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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谱之倾尽天下

(12-12-21 02:50)

  当你已经不爱,我即便倾尽天下,换来的,也不过是一场笑话——题记。
  
  第一章【玄天阁之变】
  玄天阁其实只是一座塔,一座建于大夏皇朝帝宫之中的宝塔。塔分九层,取九九归真、玄之又玄之意,由大夏皇朝开国皇帝天昭所筹建。天昭本为夏国皇子,与八位结义兄弟历时二十九年,终于平定这片大陆上各个诸侯国,一统天下,建立大夏皇朝。然,二十九年的征战,也令天昭的八位结义兄弟尽皆埋骨沙场,天昭称帝后便开始修建这玄天阁,作为大夏皇朝开国八大功臣的灵祠,同时,敕封这八位功臣帝号,以示天下一统非自己一人之功,实乃九兄弟共同之力。所以大夏皇朝开国时共有九帝。因昭帝殁后亦将灵牌设于玄天阁,故玄天阁又名九龙塔,后成为供奉大夏皇朝历代帝王牌位之灵祠。
  
  民间还有一种说法,言帝宫本为天下龙脉汇聚之所,玄天阁所建之处便是龙脉的龙目所在。昭帝于此设玄天阁,且将包括自己一共九位帝王灵牌供奉其内,便是要凭借九帝多年征战的煞气和帝威镇住龙脉,令大夏皇朝得以与世长存——只要九龙宝塔不为晦浊之物所污,便能永远封印天下龙脉。只是此说太过虚无缥缈,虽流传甚广,却多为茶余饭后偶尔的谈资,并不为人所信。
  
  连普通老百姓都不信的传言,身为惯于创造愚民政策的皇家,更是没人会在意。不仅是不在意,甚至还有人利用玄天阁灵祠的清净,而将此处作为幽会之所。
  
  这个人就是天敬,大夏皇朝著名的武王,当朝皇帝天策的亲弟弟。
  
  幽会自然不可能是一个人,与天敬幽会的,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如果有宫里人看到的话,便会认出,这女人正是他们平日里极为敬重,深得策帝宠爱的泠妃。可是此刻,他们绝不会想到,那在他们心中宛如仙子般高贵端庄的皇妃,此刻却正在另一个男人的胯下婉转娇吟,尽管那个男人是皇帝的亲弟弟,素以勇武著名的武王天敬。
  
  他们想不到,策帝更想不到!所以当他看到这一幕时,心中尽管又惊又怒,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
  
  今天是策帝登基第十年的纪念日,是举国欢庆的日子。原本天策正在宫中与群臣欢宴,听着这些年各地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他突然觉得天下能有今日的太平盛世,实在是应感谢历代先皇。这才暂别宴会,打算来祭拜下先皇们的牌位,感谢祖宗庇护大夏,却没想到在玄天阁门前便听到里面传来龌龊的声音,定睛望去,竟是自己最信赖的弟弟和自己最宠爱的皇妃在那里苟且。
  
  怎么办?冲进去怒斥他们?或者让人把他们抓起来?可现在群臣正在宫中,到时候这丑事必将传开,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不行,此事太损皇家形象,绝对不能声张!我要忍,等过了今日,再好好找他们算账!天策深深呼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愤怒地瞪了一眼兀自在塔内动作的两人,恨恨地跺了跺脚,一甩袍袖转身大步离开。
  
  “怎么,装不下去了么?”天敬看着身下由婉转娇吟变成痛苦呻吟的女人,动作愈发剧烈,语气中却满是嘲讽,“浅泠,别忘了我们当初分别时的誓言,更别忘了你可是我天敬的女人!这些年你竟然一直没有下手,果不其然,你是爱上我那无能的哥哥了。可是,不要以为你躲在皇宫不出去我便拿你没办法,更不要以为没有你就会影响到我的计划!相信我,你对他的爱,只会令他更加痛苦!”
  
  “不,天敬,天策是位好皇帝,而且,他可是你的亲哥哥啊!就算我对不起你,你想怎么对我都行,求求你,不要伤害他!”听到天敬的话,浅泠顿时惊恐起来,她太了解天敬的性格了,更清楚以他的性格,这些年会发展出怎样的势力。甚至她毫不怀疑,如果天敬真要去做些什么的话,即便天策也无法阻止,尽管,他是当今皇帝。
  
  “你知道么,你越是紧张他,我就会越恨他!不过你放心,我不是不念旧情的人,只要你以后乖乖跟在我身边,那就可以享受到我那无能哥哥给不了你的荣华富贵!”身体一阵抽搐,天敬停下了动作,轻轻拍了拍女人冰冷的脸,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当然,如果你决定一直跟着他的话,我就只当我深爱的那个浅泠早在五年前被他带进皇宫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不再理会女人的哀求,天敬自顾自穿上衣服,淡淡抛下一句“你自己考虑清楚”的话后,便转身出了玄天阁。一出玄天阁,天敬的目光便忍不住收缩了一下,缓缓拾起不远处地上掉落的一块玉珏,脸上的笑意愈发冷厉。
  
  
  第二日,有雪,傍晚,玄天阁内。
  
  天敬的视线缓缓从周围的人脸上扫过,然后定格于站在不远处的天策,眼中浮现出一抹疑惑的神色。“陛下,玄天阁是皇室家祠,泠妃和这些侍卫来此恐有不妥,而且——”天敬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天星年纪虽幼,可毕竟也是皇室血脉,此次祭拜,她怎么没来?”
  
  “小妹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上午跑出去玩雪,结果下午就病了,现在正在房中休息,此次祭拜,她便不用参加了吧。”天策叹了口气,提到天星,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一丝温暖。他们父母去世得早,这小妹基本上便是他带大的,虽然平日里颇为顽皮,但在他心中,她与那方才学会走路的皇子都是他的孩子一样。“本来这祭拜应该也让飘絮皇后来参加的,可羽儿太小,这两日总是哭闹,她脱不开身,便由泠妃代她来了。而本次是朕登基十年的大日子,这拜祭也要稍微隆重些。如今虽天下太平,朕却从未忘记大夏起于戎马,正是当年九帝征战多年,方才有今日百姓的安居乐业,让这些侍卫戎装来此,是出于对列祖列宗的敬重。”
  
  听闻天策如此说,天敬脸色平静地点了点头,只是在避过天策目光的瞬间,眼神闪烁了几下。
  
  拜祭的时间并不长,也不算短,在每个灵位前都焚香叩首祈祷一遍之后,夜,已经深了。可无论是天敬还是策帝,抑或是泠妃和一众侍卫,似乎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陛下,夜已深,你不宣布祭拜结束,那是否还有些事情需要做?”天敬望着呈包围之势的众侍卫,看了下不远处的浅泠,又看了看与浅泠和自己都拉开一些距离的天策,神色不变地问。
  
  “天敬,你可知罪?”天策平静地望着天敬,“玄天阁为列祖列宗安息之所,你却在此行苟且之事,是为不孝。身为臣子,却勾引朕的皇妃,是为不忠。泠妃本是你皇嫂,你与她做禽兽之事,是为不义。作为三军统帅,为了排场,回帝都时竟然带了数千兵马,令士兵奔波劳苦,是为不仁。你做出这些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你,可知罪!”
  
  “你是皇帝,我是臣子,所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吧,按照你的说法,我有罪。”天敬并不辩解,只是淡然地直视天策,“既然陛下说我有罪,那么,陛下想怎么样?”
  
  “怎么样?你可知道,按照大夏律法,你这是死罪!”天策愤怒地瞪着天敬,半晌,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但你毕竟是朕的亲弟弟,要是我杀了你,父皇母后在天之灵怕是也不得安宁。来人,将他拿下,从今以后贬为庶民,永世不得踏入帝都一步!”
  
  天策右手抬起,旋即猛然挥下,示意一众侍卫动手。可那些侍卫却彷如未见般站立不动。“你们还等什么?把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给朕拿下!”天策再次下令,可那些侍卫依旧不动分毫。
  
  “皇兄啊,不是我说你,你说你这些年皇帝当得有意思么?”天敬好整以暇地看着愤怒的天策,“凡事都有个度,作为皇帝,你想节俭,那是你的事情,可你看看,跟着你的这些侍卫一年当差赚的钱还不够养家糊口。看看浅泠,跟着你这么多年,身为大夏皇妃,竟然没几件绸缎衣服。我都替你感到寒酸!你说我对部下不好,可他们跟着你吃青菜豆腐,跟着我饮酒吃肉,究竟谁对部下不好?你是有才学,有抱负,这些年把国家治理得不错,可你几时为身边的人考虑过?他们凭什么要跟着你受苦?说句不好听的,你就是刚愎自用,专扬跋扈!别的不说,当初明明我先遇见的浅泠,我与她情投意合,凭什么就因为你是皇帝,你喜欢她,就要把她从我身边抢走?你是我哥哥,可这些年,你为我做过什么?”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当初我带泠妃走的时候,可是她自愿的!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更没有先来后到之说!”
  
  “是么?你身为皇帝,提出的要求她能拒绝么?敢拒绝么?别说是她,我不是也只能在你面前唯唯诺诺忍气吞声么?”天敬冷哼一声,“要说不仁不义,也是你不仁不义在先!所以,今日之事怪不得我!”说罢,天敬转身向外走去,同时冷冷一挥手,“这里的事情交给你们了,做得干净些!浅泠,如何取舍,就看你自己了。”
  
  
  第二章【乐迷酒香亭】
  清风醉酒,蝶舞花香,怒马长歌,不若一梦黄粱。
  
  这说的,不是什么景色,而是酒香亭。酒香亭,原本就是天下间最好的景色。
  
  酒香亭一共分为三层,第一层是酒楼,搜集了天下间不少好酒,第二层是清琴红袖,供才子佳人谈论风雅之处,第三层是客栈,当然,这客栈中可以提供佳人陪宿的服务。三层分别对应酒、香、亭,从下往上念去,那三个垂直的招牌就成了酒香亭。
  
  酒香亭的分店几乎遍布大夏皇朝,总店并不在帝都,而是在这长江之畔,远离帝都的风华城。
  
  酒香亭的老板是谁,根据传言有着不同的猜测版本,却很少有人揭开过真相。这位在世人面前极为神秘的老板虽然只是经商,却毫无疑问,凭借酒香亭所聚集的财富、人气,以及形形色色的情报,足以成为一股相当可怕的势力。
  
  不过,这位老板具备怎样的势力并没有多少人去在意,他们所在意的,只是今天的赛事。
  
  酒香亭每年都要举办一次酒香大赛,其中包括各种佳酿、琴艺、书画之类的比试,优胜者能够得到极为丰硕的奖励,更能凭借酒香亭的宣传影响力而一举成名。所以每年这段时间,都会有无数人潮汇聚在风华城,其中参赛者固然踌躇满志,观战者更是想着一饱眼福。今天,就是这赛事中琴艺比拼的总决赛。
  
  经过各地酒香亭的初赛选拔,更是经过总店里长达七天的预赛,能够进入决赛的,一共也不过剩下了三位。一位,是酒香亭培养的新秀,深雪。一位,是有着江南第一美女之称的周氏族长之女若菡。另一位,是大夏皇朝的长公主天星。三位晋级决赛的,全是女子,而且每一位都有着绝色姿容,更吸引来皇室成员的参与,这一切,都将今天的决赛推向高潮。
  
  酒香亭总店的所有客房,甚至所有席位,均已爆满,就连酒香亭邻近的几家酒馆茶楼,也出现座位供不应求的现象。
  
  随着三位选手的亮相,喧嚣的声音渐渐安静许多,气氛开始进入高潮。因为上一届夺冠者本次并不会参赛,所以虽然大多数人都观看了预赛,可对于这三人究竟谁能夺冠,依旧是充满了猜测,而在酒香亭门口,更是早已摆出盘口,接受人们押宝。
  
  酒香亭外的七尺高台上,一众评委的神色倒是颇为淡定,高台中心,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汉子目光扫过周围人群,随后移回高台上,大声宣布琴艺决赛的开始。
  
  决赛分为三部分,三位参赛人员先是同时演奏一首曲子,再由每位选手分别演奏一曲自己擅长的曲子,最后由优胜者再次献艺。那主持赛事的,便是酒香亭的老板公孙破空,可许多熟悉的人都明白,他只是明面上的老板,酒香亭中真正主事的,并不是他。
  
  虽然是琴艺,但参赛乐器并不只限于琴,三位选手中深雪所用是一张古筝,若菡所用是一张古琴,天星所用的是一把琵琶。三种乐器共同演奏一首曲子,既要保持完美的配合,又要演绎出各自的优点,把另两位给压下去,这合作中的竞争,本身就有着极大难度。
  
  果然,随着乐音响起,这不和谐的感觉顿时就表现了出来,毫无疑问,三种乐器的演绎都十分完美,可三种极为完美的声音却彼此不容,甚至有些格格不入。
  
  “年轻人果然是年轻人,桀骜有余,包容不足。”公孙破空望着同样微皱眉头的三位参赛者,脸上渐渐露出一丝玩味,“或许,如果不是皇室派人来参加的话,以深雪的造诣应该不会出现这种失误。看她那样子,明显是要跟天星长公主别别苗头。不过,她的劲敌应该是若菡才对,那姑娘看似柔弱,对琴却是如此执着,这比试中,她的琴音是唯一没有受到另外两人影响的。”公孙破空脸上渐渐露出一丝担忧。
  
  随着曲子展开,就算是周围那些不懂音律的人也都听了出来,三种乐器谱出的乐音就像是泾渭分明的三条小溪,流向一致却彼此不容。这样的乐曲尽管不能说难听,可远没有预赛时三人弹奏出的曲子动人,不仅没有那种令人心旷神怡的感觉,反而令人感觉浑身燥热心情烦乱。
  
  就在这时,一丝轻柔的箫音响起。这缕箫音仿佛起自地底,又像传自天际,飘飘渺渺令人辨不清方向,却又真真切切在众人耳边响起。箫音如诉如慕,轻柔得就像一阵风微微拂过天际,然后天色似乎暗了下来,迷迷蒙蒙间竟然下起了雨。雨不大,带着些些凉意,浇灭众人心头的烦躁,落在地上,渐渐汇聚到三条小溪之中。雨逐渐大了起来,地上的水越来越多,三条泾渭分明的小溪因雨水融入而缓缓满溢,然后被倾盆暴雨所淹没,汇聚成一条再也无分彼此的河流。河水时而奔腾时而平静,许久之后流入大海,海浪起伏间蒸腾起蒙蒙雾气,雾气越升越高,在天空汇成白云,云朵越积越厚,清风再起,这片云随风飘动,渐渐凝聚成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滋润着干旱的土地,顷刻间,风卷云收,地上萌出嫩绿,一条彩虹横越天际,似乎有飞鸟在彩虹边翱翔。
  
  众人纷纷抬头望天,不知多久,一个人突然惊醒,下意识地摸了摸衣服,这才发觉自己身上是干的,刚刚并没有下雨,周围也不是刚刚萌出绿色的春天,而是充满绿意的夏季。随即众人相继清醒,看着坐在台上颇为尴尬的三名选手,心中再没有当初的惊艳,有的,只是那一缕依旧萦绕不去的箫音。
  
  三位参赛选手确实极为尴尬,原本三人彼此都有些不服气,都觉得自己在乐器上的功夫才是冠绝天下,却没想到那一缕不知名的箫音不仅令三人原本格格不入的乐音完美融合为一,更是一路带着三人越走越远,到了后来,三人所奏已经不再是那一首曲子,而是无限延伸下去,延伸到一个她们从未想过的高度。到了这时候,三人之间再没有争胜之心,她们明白,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曲乐,在那箫音面前只是如牙牙学语的孩童一样稚嫩可笑。
  
  最尴尬的还是公孙破空,作为大赛的主持和主办者,这被人搅局的事情可是第一次发生,而决赛还只不过进行到第一个环节,看着三位选手、一众评委和周围人群的样子,他知道,这决赛是无法再进行下去了。不过公孙破空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应变能力自然非同一般。只见他轻咳两声打破沉寂,这才一脸笑容不紧不慢地朗声道,“作为大赛的筹备和主办方,十分感激刚刚那无名箫音主人带给我们的享受。我个人感觉,到了现在,这决赛已经没有继续进行的必要了,那无名箫的主人是当之无愧的冠军人选!如果这位朋友还在附近,或是有谁认识这位朋友,敬请转告,让他到酒香亭来领取冠军的奖励!而且在此,我代表酒香亭宣布,不论何时,这位朋友在我酒香亭中任一分部都将享受贵宾待遇,他的所有消费,都可以享受五折优惠!”看了看三位选手和几位评委的神色并没有什么不快,公孙破空暗暗松了口气,“既然冠军已经产生,那么我宣布,本届琴艺大赛圆满结束。同时也告知大家,明天开始,将进入书画大赛的预赛,而为了感谢各位朋友的捧场,从现在开始,到明早为止,这段时间酒香亭的所有消费均打八折!”
  
  这最后一句无疑有着相当大的吸引力,原本有些低迷的气氛顿时再次热烈起来,那些围观的人纷纷争先恐后地涌入酒香亭。看着散去的人群,公孙破空轻轻擦了把额头的汗水,望向深雪,只见她摇了摇头,眼中还残留着一抹骇然,明显,她也不知刚刚那无名箫音的来源。低下头皱了皱眉头,再次抬头时公孙破空脸上又挂满了笑意,极为热络地将选手和评委们引入酒香亭。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敢抢本公主的风头?”天星瞪着散开的人群,心中颇为不甘心,她觉得如果没有那箫音捣乱,她是极有可能会得到此次冠军的,可这意外的无名箫音不仅令她与冠军无缘,更是严重打击了她的自信心和自尊心,抬手叫过不远处一个侍卫轻轻嘱咐了几句,这才满意地向着酒香亭走去。
  
  “深雪,听那无名箫音,那人显然是乐坛的绝世高手,这样的人不应是籍籍无名之辈,以你对乐坛的了解,可有什么头绪?”一个安静的房间内,公孙破空望着坐在对面的深雪,“这样的人才,如果我们能请得到,毫无疑问会令酒香亭内所有人的音乐造诣再上一个甚至几个台阶!哪怕只能学到他的三四成,想必进入帝宫成为乐师都是有可能的!”
  
  “乐坛名宿我知道不少,可能达到那种造诣的却没有几个,如果所料不错,应该是某位隐世高人路过此处。现在大夏虽然一统天下,可当年各诸侯国覆灭后有不少人都选择了隐姓埋名,这位隐士难保不是其中某个隐世家族的人。这样的人,我知道的不多,不过您可以侧面问一下若菡,毕竟,周氏可是曾经周国皇族,对于这些隐士,他们应该比我们更加了解。”
  
  深雪所不知道的是,周氏族长的女儿若菡,此时心中也是充满震撼和疑惑,“《长生谱》,想不到随着周国灭亡而失传的《长生谱》竟会重现天日!不过奇怪的是,早在数百年前周国还存在时这《长生谱》就已经只有关于琴音的残卷,可那人竟然能用洞箫来演绎,难道说,他竟然已经补全了残卷?还是说他手中有着完整的《长生谱》?”若菡用力揉了揉太阳穴,“不行,就算周国已经灭了,可周氏一族还在,这《长生谱》无论如何我都要寻回来!当年各国均被大夏所灭,最可能的便是《长生谱》落在了大夏皇室之中!看那天星长公主的样子,似乎也没学成,难道说,那人是皇室秘密培养的?那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第三章【周公主若菡】
  这世间,最公平最无情的永远是时间。任凭怎样的繁华,依旧会在岁月中同样苍老成记忆,这记忆也将随着岁月变迁而逐渐荒芜。
  
  周国,曾是诸侯并起时代最强大的国家之一,那时周国的都城是整个天下间最繁华的所在,而其余各国也都有官道直通周国国都。可以说,曾经有许多年,在各国百姓心中,能够到周国都城一趟都是他们足以回味一生的荣耀。
  
  如今,每天的太阳依旧东升西落,月亮依旧在夜晚升起黎明落下,每个百姓心中依旧有着各种各样的梦想,可周国国都也和周国一样,早已湮灭于历史长河。曾经的周国早已不复存在,存在的,只有周族。曾经的周国国都早已废弃,剩下的,只有废墟。
  
  苍天依旧,明月依旧,曾经环绕的枫林依旧,不同的是,现在,只有每年一度的亡国祭奠时,周氏一族才会有那么一些人极为小心谨慎地偷偷来到此处。
  
  周氏是一个很平和的家族,在大夏口碑很好。当年各个诸侯国被灭后,皇室和贵族们大多选择归隐山林,只有周氏一族选择了入世,积极地融入大夏皇朝之中。虽然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从政,却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尽管周氏的生意不像酒香亭那样出名,可他们这么多年来的积累也绝对不可小觑,隐隐已经成为商界贵族。因着与大夏皇室并无冲突,甚至对于皇室的各种举措都会积极配合,周氏一族已经渐渐取得了大夏皇室的一些信任,因着这种信任存在,周氏一族的生意已经渗入帝都,甚至军队的一些粮草装备都由他们所提供。
  
  对于一个家族来说,生意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应该知足,可对于周氏一族来讲,这一切只是令他们距离目标更近一些而已。这么多年过去,每年周氏一族都会冒着巨大危险带着族中最杰出的青年来故都祭奠,为的,就是让他们不忘亡国之耻,为的,就是让他们坚定复国之志。
  
  “若菡,你要记得,你不仅仅是我周胤的女儿,也是周国的公主!”“若菡,我周胤无子,你虽是女孩儿,却也不能忘记亡国之恨,不能忘记我们的仇人就是大夏皇室!”“若菡,这么多年过去了,对于复国,我早已不抱希望,可报仇雪恨,却是每一位周氏族人都要谨记的责任!”“若菡,你是我周胤的女儿,背负的是整个周族的希望和责任,从今以后,你不能再像普通女子那样去爱、去恨,你做的一切,都要考虑到整个周族!”“若菡,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可你得明白,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作为我周胤的女儿,你生来便拥有很多人一辈子都无法享受到的荣华富贵,这本身就是不公平的事情。从今以后,你无论何时都要保持足够的冷静和警惕,一切以整个周族的利益为先,然后,在不以全族为代价的前提下,尽可能去复仇,这是你的使命!”
  
  “父亲,您放心。带领周氏一族复国我做不到,可复仇之事,我已经有了计划。”年仅十五的若菡望着面前虽仍壮年却已头发花白的男人用力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长生谱》虽早已失传,但女儿这些年来醉心音乐,想来已有不弱造诣,再加上女儿的容貌,想必进入大夏帝宫并非绝无可能。只要能让我接触到敬帝,我会尽可能让他爱上我,然后,我会让这个本来就不聪明的皇帝彻底成为一个昏庸的暴君!就算不能让大夏亡国,至少也要加速它覆灭的脚步!如果再能让哪位将军为了我而叛乱,那么就算复国,也不是绝对没有可能!”
  
  “这一切都是以你能进入帝宫并且接触到敬帝为前提,这么多年过去,夏朝皇室始终对我们还是有着警惕,进入帝宫谈何容易?这些先不急。”周胤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你现在还小,只是希望,以后你不会忘记今天的话,不会忘记你身上的责任!但愿一切能够像你所说那样,以后父亲和整个周氏一族都会支持你,因为你是我们未来的希望!”
  
  “嗯!”若菡用力点了点头,目光缓缓扫过眼前依旧可以用壮观来形容的废墟,再次坚定了心中的信念,“我若菡今生今世,必将用大夏皇室的血来洗刷周氏一族数百年来的耻辱,总有一天,我大周皇朝将取代大夏屹立在这片大陆之上!”
  
  从睡梦中醒来,若菡一阵发呆,半晌,被一阵啜泣声惊醒,叹了口气披衣下床,却见自己的贴身丫鬟青青正和衣侧卧榻上,看她泪痕满脸却紧闭双目的样子,若菡轻轻将她唤醒,“怎么了?做恶梦了?”
  
  “嗯,小姐。”青青点了点头,“我梦到小姐要跟一个男人去很远的地方,再也不要青青了。”
  
  “傻丫头,我都还没见过能带走我的男人呢,你就先见到了?告诉我,他长什么样?”若菡笑着刮了下青青的鼻子,“看到你刚刚在梦里哭,这是不是你最担心的事情?”
  
