岭南大地。这里是中原文化进入到岭南文化的初始地。诸种文化在这片土地产生交合碰撞。而连州的山水，则见证了连州文化的融合过程。有一种说法：连州山清水秀，连万山为一山，连万水为一水，是因山川而得名。也有人说，是因为连州山岭延绵，河流环绕，但在古代交通阻塞，人们渴望车船畅通，“连”字结构有车船并合之意，因意愿得名。
　　是啊，历代文化名人曾走遍了祖国的山山水水，到处留下了他们的足迹和声音，甚至永远寄托了他们的情感。而地域的远近或时间的阻隔，永远阻挡不住人们情感上的牵挂。我从九六年来东莞务工，先后到过虎门、沙田、厚街、长安、塘厦、常平等镇，进过台资厂、港资厂、内资厂，干过人事主管、内刊总编、文案策划、广告部经理、报刊发行部经理、主办会计、财务部经理等职，一直与妻子儿女过着两地分居、聚少离多的生活，其中工作上的压力与委曲、生活中的艰苦与寂寞，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不管我曾经失意或得意，我的根，始终是在江西老家那个名叫湖口的小县城，终有一日，我还要回到生我养我的那片热土上去……我身在南方，平静的日子，正如脚下平静的江水，风平浪静，水波不兴；烦恼的日子，内心的怨气好比波涛汹涌的江面，一时之间难以平息。古人曾云，“上善若水”，又云“水能载舟，亦可覆舟”。从古到今，积德行善的人永远无敌，心中有百姓的帝王才能保江山永固……虽然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是一条定律，然而身处在纷繁复杂的社会，如今遭遇古人朱汝珍那样命运的人数不胜数，就连文学界最近的第八届矛盾文学奖评选也难做到绝对公正。我自知没有写作天赋，可我并不放弃，因为我一直坚信：天才出自勤奋，只要我坚持不懈地付出努力，或许会有“长风破浪会有时”的那一天。
　　午餐是在游船上吃的。因为是周日，游人特多，能容纳十几桌的船厅挤得满满的。菜肴是八菜一汤的“北江河鲜宴”，用导游的话说，是“可以吃饱，不能吃好”，但在我眼里，这些出自北江渔家妇女之手的正宗农家私房菜，虽没有正宗酒店里的花色及配料，却也淡雅实惠，满口清香，能够亲口品尝到正宗的清远鸡、北江鱼、凝碧虾和家乡豆腐等别具一格的鲜美滋味，真的是不虚此行。
　　
　　三、黄腾峡
　　离开小北江，前往黄腾峡，约四十分钟的车程。
　　一九八五年，一位名叫尧茂书的青年，带着对祖国大好河山的热爱，以过人的胆识和惊人的勇气，在长江历经无数险滩激流，成功漂流了1270公里之后，不幸于7月24日在金沙江段触礁身亡。英雄的壮举，揭开了中国漂流的第一页。时至今日，漂流已成为大众最喜爱的夏季体育和旅游项目，激情漂流更成为中国优秀旅游城市之一清远的一张城市名片。按网上的宣传资料说，黄腾峡神秘峡谷漂流，水质一流、风景一流、空气一流，被旅游界人士锁定是目前中国最具吸引力、最刺激、最好玩的漂流。黄腾峡漂流全程勇猛漂4.8公里，天然猛士漂2.8公里，连接观景勇士漂2公里，河道总落差168米，最高落差12米，最长落差近百米，大小落差有130多处。
　　算上去年六一公司组织的那一次，我是第二次参加漂流了。坐在飞速奔驰的大巴车上，同行的许多人在浑浑欲睡。我却在想：其实此行的景点搭配得非常好，你瞧，上午游北江，是静逸而安稳的，温情脉脉，如一位静睡的美女，宁静而又安祥；下午游黄腾峡，是激越动荡的，如一位勇士，需要饱满的热情和应有的胆识，其中，或许还要有一定的避险技巧。那么，漂流到底有什么意义呢？我默默地在心里罗列了以下几点：
　　 1、 换个环境，放松心情，与大自然来一次亲密接触；
　　 2、 有意识地参与户外运动，可以锻炼身体，增强体质；
　　 3、 体验好玩、刺激、有惊无险的心理历程；
　　 4、 克服怯懦的个性，勇于挑战自我，战胜自我；
　　 5、 彼此配合，同舟共济，加强沟通，增强团队的凝聚力；
　　 6、 世上本没有可以漂流的峡谷，漂的人多了，便成了漂流之王；
　　 7、 世上的任何一条陆路、水路，都是不平坦的，只有走过、漂过，才有切身的体会；
　　 8、 要么前进，要么后退；要么成功，要么失败。人生，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9、 幸运总是给予能抓住机会的人。激浪来时，要迎难而上！