  “是啊,这几年看着小姐越来越漂亮,追求小姐的人越来越多,青青就一直在担心,怕哪一天你就跟着别人走了,再也不要我了。”说着,她的眼睛再次红了起来。
  
  “呵呵,不会的,青青这么乖巧可爱,我怎么舍得不要青青呢?傻丫头,天还早,脱了衣服好好睡一觉吧。”安抚好青青,若菡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果然和我猜测的一样,《长生谱》!也只有《长生谱》才具有引动人们心中最深处的情感之力!那人竟能将这种效果压抑大半天,直到深夜做梦时才发挥出来,看来他已将《长生谱》修炼到大成之境。《长生谱》作为天下间唯一以乐入武的神奇功法,这能修炼成的人资质必定不凡,修炼至大成必然会成为一代高手!若这人真是皇室之人,怕是对我的计划会有些影响,尽管我没修炼过武功,可面对敬帝时心中难免不产生恨意,这恨意寻常人无法察觉,但若是有将《长生谱》修炼至大成的人在的话,必然瞒不过他的耳朵!这可如何是好?”反复思量无果,在天快黎明时,若菡才沉沉睡去。
  
  
  “小姐,鸿羽公子求见。”历时近月的大赛终于结束,若菡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明日返程,却不想丫鬟青青突然笑嘻嘻跑了过来。
  
  “鸿羽公子?我好像并不认识这人。他要见我何事?”若菡皱着眉头望了望青青,实在不知道面前这丫头高兴什么。
  
  “呀,小姐,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鸿羽公子可是这届书画大赛的冠军呢!”青青嘻嘻笑道,“我偷偷跑过去看了决赛,那可绝对是一位翩翩佳公子,帅气得掉渣!”
  
  “这死丫头,你思春了关我什么事儿?你还没说他为何要见我呢?”
  
  “这个,他刚刚说了,好像是挺要紧的事儿,或许,也没什么要紧吧。”青青很是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小姐,我刚刚只顾得看他了,至于他说的是什么事儿,我没注意。要不,我再去问问吧!”
  
  “行了,再去问一遍就显得太没礼貌了。”若菡狠狠瞪了青青一眼,“把人请进来吧。”
  
  当若菡真正见到鸿羽的时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一向眼界颇高的青青刚刚会如此花痴。这鸿羽果真是一表人才,不仅长相帅气,而且学识渊博谈吐文雅,为人谦和有礼,这样的人,即便是她都有着几分心动,更何况青青那丫头了。
  
  鸿羽前来,其实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说作为书画大赛的冠军,他理应来拜会下琴艺大赛的冠军。虽然若菡并没有得到冠军,可鸿羽的话也让人挑不出毛病,“纵观天下,卧虎藏龙,我所谓的才学在一些高人面前可能不值一笑,却依旧是此次大赛冠军,原因无他,参赛选手中我的才学是最高的,所以冠军是我。小姐琴艺,与那无名箫的主人或许尚有差距,可在参赛之人中却是独一无二,所以实际上在我心中,本届冠军当是小姐。窃以为,所谓冠军,只是针对这一场赛事的评定,又不是针对天下豪杰,任你本领再强,没有参赛,便做不得冠军之数。”
  
  看着鸿羽侃侃而谈,若菡虽然心头舒畅,却也不由得失笑出声,“鸿羽公子,到底为了何事见我,你还是直说吧,这些话虽然在理,可对于冠军与否,我并不甚在意,你大可不必绕这些圈子。而且,你今天来此不会是特意来安慰我的吧?若真是如此,你这安慰的话可是迟了许多天。”
  
  听到若菡说话如此直白,即便以鸿羽的沉稳也不觉很是有些尴尬,支支吾吾了一会儿,这才面色微红地道,“其实此次前来,实是因在下倾慕小姐已久,所以才——”
  
  “哦?你是说你喜欢我?”若菡打断鸿羽的话,这令青青有些不解,在她心中,小姐一直以来都是温文尔雅,这等失礼的举动可是从未见过,接下来若菡的话更是令她差点惊掉了下巴,“鸿羽公子,不可否认,你极为出色,相信爱慕你的女孩子也不少。所以你应该明白,追求我的人可不止你一个,你觉得,我凭什么要选择你呢?”
  
  鸿羽愣愣地看着若菡半晌,这才犹疑地问,“我明白,仅仅凭借这一场赛事的夺冠不足以配得上小姐,那么小姐觉得,我要怎么样才能令你选择我呢?”
  
  “以你的才学,要想在大夏出人头地应该不难。如果你能成为统帅三军的名将,或许还真有令我以身相许的可能。”若菡笑了笑,“我今年十五岁,短时间内并没有结婚的打算,所以你大概有五年时间,到时候追求我的人必将更多,如果没有足够实力,我劝你还是早早打消了对我的念头才好!”
  
  “统帅三军的一代名将么?”鸿羽目光灼灼地盯着若菡,“我本无意庙堂,但为了你,我就做一个统帅三军的名将!五年,于我,足矣!”
  
  
  第四章【天星的挑衅】
  一年一度的酒香亭大赛终于落下帷幕,参赛的众位选手有人欢喜有人颓然,当然,心中不服者亦不在少数。这种不服不是质疑大赛的公正性,而是觉得自己与优胜者之间实力相差无几,若是自己能够发挥更好一些,说不定取胜的便是自己。
  
  对于寻常人来说,这种不服只会埋在心底,化作前进的动力,回去努力练习,明年的冠军未必就不是自己。毕竟,大赛只禁止每届的冠军再次参赛,却不禁止失败者下一年卷土重来。
  
  可对于那些不寻常的人来说,他们的想法自然与寻常人要有所不同。天星作为大夏皇朝长公主,现任皇帝的嫡亲妹妹,自然不是寻常人,所以有着不寻常的想法和举动,也就在情理之中。
  
  对于琴艺大赛夺冠的无名箫主人,天星显然生不出不服之心,别说她连人家影子都没看到,就算遇到了,她怕是也只会缠着人家收她这个徒弟。可鸿羽的话确实很有道理,对于许多颇懂音律的人来说,参与决赛的三位选手中,无疑以若菡当时的表现最好,所以在许多人心中,这届琴艺大赛名义上的冠军虽然是那无名箫主人,可就参赛规矩而言,实际上的冠军应是周氏族长之女若菡。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天星耳中。由于酒香亭公布的琴艺大赛冠军是无名箫主人,所以在酒香亭总店里她也不好发作,这一离开酒香亭,她便决心要找若菡别别苗头,想看看两人究竟谁的琴艺更胜一筹。
  
  对于天星长公主的挑衅,若菡很有些无可奈何。尽管作为周氏一族族长的女儿,跟在她身边的随从并不比天星长公主的侍卫少到哪儿去,但在这片大陆,在这大夏皇朝的地盘之内,有谁敢明目张胆地对敬帝的妹妹动手?要知道,敬帝可是出了名的刚愎自用,而大夏皇朝唯一能够令他改变主意的,便是眼前这位天星长公主。虽是兄妹,可就算父亲对女儿的宠爱估计也不过如此。可以说,天星公主虽然不参与朝政,却是有着可以左右朝中任何事务的绝对能力!
  
  “我擅长用琴,长公主殿下擅长的是琵琶,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乐器。琴音刚中带柔,恍如侠骨柔肠悲天悯人的江湖豪杰,兼容中含着一抹峥峥傲骨。用一首诗来概括的话应该是:七分柔绕三分刚,侠骨丹心自留芳,莫论天下谁人懂,狂傲如我亦断肠。琵琶为铿锵之音,犹如铁血沙场背水一战的将士,一往无前的壮志里透出几分豪情。用一首诗来概括的话是:千日豪情一朝发,三军将士尽铁马,生死皆为寻常事,碧血染红明日花。古筝是情之绝响,天然有着几许刀光剑影中的悲凉,似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君子。同样可以用一首诗来描述:君心岂知我心伤,抱剑长叹天意凉,壮志未酬身已殁,且将残血照夕阳。你、我、深雪,咱们三人的乐器不同,演绎不同的曲子时效果也自不同,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就像你我,有些曲谱你的琵琶不如我的琴音,也有很多曲子我的琴音比不上你的琵琶,所以咱们之间是争不出一个结果的。”若菡很是头痛地向天星说了一大通,倒不是她的脾气好或是不敢与天星一较短长,实在是因为天星的身份太过特殊。如果赢了她,自己就得罪了整个大夏皇室,那对自己的计划将会相当不利。可如果故意认输,就算天星答应,她自己也不会答应,在乐器上,尤其是琴艺上,她有着相当充足的信心,虽然比不上那无名箫的主人,但天星还不被她看在眼里。
  
  “想不到,你不但琴弹得好,这诗也做得好!虽然很不愿意承认,可我知道,你的琴音不在我的琵琶之下,比试起来谁胜谁负的话,发挥和运气会占相当大的比例。但是在作诗上,我不如你。不过刚刚你指出了琴、古筝、琵琶的不同,不知对那莫名其妙出现的箫音怎么看?”天星目光灼灼地盯着若菡,“说实话,我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洞箫,当时的感觉是身体根本就不听我自己使唤,被那一缕箫音带着越走越远,尽管我想控制自己不跟着它走,手指却不由自主地随着那一个个音节而落下。我相信,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也根本无法将那首曲子延伸到那种程度。给我的感觉,那已经不是单纯的乐曲,而是一个离奇的幻境。”
  
  “那箫音么?”若菡呆了一下,抬起头愣愣地盯着天空好一会儿,“那箫音的主人对乐器的把握已经出神入化,虽然我们都能听出来那曲子是由洞箫吹奏出来的,可却完全感觉不到洞箫应该具有的悲戚之意,他已经能够让乐器不再局限于乐器本身的限制,这种本领,用语言实在是很难描述。不过,长公主应该知道,我周氏一族曾为周国皇族,而周国又曾是特别喜爱音乐的国家,所以如果我推测不错的话,那人是演绎的应该是《长生谱》。”
  
  “《长生谱》?那是什么?咦,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看着天星皱着眉头思索,若菡心中一动,“《长生谱》是一种掌控乐器的技法,也是一门极为高深难练的武功,据说蕴涵着天地至理。不过因为修炼太过艰难,据说早已失传,即便当年周国还在时,朝中保存的也只是关于琴音的残卷,如今,连这残卷也已经丢失了,否则我的琴艺当不只如此。”若涵叹了口气,“当今天下是大夏的天下,如果要说这《长生谱》还存于世间的话,也只有大夏皇室才可能寻得到。”
  
  “我想起来了!皇兄曾经说过,以前我们大夏皇宫中确实是有着一本《长生谱》残卷的,而且经过历代皇室的搜集修补,已经基本补全了,就算依旧不如原本,想来也不会相差很多。只是可惜——”天星似乎想起了什么,明亮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十几年前帝宫曾经发生一起大火,当时很多人都遇难了,就连策帝也没幸免,那本《长生谱》,还有很多珍贵书籍,都随着那场大火化为了虚无。所以现在,即便是帝宫之中也没有《长生谱》了。或许,那人掌握的,将是天下间仅存的一本。”
  
  “长公主殿下,就算帝宫中已经没有《长生谱》,但以皇室的力量想要寻找的话,总比我们这些小百姓要容易得多!族中所传,《长生谱》本就为民间一位精通音律的道士在领悟天地至理时所创,据说此人飞升仙界前将此书留给了当时的周国。尽管传言不可尽信,又经过了数百年,可民间说不定还有许多踪迹可循。得到《长生谱》,就算我们不能修炼,至少也会得到很多启发。敬帝陛下未登基前被称作武王,相信,对它也会极感兴趣。”
  
  “皇兄么?或许吧!”天星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心中暗道,敬帝自从登基之后便已对武学不那么热衷,成天想着的无非是寻欢作乐,所幸,天下早已一统,大夏并无强敌。所幸,敬帝并不贪恋美色,尽管不甚专注朝政,大夏皇室的地位依旧稳固无比。所幸,他虽然喜欢奢华,政策尚不算特别苛刻,赋税并不太重,百姓虽未必乐业,却足以安居。
  
  “殿下身为大夏长公主,又深得敬帝陛下宠爱,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难道还有什么不开心的是么?”见天星叹气,若菡微眯双眼含笑问道。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么?”天星自嘲一笑,抬眼望着若菡,“皇兄自从当年皇子与先皇皇子相继走失之后,如今一直未再为皇室传下血脉,我今年二十,这传宗接代的任务就落在了我的身上。我是长公主,知道身为皇室有着许多不得已的责任,同时,我也是一个女人,而不是一件工具。可天下虽大,想找一个合适的男人,何其之难!偏偏,皇兄又催得紧。”
  
  “殿下深居帝宫,平时能见到多少年轻俊杰?不若多抽时间四处转转,一来可以体察民情,二来能够游山玩水散散心,三来么,说不定便会遇到令您心动的男子。就像这届夺得书画大赛的鸿羽公子,这等风度翩翩又极富才学的青年,不也是出自民间么!”
  
  “鸿羽?那长得像女人一样漂亮的男人,我才没兴趣!”天星撇了撇嘴,浑没注意到若菡眼中的失望,“能令我动心的男人就算不很高大威猛,至少也不能长得那么女性化!要是想找夸夸其谈的小白脸,帝都里可多得是!”
  
  “那若菡便祝殿下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如果殿下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们就此分别吧!”
  
  “嗯,你们路上小心点儿,听说这几年有不少流寇很是猖獗,虽然从来不敢和官府做对,却经常会抢劫富商,妹妹生得如此漂亮,这出门在外的可得保护好自己!”天星笑着叮嘱若菡,却没想到还真让她说中了,若菡一行人才离开风华城没有多久,便遇到了强盗。
  
  
  第五章【血染素衣单】
  风华城通往帝都是有着官道的,可若菡并不是前往帝都,而是打算先回周族的总部。周氏一族虽然一直以商人的身份活动于大夏各处,可这些年来对皇室从未失去过戒备之心,所谓天意难测,这天意,很多时候所指便是皇帝。身居帝王位,他们本来就不放心任何人,周氏一族能有今天,靠的便是从未松懈过的谨慎。
  
  从风华城前往周氏总部,如果走官道的话太容易暴露行踪,而且要绕不少弯路,所以若菡一行人早早便离开了官道,转向一条指向树林的羊肠小道。走了不多久,众人绕过树林后便开始掉转方向,向着大山处行去。
  
  大山脚下有几间茅屋,茅屋边有几块开垦过的农田正长着近一人高的庄稼,此时刚过正午,一间茅屋上还升起袅袅炊烟。众人回头看了看,见无人跟随,这才略微放松,停下脚步稍做休息。可便在这时,从茅屋中和田地里突然冲出来十多人,迅速将若菡一行人围了起来。
  
  跟在若菡身边的侍卫也有十几个,而且个个都是经过训练的高手,对这种阵仗,众人虽惊不乱,几人极为有序地护住若菡和青青所在的马车,另外几人则缓缓逼近那些包围着他们的强盗。
  
  “咱们人数差不多,可动起手来,你们在我们手中撑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如果现在你们乖乖离开,我们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否则,一会儿你们再后悔的话可就晚了。”为首的一名侍卫微笑着望向举刀指向自己的几名盗匪,左手轻轻一抖剑鞘,顿时一道银光直射而出,他随即伸出右手,那抹银光围着他右手划过一个硕大的光弧后稳稳停下,直到这时众人才看清,那抹银光不过是一把冲鞘而出的宝剑。这名侍卫露了一手,顿时将十几名盗匪震慑住,一下退到离他们二十步之外才再次站定。
  
  “好功夫!如果你们是寻常人的话,我真是不想与你们动手。可惜,周氏一族族长的千金,绝对值得上天价,这么大的诱惑,再怎么冒险也是值得。大不了以后老子不干这一行,相信有这一票赚的钱,足够我带着兄弟们痛痛快快过下半辈子。”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随着十几名盗匪让开,众人顿时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而在这名男子背后,至少有三十多名端着弩箭的盗匪。
  
  看到这一幕,一众侍卫顿时心中发苦。若是放开手厮杀,他们十几人未必就会怕了这几十人,可他们最主要的任务便是保护小姐。要是若菡在争斗中有所损伤,即便他们可以全歼了这货强盗也于事无补。如果这群强盗只是与他们明刀明抢对上一场的话,众人便是拼了性命也有把握护卫若菡冲出去,可对方显然不想这么做,那三十多张弩箭齐发的话,至少能令十几名侍卫的一半丧失战斗力!毕竟,他们不能只顾自己安危,还要照顾丝毫不懂武功的若菡!
  
  “我说这几年怎么盗匪如此猖獗,原来竟然有朝廷支持!看诸位手中的弩箭,应该是军中制式装备吧?而且众位行走间步伐丝毫不乱,一举一动都极为整齐有序,如果所料不错,应该都是军人吧?大夏皇帝崇尚奢华,虽然对商人征收重税,对百姓却还算不错,可显然,那点税赋已经不够他挥霍了,于是有人便想出用这种方法来弥补,这些国之栋梁可真是天才!”冰冷的声音响起,一个青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一众侍卫身前,盯着数十位强盗,眼神中满是嘲弄。“你们放心,我并不认识他们,一会儿你们尽管动手,不用想着要留什么活口来要挟我,他们的生死与我无关。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你们。”
  
  青年缓缓将背后的剑拔出,同时一步步向着盗首走了过去,“五天前,这里还生活着五家三十二口。你们为了计划在此伏击周族的人,竟然将他们全部屠戮!若不是恰巧有位村民赶去观看酒香亭举办的赛事,你们倒真的能将这事儿办得滴水不漏。不过,可惜,今天就是你们为他们偿命的时候了,多出来的,就当作利息吧,反正大夏皇朝的军队里也不差你们几个人。”
  
  “什么?他们是军队的人?这怎么可能?”听到青年的话,一众侍卫顿时有些不敢置信,大夏这些年来的政策虽然苛刻,却都控制在百姓们能够接受的范围内,而且这些年来朝廷对百姓也还算不错,至少没做过太出格的事情。可,如果这些人不是有着朝廷支持的话,那管理极严的军队制式装备的弩箭怎么可能在他们手中,而且一出现就是三十多张!
  
  “小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至于这些制式装备的弩箭,不错,是出自军队,但我有我的渠道,怎么得来的似乎用不着跟你解释吧?既然你想要多管闲事英雄救美,那便先把命拿来吧!”盗首瞳孔一阵收缩,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微微抽搐,缓缓抬起手就要下令动手。
  
  “何元武,原为风华城驻军副先锋官,三年前执行秘密任务离开风华城,从此音信杳杳,想不到原来你的秘密任务就是做强盗为朝廷搜集钱财!”青年一脸鄙夷地望着盗首,“如果不是确认了消息,你以为我会随便出手么?你的上司已经把什么都说了,这么大的事情被捅了出来,他铁定很需要个替罪羊,如果今天你死了,我想,那会是他乐意见到的结果!”
  
  “其实,我还有另一种选择。就是把你们所有人都留在这里!仅凭那漏网的一个平民百姓的话,是不足以取信于人的。原本,我只想绑了若菡小姐敲周氏一笔钱,并不打算要他们的命,可现在看来,我不要都不行了。”何元武没有再否认,既然对方已经将他的一切都摸得很清楚,再狡辩也没什么意义。他很明白,一旦事情被捅了出去,别说他的上司,就是朝廷也会巴不得与他撇清关系,甚至直接将他灭口都说不定!唯一的生机,便是让这件事依旧成为秘密!
  
  随着何元武一声令下,数十支弩箭齐发,其中竟然有七八支都对准了那青年!显然,这些人凭借丰富的对敌经验已经清楚感觉到,对他们威胁最大的便是这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青年。
  
  剑冷如霜,剑气如虹。面对直射自己的七八支弩箭,青年没有闪避,只是拔剑、挥剑、收剑,顷刻间那几支劲弩已变成一地碎屑,而他依旧不紧不慢地逼近盗首。“我说过,今天,你们所有人,都要留在这里,偿命!”青年的话不紧不慢却极为冰冷,令得何元武也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这么多年的戎马生涯,他认为自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此刻却很是惭愧地发现,自己竟然依旧会胆怯,会惧怕。
  
  
  “青青,把琴给我。”马车中的若菡本已被恐惧笼罩,继而恐惧转为震惊,现在双方真正动起手来,她却蓦然镇定了下来。
  
  “小姐,现在很危险!”丫鬟青青此时的脸色也早已如名字一般,望着若菡牙齿直打战。
  
  “生死有命,反正现在咱们也改变不了什么。就让我再弹一曲吧,如果今天真遭不幸,就算是送给我和大家的挽歌。如果侥幸不死,就当做是为大家鼓劲吧。”若菡抬头瞥向车窗外,因为注意力被青年吸引,所以那些弩箭并没有对准她所在的马车,现在双方已经纠缠在一起,弩箭是用不上了,这也让她稍稍安心,相比于初时几近完全的绝望,现在则是希望占了大半。
  
  “原来,我也是一个怕死的人呢!”若菡摇了摇头,盘坐车内,将古琴架于双膝之上,透过车窗望着外面的厮杀,十指开始熟练地律动了起来。
  
  琴音乍起,众侍卫和青年都似精神一振,出手愈发凌厉。这等场面若菡是第一次见到,尽管多年苦练之下心理素质已是相当不错,却也不由得脸色发白。可她依旧双眼牢牢盯着车窗外的身影,望着那一蓬蓬血雾飘散,听着那一声声怒喝和惨叫,紧紧咬着下唇十指却始终不乱。
  
  “若菡小姐弹得一手好琴!不过短短数日,竟似比参赛时又有精进,不愧才女之名!”回手一剑了结了最后一名盗匪,青年对着马车内的若菡笑了笑,此时他一身白衣早已染满鲜血,笑意却颇为真诚,“这么多年来周氏一族聚集了太多财富,朝廷现在又很缺钱,难免不将主意打到你们头上。最好的方法便是将一些行业由明转暗,甚至故意赔给另一个不为外人知的自己也可以。这是我个人的一些建议,具体怎么做,相信你们比我懂。”青年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将剑上血渍擦拭干净,这才将宝剑入鞘,对着众人拱了拱手,“此间事了,各位,后会有期!”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等一下,不知少侠高姓大名?”车帘轻挑,若菡抱着琴跳了下来,“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却不知道你的名字,这样算起来我可是很吃亏的!还有,你该不会是一路跟着我的吧?如果你真有兴趣,我可以邀请你到我们族中做客!”
  
  “我叫白炎。”青年的身影顿了顿,“我并不否认我很喜欢你,可那是我的事情,与你没有关系。对于去周氏一族做客,暂时我没兴趣。”青年似乎笑了笑,轻轻摇着头,脚步再无一丝停留。
  
  
  第六章【帝都聚贤榜】
  敬帝算不上是一位好皇帝。他性喜奢华,讲排场,爱玩乐。在位期间,每个月也只会上朝那么一两次,政务大部分都是由朝臣管理。可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对他心存不轨,这一切,不止因为他掌握着帝国的军队,不止因为他给每位为他效力的臣子从未有过的富贵俸禄,不止因为那些敢于顶撞他怀疑他的人都会残忍地死在他的暴虐之下,还因为他培养着自己的嫡系人马。
  
  作为一个统治者而言,不论暴戾也好,随和也罢,他的心里,都希望自己的属下能够忠心于自己,哪怕笨一些差一些,有些小缺点,都不要紧。敬帝作为一国君主,愿意效忠于他的人自然数不胜数,他有权利和条件去挑选出聪明的、有才能的人来效忠。这些被挑选出来的人再经过层层筛选,最后会直接对他负责,或者身居军政要职,或者暗中掌握某些特殊的权力,以制衡和监视其他朝廷官员。
  
  当然,明面上是要换一种说法,美其名曰:聚贤榜。
  
  所谓的聚贤榜,就是一个为那些富有才学,想为国出力却又报效无门的人所提供的可以毛遂自荐的机会。聚贤榜每三年会在帝都召开一次,每次为期一个月,期间,各行各业,只要你认为自己有才能,有为国效力的能力,不论男女老幼都可以报名。报名之后会经过初选、复选,种种考核。考核合格者,会得到录用,甚至可能被敬帝直接召见。
  
  可是,不要以为通过考核便万事大吉,通过考核那一刻,才是真正的考核开始之时。得到录用与得到重用是两码事。只有令敬帝觉得忠心足够、能力足够的人才会得到重用,通常,从被录用到被重用,这个时间是一年,一年之后若是没有被重用,那就已经失去了被敬帝关注的资格,要想得到重用,以后便只能付出更多努力。
  
  作为寻常百姓不可能知道敬帝设立聚贤榜的目的,但是他们知道,这位素来不喜朝政的皇帝在这一个月内至少有十天都会出现,那就足以说明敬帝对聚贤榜的重视,也说明了这聚贤榜的意义重大,一旦通过考核榜上有名,绝对是功成名就光宗耀祖的大事情,所以这聚贤榜的影响力是越来越大,承载了帝国九成以上百姓鲤鱼跃龙门的希望。
  
  其他人的希望,若菡懒得去理会。她只知道,作为周氏族长的女儿,无论是想寻回《长生谱》还是想达成周氏一族数隐忍百年的目标,她都需要进入帝宫,可想要进入帝宫并不容易,而三年一次的聚贤榜便是她不可多得的机会。
  
  对于参加聚贤榜,若菡已经考虑了很久,相比之下,这次比起酒香亭的赛事来,她更有把握。酒香亭的琴艺比试,因为有突然出现的无名箫音搅局,她与冠军擦肩而过,可事后想来,即便没有出现意外,想要胜过天星和深雪也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而这次,起码作为大夏长公主的天星绝不会成为她的对手,而能将《长生谱》修炼到那般程度却依旧默默无闻的人更不大可能会来争这些浮名。深雪虽然也技艺超群,但酒香亭热衷于生意,她不大可能会来参加这种朝廷的选拔。所以,这次报名的人虽然很多,但只要不遇到这些熟人,能威胁到她的人便极少。
  
  但出乎若菡意料的是,这世界说起来不小,可有时又真不算大,在报名之后不久,她便见到了一位熟人。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怎么,也是来参加聚贤榜的?”鸿羽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邂逅若菡,语气很是惊讶,“三年一度的聚贤榜,的确是令人平步青云的绝佳时机。不过以周氏一族的财力,你又何必来参加这等考核?”
  