　　 10、 人生，不可没有一次成功的高潮！
　　
　　我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到导游的声音：
　　 “黄腾峡到了，各位团友请下车更衣！”
　　按照男女搭配的原则，我们一行十八人分成九组，我和王老师共乘一个橡皮艇。有了第一次漂流的经验，这回我一点也不害怕，只要用双手牢牢地抓住橡皮艇上的扶手，身体紧贴着橡皮艇，顺着从上而下的惯性就可以了。另外，还要将嘴巴紧闭，防止有水灌入。记得我初次参加青龙峡漂流的时候，一开始很难克服内心恐慌的心理，等提心吊胆地闯过几个落差之后，收紧的心才渐渐开始放松，接着心跳加速，体内热血沸腾，一步步地体验到了惊险刺激的无穷乐趣。
　　漂到平缓的水面，橡皮艇的速度变慢起来。只见两岸群峰环绕，青山绿水相映，溪流潺潺。两边或峡谷中间，有奇形怪状的岩石或卧或立，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古木在岩边参天挺立，峡谷中空气异常的清新，我们仿佛置身于一个天然的氧吧。抬头望望空中，天碧蓝碧蓝的，朵朵白云形状各异，在缓缓地移动。俯下身去，将手伸进水里，水质清澈见底，水底的石子粒粒可数，真何谓曲径通幽处处幽，山重水复水回环。这时，高高的岸边出现了一个年约七八岁的牧童，他骑在一头黄水牛的背上，吹响了手中的短笛。在山风的传送下，那声音听起来时断时续，时远时近，抑扬顿挫，似天籁之音，听后令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前面进入落差大的河段，请注意安全！”
　　见到这样的提示，大家的心情不免提前兴奋起来。漂吧，漂走往日身处都市里的满身疲惫；漂吧，漂走工作中所有的烦恼；漂吧，漂走情场失意或商场失志的郁闷；漂吧，漂走失去亲人或与朋友分离的痛苦；漂吧，漂走心中各种不切实际的欲望或奢求；漂吧，漂走满身的铜臭和思想上的污垢……向前，向前，一直向前！没有险滩能吓倒我，没有暗礁能阻挡我，没有激流能困住我，没有困难能吓倒我！今天，我是一名战无不胜的勇士！今天，我是自己生命中的战斗英雄！
　　最壮观的场面开始了！几十艘皮划艇前后冲进了湍流之中，不断有男男女女发出的尖叫声，呐喊声，还有人吼起了自行改编的歌曲“妹妹你大胆地往前漂哇——”漂吧，尽兴地漂吧，前面，没有危险只有刺激，没有低谷只有高潮！
　　连续体验了几段惊险之后，又到了平缓的水面，于是，又开始了高潮迭起的水战：认识的不认识的男的女的都加入了浪花四溅的攻击中，橡皮艇虽说注满了水，但无翻舟的危险，也有人停下艇，用水瓢专注地向外舀水。战争在扩大，道具在升级，原来有人早就准备好了特大号的水枪。呵呵，在最强烈的“水力”之下，落败者只有逃之夭夭，往下游冲去。来不及逃走的，只能用水瓢挡住脸部，任周围的战友痛打“落水狗”。全程最大的落差是168米，中间有一地段落差最大达12米。快到下游，险滩急流减少了，游客也基本上疲惫了。当我见到“前方照相，请保持微笑”的提示牌时，连忙整了整头盔和救生衣，向上推了推眼镜，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和二拇指，摆了一个胜利者的POSE！
　　大约一个半小时的漂流就这样结束了，我真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同伴中有人说“根本不过瘾，早知道应该报猛士漂呢”。是啊，人生中不如意的事情十常八九，只要经历过了，无论是痛苦的还是欢乐的，都是一笔不菲的精神财富。
　　大巴车终于开动了，我恋恋不舍地最后望一眼黄腾峡，不由得想起唐代诗人朱放游庐山竹林寺时写的一首诗：
　　岁月人间促，
　　烟霞此地多。
　　殷勤竹林寺，
　　能得几回过？
　　是的，美景是长久永恒的，而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因而我们更应该去珍惜眼前的景和身边的人！
　　再见了，小北江！再见了，黄腾峡！再见了，清远！我一定还会回来的，因为我与你真的很有缘！
　　 （5498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