  “周氏一族都是商人,现在的生意并不好做。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给家族一个依靠。”
  
  若菡的声音很轻柔简短,鸿羽却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自从敬帝登基之后,对普通百姓虽然还不错,对经商者却是收取重税,周氏的生意虽大,但毕竟朝中无人,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上便难免要吃些暗亏。如果若菡能在朝中占据一袭之地的话,就算赋税依旧,起码也能让周氏的生意运作起来不再那么艰难。可是,若菡精通的似乎只是乐理,这么说来——鸿羽的脸色不由微变,“若菡小姐,你的目标该不会是帝宫里的乐师吧?”
  
  “自然,毕竟我唯一擅长的便是琴艺,而且我相信,以我的技艺,在帝宫中做一名乐师应该还是比较有希望的。”
  
  “可是,那毕竟是帝宫,有着许多规矩和限制,若菡小姐当三思啊!如果只是为了给周氏的生意找一个依靠的话,我来便可以!你放心,当时的五年之约我依然记得,时限之内我必定会成为统帅三军的一代名将,到时候应该足以做周氏朝中的依靠了!”
  
  “鸿羽公子不会是担心我以后要常住帝宫,会被陛下看上吧?”若菡似笑非笑瞥了鸿羽一眼,“以公子的能力,通过考核很有希望,然后达成目标也很有希望。但希望毕竟只是希望,代表不了结果。我周氏一族历代经商,不可能把命运完全押在一个可能的希望之上。”看见鸿羽的脸色转红很是尴尬羞恼的样子,若菡语气转柔,“不过,我当初说过的话依然算数,公子尽管放心,传闻敬帝陛下并不好女色,而且帝宫中已经有了那么多佳丽,我会很安全的。如果公子真能成为三军统帅,到时你我说不定还能得到陛下赐婚。不过你可别忘了,你的时间并不多,过了约定时间的话,我可不会再等你!”
  
  “放心,于我来说,这时间很充足。”听到若菡的解释,鸿羽心中顿觉舒服了许多,心中升起一股豪情,“为了你,我一定会做到的!”
  
  “公子如此,倒真是令若菡感动。不论结果如何,至少你都是我的朋友!希望你能早日达成目标,别令我久等。”若菡轻叹一声,“军中毕竟形式复杂,你一介新人,要照顾好自己,别为人利用。我希望看到的是一个能够真正掌控三军的统帅,而不是一个有名无实被人利用而朝不保夕的傀儡。所以,你一定要小心。”
  
  若菡的关心令鸿羽有种血液沸腾的感觉,内心的幸福感直线攀升,“若菡,以后就叫我鸿羽吧!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倒是你,帝宫看似平静,却也有很多微妙的关系错综复杂,你一个女孩子,也要多加小心。明日你我便要进入不同的项目比试,通过考核之后未必能再有机会相见,但你要相信,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我也希望自己没看错人。鸿羽,那便祝你好运。时间已经不早,还要准备明日的初赛,我们就此分别吧!”若菡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练习过许久的柔和微笑。
  
  
  “这里便是帝宫么?一派冰冷的奢华!也亏了长公主殿下从小便生活在这里,早已习惯。若是我的话,怕是会被闷出病来。”若菡顺利通过考核,却并没得到敬帝召见,别说召见,这一路比试下来,敬帝根本连面都没露过。不过想想也便释然,分门别类那么多考核项目,敬帝不在意这宫中乐师的选拔也是正常。好在她于复赛时便遇到了以主考官出现的天星,顺利通过考核之后她便被天星拉着在帝宫内参观了起来,“咦,传说果然是真的,帝宫内建着一座震慑龙脉的九龙塔!”透过庭院围墙,若菡惊讶地伸手指向不远处极为突出的一处建筑。
  
  “九龙塔是民间的称呼,帝宫内称那里为玄天阁。而且那也不是用来震慑什么龙脉,而是历代先皇安放灵位之处。不过你现在看到的是修葺过的,十几年前帝宫发生一起大火,玄天阁也受到了波及,损坏不少。也就是那一次,我大哥也就是策帝陛下和几位贵妃、皇子都遇难了,当时我和二哥哭了好多天。后来二哥登基做了皇帝,将整个帝宫都重建了,唯独那玄天阁还尽量保持着原貌,二哥说,看到它便会想起大哥,这样对他是一种鞭策。我关于大哥的记忆很模糊了,二哥说,大哥是位很有才能的好皇帝,也是他的榜样。”天星望着玄天阁幽幽出神,半晌才长叹一声,“若菡,那里是帝宫中的禁地,里面供奉的满是灵牌,而且除了我和皇兄这些皇室血脉,一般人是不能靠近的。你要切记!”
  
  “长公主殿下尽管放心,若菡只是一名乐师,会谨记自己身份,不会乱走的。”尽管心中充满好奇,但若菡还是对天星点了点头。
  
  “那可不行!除了几处特别之所外,其余地方你都可以自由出入,这样你才能经常来陪我聊天,你都不知道,我真是快要被这里闷死了!”天星拉了拉若菡的胳膊,“自从帝宫大火之后,没过多久敬帝陛下唯一的皇子也出了意外,可他却只知道说我,这么多年来守着宫中那么多美女也没给我弄出个侄子侄女的,平日里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好不容易遇到你进帝宫当乐师,一定要多来陪我才行!说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你我就感觉特别亲切特别投缘。”
  
  “好吧,天星殿下有令,若菡又岂敢不从?”若菡看着天星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说真的,这种亲切感她也有,只是不单是对天星,面对鸿羽和白炎的时候也有类似感觉。想起白炎那浑身浴血的样子和临走时淡淡的话语,若菡心中又是一阵波澜,“至少,那个家伙说过,他也是喜欢我的。只是,现在他又在哪里?最近是否还好?是否也像我总会莫名想起他一样,也会经常想起我?”
  
  “你想什么呢?不会是在思念情郎吧?”天星伸手在若菡面前晃了晃,直到引起她的注意,这才呵呵笑了起来,“他追求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放心吧,那小子还真是挺有本事,上次在酒香亭拿了个冠军,这次又是最杰出的一个。皇兄很看好他,而且有我在,肯定不会让你那情郎吃亏的!”
  
  若菡摇了摇头,她对鸿羽虽然感觉亲切,却并不如面对白炎时那么强烈。“或许,这世上真有一见钟情吧,那种仿佛宿命一般的心动和不能自已,让我注定今生会成为他的俘虏,虽然,他似乎并没有收下我的意思——”
  
  
  第七章【意外的惊艳】
  人其实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相比于许多动物而言,人类的体能并不算强大,他们之所以能够凌驾于其他物种之上,只因为人类更聪明,会发明和使用工具,会运用谋略,可他们却更想通过相对野蛮的方式去征服一些野兽,用这种笨拙到可笑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高高在上。作为生物的一种,人类也有趋利避害的特性,很多时候能够清晰地意识到哪些事情有危险,可偏偏的,很多时候他们不是避开这种危险,而是以游戏的心态去面对,只因为生活太过安逸无聊,需要寻求一些刺激。
  
  当然,能够这么想这么做的,绝对不是那些为了生存而忙碌个不停的贫苦百姓,所谓饱暖思淫欲,能够产生这些奇怪想法并且有精力去实施的,自然都是些富贵人家。而要说富贵,天下间还有谁的富贵能够比得过皇室呢?
  
  尤其,是已经到了出嫁年龄却依旧待字闺中,成天闷在帝宫里的长公主!
  
  作为大夏皇朝长公主,有着能够左右皇帝决策的能力,有着享受不尽的富贵荣华,有着以年轻为资本的身体和姣好容貌,天星除了闷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烦恼。但,其实,闷就是最大的烦恼,应对这个烦恼的方法,自然便是散心,散心最常用的有效方式,自然便是狩猎。
  
  出身帝王家,天星多少还是学过一些功夫,体能相对来说算是不错,可也仅仅只是相对于普通女子的不错而已。就像敬帝曾经被称作武王时也没人会认为他真的便有出色的武功,只不过他尚武而已,武王,只是他身为皇族才具有的称号,这称号里是对他皇族身份的尊重,而非他的能力。因此,被朝中众臣交口称赞为文武双全的天星长公主,实际上本身的功夫放在江湖也只能算是三脚猫。
  
  天星其实也知道众人对自己的称赞里含有水分,她也明白自己的武功算不上太出色,可是,她也绝没想到自己的本事竟然会出乎意料的差。
  
  天星曾经亲眼目睹过,那和自己水平差不多的梁智单凭一柄雁翎刀便猎获黑熊的经历。她知道梁智面对自己时束手束脚有着刻意放水的恭维,却没想到自己只是面对一只尚未成年的黑熊便会惨败收场,这事儿要是传出去,绝对够她这位长公主殿下丢人的。
  
  但是现在的天星显然是没时间去考虑面子问题,她要想的要做的首先就是如何将紧跟在自己身后的那头发了狂的黑熊摆脱!好在她胯下是一匹血统纯正的汗血宝马,此刻受惊之下更是迅捷,尽管林中没法将速度施展到极限,却依旧渐渐拉开了与黑熊之间的距离,当一人一马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之后,天星才突然发觉,自己迷路了。
  
  如果是一名出色的战士,肯定不会为这些小事发愁,即便在树林之中,辨别方向的办法也有很多,至少走出去的办法会很多,只要走出去,随便找个人问一下都能轻易回到帝宫。可惜,天星不是战士。从小娇生惯养的她从来没有一个人面对过这么可怕的森林,试着转了几圈却依旧没找到来时的路,天星开始慌了起来。尤其当落日西斜,她那同样娇生惯养的肚子再一次对她提出抗议的时候,天星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尽管是因为受不了帝宫中的憋闷才带着几个丫鬟偷偷溜出来狩猎,尽管对平日里对她低声下气的那些侍卫很是不屑甚至讨厌,尽管曾经羡慕过无数次那些能够拥有自由的普通百姓并认为自己要是一个人也可以自由自在,可是现在,当一声声野兽的嚎叫传来,感受着饥饿不断侵蚀着已经脆弱不堪的神经,天星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炸,而眼前却有些模糊。可她依旧紧紧握着手中半开着弦的弓。她不敢下马,不敢放松自己,深怕一不小心便会有什么野兽从她没注意到的地方扑过来……
  
  
  天星是被琴音唤醒的。对于琴音,她并不陌生,她自己就擅长音乐,这些日子更是经常听到若菡弹奏古琴,只是她从没听过这么奇怪的琴音。
  
  若菡曾经说过,琴是侠骨柔肠,琵琶为铁血沙场,可现在这琴音之中却充满杀伐,听起来犹如两军对垒,随着杀戮展开,战鼓声、号角声被厮杀声和兵刃碰撞的声音所淹没,仿佛能看到战马纵横、鲜血飘飞,渐渐的,一切声音都归于安寂,只剩下大漠黄沙、残阳如血、尸横遍地,一杆残旗迎风烈烈。天星对琵琶很有自信,即便如此,她也明白,就算自己最好的状态发挥,也未必能够弹奏出这等境界。
  
  但令她惊讶的并不是这琴音,或者说,不全是这琴音。
  
  天星并没受伤,听到琴音醒转之后便已经起来,因此,她几乎看到了那个人弹奏曲子的全过程。她从未见到过这种奇怪的弹奏方法。
  
  要是在今日之前,有人告诉她弹琴其实可以不用手,她绝对不会相信。但现在,却由不得她不相信,因为那人便不是用手在弹奏。
  
  古琴立在一个简易石台之侧,那人在舞剑,触动琴弦的,只是他的剑气和拳脚激荡出的劲风。能激发出拳风剑气的高手天星不是没见过,那位曾经教过她功夫的帝宫禁卫副统领梁智的师兄便曾经展示过这些,可要让这些无形劲气能够拨动却不伤琴弦,这控制力梁智便未必能做得到,要是用这无形劲气拨动琴弦弹奏出一首美妙的曲子来,这事儿她以前别说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
  
  “高手!人才啊!”天星的双眼亮了起来,从心底升起一种惊艳的感觉。自己私自跑出帝宫狩猎,并且还遇到了意外,就算皇兄再怎么宠她,一顿责罚怕是也难免。被一只黑熊追得落荒而逃,这事儿怕是早已经传遍帝宫,自己肯定会成为众人的笑柄。可如果,自己能将这人请回去,那就是立了大功!这般人才,怕是会立刻得到皇兄的重用!而且,这般人才,文武兼备,也应该能配得上自己!这般人才,自然要想方设法请到帝宫,只有那样两人才有可能经常见面,才有可能得到进一步的发展……
  
  “你醒了?”天星抬起头,看到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与自己的年龄差不多,身材有些瘦削,脸上的线条很是硬朗,透出一种刚毅,而他的声音,也同样充满磁性的好听。见到天星抬头,那人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看你的样子,像是被饿晕的,我煮了点粥,差不多也该好了。屋子里有水,你先洗漱下,一会儿吃点东西。”
  
  “嗯!”天星很是乖巧地点了点头,这才发现自己所在是一间很简陋的木屋,依旧是在树林之内。从木桶里舀了两瓢清水简单洗漱之后,一只算不得多精致的崭新木碗已经端到她的面前。“他倒是真细心,给我用的是崭新的东西,不过,这是他自己做的么?”拿着木勺舀了一勺粥轻轻吹了几下送到嘴里,天星顿时感觉到腹中升起一股温暖。这粥里加入了山菌野菜和一点一点盐巴,入口别有一番风味。天星直觉得这是自己喝过最好喝的粥,一向饭量并不大的她或许是饿得狠了,竟然一连吃了两碗。
  
  “对了,你救了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从怀中取出一块锦帕揩了揩嘴角,天星望着面前一袭白衣的青年道,“很高兴见到你,我叫天星。你一直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么?这是什么地方?”
  
  “天?这可是一个很罕见的姓氏,据我说知,这帝国中只有皇室是这个姓。而且皇室中叫做天星的,也只有长公主殿下一人。”青年站起,对着天星抱了抱拳,“草民白炎,拜见长公主殿下!”
  
  看到青年那突然收敛起笑容的面孔,天星不由皱了皱眉,很是无趣地摆了摆手,“现在又没外人,你叫我天星就好,总被人叫长公主殿下的,烦都烦死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这里是帝都东北侧的森林,距离帝宫不过大半日路程。草民以前浪迹江湖,并非住在此处,只是最近这才来到这里,祭奠一位要好的朋友。”
  
  “这样啊,看来你是个很重情谊的人呢!不过你这一身本领,应该想着去报效朝廷才对,埋没在江湖中实在是太过可惜了。”
  
  “朝廷?连敬帝陛下都不大理会朝政,那我就算投奔朝廷又能做得了什么?”白炎摇了摇头,“再说,身在朝中要受人管制,哪有江湖自在?我这人自由散漫惯了,身在江湖还好,要是进了朝廷,指不定什么时候便得罪了人,说不定就把小命搭上了。我这人不贪生,却实在是很有些怕死的。”
  
  “凭你的功夫,谁能杀得了你?放心,你若是随我进了帝宫,那以后你便做我的侍卫,然后过些时日再提拔你做禁卫副统领,到时候有什么事儿让那些禁卫队长去做,你自己又不用动手,出了事儿有禁卫统领顶着,怎么说我也是长公主,你又救过我的命,只要不惹皇兄,整个大夏帝国里谁还敢欺负我的人?”
  
  “这——既然天星你这么说,那我便试试吧,如果真不行的话,我再离开就是。”白炎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天星心中顿时一阵雀跃,却浑没注意白炎嘴角浮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容。
  
  
  第八章【夜探九龙塔】
  山远横眉,波平消雪,月缺残钩。
  
  帝宫中一片宁寂。
  
  偶尔有打更者唱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声音响起。除了一队队侍卫打着呵欠在被换班时点点头露出一丝如释重负般的笑容之外,似乎,整个夜色都陷入了沉睡。
  
  夜晚,是放松的最佳时刻,卸去伪装,不考虑得失,不用去想任何问题,只要在床上抱紧自己,就可以幸福入梦。
  
  然而,总有些人是在夜晚醒着的。像不得不值班的侍卫,像被感情困扰的少年,像那些本来就属于黑夜的人。
  
  白炎并不认为自己属于黑夜。虽然,每当黑夜降临时他会格外兴奋,虽然,他的一身本领都是在黑夜中学会,虽然,那在黑夜中教授他本领的神秘老师曾摸着他的头叹息,说他散功之时必是在黑夜逢雪之时,那时会有群龙环绕。
  
  可是现在,白炎不得不相信,起码暂时来说,他是属于黑夜的,或者说,黑夜是属于他的。
  
  白炎作为天星长公主的侍卫,已经在帝宫好几天了。可这些日子里,天星并没有引荐他觐见敬帝,因此,没有敬帝首肯的天星也无法任命他做帝宫禁卫的副统领。对于天星隐约表露出的一丝歉意,白炎只是一笑置之,尽管,他心中其实很看重那禁卫副统领的位子。
  
  倒不是说白炎想要做官或者迷恋权势,而是因为除了皇室血脉,只有帝宫禁卫的正副统领才有资格进入九龙塔。进入九龙塔,是他那位神秘的老师临终前交给他唯一一件任务,也是对他唯一的一个要求。
  
  不过,白炎并不着急。敬帝早已名声在外,大夏百姓都知道这位皇帝并不喜朝政,每日里所想无非是玩乐,一个耽于玩乐的皇帝,做出什么荒唐举动都是正常,就算突然消失十天半月也不算什么大事儿,更何况,敬帝并没有消失,只是迷上了一位女子而已。
  
  若是其他事情,以天星的性格怕是早就拉着白炎闯过去面圣了,可敬帝迷上一位女子,天星顿时就乖了下来,不仅自己不去打扰,还特意叮嘱那些侍卫、大臣们尽量不要去打搅敬帝。
  
  敬帝喜玩乐却唯独对女色一向不感兴趣,据说是因未登基前心爱的女人便已死去,登基后不久皇子又失踪,这些打击太大。还有传言说,敬帝因为曾被一位深爱的女人所背叛,从此便开始厌烦女人。可不管怎么说,作为皇室一族,他有责任和义务找一个女人来把皇室血脉延续下去。虽然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将这任务交给了天星,但天星还是希望自己的哥哥能够亲自去完成这项任务,并且,也希望他能够找到一个喜欢的女人,然后可以开心幸福。
  
  不过,这些对白炎都不重要。他现在的身份只是天星长公主的侍卫,虽然作为长公主殿下唯一的一个男侍卫,他没有具体任务,身份也很是超然,可他明白,作为一名侍卫的职责就是要守护天星的安全。他不会在夜晚进入天星的寝宫,那里是那些女侍卫的活动范围,他只是在寝宫外巡视。
  
  天星的寝宫毗邻九龙塔,中间只隔着一个不大的人工湖,湖面上修建有回廊直通湖心亭台。这里是帝宫深处,有一队队侍卫往来巡视,外面更有着层层关卡,所以其实极为安全。白炎就躺在亭中石椅上,望着亭外模糊的夜空发呆。他实在是想不透,自己那位老师究竟是什么人,以他那样的本领,为何会跑去穷乡僻壤里教了自己十年功夫。想起那位奇怪的老师,他就想起同样过世已久的父亲,那也是一个很怪异的人,怪异到现在白炎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记得父亲对他很好,尽管满身满脸的疤痕显得很是丑陋可怕,平日里为人却很谦和,谦和得有些胆小有些怯懦,因着丑陋而自卑的他极少与人说话,他死的时候就像他活着时一样,安安静静,没有惊动任何人。
  
  轻轻叹了口气,白炎缓缓坐起,却突然瞥见不远处一道黑影如风般闪动,看方向,目标正是九龙塔。
  
  “好快的身法!这种身手,怕是要十年以上的苦功才行!”白炎皱了皱眉,四处望了望,身子一飘已经掠过湖面,像一道影子般紧紧跟在那人身后。到了九龙塔底,那人身形微微顿了顿,似乎有些迟疑,然后望了望身后,一闪身窜进虚掩的塔门。白炎并没有紧跟进去,而是在暗处等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这才飘身而入。
  
  从外面看,九龙塔似乎并不太大,可进入之后才发觉,里面其实另有乾坤。
  
  九龙塔的塔门竟然有两道,最外面那一道其实只是个幌子,进入之后三步远的距离还有一道一人高的小门,门上挂着一块牌匾——玄天阁。此时,那小门上的锁是开着的,显然是前面那人已经进去了。侧耳听了听,白炎也轻轻走了进去。
  
  尽管有着一定夜视能力,白炎也明白自己不可能在没有一点光的情况下看清东西。好在,墙壁上每隔不远就会有一盏长明灯,此刻这些灯是燃着的,虽不明亮,却也足以温暖黑暗。
  
  塔内靠着墙壁是螺旋状的回廊,盘旋向上,这第一层竟然没有进入内层的门户。低下头仔细看了看木质的台阶,白炎小心地轻轻落脚。尽管听天星说过,这玄天阁本来就是皇室的灵祠,用来安放历代先皇牌位,这样的地方不大可能会设置机关陷阱,但白炎却并不敢掉以轻心,帝王家的心思,谁又能揣摩得透。
  
  上行不久,白炎便看到一个仅供一人出入的小门。再次停下脚步仔细看了看台阶,白炎轻轻将虚掩的门推开一丝缝隙,眯起眼睛向里面看去。
  
  里面是一间大厅似的结构,地上放着几个蒲团,周围墙壁边的桌子上安放满了牌位,一个窈窕的身影立在供桌前,正望着那些灵牌发呆。
  
  悄悄提聚功力运于双目,白炎吃惊地发现,那供桌上的灵牌竟然没有一个是皇帝的,不是刻着某某王侯就是某某郡守,看样子这第二层里供奉的只是历代皇室血脉的旁支。那供桌前的女子显然也很意外,盯着供桌发了一会儿呆之后便开始在大厅中不断搜索起来,看样子是想找到第一层的入口。
  
  “帝王家的心思果然难测,不过是一个灵祠,还搞得这么复杂。第二层供奉的是皇室旁支,那第三层供奉的会是什么身份的人呢?”白炎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正想向上面一层看看,却突然感觉到脚下传来轻微的震动,略微一愣立刻便有了猜测,再次看了大厅内的女人一眼,虽然对方蒙着面,看不清容貌,可白炎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抬起手在门上轻轻叩了一下,白炎不再停留,立刻展开身形向着入口处掠去。
  
  掠出玄天阁,脚下的震动已经愈发明显,白炎没有迟疑,迅速飘出九龙塔,如一道残影般划过水面掠至湖心亭,然后放松身体若无其事地躺了下来,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九龙塔门。
  
  此时,那黑衣蒙面女子也已经掠了出来,掠出后并没有逃开,而是就势缩在了塔基下的暗处。正在白炎奇怪时,一声怒哼已经响起,“何方宵小,竟然敢窥测我皇家灵祠?”
  
  随着声音响起,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出九龙塔,脸色阴沉地四处看了看,这才对匆匆行来的一队侍卫下令,“有人刚刚闯进了玄天阁,现在应该并没走远,加派人手,一定给我搜出来!”再次望了望周围,这才冷着脸离开。
  
  听说竟然有人夜闯玄天阁,一众侍卫顿时吓了一跳,尤其这事儿又是敬帝陛下亲口所说,众人更是不由打了个寒战,这失职的罪名他们可担不起,立马纷纷点了火把四处搜查起来。
  
  眼看着那一众侍卫就要搜到蒙面女子藏身的塔基之下,白炎顿时站了起来,轻轻咳了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不疾不徐地通过回廊走到九龙塔附近。
  
  “原来是白炎兄,这么晚还惊动您过来,真是不好意思。”一个领头的侍卫见是长公主身边当红的白炎走来,顿时献媚地对着其他人喝了一声,“大家都轻一点,这里离长公主寝宫很近,要是谁打扰到长公主休息,看我不打断你们的狗腿!”这侍卫头领其实比白炎的职位还略高一些,但他明白,白炎可是长公主身边唯一的男侍卫,与长公主的关系肯定非同一般,刚刚众人已经有可能被敬帝陛下责怪失职,自然不能再得罪长公主殿下。而且要是白炎肯帮他们说说好话,以敬帝对天星的宠爱,他们这群人的责罚就可以免去。
  
  白炎笑着点点头,“我也是在殿下寝宫外巡查,你们这么大阵仗是做什么呢?难道丢了东西?”
  
  “唉,要是丢了东西倒不打紧了,刚刚敬帝陛下从玄天阁内出来,说是有人半夜闯了进去,也不知道是否伤到了陛下。这不,我正带着兄弟们搜索刺客呢!”
  
  “什么人敢来这里行刺陛下?这里可是帝宫禁地,外人怎么可能进得来?”白炎故作惊讶,然后若有所思地伸手一指,“不过刚刚过来时倒是看到有个人影往那边去了,本来我倒是没多想,现在听你这么说,莫非那就是夜闯禁地的人?”
  
  
  第九章【佳人非刺客】
  轻松地将一众侍卫引往他处,白炎悠然走到塔基之下,轻轻咳了两声,“咳咳,现在你可以出来了。”
  
  短暂的沉默,然后一抹银光突然照亮白炎的双眼,随着银光到来的,还有冰寒的剑气。白炎摇头轻叹,身体微晃间已经闪出三步外,可那冰寒剑气并未就此收敛,而是如影随形般迅速逼近。再次后退,后退时白炎已经看到那紧随剑光之后的窈窕身影。
  
  “想不到小姐不仅弹得一手好筝,还使得一手好剑!不过深雪小姐,再纠缠下去那些侍卫马上就会回来了!”白炎瞄了下女子手腕,不由轻笑。仿佛为了印证白炎的话一样,不远处隐隐有火把随着渐近的脚步声晃动。
  
  “你是何人?怎会认得我?”深雪停下动作,却依旧双眼冰冷地盯着白炎,握着宝剑的右手不由得又紧了紧。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微微一顿,白炎又道,“放心,我对小姐没有丝毫敌意,否则刚刚你就已经被抓了。”
  
  轻轻皱眉,疑惑地仔细打量了一下白炎,深雪才点了点头收起宝剑跟在白炎身后。
  
  穿过湖心亭,白炎在天星寝宫边上的一处小院落停下脚步,“这里是我的居所,其他人很少会来。不过,深雪小姐,可以将你手中的暗器收起来了,它们除了令我心里不舒服外,没多大作用。”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话。”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深雪没有接白炎递过来的茶水,而是很谨慎地望着他。
  
  “我叫白炎,当然,你并不认识我。但酒香亭大赛的时候,我是有幸聆听深雪小姐古筝弹奏的人之一。以当时你们三人的表现来看,似乎若菡更胜半筹,不过深雪小姐若是肯用左手弹奏的话,想必若菡远非你的对手。就像刚刚如果你用左手握剑,我也没把握能这么轻松地闪躲过去。”
  
  “你说什么?你、你怎么知道这些?”深雪一下站了起来,虽然隔着面纱看不到脸上表情,但从她蕴含杀意的双眸中不难看出她此时的震惊。
  
  “深雪小姐手腕上那只手镯想必有着特殊意义,所以才会时刻戴在身上,即便到帝宫中夜探九龙塔也不曾取下。这只手镯白中透粉,上刻凤纹,显然极为名贵,而且必是从皇室中流传出去,想必上任主人有着很显赫的身份,毕竟,凤纹属于皇室,只有地位极为尊贵显赫之人才可能得到这种赏赐。有着这么一只特殊的手镯存在,认出深雪小姐的身份并不难。”白炎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深雪小姐身上只有这么一只手镯,却一直将它戴于右腕。按照通常的习惯来说,这么重要又脆弱的物件肯定要戴在不常用的那条手臂,尤其小姐又是用剑之人。虽然平时掩饰得极好,可只要稍微留心便会明白,深雪小姐的左手其实比右手要灵活得多。”
  
  “果然是高手,难怪那些侍卫对你那么尊敬。”深深吸了口气令自己平静下来,深雪重新坐下,顺手将面纱摘了下来,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虽然白炎刚刚所说都极为在理,似乎真的很容易便能发现这些。可深雪明白,要在这样的夜晚,在自己出剑的那一瞬间看清自己手腕上那手镯所刻画的纹路,这需要怎样的眼力。尽管白炎一直没出手,可就凭着他面对自己攻击时能游刃有余地观察自己的手镯花纹,能够在没有回头的情况下便察觉出自己手中握着暗器,能够凭借一只手镯便看出自己的身份和自己隐藏了多年的秘密,深雪知道,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再防备下去,她毫不怀疑,如果白炎想对她不利,就算她如何戒备都于事无补。
  
  “我也只是刚刚进入帝宫不久,那些侍卫并没见过我出手,他们对我的尊敬只因为我是长公主殿下的侍卫。”白炎苦笑摇头,“作为长公主殿下唯一的男侍卫,我其实都不明白自己平时该做些什么。”
  
  “这样啊,你跟天星殿下很熟?”深雪颇有兴趣地望着白炎,“那丫头可是早就到了出嫁的年纪,又一直被敬帝逼着尽快为皇室繁衍血脉,你说会不会她是对你有意思?”
  
  “首先,我跟天星并不熟,只不过比遇到你早几天而已,所以她和我绝不像你想的那样。而且,现在的天星也不用再为敬帝的催促发愁。”白炎笑了笑,“因为你来到了帝宫,据说敬帝陛下对你很是迷恋,这为皇室繁衍血脉的任务由你们去履行会更合适。”
  
  “你又知道?”深雪皱了皱眉,抬起手腕看了看,“这镯子我可是戴了很久了,你该不会告诉我就因为这只镯子你就断定这些吧?送我这镯子的可不是敬帝陛下。”
  
  “这里是帝宫,守卫森严,要想无声无息地潜入位于帝宫深处的九龙塔,就算是江湖中一流好手也近乎不可能做得到。深雪小姐虽然功夫不弱,却也做不到这一点。再加上这段时间内除了我之外就只有敬帝陛下迷恋的那位女子是初入帝宫,这两相对照,猜出深雪小姐便是那名女子并不难。只是,以敬帝陛下对深雪小姐的喜欢程度,你为何还要悄悄潜入九龙塔呢?那只不过是皇家的灵祠而已,难道你还真以为这九龙塔内会震锁着天下龙脉不成?”
  
  “夏国也曾是天下间的诸侯国之一,当时无论哪个国家,都没有在帝宫内修建塔形灵祠的说法,甚至在帝宫中建塔都是一种忌讳。灵祠本为祖先们灵魂栖息之所,塔象征着束缚、镇压,正常来说,谁会将祖先的灵魂囚禁在塔里?谁会在自己的帝宫中修建宝塔?于情于理,大夏建国时修建这么一座宝塔都很奇怪。而且,即便关系再好,功劳再大,封王封侯都已是作为臣子的最高荣誉身份,有必要在死后封帝么?而且还一连封了八位?一朝九帝的现象真的就只是那么简单?况且,当时据说战死沙场的八位帝王都很奇怪的没有后代流传下来,这难道就只是巧合么?”
  
  “经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疑点重重。不过,这些事情的真相有那么重要么?皇室、帝宫,永远是秘密最多的地方,可他们的秘密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深雪小姐是酒香亭着力培养的人才,莫非酒香亭那位神秘的老板有着什么特别的想法?所以才让你用这种方式进入帝宫查探?”
  
  “老板的想法不是我能够揣测的,不过我真的对这九龙塔产生了兴趣,很想弄明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皇室要在帝宫中建这么一座供奉灵牌的塔?”深雪轻轻呷了一口茶,抬眼望向白炎,“你是长公主的侍卫,身份特殊而超然,而且功夫极好,若是咱们联手的话,弄清楚九龙塔内的秘密也并不难。甚至,那《长生谱》就是藏在塔里也说不定。”
  
  “《长生谱》?”白炎皱了皱眉,疑惑地看着深雪,“那似乎是早已失传的一本乐书,据说其中记载了对各种乐器的操控技法。我虽粗通乐器,却从未想过要在这上面取得多大建树,所以,它对我没多大吸引力。何况,以天星对乐器的痴迷程度来讲,若是九龙塔内真有《长生谱》的话,怕是她早就开始修习,哪儿还会轮得到你我?”
  
  “你是习武之人,所以这《长生谱》对你的诱惑其实应该更大。”深雪捋了捋鬓角发丝,微笑地看着白炎,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神秘,“世人大多以为《长生谱》只是一本讲述乐器的技法,却不知它只是通过讲述乐器操控来阐述天地至理。这本书不仅可以算是江湖中顶尖的武功心法,同时也是一本可以达到更高层次的秘笈宝典。据说,当初创出《长生谱》的,便是一位以武、乐而成仙得道的天才。那人生前与周国皇帝交好,所以飞升后便将《长生谱》留在周国皇室。可惜的是,不知为何,这部奇书不久后便已失窃,待得周国费尽心力重新找寻回后,已只有一本残卷。后来诸国为大夏所灭,唯一有可能集齐全本的必然是大夏皇室。要是能得到这本书,就算不能令我们同样羽化飞升,起码也足以令修炼之人傲笑江湖,成为天下间数一数二的人物。到时,即便是大夏皇帝也会将你奉若上宾。”
  
  “想不到这《长生谱》还有此等秘处,倒是我孤陋寡闻了。看来,酒香亭幕后那位老板实在是有通天的本事,这等密事都能得知。”白炎摸了摸下巴略微沉思,“羽化飞升的事儿我还不敢想,不过若真能令我在武学上更进一步的话倒是值得一寻。可是刚刚我已说过,若皇室真有这等奇书,他们自己为何不修炼?况且,刚刚你已经打草惊蛇,这段时间里守卫定然极为严密,就算我肯与你联手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处,而一旦暴露便再无机会。为了一个没丝毫把握的传说就去冒这么大风险,不值得。”
  
  “不论你是否愿意相助,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会再探九龙塔。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段时间里必然会守卫森严,可我们已经身在帝宫,总会等到他们松懈之时。这段时间你可以好好考虑下,到时候我会再来寻你。在此期间,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尽管来找我。毕竟,我在敬帝陛下面前还是能说上几分话的。”深雪缓缓起身,颇有深意地看了白炎一眼,“无论你怎么决定,我都希望这件事不要有其他人知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留我在你这儿歇一晚,你该不会介意吧?”
  
  
  第十章【刀芒璨如墙】
  天敬不是一个好皇帝,一个月也难得上朝两三天。自从登基以来,这十几年里,各行各业的赋税不断增加,盗贼迭起,虽然大夏帝国依旧算得上是国泰民安,但却比不得策帝时繁荣。众位大臣虽然对他毕恭毕敬,却有大半是出于畏惧,而非真的敬重。这些,天敬知道。
  
  天敬也不是一个好父亲,他只有一子,原名天炎,却在他初登帝位,尚未来得及将远在边境的他接进帝宫是便已失踪。
  
  天敬不是一个好兄弟,他谋害了自己的兄长策帝,才有了今日他的帝位,登上帝位之后,他便将策帝的皇后和唯一的皇子天羽打入了冷宫,然后秘密处死。
  
  天敬更不是一位好丈夫,他的妻子跟随他多年,更为他生下一子,可他在她重病时却根本不在她身边,即便她死后,他也没有多少悲伤。对她,他根本不爱。
  
  可天敬是一个好男人,很重感情的男人。
  
  他深爱的,只有浅泠。为了她,他才会谋害自己的兄长,为了她,他才没将感情放在其他女人身上,哪怕那女人是自己的妻子,哪怕浅泠也已死去,他的心中,依旧只有她一个人。
  
  可是现在,天敬那沉寂多年,早已如一潭死水般的心湖再次荡起涟漪。只因为他遇到了深雪。
  
  深雪的姿容上佳,颇有学识,可帝宫佳丽无数,比她强的也并非没有,但这么多年来,她们却只有在孤独中变老,并没取得天敬的欢心。天敬对深雪的喜欢,只是因为这个女孩儿像极了当年的浅泠。虽然容貌并无相似之处,可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说话行事,仿佛就是浅泠再生一般。对浅泠,天敬是没有抵抗力的,对深雪,他也没有抵抗力。因此,他才会在一年来基本不再上朝,连自己一向宠爱的妹妹都很少理会,只是每天与深雪腻在一起。
  
  “天下,于我本就是一场游戏,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得到你啊,泠儿。”每当酒醉的时候,天敬都会望着深雪喃喃自语。他对她的宠爱,已经到了极致,连带着,对与她相似的深雪,也得到了他极大的宠爱。
  
  这份令天星抱怨了许久的宠爱,直到他遇到若菡时才有所改变。
  
  聚贤榜中选出的人才,每年都会回帝宫述职一次,将一年来的作为呈报,接受敬帝检阅。
  
  鸿羽有着杰出的军事才能,通过一年努力,已经在军中颇有名望,各方面的部署也得到了敬帝的认可。更是因着这份认可,他成为了那一批聚贤榜当中最得敬帝重视的人才,虽还没成为三军统帅,却有了监管三军的实权。
  
  述职之后,众人照例可以在帝宫休整半月,一来,敬帝这段时间内会找他们单独谈话,面授机宜。另一方面,也为了让众人体会到皇帝的恩赐,以后能更用心效力。这些日子鸿羽闲来无事,便开始用心打听若菡的下落。若菡的行踪并不难打听,天星一直认为她和鸿羽是一对,所以主动带鸿羽去见了若菡。
  
  这一年来,若菡其实并不开心。原本想着进入帝宫成了一名乐师,怎么着也会有遇到敬帝的机会,到时取得敬帝欢心应该不难。却没成想敬帝这一年来基本上都与深雪腻在了一起,根本就没召见过她,甚至,可能,根本都不知道她的存在——乐师,本就是聚贤榜中的冷门,并不为敬帝所重视。
  
  见到鸿羽,若菡很是有些意外,面上却极为欣喜。在得知他只不过一年时间便有了监管三军的权力后,若菡也不由得对他重视起来。
  
  “鸿羽兄果有大才,敬帝陛下慧眼识英,想必不久,你便可一展宏图,名动天下了!”若菡一袭白衣,飘然出尘,看得鸿羽不由一阵呆滞。
  
  “若菡取笑了,虽然愚兄现在已握有实权,但距离小姐提出的统帅三军的一代名将还差得远,不过想来,明年此刻,最迟后年,我便可达到这目标。到时,必将请陛下主持你我婚礼,而你也不必再如此受苦。”鸿羽爱怜地看着若菡,双眸透出炽热,“名动天下非我所愿,若菡当知,我所做一切,只为了能与你在一起。”
  
  “鸿羽兄一片深情,若菡并非草木,岂会不知?只是,若菡身份使然,需为族人寻一靠山,如此,却是令鸿羽兄平白受苦,若菡实感歉疚。”
  
  “若菡不必如此想,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为你,我所做一切都是自愿。休说成为三军统帅于我并不难,便是为了你赴汤蹈火遭受万人唾弃,鸿羽也在所不辞!”
  
  “真是一对痴情人。”躲在门外偷听的天星叹了口气,轻轻走开,心中却没来由有些凄苦。自己所钟情那人,也已经进入帝宫半年有余,可这些日子来不是闭关修炼便是用种种理由避开自己,偏偏敬帝又沉迷于深雪,根本不给她引荐的机会,她因着自己答允的事情没做到,倒也不好对白炎发火。可那白炎难道就是一块木头么?想自己堂堂长公主的身份,除了喜欢他之外,又岂会对一个下人那么好?
  
  “不行,得找个机会让他见见若菡,看看人家和鸿羽的那份甜蜜幸福,想必,若是他们能够见面,常听若菡说说鸿羽,他也会早些开窍的吧!”天星抬了抬眉毛,心中的不快渐渐舒展开来。“然后,也要想办法找皇兄说一下,怎么也得让他当个禁卫的副统领,否则以他那性格,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不辞而别。唉,真想不到,以我天星的地位、姿容,竟然会有被男人视而不见的一天。”
  
  白炎与敬帝显然不是同一类人。甚至,与鸿羽也有着很大不同,尽管,这两个年轻人同样出色。
  
  白炎身上,有一种天星从未见过的恬淡气息。这种气息,令他无论何时,无论面对何事,都显出一种常人所没有的从容和镇定。似乎,这天下间就没有什么能令他紧张、在意的。甚至就连面对长公主身份的天星,和面前这贵为大夏帝王的天敬时也一样。
  
  敬帝静静地听着天星对白炎的夸赞,看了看坐在身边饶有兴致的深雪,对不远处站立的梁智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一丝微笑,“难得看到我这一向眼高于顶的妹妹会如此夸赞一个人,想必这白炎确实有几分本事。梁智,你去试试他的功夫,记得,那可是天星极力保荐的人,不要伤了人家。”一个侍卫副统领的身份并没什么要紧,看在天星的面子上,只要白炎不是太差,给他挂个虚职也并非不可。所以,天敬在刚刚的话里已经说得很明白,梁智并非笨人,只要与天星长公主保荐的白炎装模作样地过上那么几招,他就顺理成章地送他一个副统领的职位。
  
  “遵旨。”梁智点头应是。在面对白炎之前,他并不看好这年轻人。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可是下了数十年的苦功,白炎就算是有名师指点,却毕竟年轻,火候上定然无法与他相比,所以开始时,明白敬帝意思的梁智是存了相让之心。可是两人在大殿中面对时,梁智心中便有些凝重——面前这年轻人,他看不透,这种感觉,就算面对自己那身为禁卫统领的师兄时也没这么强烈。
  
  “请指教。”白炎对着梁智露齿一笑,然后很是随意地提着一名侍卫所递过来的单刀,再没有其余动作,看他的样子,竟是等着梁智先行出手。
  
  “还望兄弟手下留情。”梁智拱了拱手,雁翎刀出鞘,随着他凝重的脚步,刀芒吞吐不定。
  
  “怪异。”天敬也来了兴致,刚刚白炎与梁智的对话要是反过来说,他还能理解,可听梁智那话中的意思,莫非白炎还真是一位罕见的高手不成?要知道,论起个人武功来说,梁智可是要比他还高出一筹的,往日里除了面对他那身为统领的师兄外,从来都是傲气得很。
  
  围着白炎走了一圈,两人的距离已拉近不少,看着白炎好整以暇的样子,梁智心中更是没底儿。不过大殿上可是有不少侍卫看着,更有敬帝、雪妃和长公主观战,他可不敢再拖延下去,低喝一声,手中雁翎刀挽出一个刀花,刀花瞬间爆裂,如同一面银光凝成的墙壁般向白炎压了过去。刀气如山,正是梁智压箱底的绝技之一。
  
  “好刀法!”白炎赞了一声,脚下一滑,整个人已经如同不着力的树叶般顺着刀墙压来的力道飘了出去,再次将两人间的距离拉开。
  
  “这白炎轻功身法很是了得,要是让他施展开,怕是我根本就追不上,那还谈什么比试?”梁智皱眉,咬了咬牙,脚下用力,紧赶几步追上白炎,手腕疾抖,刀墙上顿时射出几道淡淡青光。
  
  “嗯,想不到这些年梁智的功夫又有精进,竟然能将刀气施展出来。”天敬点了点头,对梁智不由得又高看了几分。一名武学高手,能够将自身功力透入兵刃激发出刀芒已是难得,令这股内力能够形成刀气更是难上加难。一旦修炼出刀气,兵刃便不会再拘泥于本身的长度限制,可以说到了这一步,即便是一根木棍都能成为绝世神兵利器,飞花落叶皆可伤人。只是,对白炎施展刀气,是否出手太重了?天敬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悦。而一旁的深雪更是惊呼出声,虽然知道白炎身手不弱,可那几道几乎微不可查的青光速度极快,眨眼已经封死了他所有退路,于此同时,那吞吐着刀芒的雁翎刀已经带着一整面刀墙狠狠压向白炎。面对这如同绝境的攻击,他唯一的出路就是硬抗,可是,他能扛得住那一整面刀墙,和梁智紧接其后的攻击么?
  
  
  第十一章【若菡是我的】
  面对梁智的攻击,白炎也有些苦恼。这种程度的攻击,他有很多法子可以应对,但敬帝、天星和深雪就在一旁看着,自己要如何取胜才能既赢了比试,又不暴露自己的真实功夫?若是表现太过,怕是敬帝会对自己极不放心,说不定还会找个机会除掉自己。若是表现不够,却又得不到他的重用,即便看在天星的面子上赏自己一个侍卫副统领,怕是也只有虚职。虽然自己对名利并不看重,可要想以后能够经常进入九龙塔,没有实权肯定不成。
  
  眼见着退路被梁智的刀气封死,那一面刀墙已经压了下来,白炎叹了口气,身形原地转了一圈,然后身上的白色长袍就飘了出去,如同一个人一样,那长袍张着双臂向梁智抱了过去。
  
  “是金蝉脱壳?”视线被长袍所阻,梁智看不到白炎的动作,当下只能一咬牙关继续将刀势下压,一件白袍顿时被撕碎,然后如片片蝴蝶般被甩了出去。可是接下来,梁智便不由得一愣,就这么眨眼的功夫,那被他用刀气和刀墙困住的白炎却失去了踪影。“不好!”梁智一惊,急忙反手一刀划向身后。
  
  “梁统领,承让了。”随着他将刀后撤,在他脚下不显眼之处,缩成一团的白炎已经长身暴起,同时,一柄单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之上。白炎的动作太快,单刀架在梁智脖子上的时候,他反手挥出的雁翎刀根本来不及收回,甚至他都来不及做丝毫应变。
  
  “哈哈,好!”天敬大笑,他看得出,白炎其实有些取巧,利用白袍扰乱梁智的注意力,然后缩身在他脚下,梁智将白袍破去后根本没料到白炎依旧是被他所困,只是下意识地看到眼前没了白炎身影,便急忙收刀自救,却是正中了白炎的计策,利用这间不容发的破绽胜了梁智。“梁智的功夫又见精进,白炎侍卫机智过人,都是大夏栋梁啊!今后,白炎便与梁智一样,是帝宫的侍卫副统领。你二人要竭诚合作,共同为大夏效力。”听着两人谢恩,天敬对天星悄声道,“这下你满意了?能做的,皇兄都做了,是否可以抓得住那小子的心,以后可就看你的本事了。”看着天星瞬间窘红的脸颊,天敬哈哈大笑,身为大夏帝王多年,天星那点小心思他又岂会看不出来。
  
  “听天星说你在帝都并无居所,近来都是居住在长公主寝宫之外的一处小院,这于理不合。今日朕就下令,在帝宫中为你安排一个体面的居所。天星,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天敬对天星眨了眨眼,他这是给了白炎极大的恩惠,按照皇室规矩,除皇室人员外,其余男子不能长居帝宫,就算梁智和他那侍卫统领的师兄,也只是在当值之时才能暂居帝宫数日而已。而白炎,以后却是可以长居帝宫之中,这无疑是为了方便天星去找他培养感情,只是同时,也将白炎的身份抬高许多,隐隐已给了他类似皇室人员的肯定。
  
  梁智与一众侍卫望了望,又看了看天星,都隐隐明白了什么,自然急忙向白炎道贺。这位可是有希望成为长公主驸马的贵人,以后绝对得罪不得!
  
  白炎对于这一切并不在意。当然,能够长居帝宫之中对他有很大好处,以后无论是与深雪合作还是单独行事,都会方便许多。对于九龙塔,白炎是下定决定好好探查一番的。看那里面的构造,显然颇多不合常理之处,而他那位老师临死前的重托,他依旧谨记在心,要完成这神秘老人遗愿的前提就是得将九龙塔探明白。
  
  当然,白炎也清楚,很多事情都莽撞不得。如今他刚刚当上侍卫副统领,敬帝对他未必放心,说不定那些侍卫中就有敬帝的眼线。所以平日里,白炎不是找一些侍卫头领喝酒,就是指导侍卫们一些功夫,或是与侍卫们一同巡逻。好在,除了刚开始时天星经常跑来找他之外,最近已经很有一些日子没再来缠他了。
  
  白炎却并不知道,天星之所以不来缠着他,是因为正在为若菡的事情郁闷。
  
  天星与若菡一直很投缘,每次见到若菡,她都有一种亲切的感觉,相较之下,她对深雪就没什么特别的好感。要强说有的话,也无非因着敬帝对深雪的宠爱。
  
  若菡与鸿羽的感情,天星是知道的。她知道,鸿羽是个人才,却并无心报效朝廷,他更乐意的是无拘无束的生活。但,为了若菡,他参加聚贤榜,学习勾心斗角,所做一切只是为了讨若菡欢心,只是为了给她和她的族人们一个强有力的依靠。若菡对鸿羽也极好,虽然她性情内敛柔和,语气平淡,却句句话中都透着关心和望夫成龙。作为女人,谁不盼着自己的丈夫是个英雄豪杰?她一切的要求,无非是想让鸿羽更加进取,得到更大的成就。在天星看来,若菡与鸿羽可说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双,她也乐得去成人之美,所以对若菡和鸿羽都暗暗照顾。可是谁曾想,正是因着她对若菡的照顾,令她成了拆散他们的凶手,至少,也算得上是帮凶。
  
  只因为,敬帝看上了若菡。而正是天星想着让若菡得到更好的地位和发展,才缠着并无心欣赏乐师演奏的敬帝去看若菡的表演。谁料想,曾经很长时间里对女人不假辞色的敬帝,前段时间才刚刚迷恋上深雪,如今竟会又对若菡一见钟情。
  
  “这可怎么办才好?再见到鸿羽,我怎么和他说?我又怎样才能救得了若菡?”天星不停地在寝宫中走来走去,满脑子都是想着如何让自己的皇兄放过那一对鸳鸯,可她更明白,根本不能让敬帝知道若菡和鸿羽的情侣关系,否则怕是他直接就先处死了鸿羽,断了若菡的念想,到时候她天星就不仅仅是一个拆散鸳鸯的罪人,更是一个杀人凶手了。可是,究竟有什么办法呢?
  
  天星的苦恼,若菡并不知道。她只知道,一切比自己想象的都要顺利。进入帝宫,她的目的就是接近敬帝,寻找《长生谱》,尽可能去颠覆大夏皇朝,至少也要加速它的毁灭,给周氏一族创造机会。原本她还想着要如何引起敬帝的注意,如何才能赢得敬帝欢心。却没想到,只是看了她一眼,这位大夏帝国的皇帝便如中了魔咒般不能自已。
  
  “太像了!泠儿,你一定是我的泠儿转世!天可怜见,我的泠儿终于又回来了!”见到若菡那一刻,一向沉稳的天敬如遭雷击,然后便是喜极而泣。仔细问了若菡的生辰,发现她出生之时正是浅泠与天策一同死去不久,他就更加坚信了她是浅泠转世的念头。天敬之所以喜欢深雪,只因为深雪的一举一动都像极了浅泠,可若菡活脱脱就是年轻时的浅泠。虽然声音、动作、习惯都与浅泠有着许多不同,奈何两人容貌太过相似,只是瞬间,便已牢牢抓住了天敬的心。“泠儿,你知道么?其实我根本就没怪过你!即便你选择与天策一起赴死,我也依旧爱你!你一定是听到了我的呼唤,不忍心我一个人受苦,这才转世回来陪我的么?”天敬泪眼朦胧,那一刻,他顾不得深雪的诧异,顾不得天星的惊叫,顾不得帝王的身份,只是牢牢将若菡抱在怀里,深怕一松手她便会消失一般。
  
  “朕要立你为妃!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从今以后,整个大夏都是你的,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天敬的女人!”天敬搂紧若菡瞪着血红的双眼咆哮,那嘶哑的声音让若菡有些担心,让深雪有些恼怒,让天星有些愤恨,让一众下人有些惊惧。可天敬仿若疯了一样,他顾不得了,顾不得其他人的感受,此刻他的眼中就只有若菡一个人。
  
  “哎呀真是头疼!也不知皇兄吃错什么药了!这下子如何是好?”天星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床脚,想起天敬如同疯狂的样子她都有些后怕,“这下子可把若菡害惨了!看皇兄那样子,想要救出若菡恐怕很难。她一个小小女子,即便是抬出整个周氏一族来,面对皇兄的霸道也只得乖乖就范。难道说让白炎去救若菡?整个大夏,恐怕也只有他有着将若菡救出帝宫的本事。可是,那以后他们又如何面对皇兄的怒火和无尽追兵?若菡虽然是我极好的朋友,可若是让白炎犯险,却依旧不妥。”
  
  “哼哼,想不到若菡这丫头也跑进帝宫来了。她的目标该不会也是《长生谱》和九龙塔吧?”深雪皱了皱眉头,兀自在寝宫里端着茶杯沉思,“老板说过,亭主已经策划多年,这才选定我来着重培养,若是这小小的任务我都完不成,怕是会很令亭主失望,说不定会再派人来将我取代。若菡,你我并无仇怨,只要你不阻碍我完成亭主交待的任务,咱们便井水不犯河水。若你也是冲着九龙塔和《长生谱》,那也就别怪我对不起你了。”看着手中被捏碎的茶杯,深雪眼底浮现一丝冰冷,“看来,得联系下白炎,好好谋划一番了。”
  
  
  第十二章【白炎与若菡】
  每个人活着,都该有个理想,有个目标,然后去为之努力奋斗。就算没有目标,也总得找寻个信仰,给自己希望。否则,一个人即便活着,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虽然都知道,理想和目标未必能够实现,尽管都明白,信仰给我们的希望多是虚无渺茫,可至少,这些能让我们的心灵充实,能让我们在短暂却又漫长的人生中不迷失自己。
  
  深雪披一袭紫衣,一头长发随着夜风轻轻飘动,静寂的月光洒下银辉,映出她娇媚的面庞和纤细动人的身材。此时,她抬头仰望夜空,双眸中有一些深邃的忧伤,更是将她衬托得惹人怜爱,让人一眼望去,便忍不住想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呵护。若是天敬在此,肯定会惊叹她与浅泠的相似,然后万般宠爱。可现在,此处没有天敬,有的,只是白炎。
  
  白炎的自制力一向很好,即便面对深深喜欢的若菡,他也依旧能做到外人眼中的风轻云淡,所以此时尽管对深雪也颇为惊艳,却也只不过是多看了她几眼。“深夜来访,想必雪妃已经决定要再探九龙塔了?”
  
  “是。不过九龙塔内远比我所想要复杂,所以才来找你筹划一下。”深雪回身,静静地看着白炎,忽而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难道白炎统领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要知道,这深更半夜,敬帝的雪妃与帝宫新晋侍卫统领幽会,若是让人看到的话,怕是影响不好。”
  
  “想来雪妃应该不会想拉着我一同触怒敬帝,更犯不上与我扯上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来污了自己的名声。”白炎笑了笑,身子一侧,做了个请的手势,“若是不嫌我这副统领府寒酸,雪妃便进来说吧。这么冷的天气,将你这样的美女拒之门外,倒显得白炎太不懂得怜香惜玉。”
  
  深深看了白炎一眼,深雪径直走进屋中。想到以天星的身份容貌都没能将他拿下,自己与他只不过数面之缘更加不可能会令他动心,如此说来,他的话也不过是一种礼节性的调侃而已,倒并非是对自己动了什么心思。暗暗松了口气,深雪倒是很怕白炎会提出些无理要求,可真发觉他没那想法之后,心中又不免有些失落。
  
  “再探九龙塔势在必行,而且时间也颇为紧迫。我也不瞒你,之所以费尽心机接近敬帝进入帝宫,我的主要目标便是九龙塔与《长生谱》。可现在看来,很可能有人与我有着同样目的,而且现在那人极得敬帝宠爱。若是我们不加快步伐,一旦被她先行得到,然后随便往哪儿一躲,我们可就欲哭无泪了。”深雪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摊开,竟是一张简易的九龙塔构造图,“这是我两次进入塔内探寻后所绘,九龙塔似乎分为九层,第一层只有一个向上的入口,却无法进入第一层中心。顺着入口有一木制楼梯螺旋向上,第二层到第四层都有入口,第五层以上我还没探查过,不知是否和这三层一样。”深雪顿了顿,继续道,“第二层内摆放的是皇室旁支血脉的牌位,根据我所了解,每支只摆放了三代,三代以后的旁支血脉灵牌不入灵祠。第三层与第二层相仿,不过其内不是皇室旁支血脉的牌位,而是历朝历代中为皇室立过大功的臣子牌位。第四层中所安放的是历朝皇室直系血脉中未成为帝王者的妻儿灵牌,也就是说历朝皇帝兄弟姐妹的家人牌位。以此推算,想必第五层中会是历朝皇帝的兄弟姐妹灵牌,第六层第七层分别是历朝皇帝的皇妃和皇后牌位。第八层应是夭折的皇子公主安息之所,第九层供奉的是历朝皇帝。只是,第一层中供奉的会是谁的牌位?难道是江湖豪杰?或者民间人士?实在想不明白。而且怪异的是第一层根本就找不到入口!第一次入塔之时恰巧敬帝也在塔内,然后他似乎发动了什么机关,令整个塔神都抖动了起来。由此可见,九龙塔内必有隐秘,而且暗布机关。想要探寻九龙塔,除了需要算准出入的时机,避开敬帝入塔和侍卫巡视,还需要处处小心。不过现在你身为侍卫副统领,每年都要入塔巡视几次,想来应该可以弄到塔内详细的构造图,至少也可以将里面的情况弄清个大概。这么好的身份,若是不好好利用一下岂非可惜?”
  
  “这些我倒是真没想过。既然这身份还有如此用处,那么这两天我便去找统领打听一下,如果可以,我会尽量帮你弄到图纸。不过到时候我可未必会陪你一起进入塔内。”白炎摇了摇头,“说实话,我还是不大相信九龙塔内会有《长生谱》,如果它真有你所说那么神奇,即便敬帝自己不修炼,也早被其他人盗走。对它,我是不抱太大希望。对了,你说敬帝又迷上了其他女人,这倒是真出人意料。是敬帝真那么容易对女人着迷?还是你们有什么特殊的吸引他的办法?”
  
  “谁知道!”深雪没好气地白了白炎一眼,“进入帝宫是我的目的,为此我做了多年准备,可以说无论言谈举止,我都下过很大的苦功,这才能打动敬帝。谁知道那丫头只不过看了敬帝一眼,便把他迷得死去活来一样。我想,要不是她修炼了什么特殊的媚功,就是用了什么厉害的迷药。不过,无所谓,只要她不碍我的事儿,我也懒得理会。”
  
  “难道是江湖中早已失传的移魂术?”白炎也不由得皱了皱眉,“若真是如此的话,以后对上那人倒是要多加小心。据说这移魂术修炼到高深阶段,一个眼神一句话便能控制别人的心思。实在是厉害无比。”
  
  “我看应该是迷药的可能性更大些。就若菡那柔柔弱弱的样子,可不像有什么高深功夫。”
  
  “你说,她叫若菡?”白炎愣了愣,“难道就是酒香亭大赛时,与你和天星一起争夺决赛冠军的那个若菡?”
  
  “除了她还有谁?看她那样子,像是有功夫的人么?”深雪撇了撇嘴,“那丫头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如果不是用了特殊的迷药,怎么会将敬帝勾的神魂颠倒,直接便立她做了皇妃?不过也好,有她牵制,想必敬帝最近也没时间再去九龙塔,这倒是给咱们创造了机会。”
  
  “若菡也来到了帝宫,而且还被敬帝立为皇妃。这一切,究竟是她自愿还是受敬帝所迫?”白炎皱着眉头一阵喃喃,然后抬眼对深雪笑了笑,“深雪,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若菡是周氏一族的少族长,周氏一族的商业遍布大夏,她可以说是从小就要什么有什么,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帝宫?”
  
  “这个要问的话就去问你的天星长公主吧,可是她将若菡引荐给敬帝的,想来她应该知道的比我清楚。”深雪伸个懒腰连打几个呵欠,“老规矩,你的床借我,我困了。”
  
  “天星?”白炎看着深雪走进里屋,叹了口气,“这长公主殿下真是个会添乱的主。罢了,我还是自己去看看若菡吧,若她真是被敬帝所迫,说不得只有先将她救出去再说了。”
  
  不知是否天气转凉的原因,若菡总觉得身上发冷。躺在这豪华寝宫里柔软的床上,她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披衣坐起,抚琴发呆。
  
  这已是她遇到敬帝的第二天,敬帝除了一开始遇到她时表现得极为激动外,这两天并没有来找她,只是将她安排到这里,然后就再没有出现。据说,敬帝是要斋戒沐浴七天,然后才会正式临幸于她。这种郑重,在大夏建国以来是历代帝王都从所未有的。若菡知道自己已经距离目标更进一步,可她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偶尔,会想起鸿羽,想起那个为了她一句话便开始不停努力的青年。偶尔,会想起自己的父亲,想起周国那一片沦为废墟的帝都。更多的,却是在思念一个身穿白衣却染满鲜血的影子,想起那影子对她说过的一句话,“我并不否认我很喜欢你,可那是我的事情,与你没有关系。对于去周氏一族做客,暂时我没兴趣。”每当想起那句话,若菡心里便会隐隐作痛,那影子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当时是决定放弃一直执着的目标,只想着能和他厮守一生。那影子也始终不会知道,就是那么短暂的相遇,他便成了她心中的魔障,让她每每想起便会欢喜,每每欢喜便会心中隐隐作痛。
  
  “白炎,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尽管只见过一面,可我就是喜欢你!你说的没错,你喜欢我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那么,我喜欢你也是我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可我就是忍不住想你!哪怕只是再听你说一次喜欢我,今生我也就再无遗憾了。可是,你这个冷血的家伙,又怎么可能会听得到我说话?又怎么可能会在乎我心里的感受!”心中的痛楚越来越甚,痛楚中夹杂着说不出的酸涩,若菡忍不住抱紧双臂嘤嘤哭泣。她只是一个女人,虽然有着家仇国恨,可心中希望的依然是能与自己所爱的人厮守一生白头偕老,尽管明明知道那一切已经不再可能。
  
  “在别人背后说坏话,这可不是好习惯。若菡,许久不见,别来无恙?”一个淡淡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若菡顿时心中一惊,急忙扭头望去,却见一道身影正立在自己身边,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第十三章【佳人的柔情】
  “我说过,我不否认自己喜欢你,可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不过很开心,能够得到你的喜欢。”白炎轻笑,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帕递给若菡,“先把眼泪擦一下吧,梨花带雨虽然动人,却总不如鲜花盛开来得好看。”
  
  “你——白炎?真的是你!”若菡又惊又喜地盯着白炎,好一会儿之后还是忍不住伸出双手摸了摸白炎的胳膊,确认并不是自己的幻觉之后,这才扑进他怀里喜极而泣。
  
  感受着若菡柔软的身体在自己怀中颤抖,白炎心中也有些温暖和感动。抬手轻轻抚着若菡的长发,白炎轻声道,“若菡,听说敬帝对你一见钟情,已经册封你为菡妃。这件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放心,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便带你逃出帝宫。天下很大,有些地方,大夏的统治很薄弱,只要隐姓埋名,便可安稳过一辈子。”
  
  “我——”若菡欲言又止,许久之后叹了口气,“我可以逃,周氏一族却没法逃,我不能为了自己而害了整个家族。何况,接近敬帝,其实是我自己的选择。”
  
  “是迷药么?你并没有武功,能令一向并不喜好女色的敬帝对你一见钟情,应该是做了充足的准备吧?”虽然早有猜测,可真正听到若菡承认是主动接近敬帝之时,白炎心中也不免有些不是滋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都有自己的秘密。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不论你怎样选择,我都不会也没有权力去怪你。就像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你如何选择也是你的事情。今天终于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这已经令我很是开心了。”
  
  “你好像对什么都毫不在意,是因为你心中也有着惧怕么?惧怕得到后的失去,惧怕希望后的绝望?”若菡抬起头来看着白炎,眼中晶莹的泪花闪动,“我不论如何选择,不论做任何事,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没错。可白炎,我只要你知道,无论我变成什么样,或者做了什么,我今生都只喜欢你一个人,而且绝对不会伤害你!我是有秘密,接近敬帝并不是我喜欢他,而是有着我自己的目的。这些,牵涉太多,如果时机成熟的话,我会告诉你,只是现在还不行。”
  
  “因为周氏一族曾经的灭国之恨?”白炎看到若菡眼中的惊慌,语气不由转柔,“我一身本领都得自于年少时遇到的一位神秘老师,他博通古今,对于这些可能已经被皇室都淡忘的事情,他却知晓得一清二楚。如果你是想复国的话,我劝你还是打消这念头,大夏虽然在走下坡路,但短时间内还不是你们能动得了的。”
  
  “可复国是我周氏一族一直以来的目标,也是我作为少族长的责任所在。可以说,那是我今生最大的心愿。我也知道,这些不现实,所以我能够做的,也就是为以后创造机会。”若菡深深望着白炎,语气中有一丝坚定和释然,“听说帝宫中有位新晋的侍卫副统领也叫白炎,想必就是你吧?我留在这里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我们以后会有很多见面的机会。而,只要你愿意的话,若菡就算身在帝宫,今生也会是你的女人。”
  
  “傻丫头!”白炎搂着若菡,心中一阵激动,“如果说,敬帝突然暴毙的话,想必你就可以对族中有个交代,而且也不用陪在他身边忍受折磨了吧?”
  
  “不行!”若菡紧紧抱住白炎,声音中有些颤抖,“事情远非你所想那般简单。敬帝身为大夏皇帝,身边岂会没有防备?我知道你武功很好,但如果对敬帝出手,你也绝对无法全身而退。据我从天星那里了解,敬帝身边有位很厉害的侍卫,那是禁卫统领的师父,功夫应该不在你之下。就从这些年来他一直跟着敬帝,却从未有人见过他,就知道他的本领了。何况,就算你成功刺杀敬帝,又能如何?帝国的军队和各方势力依然紧紧攥在皇室手中,敬帝如果暴毙,恐怕首先遭殃的就是大夏百姓,对皇室却影响不大,最多他们从旁支中再选出一位皇帝而已。不过——”若菡似乎想到了什么,双眼亮了起来,“如果,如果敬帝真对我那么痴迷的话,倒是有可能将他身边的力量一个个拔除,到时候也并非没有希望。白炎,你只要知道,我无论做什么,都绝对不会伤害你!而你,只需要把握住身边的机会培养自己的势力,尽量不要参与到各方势力中去就好。还有,记得,今生今世,在若菡心中都只是你的女人。其实,能时常看到你,对我而言,就已经是很大的幸福了呢。”
  
  “若菡!”白炎心中一痛,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力量的渺小,也第一次感受到汹涌而来的幸福,看着若菡眼中满满的柔情,低头对着那红润的唇瓣吻了下去。
  
  夜,似乎更加幽静,风,似乎也轻柔起来……
  
  
  天星盯着手中的茶盏,看着一片片茶叶立在水中载沉载浮,放佛是看着世间最美的风景。许久之后才缓缓抬头,双眼盯着坐在对面的白炎,然后身体缓缓后仰,舒服地靠在椅背之上,目光也随之上抬,从白炎身上掠过,固定于他身后墙壁上一副高悬的画卷。十指交叠,平放于小腹,衬着纤细的腰肢,更突显出身材的丰盈诱人。
  
  白炎皱了皱眉,说实话,天星对他很好,这份好中的心意他也明白。天星无论相貌、身材,都属上上,对男人有着很大的诱惑,再加上她长公主的身份,天下间不知多少人会将她当成梦中女神般膜拜。要说白炎能对天星完全不动心那是自欺欺人的假话,但他的心里已经住下了一个若菡,所以对天星一直很有抵抗力。此时看到天星那一副摆明了兴师问罪的样子,心中不免有几分好笑,碍于身份,天星既然不说话,他总要打破僵局才是。轻咳了一声,白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看到天星果然因着他那一声轻咳而略微绷紧了身子,嘴角的笑意更浓。“没想到长公主殿下会来我这小小的副统领府,所以没有提前准备,失礼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哼!”天星不为所动,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等了许久,没见白炎有下文,心中更是恼怒,“白炎副统领好大的架子啊,我这几天连着来找你好几次,竟然连你的人影都看不到。没成想,你这侍卫副统领竟然会比陛下还要政务繁忙。”
  
  “这顶大帽子我可戴不起。不过,正是因为我们这些做属下的忙前忙后,才能稍微为陛下和殿下这身为主上的分点忧。清闲,永远与我们这些下属沾不上边。”白炎轻轻将茶盏放下,右手缓缓轻叩桌面,“更何况,属下这几天并不知道殿下会来找我,一般来讲,殿下随便找人传句话,属下就该撇下一切事务前去听命才是。”白炎叹了口气,“其实,这几天属下确实不在府中,也没做什么正事儿。只因帝都茶庄这些日子进了一批新茶,属下多日寻觅,才得到这罕见的雪山雾凇茶。这茶产自北域雪山之巅,每年只有数斤,因敬帝陛下并不好茶,所以自从陛下登基之后这贡品中便几乎没了茶这一项,只有几种少见的南方茶每年会选那么十数斤。原本,属下觉得殿下清雅高贵,又喜音律,必然会更喜欢这北域雪山的雾凇茶,可如今看殿下似乎对此茶并不感兴趣,倒是属下多此一举了。”说罢,白炎又是一声叹息。
  
  “你是说,你这几天是出去为我挑选茶叶去了?”天星顿时坐直身体,眼睛直直地看着白炎,脸上浮现出一丝欣喜,又低头看了看桌子上放了半天的茶盏,急急忙端起轻啜了一口。
  
  白炎心中好笑,急忙道,“殿下,茶已经凉了,不宜再喝。属下这就去再煮一壶。”虽如此说,白炎却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不用不用,茶还温着呢。”天星端着茶盏一阵摆手,“果然与平日所饮不同,这雾凇茶香气内敛,入喉甜绵醇软,又含一丝清凉凛冽,确是上佳的好茶!”说罢狠狠瞪了白炎一眼,“你去为我选茶,怎么不知会我一声?害我白白为你担心了好几日!”
  
  白炎苦笑,“为主上分忧是我这做属下的本分,再者,雾凇茶极为罕见,属下也没把握一定能够寻到,若是提前说了,到时候又寻不到,岂非令殿下失望,还落下个办事不力的罪名?相比如此,倒不如寻到后再禀告殿下,只希望能令殿下欢喜。”
  
  “倒是我误会了你的一片苦心。”天星幽幽叹息,颇为自责,“白炎,你是我救命恩人,虽然身份不同,帝宫中又人多嘴杂,可没外人在的时候,你也别老是张口殿下闭口主上的,还是叫我天星吧,听着也亲切。”
  
  “这怎么可以?刚进帝宫时白炎不知规矩,对长公主殿下多有得罪,承蒙殿下厚爱,没有怪罪。如今怎敢再对殿下不敬?”白炎说着诚惶诚恐的话,可脸上依旧是风轻云淡的笑意,看得天星一阵郁闷。
  
  天星知道,以白炎的功夫,这帝宫尽管守备森严,他依旧可以来去自如。若是他真想拍拍屁股走人,自己就算搬出所有侍卫来,怕是也留他不住。以他的本事、性子,能说出几句服软的话已很是难得,自己这长公主的身份,对他实在是没多大威慑力。当下也只得软了语气,采取怀柔之策,“什么怪罪不怪罪的?我知道你对我好,这就够了。而且,别说你是为我才去寻茶,算不得失职,就算你真犯了什么事儿,我又岂会真怪罪你?我对你的心意,你难道还不明白么?”
  
  
  第十四章【侍卫总统领】
  帝都,是大夏最繁华的所在。繁华之处,监管也必定严格。
  
  帝宫侍卫,并非整日均在帝宫中值勤,帝都,同样是他们的监管之所。虽然这些侍卫每年只有很少的时间会进入帝宫,可在普通百姓心中,他们也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更因着他们能够在帝宫内巡查,所以被称作禁卫。
  
  帝宫之内驻扎着两大军队,其一,就是禁卫,禁卫统领就是帝宫侍卫统领,这些禁卫都直属敬帝管理,主要职责在于维护帝宫的安全,对于帝都,他们平日里虽然巡查,却大多不插手什么事儿。真正负责帝都安全的,是另一隶属军部的队伍,被称作翼卫。翼卫的势力遍布帝都及周边区域,除了不能进入帝宫之外,管辖范围比禁卫要广。
  
  禁卫府实际上相当于禁卫军的军营,禁卫军总人数并不多,只有三千余人,这三千余人就驻扎在帝宫东侧的一大片宅院之中。翼卫军的军营驻扎在帝都之外,总人数近十万,平日里翼卫军正副统领都会在帝宫西侧的翼卫府轮班值勤,翼卫府中常驻兵力在五千左右,这部分兵力不作为帝都巡查,只是处于备战状态,时刻准备处理突发状况。帝都中用于巡查和维持治安的翼卫军常年维持在一万到一万五之间,大部分翼卫军负责的是帝都外围的安全。
  
  翼卫统领和禁卫统领都听命于敬帝,只是禁卫隶属于聚贤榜中的敬帝亲随,翼卫隶属军部,两方势力虽然表面谦和,实际上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如果不是他们就在敬帝眼皮子底下,估计早就有一番争斗了。
  
  其实,这正是敬帝想要的效果。这两方势力彼此明争暗斗,互相监视,相互制衡,他也就可以高枕无忧。
  
  禁卫府内,有三座相距不远却彼此独立的小楼。最高的一座位于中间,那里便是禁卫统领的居所。左右两侧分别是两位副统领的居所。禁卫原本只有三位统领,正统领便是梁智的师兄,跟随敬帝多年,本名天翅,是皇室血脉旁支,官拜禹侯,可以说是位高权重。另一位副统领是位唤作幽莲的女子,据说暗器功夫十分了得,平日里为人低调,是他们师父所收义女,与天星长公主关系很好。梁智虽是副统领,却在三人中身份最为低微,平日有什么奔波劳碌的事儿多是他去办。对此,他并无怨言,能有今日,他明白少不了师兄禹侯的照拂,至于那幽莲,就连师兄也让她三分,自然更不是他所能得罪。现在,禁卫又添了一位副统领白炎,原本,按照规矩来讲,是要在禁卫府给白炎起一座小楼的,不过敬帝直接安排他住在了帝宫,这是天大的恩赐,同时,也令梁智丝毫起不了争斗之心。虽然,这个白炎副统领很没规矩,上任数月却一直没来过禁卫府,没拜见过正统领禹侯,可奈何人家背后有敬帝和长公主撑腰。
  
  “梁智,我让你准备的礼物都准备好了?”禹侯正了正衣衫,抬眼望着自己的师弟。梁智的年纪比他还要大些,脾气随和,人又老实乖觉,很多事情他也乐得让自己这位师弟出马,一来放心,二来也让他多培养下威信,以后有机会也方便上位。
  
  “都准备妥当了。”梁智看了看换上便装的师兄,咂了咂嘴,“师兄,那白炎毕竟是副统领,他不来拜会你,你也没必要去拜会他啊!这于情于理,都有失你的身份。要不然,还是我去见见他,然后提点他一下,让他明白这些规矩。”
  
  “糊涂!”天翅瞪了梁智一眼,“什么是身份?什么是情理?他能得到敬帝陛下和长公主的青睐,就有着你我比不了的身份。我去拜会他,也就在情理之中。梁智啊,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你我能有今日,可以说最大的原因是师父深得敬帝陛下信赖。如果没有这层关系,你我能安稳坐在这位子之上么?白炎算不得什么,可他身后有着敬帝陛下和长公主,要是得罪了他,你我以后的日子可就都不好过。哪怕陛下只是对我等生出一丝猜忌,便足以让你我失去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顿了顿,天翅转身看向一旁不语的另一名副统领,“幽莲,你与长公主殿下关系极好,这些日子来可曾探听清楚那白炎的底细?我知道你性子傲,又有本事。可如果那白炎没什么问题的话,你最好还是和他的关系走进一些,这对你以后只有好处。”
  
  “我并不在乎什么好处,也犯不着去巴结谁。对于这副统领的职位,我也并不稀罕。”幽莲的声音冰冷,明显,对于天翅打算主动拜访白炎这件事,她颇有些不快,“如果不是为了报答义父当年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想一直陪着天星殿下,就算有人求着我,我也不会做这个什么副统领。”
  
  “你——好,好,我说不过你。”天翅摇了摇头,“可你也看得出来,天星长公主对那白炎显然颇有心意,就算你为她考虑,也总得摸一摸这白炎的底儿吧?如果真是青年才俊,你也希望天星殿下幸福的吧?如果他要是另有什么目的,你也不希望天星殿下被人利用吧?”
  
  天星显然是幽莲的软肋,听天翅这么一说,她顿时无语,好一会儿之后才道,“他要是真敢对天星殿下有什么坏心思,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不行,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他,殿下心思比较单纯,可别真被利用了。”说着就要起身向外走。
  
  便在这时,一个禁卫急匆匆跑了进来。“三位统领大人,白炎副统领求见,同行的还有长公主殿下,现在已经到了府门之外。”
  
  “快请!慢!”天翅略一迟疑,喝住正想往外跑的侍卫,“梁智,幽莲,随我一同去迎接长公主殿下。”
  
  
  “统领大人,白炎原本一介草民,近来虽蒙敬帝陛下和长公主抬爱,委以侍卫统领一职,却愧在不知规矩,今日得长公主殿下提醒,才来拜会统领大人,失礼之处,尚望海涵。”白炎冲天翅拱手施礼,然后指着马车上大大小小的箱子盒子,“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就当在下向统领大人和两位副统领赔罪了。”
  
  “哈哈,早就听梁智说我们又添了一位少年英雄,看白炎兄弟气宇轩昂,果然非池中之物。赔罪之说太过客气,都是自家兄弟,哪用得着这些俗礼?”天翅很是热络地拍了拍白炎肩膀,看那样子,仿佛两人是熟识的老友,任谁也想不到此时竟是第一次见面,“前段时间事务繁忙,今天刚刚得空,我还跟梁智和幽莲说,打算去拜会一下你和长公主殿下的。你看,我们礼物都准备好了,正准备出发,可巧,兄弟你就先来了。”
  
  天翅是一个聪明人,能将禁卫统领做到侯爷这个地步,显然有着他独到的一面。此时看到天星竟然陪白炎一起到访,他却只是对天星拱了拱手,然后示意幽莲去陪天星说话,他却很大声地对白炎献起了殷勤。仅仅这一点,便不由得白炎对他刮目相看。他知道,凭自己副统领的身份,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令这位贵为侯爷的上司如此另眼相看,他对自己所表现出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在天星面前做做样子而已。
  
  白炎其实并不喜欢这些繁琐的礼节,要不然也不会在天星一再要求之下才来拜会,可是既然来了,起码的面子工作总还要做足,何况,他还确实有事儿要求这位天星的远房堂兄,“统领大人太过客气。白炎虽然到帝宫不久,却时常听长公主殿下说起统领的英雄了得,实在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帝都能有今日的安定繁荣,统领大人可以说是居功至伟,白炎深感敬佩。”好听话人人爱听,白炎也乐得多送出几顶高帽,“前段时间有幸见到梁智副统领刀气凝形的绝技,听闻幽莲副统领的暗器亦是帝都一绝,想必统领大人的功夫更是登堂入室。以后,白炎在这帝都还要三位大人多多提携才是。”高帽送出,白炎将对话切入正题,“听殿下说,身为侍卫统领,每年都有义务不定时巡查九龙塔,可那毕竟是皇室灵祠,其中必有许多忌讳之处。白炎初任副统领一职,其中利害之处还望统领大人指点。”
  
  “玄天阁确是皇室灵祠,想必其内需要注意之处天星殿下也已跟你说过,可我们身为侍卫统领,与殿下身份不同,所需注意之处也有许多不同之处。这里不是说话之所,来,咱们进屋详谈。”天翅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对天星和白炎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一众人等让进屋中,着侍卫给众人倒了杯热茶,然后摒退闲杂人等,这才一脸庄重地从桌上堆放的几个大小盒子中挑出一个递给白炎,“白炎副统领,这是玄天阁内的构造图,此图虽并非全图,却也是帝宫机密。还望你谨慎珍藏,万不可流落入外人之手,否则,你我项上人头不保。”
  
  “多谢统领大人,属下一定妥善收藏。待熟记之后,立刻还回。”白炎双手接过锦盒,十分谨慎地收进怀里,对着天翅抱拳行礼,“白炎虽蒙陛下厚爱,赐居帝宫之内,但亦是禁卫一员。今后统领大人如有差遣,定会竭尽所能完成任务。”
  
  “白炎兄弟客气了。其实如今在陛下英明决断之下是四处太平,这帝都更是繁华安乐的所在。要说咱们禁卫军有什么事情,也就是和翼卫军之间偶尔一点小摩擦罢了。都是一家人,磕磕碰碰在所难免,这些事儿兄弟就不用插手了。”天翅眼珠一转,瞥了眼一旁的天星,笑眯眯地对白炎道,“不过白炎兄弟最近还是不要到帝都巡查的好,听说翼卫军中最近来了几位高手,而翼卫军和我们禁卫军的兄弟时常会有切磋,你初任副统领,许多人并不认识你,万一撞上了可就不大好办。”
  
  
  第十五章【龙塔结构图】
  天翅话中的意思白炎明白,无非是想激他去会会那位翼卫军高手。年轻人血气方刚,一般而言,你越是告诉他不要做什么事儿,他越会打着别地去做。而白炎近来又颇受长公主和敬帝青睐,一旦与翼卫军发生冲突,捡便宜的必然会是天翅的这些禁卫。不过白炎并非好勇斗狠之人,让他主动去寻人麻烦,天翅的如意算盘倒是打不响了。
  
  “帝都是帝宫所在,翼卫军有高手巡查,更可确保帝都安定。我禁卫军与翼卫军本是一家,白炎自然会尽量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多谢统领大人提醒。”白炎看着天翅一脸微笑,“更何况,统领大人可是咱们禁卫军中第一高手,万一白炎遇到什么事情,抬出统领大人的名号,应该不会有人不给面子的吧?”
  
  “呵呵,白炎兄弟说笑了。这帝都之内是天子脚下,我禁卫军是敬帝陛下的执法卫队,岂会有人不开眼前来招惹!”天翅打了个哈哈绕开话题,心中对白炎不免高看了几分。
  
  幽莲曾是宫中丫鬟,比天星大不了几岁,天星年幼时便与她感情极好,后来帝宫失火,她为天翅的师父所救,并被其收为义女,学了一手高明的暗器功夫。后来虽然成了禁卫军副统领,与天星的关系却是依旧。二人许多日子未见,此时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倒是把梁智冷落在了一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极为尴尬。
  
  白炎此次前来主要目的便是为了九龙塔结构图,现在目的已经达到,就不愿留在这里与天翅说些不痛不痒的套话,见天星没有走的意思,便找了个借口出了禁卫府。原本,白炎是想着直接回帝宫研究下刚得到的图纸,不过既然天星还在禁卫府,他总不能自己一个人跑回去,虽然很多时候不愿理会,他倒不是真的一点规矩不懂。
  
  出了禁卫府没多远便是酒楼、茶馆,当然,那生意最红火的青楼直接被白炎忽略过去。信步走进一间小茶馆,要了两碟儿点心,白炎开始静静地品起茶来。
  
  此处位置极好,坐在茶馆里,抬头就能看见禁卫府的大门。可是这茶馆的生意并不好,相较之下,倒是位置略偏些的青楼生意最红火。其次便是酒楼。这也难怪,当兵的生活枯燥,饮酒吃肉,赌博搂女人,是他们最喜欢的放松方式。
  
  “老板,续壶茶。”一个略显苍老却极为洪亮的声音打断白炎的思绪,抬眼望去,原来是坐在角落处的一位老者。其实说他是老者也不太合适,至少看起来,他虽然有五六十岁,头发胡子均已大半花白,身材却极为魁梧,衣袖下露出的一截手臂肌肉虬结,双眼之中隐隐透着精光,中气十足,呼吸平稳悠长,比大多数壮年还要精壮。
  
  这样的一个人,要是穿一身盔甲坐在军营中,定是像极了一员猛将。或者抱着酒坛吆五喝六,也给人一种豪迈。可他偏偏穿着一身粗布长衫,坐在茶馆里喝茶,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大应景。虽然没人规定文雅人就不能长得粗豪点,可白炎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小子,我又不是大姑娘,有什么好看的?难道你还想请我老头子喝茶不成?”
  
  白炎心中不由一惊,这茶馆里只有三两个人,他的话自然是说给自己听的。想不到,这老人家感觉竟然如此敏锐,自己只不过略瞟了他两下,就已经发觉。“一壶茶钱,我还付得起,老人家尽管喝便是。”白炎对老者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转向窗外。大多数高手都有些古怪脾气,何况又是一个上了点岁数的老人,白炎并不愿去计较。
  
  可有些事,并不是你不计较就可以的,老者听了白炎的话,先是一愣,继而微笑,然后拧起了眉毛,端着茶壶大步走到他面前,一屁股坐了下来,“小子,你不会以为我是付不起茶钱吧?”
  
  “付不付得起茶钱是你的事,我没必要去操心。请你喝茶是我的事,我请我的,领不领情在你。”白炎抬头看了老者一眼,给自己斟满一杯茶,放在嘴边却并不喝下,闭着眼睛闻了一会儿,然后才抿了一口。“由外而内,能将硬功修炼到这般境界的人,天下间屈指可数。只是老人家岁数略微大了点,年轻时心经又有所损伤,练功时切不可躁进,更要戒酒、戒色、戒辛辣。否则心经淤阻,必会形成内伤。若真能做到平心静气,将养数年或可痊愈,如果还是火爆脾气,怕不久便会有性命之危。”白炎倒并非故意吓唬这人,而是看出这老者虽然身体壮硕,却双颊潮红,嘴唇隐隐透着一丝紫灰,实在已是病得不轻,若非有着不弱的内力支撑,怕是早已卧床不起了。
  
  “你是郎中?”听了白炎的话,老者出奇地没有发怒,而是惊疑地看着他,“你认识我?还是故意唬我?一顿茶钱而已,你犯得着么?”
  
  “病在你身上,是与不是你比我清楚。都说忠言逆耳,我自说我的,听与不听在你。”白炎将杯中茶饮尽,丢下一枚银币,“老板,结账,连这老先生的一起算了,剩下的钱不用找了。”帝都是繁华所在,尽管他出来不是为了散心,却也不想给自己添堵,见老者一副纠缠不清的样子,当下便转身出了茶馆。
  
  “小兄弟别急着走啊!哎,你等我一下!”老者似乎对白炎极有兴趣,急匆匆追上他,“小兄弟气宇轩昂一表人才,刚刚又看出了老夫的宿疾,定然不是普通人,不知怎么称呼?”
  
  “白炎。”
  
  “白炎,好名字!不知小兄弟有没有兴趣——”
  
  “没兴趣。”白炎瞥了老者一眼,打断他的话,“方法我已告诉你了,老人家似乎也没有再跟着我的必要。抱歉,我还有事要办。”对老者拱了拱手,白炎再次改变路线,竟然是向着禁卫府走了过去。
  
  “新来的禁卫军副统领么?想不到,这小子真有些本事。”老者没有继续跟过来,看着白炎远去的方向,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只是听我说了几句话,看了我两眼,便能将老夫的宿疾说得分毫不差,如果不是提前调查过,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只是,如果他才是那人的传人,军中那位又是谁呢?难道说,几位老兄弟都看走了眼不成?不行,还是得找大哥商量下。”
  
  白炎并没有进禁卫府,只是让一名禁卫通报天星一下,就说自己先回帝宫了。他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已经被那夹缠不清的老者弄得有些不快。可静下心来细想,白炎也不由有些奇怪。那老者并没怎么样过分,如果换了其他人的话,他绝不会如此烦躁,可明明与那老者只是第一次见面,为何却如此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呢?
  
  甩甩头抛开纷乱的思绪,白炎将怀中锦盒取出,小心翼翼地打开,仔细研究起九龙塔的结构图。
  
  十几年前,九龙塔曾经被大火烧过一次,多有损坏,后来敬帝登基后重新进行了修葺,在其内布置了不少暗器机关。这九龙塔的结构图纸并不全,虽然对大部分机关暗室都做了详细标注,可也有少部分只是简单标注,上面用朱砂笔写了个“禁”字,显然,那里是他们这些帝宫侍卫也不得进入的禁区。不过看这结构图纸的详尽程度,想来也不是一般侍卫能够观看,料来是他们这些侍卫统领才能看到的,除了皇室之外所能见到的最详尽图纸了。
  
  白炎并不清楚,就连其余两位侍卫副统领所掌握的图纸也没这么详细,这份图纸,一直掌握在身为侍卫正统领的天翅手中。只是天翅对白炎估计错误,以为凭他和天星的关系,怕是九龙塔的结构总图都已全部知悉,因此才将这份自己所掌握的最详尽图纸交与白炎,既想通过这份图纸向白炎示好,又可以避免白炎看了不详尽的图纸后贸贸然去巡视一些不该去的地方,到时候以天星、敬帝对他的宠爱,说不定那罪责便会落在身为统领的天翅身上。却根本没想到,白炎压根儿就没见过九龙塔的结构总图,天星从没把他真当作侍卫副统领去看待,也没想过让他和其他侍卫一样去履行什么巡视的职责。天星只是希望给他一个身份,让他能够留在自己身边而已。
  
  “白炎不愧是白炎,这么快便将九龙塔的结构图纸弄到了手!”一个清脆的声音在白炎身后响起,同时,白炎嗅到一抹熟悉的香气。
  
  “雪妃不愧是雪妃,这大白天的就敢往我这统领府中跑,你就不怕传到敬帝陛下耳朵里?”白炎叹了口气,将图纸放在桌子上,回头望着深雪。
  
  “白天不来难道晚上来?难道你还真想给敬帝戴上一顶绿帽子?”深雪瞪大眼睛看着白炎,牙齿轻轻咬着下唇,脸上浮现一抹红晕,看起来很是诱人,而更诱人的,是她接下来的话,“其实,如果你真那么想的话,我倒不反对。怎么看,你也比他年轻英俊,算得上是英雄出少年。而且,有些事情也不是只有晚上才能做的。”
  
  “得,深雪你还是放过我吧,你的那点不入流的媚功对我没什么作用,不过不得不说,以你的容貌,哪怕不用媚功,也已经是极大的诱惑了。”白炎苦笑,“结构图是拿到了,虽然不全,却也比较详尽。回头我抄一份给你。这原图我还要还给天翅统领。说起来倒不是怕你来找我被别人看见,以敬帝陛下的脾气,那些侍卫宫女就算看到也不敢乱说。只是算算时间,天星应该快回来了。今天我把她一个人丢在禁卫府,那丫头恐怕一回来就会找我兴师问罪。要是她见到你,平添许多麻烦。”说到这里,白炎突然一顿,继而叹息,急急将图纸折好收起,“算了,她已经来了。”
  
  
  第十六章【捡了俩妹妹】
  白炎说的没错,天星的确是来找他兴师问罪的。
  
  “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拉下面子上杆子陪你去禁卫府,为的也不过就是帮你壮壮声势,免得被天翅和梁智小看了。你倒好,把我一个人撇在那里自己先跑回来了!做人可不带这样的,也太没良心了吧!”天星还在门外,声音却早早传了进来。
  
  白炎略显尴尬地看着深雪,深雪眨了眨眼,对他使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站直了身子,轻轻咳了一声,“唷,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得罪我们天星殿下?如果是小事情,有白炎统领在,让他改天去帮天星殿下出出气。若是白炎统领的身份不够的话,我找个机会去和陛下说说。我们大夏帝国,竟然有人敢不给天星殿下面子,这还了得?”
  
  推开半掩的房门,天星愣愣地看着深雪,又看了看一旁的白炎,不由皱紧了眉头。虽然此刻有一肚子火,可还是下意识地走到白炎身边,然后面色不善地看着深雪,“你不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寝宫里,没事儿跑来这里做什么?”
  
  “唷?那么请问,天星殿下跑来这里做什么?据我所知,白炎现在是侍卫统领,已经不再是殿下的私人侍卫了。”深雪看着天星紧张的样子,心中不免有几分好笑,表面上却是冷冰冰一本正经,“而且我做什么,似乎还不用殿下操心吧?怎么说起来,我也算你的嫂子。”
  
  “你!哼哼,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你可是有夫之妇!而且皇兄可并非大度之人,若是让他知道你来这儿,恐怕不会给你好日子过!你想给自己找麻烦我不管,不要连累了白炎!”
  
  “我给自己找麻烦?怎么可能?陛下要是肯为我吃醋,我还巴不得呢!再说,他就算再怎么小气,也不至于把醋吃到我和白炎身上。别说我只是皇妃,就算是他明媒正娶的皇后或者是一介宫女,来看看自己的亲哥哥也不是什么错吧?”深雪冷着脸瞪着天星,再看到她身后白炎一脸惊讶地瞪着自己,心中更是开心,“这可真是天赐良机!白炎,这下子你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今后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愁你不肯帮我!”
  
  “他,你——他是你亲哥哥?不可能!你不是出自酒香亭么?以前怎么没听你们提起过?”天星有些语无伦次,深雪的话太出乎她的意料,一时不知该怎么自处,直觉的,似乎并不大相信。
  
  “我是出自酒香亭,可也是爹妈生养的。有个哥哥又有什么好奇怪?”深雪撇了撇嘴,自顾自找了张椅子坐下,略微停顿,又叹了口气,低下头,语气转为轻柔,“其实是小时候家里穷,父亲早早便过了世,母亲身上有病,还要养活我们兄妹俩,日子很是艰难。那时候我还小,帮不上什么,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哥哥每天都要上山去砍柴,然后挑到集市上,换得几个铜板来贴补家用。后来母亲也去世了,我虽然长大些,却打小便生得瘦弱,哥哥一个人确实养活不了我们两个。恰逢酒香亭到镇上收学徒,说是学徒,其实也就是找一些资质还不错的孩子打小培养,以后长大了再凭着学来的本事为酒香亭赚钱。我和哥哥商量,与其两个人都饿死,还不如我去报名试试,若是侥幸被选上,也能换些银两。上天垂怜,当时报名的那么多人,偏偏就我被选中,换得了二十枚银币。”深雪的声音说不出的悲伤,仿佛记忆又回到了当初,“我知道哥哥一直很有志向,可家中一直贫寒,连饭都吃不饱,又哪里有闲钱给他去出门学本事?当时他已经过了酒香亭选学徒的年龄,我便将二十枚银币都给了他,希望他能去实现自己的梦想。每隔两三年,我们都能见上一次。后来,我在酒香亭得到重点培养,也算衣食无忧了,可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心中最思念的,还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前不久,见到哥哥也进了帝宫,还当上了侍卫副统领,我心里真的好开心。只是我知道哥哥的性子一向好强,断不肯因着我的关系而令陛下特殊照顾,所以才没在那比试中当场相认。在酒香亭中我地位很高,每个人对我都毕恭毕敬,进帝宫后我成了皇妃,有陛下宠爱,有下人照顾。说起来,我很幸福。可我心中最想的,还是母亲能够活着,哪怕还是那一家人分吃一个馒头的苦日子,只要母亲在,哥哥在,我宁可不做这个皇妃,宁可用我所拥有的一切去换!天星殿下,你是长公主,身份超然,想说我犯了什么错都行。可我只是想和自己的哥哥在一起,你明白么!”深雪抬起头注视着天星,脸上,两行泪痕划过,看得白炎一阵目瞪口呆。
  
  “这丫头,不会这真是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吧?倒也真是个可怜人。”白炎叹了口气,心中仿佛有某根弦被触动,想起自己打小就没见过母亲,只与容貌奇丑的父亲相伴,然后就是一个人生活,鼻子酸酸的不是滋味。
  
  “深雪,你,别哭了。”天星回头看到白炎眼中的悲伤和晶莹,心中更是一痛,急忙上前几步掏出锦帕给深雪擦泪,“都是我不好,害你想起了伤心事儿。别说白炎是你亲哥哥,即便不是,你来看看他也没什么大不了。刚刚都是我不好,我这人脾气直,心里有点不快便胡乱说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来,不哭了哈!”
  
  “唉!深雪,天星,你们聊吧,我出去坐坐。”
  
  白炎叹了口气转身走进客厅。他是深怕再留下来万一说错了话会穿帮,却不料在天星看来以为他在生自己的气,心里那一肚子火早就在深雪的故事中灭了,当下赎罪一般变着法开始哄深雪开心。
  
  揉了揉太阳穴,白炎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始时他还以为深雪只是故意拿天星开心,等她把故事讲完后他便已经明白,不论那故事的真假,深雪的目的便是将他拉到同一条船上。既然自己没有否认,那么不久后自己和深雪的兄妹关系便会传遍帝宫,至少也会传到敬帝耳朵中。而深雪进入帝宫的目的便是九龙塔,一旦出了什么闪失被人发现,自己也难免会被牵连,所以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努力配合她。“这女人,心思很重啊!”白炎摇摇头,闭上眼睛打坐起来。他却不知道,这边的认亲已经落幕,帝宫的另一侧,认亲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天敬半躺在床上,看着若菡窈窕的背影,心中泛起无限温柔,“菡妃,那些事让宫女去做便好,你怎还亲自动手?”
  
  若菡依旧动作不停,少顷,将温好的茶端到敬帝面前,这才展颜笑道,“陛下,此时臣妾此等羞人模样,岂能让宫女们见到?再说,难道在陛下心中,宫女们温的茶比若菡亲手温的茶味道更好么?”
  
  “呵呵,当然是爱妃温的茶味道更加醇美。朕不是怕你累着么!”天敬坐起身子接过若菡手中茶盏,抿了一下,顿时赞不绝口,“朕平时并不喜茶,总觉得味道有些苦涩,若非天星喜欢,每年的贡品中便早少了这一项。可今日这茶一经爱妃的手,味道却实是甘甜无比,恐怕以后朕再也离不开这东西了。”
  
  “陛下对长公主殿下真是爱护有加。虽名为兄妹,其实就算父女,能如陛下对殿下般情谊的,也是不多。”
  
  “呵呵,我们父皇去世得早,我大着天星二十来岁,从小看着这丫头一点点长大。本是兄妹三人,早年大哥又出了意外,我这做二哥的要不对她好,还有谁能对她好?”敬帝笑眯眯地品着茶,却蓦然看到若菡眼中泛起一丝伤感,心中不由惊讶,“菡妃这是怎了?难道心中有什么委屈?放心,说出来朕替你解决。”
  
  “没什么,只是想到陛下与长公主殿下兄妹情深,我却不能与哥哥常在一起,心中有些难过。”说着,若菡抬起衣袖试了试眼角。
  
  “嗨,我当是什么大事呢,这事儿好办,明天朕就下一道旨,让你兄长到帝宫里任个官职。不过,似乎没听说周族的老族长尚有子嗣啊!”敬帝有些疑惑地看着若菡,身为大夏皇帝,对于若菡的底细他早已摸得清楚,印象中似乎若菡并无兄弟才对。
  
  “臣妾并无嫡亲兄长,却有姑表兄自小便与臣妾关系极好。姑妈为人硬气,恼恨族里嫌贫爱富的市侩,与周家断了往来,尽管姑父去世得早,她却从不肯向家族服软。父亲念着亲戚情分,经常会背着族人悄悄带我去探望他们。表兄家里很是贫寒,性格也像姑妈一样好强。每次去,臣妾最喜欢的便是与表兄一起到山上抓野兔,在臣妾看来,那日子虽然清苦,却很是快乐。表兄待我极好的,那时臣妾还小,在族里又极为得宠,脾气有些娇蛮,他也由着我。一次臣妾贪玩,非要树上的鸟雀,他便爬到树上去捉,结果不小心掉了下来,被树枝刺穿了大腿。我当时吓得呆了,只知道哭,还是父亲听到声音赶了过来,急忙抱着他去医治,后来他腿上一直留着一块疤痕。可从始至终,姑妈和他都未责怪我一句,他还为没抓到鸟雀而歉疚。后来姑妈去世,我们相见的便少了。前些日子听到陛下新任命了一位侍卫统领也叫白炎,臣妾便留了心,后来曾悄悄留意过,虽然已有数年未见,他容貌变化却不大。只是未得陛下允许,臣妾一直迟迟不敢相认。”若菡的声音幽幽咽咽,令得敬帝心中大不是滋味,“臣妾是族中的掌上明珠,可那些人中,除了父亲,并没一人能让臣妾觉得温暖。与白炎表哥虽然相处不多,却实是早把他当作亲生哥哥。刚刚听得陛下对长公主殿下的宠爱,便不由想到这从小便宠爱臣妾的表兄来。扰了陛下的兴致,还望陛下恕罪。”
  
  
  第十七章【暗中的势力】
  若菡的一番话早经过慎重考虑,她本身并不懂武功,无法神不知鬼不觉去找白炎相会。帝宫守备森严,即便二人如何小心,也不可能每次都万无一失地避得开众人耳目。为了以后能够常和白炎相见,她实在是已经筹划了许久,才想到这一番说辞。首先,这位姑妈和表兄确有其人,不过早已病死。自己无非是将原故事稍加改动,令已死的表兄复活。再者,白炎身上的疤痕她虽然清楚,可敬帝并不知她与白炎的关系,根据常理她是不可能知道白炎身上疤痕的,就算敬帝担心她认错了人,也可以通过这个细节来准确验明正身。若是敬帝派人去周族调查,却也不怕穿帮,当初那位姑妈与家族断绝关系,被视为族中奇耻大辱,这件事许多人都知道。而除了身为族长的父亲心中明白,其余人均不知晓他们去向,父亲在族人面前尚不会透露此事,更不会将此事透露给心中一直敌对的大夏皇室。只要白炎不说漏了嘴,整个故事可以说是万无一失。那么,以后自己便可堂而皇之地与白炎相会了。
  
  “朕又不是蛮不讲理之人,你们兄妹能够相遇,这是天大的好事儿,朕岂会阻拦?而且那白炎也确实是个人才,既是你表兄,也便是自家人,朕以后定当重用。”敬帝叹了口气将若菡抱在怀里,“难怪朕怎么都觉得你二人有些相似,原来竟是姑表亲。而且朕也感觉与他颇为投缘,好像还特许了他在帝宫中居住,这样也好,你们以后可以经常相见。没想到,原来只是打算给天星创造点机会,却原来早就是一家人。不过,若是日后他能成为朕的妹婿,这亲上加亲岂非更加大快人心!”敬帝没注意的是,白炎不仅与若菡容貌间有几分相似,与他年轻时也有几分相似。而且以前他并没留意这些,只是因着若菡的话,再回想起来才有这感觉,或许,也是一种心理作用。
  
  听到敬帝说天星喜欢白炎,若菡心中一阵不快,可没多久便又释然。自己已经成了敬帝的菡妃,即便能够经常陪伴白炎,两人也不可能有任何名分。天星的容貌并不差,除了性格略微娇惯之外,人品倒是挺好,如果她真能一心对待白炎的话,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虽然这么想,若菡却禁不住心中一波波涌起的难受。
  
  “唉,朕不是已经说了,以后你们兄妹可以经常相聚了么?怎么还如此不开心?”敬帝看到若菡眼角又泛起泪光,一阵心疼,急忙给她拭去眼泪,然后紧紧搂在怀里,“你的亲人就是朕的亲人,罢了,明天朕就下一道懿旨,让白炎可以自由出入菡妃的寝宫便是。爱妃如此娇弱,便让他这做哥哥的多跑点腿吧。”敬帝确实对若菡已经宠爱到极处,连带着给白炎的特权也越来越大。不过他并不担心,若菡欺骗他的可能几乎不存在,大夏帝国发生的事,只要他想,还没有什么调查不出来,若菡自然不可能说谎骗他。而白炎与若菡是姑表亲,按照大夏习俗,姨表亲之间可以通婚,姑表亲之间却是被禁止的,有这层伦理束缚,他倒是放心的很。
  
  不过第二日若菡兴冲冲地跑来找白炎,将自己在敬帝面前说的那一番话告诉他的时候,他却皱起了眉头。
  
  “怎么,我能够经常来找你,你不开心?是不是担心我打扰了你与天星的好事?”见白炎皱眉,若菡心中顿时不喜,虽然明白自己不该吃醋,可女人又有几个能做到不吃醋的?
  
  “一天捡了俩妹妹,你说我能开心的起来么?”白炎叹了口气,将若菡抱进怀里,“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的,昨天深雪当着天星的面,说我是她亲哥哥。你当着敬帝的面说我是你姑表兄。你们两个却又没一点亲戚的样子。唉,这不是给我出难题么!”
  
  “什么?深雪说你是他亲哥哥?”若菡一惊,推开白炎站了起来,“你和深雪是不是,是不是——也有什么?”
  
  “想到哪儿去了!”白炎看着若菡气鼓鼓的样子,摇了摇头,“她是对九龙塔有兴趣,一直想让我帮她进去探个究竟。原本我是不答应的,却没想到她会用出这招,现在天星知道她是我妹妹,若她出了意外,我自然也逃不了干系,便只有尽力去帮她。”
  
  “你和她之间,真的没什么?”若菡盯着白炎,见他再次确定,这才重新坐回他腿上,“这倒确实难办。我那姑妈和表兄确实真有其人。可是姑妈只有表兄一个儿子,并没给我生一个表姐出来啊。天星既然知道你们是兄妹,怕是很快敬帝便会知道,这可怎么说?若是我再说有位表姐,倒不是不行,可是他万一去族里一打听,这不又穿帮了么!”
  
  “是啊,让人头疼。”白炎也皱紧眉头,许久之后仿佛有了主意,“只有一种办法了,她是你姑妈捡的孩子,这样就能说得通。不过你再把你姑妈和你表哥的具体情况跟我说说,我找个机会赶紧告诉深雪,否则咱们三人说的不一样可就麻烦大了。”
  
  
  虽然同处帝都,翼卫军比起禁卫军实际上还是略低一头,毕竟禁卫军中可是能够出入帝宫的侍卫,无论身份还是能力都远超一般翼卫军。可是翼卫府比起禁卫府却还要大一些,也森严一些。翼卫军的统领府,更是只有极少数人可以进入。只因,翼卫统领府中有着一处便是敬帝都不知道的大殿。
  
  大殿深处地下,入口便在统领府的卧室,却又有几条暗道与外界相连。
  
  殿内并不豪华,除了简单的桌椅灯盏之外,几乎没什么装饰。此时,大殿内亮着灯,坐着人,气氛却很是凝重,凝重得有些死寂。
  
  “大哥,到底怎么打算的,你发句话吧。一众兄弟都跟了你那么久,只要你一句话,兄弟们就算豁出命去也在所不辞。”洪亮的声音响起,仔细看去,却是前不久在禁卫府外与白炎夹缠不清的老者,只是此时换了装束,盔甲在身更显出几分霸气。
  
  “事情还未明朗,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老五,你这火爆脾气要是再不收敛一下,早晚步了老三的后尘。”说话的是一个文雅老者,身材瘦削,怀中抱着一张古琴。
  
  “二哥,咱们已经等了这么多年,难道还要继续等下去么?少主明明已经出现,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我支持五哥,要是再等几年,我们这把老骨头都朽了!”说话的是一中年汉子,虽也是戎装,却似乎毫不起眼。但若有禁卫军在此便会一眼认出,这毫不起眼的中年汉子正是与天翅极为不和的翼卫军统领。
  
  “都别吵了。”一个低哑的声音响起,却仿佛有着无上威严,原本还毫不相让的几人顿时安静下来,“老五、老七,你们二哥说的有理。在事情明朗以前,我们不能有大的动作。如果事情一直不明朗,我们就一直等下去。已经等了十几年,也不怕再多熬上几年了。不过——”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鸿羽那小子我从暗中观察过,尽管容貌与主人有七分相似,却还不能凭此断定他便是少主。就算他真是少主,可他心中有着怎样的想法我们也不知道。不要一厢情愿地想着我们肯辅佐他,他便肯称帝。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所以行事务须谨慎。那个白炎我也见过,最近在帝宫中可是混得风生水起,不仅有天星公主相助,便是敬帝和两位受宠的皇妃似乎也对他青睐有加。若老五所言属实的话,他和两位皇妃的关系就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一阵低哑的笑声传来,说话之人似乎有些开心,“前不久,那两位皇妃都宣称与他有亲戚关系。可若他真修炼有《长生谱》的话,自然是老主人亲传弟子,以老主人的性格,就算要培养弟子为他报仇,也必定寻那些无牵无挂的孤儿。而且,《长生谱》岂是那么容易修炼?我与老二曾与老主人一起完善残卷,修炼此等功夫,若非从小便易筋伐髓,恐怕终其一生也难有成就。可笑,以那两位皇妃说来,他竟似在十几岁前根本不识武功,而且还有着一位寡母相伴。”
  
  “大哥,我的情况你清楚。这些年来虽然这伤一直没好,却也被压住,寻常人等绝看不出来。若非修炼了《长生谱》,我实在不相信天下还有第二本奇书能让人仅凭我随意的几句话便看出端倪。”
  
  “兄弟多年,你老五的性子我岂会不知?自然信得过。所以——”声音再次沉寂,盏茶功夫才又响起,“这两个人中可能有一位会是少主,也可能都不是。对于鸿羽,你们尽力扶持,不过却不要露面与他接触。军中事务可以全交给他打理,却必须保证,一旦你们召唤,那些势力还会听命于你们。至于白炎,我也顺水推舟助他一把,让他成为敬帝的心腹。给这两人权力,然后我们在暗中观察,相信事情很快便会水落石出。”
  
  “可是大哥,若是他们两个斗了起来,那如何是好?”老二皱着眉头道,“当他们都握有实权之后,必然会有所交集。到时候我们是帮谁?”
  
  “谁都不帮。记得,在事情弄清楚之前,无论他们做什么,我们都不要插手。”低哑的声音幽幽长叹,“我们没有多余的机会,当年的兄弟就剩下如今的几个。而咱们,说不定便是老主人报仇的唯一机会。所以,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能暴露自己。”
  
  
  第十八章【聚贤榜都守】
  当天星兴冲冲向敬帝说完深雪和白炎的关系之后,却没见敬帝露出丝毫惊讶,心中不由有些失望。记得她当时可是差点惊掉下巴,自己这位皇兄的定力也太好了点吧?或者说,他早就知道?
  
  送走天星之后,敬帝一个人坐在书房,却根本没有心思去翻看任何东西,只是端起一杯茶慢慢沉思。许久,门外似乎有风吹过,敬帝缓缓放下空了的茶杯,“事情安排下去了?”
  
  “是,陛下!”书房的阴暗处,一个人影缓缓浮现,他全身裹在宽大的黑袍之中,声音低沉而沙哑,“飞鸽传书,再加上调查的时间,估计最多十天,便会有确切消息。”
  
  “十天么?”敬帝皱眉,“这个白炎与菡妃和雪妃都是亲戚,会不会太过凑巧了一些?入宫后对他们第一手的调查资料都在你那里,天禁,你有什么看法?”
  
  “根据入宫时的调查资料显示,他们都没什么问题。若菡是周氏一族的族长之女,擅古琴,不会武功,从小养尊处优,却难得的知书达礼,是有名的才女。之所以会入聚贤榜,只因陛下对商人征收重税,地方官员也对周家百般刁难,她想成为家族的靠山。根据初步调查,未入帝宫之前虽然追求者甚广,她却未与任何人过从甚密,而众多追求者当中并无白炎这号人物。深雪出自酒香亭,是酒香亭倾力培养的几名得利学徒之一。幼时家境贫寒,父母早亡,与她所言基本吻合。唯一担心的,便是她进入帝宫是否和若菡有着类似心思,想将酒香亭的生意扩展到帝都。至于白炎,由于不是聚贤榜中人,因此也没做过细致调查,只是他似乎初入江湖,不喜束缚,因救过长公主殿下,被殿下缠着才勉强做了她的侍卫,后来又是殿下百般劝说才肯做侍卫副统领。看起来,三人似乎都没什么问题。而且,根据前段时间下人的禀报,白炎右侧接近大腿根部的位置,确实有一块伤疤印记。”
  
  “嗯,如此朕倒稍稍放心,不过,还要再查!此时非同小可,务须仔细!还有,那酒香亭最近怎么样?”
  
  “前些年公孙老先生已经过世,现在的酒香亭由公孙破空掌管。以前策帝在位时,与他这位大舅哥的关系一向不好,他虽然伤心妹妹,却对那妹夫没什么好感。这几年自从他接手酒香亭之后,一门心思只想着赚钱,而且为人胆小重利,虽有小才,却成不了太大的气候。”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飘絮的哥哥,朕当年处死飘絮和天羽也是无奈之举,算起来倒有些对不起他们公孙一家。”敬帝叹了口气,“既然没什么大问题,便允许他们到帝都发展。虽然当年对外宣称的是飘絮伤心过度,病死帝都,羽儿年幼走失,可难免外人会如何揣测,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派人多盯着他们。”
  
  “是,陛下。”天禁躬身答应了一声,缓缓后退,似乎又要隐入暗处。
  
  “你做得很好,记住,只要踏踏实实为我办事,你就有着享受不尽的富贵荣华。但若是有人敢背叛我,你知道是什么下场。”敬帝冷哼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瓶丢给天禁,“这是两个月的解药,算是对你的奖赏。好了,下去吧。”
  
  于此同时,酒香亭总店旁边,一处很是简陋的院落之中,公孙破空伸手接住落下的信鸽,轻轻从信鸽腿上取下一根细小的竹筒,从竹筒里抽出一个纸卷,展开,略微看了看,便随手将信鸽放飞,然后拿着那张展开的纸走进屋内。
  
  屋子里没有风,烛火却在轻轻摇曳。通过这微弱的光,大抵能看到屋内最显眼的便是一张竹床,透过床上挂的珠帘,可以模糊看到床上半躺着一个女子,而在床前,两名英气勃勃的女子持剑而立。
  
  公孙破空冲那女子躬身施礼,“禀亭主,是深雪传来的消息。”说着,将手中纸张递给一位持剑少女。那少女并不观看,直接将信纸递给床上半躺的女人。
  
  屋内的光线很暗,一盏烛火并不足以让这并不算大的空间明亮,可那女子却似乎不受丝毫影响,对着信纸皱眉半刻,旋即一声轻叹,“玄天阁重建之后果真设下许多机关,其内布局也与以前大不相同。看来,想将事情探查清楚并没那么容易。”
  
  “好在深雪已经找到了帮手,只是不知那白炎是何许人,本领如何,是否靠得住。”公孙破空也是摇头,“亭主,要不要我们派人调查一下,然后再派些人手——”
  
  “这不是人多就能办成的事儿!深雪已是这么多年来最杰出的一个,若她都没办法,派再多的人去也是枉然。而且人越多破绽就越多,弄不好反而自乱阵脚。”女子打断公孙破空的话,“那个白炎的来历,你派人去仔细调查一下。同时,这一批弟子要着力培养,万一深雪失败,有她们在就还有些希望。还有,以后没什么要紧事不要到这里来,让剑儿传递消息就行了。现在你是酒香亭的老板,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盯着你,大意不得。”
  
  “是,亭主。属下谨记。”公孙破空点了点头,却似乎并不急着离开,犹豫许久,才试探着问,“亭主,不知家妹现在——”
  
  “她很好,也很安全。我虽然无法令她恢复清醒,却可以保证她不受伤害。不过现在还不能让你们相见,等再过段日子,她的情况完全稳定下来,我会让人带你去看她。”
  
  “谢亭主!属下对亭主一定忠心耿耿,死而后已!”进屋以来一直神色平静的公孙破空闻言大喜,急忙对女子弯腰行礼,“那属下就不打扰亭主休息了。”见珠帘后的女子摆了摆手,公孙破空顿时欢喜地离开。
  
  “唉,想不到这么胆小怕事的人,为了妹妹也敢去做杀头的事。可为何有很多人,为了一己私利,却可以完全不顾血脉亲情?难道真是身份越高贵的人,品行就会越卑贱么?”看着公孙破空离去的身影,女人叹了口气,良久,背转身子侧卧而眠。
  
  
  晴空万里,微风轻拂。
  
  今天天敬很开心。开心的原因自然不会是这晴好的天气。
  
  昨夜接到天禁密报,对白炎和两位皇妃的调查结果很详尽,也令他很满意,心情便已大好。今晨又得到摘星楼竣工的消息,天敬更形开心。于是早早便约了若菡、深雪,又叫上天星和白炎,一起前来观看。
  
  所谓摘星楼,其实也是一座塔。只是与九龙塔有着很大不同。
  
  九龙塔不算很高,但塔基凝实厚重,外观古朴、粗壮。摘星楼与九龙塔相距不远,却要高得多,也花哨得多,看起来很是瘦长。
  
  摘星楼也是九层,只是每一层都有三丈多高,总高度达到三十三丈,比九龙塔高了一倍有余。以北方盛产的雪松和南域特有的楠木为梁柱,地板上嵌着金丝勾勒出的图案,外檐铺以琉璃瓦,上包金银箔,点缀着各色珍珠宝石。九层对应九霄,三十三丈象征三十三重天宇,据说,每当夜色来临月光普照的时候,整座摘星楼便会浮现出道道彩光,从远处望,便如天上繁星。而登至楼顶时俯看脚下,会有君临天下、俯视乾坤的错觉。这一座楼耗资甚巨,相当国库正常的三年收入。
  
  原本,天敬对摘星楼构思已久,在初遇深雪时便开始建造,是想给深雪一个惊喜。不过后来又遇到更喜欢的若菡,便自然而然地打算拿这座楼换取菡妃的欢喜。今日得知白炎与两位皇妃确属至亲,心中大畅,考虑到当初所想的名字对天星不利,便将原本摘星楼这个名字改为通天塔。
  
  “这座塔估计都是靠那些扮成流寇的官兵这些年所搜刮的财富所建。单以国库收入,岂能轻易便建造出这么奢华的东西。”白炎随着几人顺着木梯缓缓向上,看着阳光下璀璨的塔身和脚下木板上铺垫的皮毛,不由暗暗叹息,就算以酒香亭和周氏那样的财富积累,估计也建不出几座这样的宝塔。而看敬帝的样子,却似乎只是得到了一件颇为满意的玩具,听着他向众人介绍每一层打算如何布置,白炎心中一阵悲哀的愤怒,“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样的大夏朝廷,实是有不如无。”
  
  “朕很高兴。一来,这通天塔建成,二来,朕遇到两位爱妃,三来,喜得白炎这样的国之栋梁,四来,两位爱妃与白炎又是亲戚。可以说是四喜临门。”天敬满脸微笑地一一扫过众人,“为了让今日喜上加喜,朕今日便下旨,任命白炎爱卿为聚贤榜都守,负责监管聚贤榜,代朕巡守,可先斩后奏。”看到若菡、深雪与天星脸上浮现的喜意,天敬不由对天禁有些感激,这一个聚贤榜都守的职位便轻易笼络了众人,实际上却不过是一个虚名而已,真正掌管聚贤榜的还是被自己牢牢攥在手心的天禁。“为庆祝今日的五喜临门,朕将在通天塔设宴三天!”
  
  
  第十九章【再探九龙塔】
  夜色已深,明月高悬。通天塔珠光宝气、灯火通明,远远望去,便像天上星河泻落地面。喧嚣声不绝于耳,琴筝和鸣,显然,两位宠妃正在为敬帝助兴。
  
  白炎一袭白衣,倒背着双手,施施然向九龙塔走去。路上遇到巡视的侍卫,他很随意地点了点头,交待众人不可放松警惕,然后大模大样地进了九龙塔。
  
  原本白炎是想着过些时日悄悄到塔内探寻,可今夜众位大臣齐聚帝宫,敬帝身边必定守备森严,相应的,九龙塔这里便容易被忽视,他正好可以进去看看那几处侍卫统领的巡查禁地有何秘密。对于九龙塔,白炎心中也很是好奇。
  
  九龙塔构造图白炎早已熟记于心,首先,这似乎没有门户的第一层便是他巡查的禁地。第二层白炎上次来过,却没有进入,只是看到深雪在里面一无所获,此次进入,果然,入目的就是一个大厅,周围一览无余,看不出有何奇怪之处。这一层没有禁地,巡查的重点是供桌和牌位。其实,每一层的供桌和牌位都是侍卫统领巡查的重点,显然,作为皇室灵祠,敬帝也不希望有人打扰到先辈们的安息。
  
  “这塔果真有些奇怪,从外面看是八面墙壁,从里面看是九面墙壁,不知其中是否有什么玄机。”白炎再次仔细看了看周围,然后便出了第二层,向第三层走去。
  
  一路探寻,一面与从天翅手中得到的九龙塔构造图核对,一面对比着深雪的猜测。深雪对每层内供奉的灵牌猜对大半。第三层内供奉着历代出名将领、功臣,第四层供奉着历朝未成为帝王的直系血脉家属的牌位,这点令白炎有些诧异,历朝未成为帝王的直系血脉便是皇室血脉旁支的第一代,却为何要将他们与他们的家属分别安放在第二层和第四层?而且,第三层的功臣和第四层的家属都是非皇室血脉者,为何却要凌驾在皇室血脉旁支之上?这些,很有些不合常理。
  
  第五层不是历朝皇帝的兄弟姐妹灵牌,而是历朝侍卫统领的灵牌。第六层是历朝皇妃的灵牌,第七层安放的是历朝皇后牌位,第八层是历朝帝王灵位。第九层是祭天之所。二到五层,没有巡查禁地,到第六层开始往上,禁地和机关便开始出现,并且越来越多。
  
  对皇室和寻常侍卫来讲,机关所在之处是他们的禁地,而且一般侍卫的巡查范围在五层以下,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不允许到第六层以上。对侍卫统领来说,这些所在正属于他们重点的巡查范围。这些机关的安全维护,是身为侍卫统领的职责。可正副统领的身份还是有着不小差别的,正统领知悉所有的机关埋伏,副统领只知道大部分,有些极为隐秘重要的机关所在,也是副统领的禁地。白炎拿到的是正统领天翅的图纸,极为详尽,看到每一层简单的布局中都隐藏着极大的凶险机关,不由暗暗乍舌。因着这些机关埋伏,白炎很容易便发现了被机关埋伏所守护的几处毫不起眼的所在,这些所在是侍卫统领的禁地,皇室人员却不受影响。按捺下一探究竟的好奇心,白炎将每一处禁地都记在脑海,然后再次返回第二层。
  
  没有哪座塔形建筑会把第一层修成实心,那么,第一层一定有着入口才对。可是这入口究竟在哪里?思来想去,白炎觉得,入口应该便是在第二层。
  
  虽然第八层和第九层几乎已经步步机关,白炎却总觉得最重要的地方应该是第一层,虽然,应该存在入口的第二层没有任何机关防护,可谁又说的准呢?弄不好,天翅的那份九龙塔构造图中也有没被记载的特别隐秘机关。而这些,只被皇室,甚至说可能只被敬帝一个人掌握。
  
  “从塔内的防护程度来看,敬帝对这九龙塔很是重视,那么以他的性格,自然是不可能会让这些秘密被外人知道的。想必当初负责修葺九龙塔的所有工匠,都被敬帝给屠戮了吧?”白炎叹了口气,用力在地上跺了两脚,传出仿若实地般的声响。扬了扬眉毛,白炎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第三层到第九层,每层都是木质地面,用力跺下去的话会感觉到轻微弹性,同时有比较大的闷响。而这第二层的地面看起来虽然也是木质,并无特殊之处,可根据跺脚的感觉,木板之下应该还有一层不薄的石板。仅从这一点上便不难发现敬帝对第一层的重视了。
  
  白炎也和当初的深雪一样,仔细打量着第二层内的每一处,然后把九面墙壁挨个摸了一遍,又把地上的几个蒲团搬开再放回原处,就连供桌上的灵牌都一一检查个便,可依旧没发现任何机关入口。白炎皱起了眉,虽说以他的功夫,如果想的话,完全有能力破开地面的石板直接进入第一层,可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愿冒那个险。先不说强行破入第一层也未必见得便能完成他那神秘老师的遗愿,就是为了避免牵连现在依旧在通天塔内陪着敬帝的若菡,他也不能那么做。
  
  “难不成今天就这么算了么?可这第一层的入口究竟在哪里?”白炎叹了口气,身体斜靠在供桌边上,闭气眼睛仔细回想先前自己是否有遗漏之处,却蓦然觉得供桌似乎动了一下。“嗯?”白炎顿时睁开双眼仔细打量了下供桌,刚刚他已经试过,这供桌极为沉重,以他的力气也无法保证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搬动。可这么沉重的供桌,怎么可能被自己一靠就会动?难道说,这供桌根本就不是搬动的,而是需要推动?白炎眼睛一亮,从不同方向试了试,果然,在朝一个方向推动时,那极为沉重的供桌就像脚底装了滑轮,很是轻松地便被推开,露出供桌下一个倾斜的洞口。
  
  “原来竟是这么简单的机关!”白炎暗叹自己将事情想得太过复杂,不过依旧不敢有丝毫大意,仔细听了听周围的动静,然后从怀中摸出一颗明珠,身子一晃已飘近洞内。
  
  借着明珠微弱的荧光可以看到,这台阶并非螺旋,而是弧形,照这个弧度下去,下面应该便是第一层的中心位置了。以白炎淡然的性格,此时也难免有些紧张和兴奋。可是双脚踏上第一层的地面之后,白炎不由有些暗暗吃惊。
  
  头顶上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第二层入口处的供桌竟然自动复位,将入口堵了个严严实实。而此时处在第一层的白炎发现,自己身边只有五尺左右的空间,周围被九扇一模一样的石门紧紧围住。
  
  “九扇门,或许只有一扇可以打开,说不定万一选错,就得面对无数厉害机关。”白炎深深吸了口气,收起明珠,从怀中掏出火纸,吹了几口气将火纸点燃,分别将每扇门看了个仔细,然后抬起一根手指,在一扇门上轻轻一按,石门上不显眼的位置便留下一个浅浅的指痕。有了这个标记,白炎才伸出手掌将石门推开。
  
  刚刚白炎在查看的时候便发现,九扇石门虽然一模一样,却只有这扇门的缝隙处边角略有光滑,而且看门下缝隙处并无灰尘,显然是近来经常开启。能来到这里的应该只有敬帝自己,那么显然,这扇门后面是安全的。
  
  门后确实没有机关,也确实如白炎所料,里面是一个不小的房间。可是白炎万万没料到的是,这房间里竟然会有人。
  
  “糟了!”白炎心中一紧,在看到那人的同时,整个身子已经闪电般扑了过去。
  
  房间内的人看到白炎似乎也吃了一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白炎便迅雷不及掩耳地到了眼前,同时,白炎五指并拢,立掌如刀,狠狠斩向那人的脖子。那人明显也是位高手,眼看来不及闪躲,只得将头一侧,嘴巴一张,竟然打算用牙齿咬白炎的手刀。同时,上半身后仰,双腿弹起,狠狠踢向白炎胸口和小腹。
  
  “好强的应变能力!”白炎暗赞了一声,他的胳膊毕竟没对方腿长,如果招式不变,他一记手刀可以轻易击碎对方牙齿,甚至将对方面孔撕裂,却未必能造成致命打击。同样,自己也将无法闪开对方双腿的攻击。白炎并不想与对方拼个两败俱伤,立刻足尖微微用力,吸气收腹,整个身子立马不受力般飘起,手刀借势回收,屈肘下压,以肘尖撞向对方左腿足三里,另一只手屈指成爪探出,疾抓对方右腿脚踝。
  
  “白统领住手,老夫有话说。”对方身子已经腾空,此时看到白炎变招,急忙腰部用力,凭着一口真气强行将身子侧转,双腿借力旋动,在白炎顿住身形后很是狼狈地用手撑了下地面,这才站稳,“白统领,老夫天禁,咱们见过面。”
  
  
  第二十章【长生谱之秘】
  白炎收手站立,冷冷地看着面前的黑袍人。不错,这是天禁,帝宫中大名鼎鼎的天禁,禁卫军中至高无上的存在,梁智、天翅的师父,幽莲的义父,敬帝的侍卫兼心腹,聚贤榜据说就是他为敬帝搞出来的东西。
  
  白炎见过天禁,当然,只是当初匆匆见过一面,前后也不过就几秒钟,两人更没有任何交谈。可是天禁这么大名鼎鼎的人物,又成天裹在一件黑袍里,这么奇特的人见一面就足以令白炎将他牢牢记住。
  
  刚刚看到天禁时火纸便被白炎随手抛了出去,此时才飘到地上,闪了一下,化作灰烬。房间中并非一片黑暗,天禁显然已经在这里有一阵子时间,墙壁上的灯是亮的,可白炎并没有去打量周围的布局摆设,只是紧紧盯着天禁。虽然从刚刚的交手来看,天禁并非他的对手,可要想短时间将天禁制住也并非易事。而且这房间天禁应该比他熟悉,天知道是否有什么厉害机关存在,白炎不敢有丝毫大意,尤其,印象中天禁又是敬帝的人。
  
  “别担心,我和你师父算得上是故交,今天的事不会传到敬帝那里。”天禁调息了一会儿,呼出一口长气,看到白炎眼神不善,急忙摆了摆手,“要是再年轻十几年,老夫即便依然不是你对手也会陪你好好走上几招,除了你,天下间够资格跟老夫动手的人并不多。可是如今年纪大了,再打下去怕是老夫这身体熬不住。”
  
  “你认识我师父?”白炎嘴角浮起一丝冷笑,“难得,我都不知道他究竟姓什么叫什么,有什么名号,你却比我这做徒弟的都明白。”
  
  “你不信?他把《长生谱》教给你,必定需要许多年的功夫,这么久时间你竟然不知道他是谁?”天禁一脸不信地看着白炎,“他与我个头差不多,身上满是烧伤的疤痕,最与众不同的是他无论何时都是一副淡然的样子,虽然没你这么明显。而且他从骨子里有一种高傲,那种君临天下般的气质,即便不是刻意,你也能察觉到的吧?”
  
  “首先,我并没学过什么《长生谱》。我所修炼的是一种名为《伤天策》的功夫。这几年倒是听说过《长生谱》,据说是天下第一奇功,可惜从未见过。至于教我功夫的人,确实与你个头相仿,也有着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君临天下气质,可他并非满身烧伤。”白炎嘲讽地看着天禁,他那位神秘老师至死都是将自己紧紧裹在一件黑袍里,比天禁遮挡的还要全面,连面部和双手都裹得严严实实。浑身烧伤疤痕的是他父亲,一个唯唯诺诺的老好人,没什么脾气又胆子极小。这两个人若是凑在一起,倒是能满足天禁所说的特征,可惜,自己的父亲与师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而天禁所说的是一个人。
  
  “《伤天策》?世上哪有这种功夫?”天禁愣了愣,似乎还有些不死心,“《长生谱》是当年我们几兄弟与那人共同研究多年才修补完善的,所以我对这功夫极为熟悉,刚刚虽然只是匆匆过手几招,但你施展的的确是那上面的功夫,那种气息绝对错不了。不久前你应该见过一个身材壮实的汉子吧?还说他心经有伤,如果不注意调养的话活不久?那人是老夫五弟。如果不是修炼了《长生谱》,你怎么可能仅凭匆匆一面就能看出他的旧伤?”
  
  “天下间神奇的功夫并非只有《长生谱》,我的《伤天策》能看出他的伤势,有什么好奇怪么?”白炎摇了摇头,“天禁,你是一个人物,若是想用这种方法来拖延时间施展什么阴谋诡计的话,可就错了。今天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的。”
  
  “《伤天策》,伤天策,伤,天策。”天禁一阵喃喃自语,随即恍然,哈哈笑了起来,可眼中却看不出丝毫欢喜,竟是有着一些悲凉、后悔、自责和惋惜,一会儿之后才重新面向皱着眉头的白炎,“白炎,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诉你,你所修炼的绝对是《长生谱》没错,之所以当初你师父告诉你它叫《伤天策》,只因为你师父就是曾经的策帝——天策,因为心中和身上的伤,才会给《长生谱》起了这么个名字。”
  
  “什么?你说我师父是策帝?当年死于帝宫大火的策帝?如今敬帝和长公主天星的大哥?”白炎冷笑,“天禁,这笑话可并不好笑,行,你一次把话说清楚,我现在很有兴趣听你编故事,看看你还能不能讲出更离奇的事情来!”
  
  “既然确定你修炼了《长生谱》,那必定是策帝陛下的亲传弟子,所以有些事情必须要告诉你的。”天禁反而一点都不紧张了,拉了把椅子自顾自坐下,目光似乎穿过白炎的身体,穿过时空,声音也有些飘渺起来,“当年敬帝还是武王,当时天策陛下是大夏皇帝。因为发现武王竟然与泠妃在玄天阁偷情,策帝大怒,于是借着祭拜先祖的机会对武王发难。那时的武王还很年轻,功夫也是极好,而策帝性格淡然,对武功并不热衷,所以他知道自己不是武王对手,只有让我们这些侍卫动手,只是策帝不知道,我们这些侍卫,都已经听命于武王了。由于策帝提前的安排,飘絮皇后和天星长公主都没参加祭奠,在场的只有武王、策帝、泠妃和我们这些侍卫。武王见我们控制住策帝,便对泠妃说,希望她能回到自己身边,但他也看得出泠妃对策帝感情更深些,就说让她自己选择,然后先离开了玄天阁。我们当初接到的武王指令是杀了策帝,如果泠妃不回心转意的话,也一并杀了,然后火烧玄天阁,就说策帝和泠妃死于大火。可说实话,我们都已跟随策帝多年,确实下不去手,我们都有心放他们一条生路,奈何自己的生死也捏在武王手里。后来,我将策帝和泠妃带到玄天阁之下的密室,这处密室历来只有当朝帝王才能知晓,要不是曾与策帝陛下一起修补过《长生谱》,我也不会知晓。我叮嘱他们在里面不要出声,最多三天,我一定会回来救他们出去。然后我们开始点火,将整个玄天阁都烧了起来,我们才退出去,向守在外面的武王汇报,说策帝和泠妃都已死了。那时火已经大了,武王也没法进去搜查,直等到整个玄天阁都快烧毁了,才命人救火。然后对外宣称策帝与泠妃死于大火,他理所当然登上皇位,明着修葺玄天阁,暗地里将当时参与的那些侍卫一个个除掉,要不是我一直表现得很是忠心,又被他紧紧控制在手里,估计也活不到今天。”
  
  天禁叹了口气,“其实第二天傍晚我便悄悄潜入了密室,可当时密室中只有昏迷不醒的泠妃,策帝已经不知去向。我将泠妃救了出去,从他口中得知,策帝在大家忙着救火的混乱时便已经离开,他当时被武王与我们这些侍卫背叛,心中早已不再相信任何人了。后来没多久飘絮皇后和羽皇子也被敬帝秘密杀戮,其实我把他们放了,敬帝并不知道。”看白炎依旧冷冷听着,并不为所动,天禁不仅有些着急,“白炎,那《长生谱》是老夫与策帝陛下还有几位好兄弟一起研究多年才补齐,普天之下只有一本,就掌握在策帝手里。即便我们这些兄弟也只是各自知道一部分而已。所以教你的一定便是策帝陛下本人!他武功不高,当时的大火就算侥幸逃出也必定身负重伤!难道这么多年里你就从未怀疑,教你这么厉害武功的师父为何自己从未在你面前显露出一丝高深的武功来?”
  
  听了天禁最后一句话,白炎心中不由一动,这件事他已经怀疑很久了。
  
  “因为《长生谱》必须要从小就开始修炼,而且得先用药物易筋洗髓,虽然都是些常见药物,但没有这个基础的话,就算修炼也难至大成。而一旦过了十岁,那么任你天资再高也无法修炼。所以我们几兄弟与策帝都知道这是天下第一奇学,却没一人修炼。”天禁叹息,“能够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若是你还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相信你倒不是不行,只是我还有几点疑惑。若是你答得令我满意,今天,我可以不杀你。”白炎漠然地看着天禁,“看敬帝陛下对天星的态度,他应是一个重情的人,为何一定要杀了自己的亲哥哥?你说你先后放过策帝、泠妃、皇后、皇子,可为什么敬帝对你没有丝毫怀疑,还这么重用你?九龙塔被烧毁过一次,那间密室是否还存在?既然你对敬帝并不忠心,这么多年来你一定培养了一批自己的势力,你究竟想做什么?也想当皇帝?”
  
  天禁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深深地望着白炎,良久,才道,“敬帝确实是一个重情之人。当年他与策帝反目,弑兄夺位并非一时冲动,而是策划了多年。虽然原因很多,但最重要的是他对泠妃的感情。最开始,泠妃是他的恋人。自从泠妃进入帝宫那一刻起,他便有了篡夺帝位夺回泠妃的心思。《长生谱》,或许也是原因之一,他并不知道修炼的要求,而传说中那种可以长生的诱惑很少有人能够抵御。所以他重情,再加上《长生谱》和帝位的诱惑,才对策帝生出杀心。至于他对我从不怀疑的原因,就在于我早已身中奇毒,每月都要依靠他的解药才能活下去。而且杀策帝是我动手,已经无法回头,除了效忠于他,我没有别的选择。若非有这两层关系,他又岂会相信任何人?那间密室还在,现在只有我知道那里,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带你去。对皇帝的位子,我没兴趣。每个月都要依靠敬帝的解药我才能活下去,虽然如今我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岂敢有非分之想?这解释满意么?”
  
  “满意。不过,我不信你。”白炎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第二十一章【玄天阁密室】
  “放心,我说过,只要你的回答令我满意,我便不会杀你。之所以说我并不信你,那是因为你也出现在这里。”看着天禁紧张的目光,白炎脸上也露出一丝微笑,“这里是九龙塔的第一层,本身就是一间,哦,应该说是一处密室,虽然不知道其余八间屋子内是什么,但很明显,这间是敬帝常来的地方。而且,他来这里时并不会带你在身边。所以,如果你真对他没什么想法的话,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今晚敬帝宴请群臣,你这位贴身的护卫应该陪在他身边才对吧?”
  
  天禁脸上抖了抖,表情有些僵硬,强自笑了笑,“白炎不愧是策帝陛下的传人,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不错,老夫来这里其实就是在等你。”见白炎饶有兴致地望着自己,天禁只好自己继续说下去,“敬帝让我调查你与两位皇妃的真实关系,我告诉他你们确实是亲戚。但实际上,因为你应该是一直跟在策帝陛下身边学习《长生谱》,所以她们说的话都是漏洞百出,我本身是绝对不相信你们说的那种亲戚关系的。敬帝陛下虽然因此而放心,却依然要我最近多注意你一下,毕竟聚贤榜都守虽说是个虚弦,权力也已经不小,他还有些担心你对他是否够忠心。今夜你离开宴会后不久,我便来了,不过我是一直呆在这里。作为侍卫副统领,你巡查上面几层没什么大不了,可你来到了这里,就证明你并非安心于自己的职责,也想探究些什么,这就说明你对敬帝并不忠心,若非如此,我又岂会将自己的秘密全告诉你?你我现在可以说是一样处境,若是合作,我有把握你能真正掌握聚贤榜,到时候你有着足够的权势,如果对帝位有兴趣,也不是没机会。而我,只要敬帝手中的解药。就算不能合作,我也不用担心你跑到敬帝那里去高密。至于我,你也不用担心,现在你知道的那些如果抖出去,我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你在这里等我,主要还是希望我帮你弄到敬帝的解药?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你都弄不到,何况是我?《伤天策》内力虽然有克制天下奇毒的效果,可我并未修炼到圆满,还无法帮你解毒。”白炎摇摇头,他自然不会帮天禁解毒,若没了毒药的束缚,说不定他会做出什么事儿来,毕竟天禁掌握的势力太过可怕了。“先跟我说说这第一层为何修建如此隐秘,然后再去那密室看看吧。”
  
  “第一层共有九间。这一间是敬帝的修炼之所。别怀疑,敬帝虽然武功早已搁置多年,但现在他的身份,已经不太需要武功了。在这里,他是修炼的心境。你看!”天禁指着墙壁上挂的几幅画,“从左至右,分别是策帝陛下、泠妃、天炎、飘絮皇后、天羽,还有我,天禁。”天禁眼角抽动了一下,“这些人都是让他心情激动或矛盾的人,经常面对,他的心境必然会有所提高,思考问题也就愈发深远缜密。他不相信任何人,我也只是能令他放心而已,还算不上信任。”天禁苦笑,“或者不久之后,两位皇妃和你的画像也会出现在这里吧。”
  
  白炎一一望去,策帝与他那神秘师父的体形确实比较相似,天炎、天羽与策帝比较相似,当然,与敬帝也很相似。泠妃与若菡简直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难怪敬帝会对若菡一见钟情。“这里只是这几幅画像?”
  
  “这里只有这几幅画像。第一层一共九间,有一间与聚贤殿相通,聚贤殿是聚贤榜中人集会之所。还有一间是他搜罗的天下奇书,这么多年,他也想着能够得到一本与《长生谱》类似的奇书,就算搜不到,也要融合出一本来,可他信不过任何人,当年的《长生谱》是有着天下间搜来的残卷为基础,又由数位各方面的杰出人才一起商讨多年才修补完成,敬帝以一己之力想要凭空弄出一本类似的奇书,无异于痴人说梦。其余的几间,分别放置着一些奇珍异宝和各种图纸、信函、典籍之类。不过除了这间之外,另外八间都有着厉害的机关守护,不知道行走方法的话,就算以我的本事,也不敢说能够全身而退。白炎统领虽说武功不弱,却没必要为了那些东西去冒险。”
  
  “我不会去看的。你还不了解我,我没那么重的好奇心,知道有危险,我便不会去的。”看着天禁尴尬的样子,白炎笑了笑,“现在去密室看看吧。九龙塔的密室,连敬帝都不知道的所在,我还真是有些好奇的。”
  
  “玄天阁经过了一次修葺,原来的密室入口已经被封死,不过当初负责监督工程的是我,所以在这里暗暗留下了一个门户。你跟我来。”天禁没有犹豫,带着白炎走出房间,在九扇门围着的五尺方圆空地上站了下来,然后双手如穿花蝴蝶一样不停击打在九扇门之间的九个石柱之上,白炎暗暗留意天禁出掌的顺序和落掌位置,心中隐隐摸到一丝规律,就在这时,天禁突然收掌站立,然后抬起右脚狠狠往地面踩去。“嗡——”一声低沉的震动蓦然传来,接着一根石柱突然从中裂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的通道。
  
  “进去后会下落一丈半距离,然后就到达密室入口。通道比较窄,不过里面没机关。”天禁对白炎交待了一下,便先行进入通道,果然,他一入通道便向下落去。白炎略一迟疑,紧紧跟上。
  
  当白炎双脚落在实地之后,天禁已经点燃一盏石壁上的灯,然后向不远处的石门指了指,走过去推开,似乎并没怎么用力的样子。
  
  等天禁将密室内的灯一一点亮之后,白炎才看到,这密室很大,只有一丈高,其中有好几根石柱支撑,算下来,密室与九龙塔第一层之间有着半丈距离,再加上这么多石柱和顶层厚实的石板,难怪敬帝经常出入九龙塔,这么多年竟然都未发现他脚下是空的。
  
  密室内很简单,甚至可以说简陋。一眼望去,这么大的空间里竟然只有几张石床,一张石桌,几把椅子,几个蒲团,一个大柜子,一个香案。
  
  “柜子里是当年策帝放书的地方,现在里面还有许多珍贵典籍,尽管不如《长生谱》,却也极为难得。你若有兴趣,可以随便取几本看看。”天禁似乎也许久没来这密室了,整个人有些恍惚,“策帝是位好皇帝,一生节俭,最大的爱好便是音律和书籍。当年他最擅长的是箫,飘絮皇后擅长很多乐器,泠妃擅长古筝。有时候来了兴致,他们会一起合奏,我们这些侍卫便有耳福在一边听。那时整个帝宫也不过几百名下人,侍卫一共也不过六十人。这里,曾是我和陛下,还有几位擅长音律、武功、术数、阵法、医术之类的兄弟们一起修补完善《长生谱》的地方。如今十几年匆匆过去,策帝陛下不知所踪,当年几位兄弟,如今剩下的也就只有一半了。”
  
  “我对书没多大兴趣。”白炎打开柜子看了看,见里面都是书籍,心中不由一动,抽出几本翻了下,又放回原处,转身四处看了看,目光一阵闪烁,很是随意地道,“以这密室的防护程度,如果当年策帝真肯听你的话,估计便不会落下一身伤了。不过我现在还一直不大相信教我功夫的便是策帝陛下,更不能确定我学的是不是《长生谱》。好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倒是你说要与我合作,可就算我想帮你从敬帝那儿弄解药,估计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成功的。”
  
  “没关系,以你与两位皇妃的关系,只要她们肯帮忙,总会成功的!解药并不难弄到,关键是解药的配方!否则就算有解药,也不过只能延长我一个月的寿命而已,只有把配方弄到手,才能真正解决我身上的毒患。”听到白炎有意帮自己弄解药,天禁心中顿时大喜,“放心吧,聚贤榜一直都是我在管理,现在你是明面上的聚贤榜都守,只要我稍微帮点忙,很容易就能让你将整个聚贤榜都攥在手里。可不要小看聚贤榜,每年进入聚贤榜的人都是身有所长的人才,而能一直留在聚贤榜的,更是了不得的人物。别看现在那些在外面喝酒的大臣们一个个似乎风光无比,在聚贤榜中人面前,他们一个个都乖觉得很。聚贤榜最主要的任务,便是对他们的一个监管。当然,聚贤榜也有明暗之分,明榜和暗榜之间也会彼此监视。暗榜中人都在一些握有实权者的身边,或是军师,或是副手,随时都能将某位当权者取而代之的角色。这些人都隐藏得很深,甚至会被掌权者当作亲信。明榜中人身份很明朗,就是监管者。这些人都直接听命敬帝,不过敬帝很少见他们,有什么事儿都是通过我传达,所以也可以说他们是直接听命于我。当然,今后会直接听命于你。”
  
  “解药的事儿我会找时间请两位皇妃帮忙。想不到,一个聚贤榜就有如此恐怖的势力。看来,我这聚贤榜都守以后还得多仰仗你了。”白炎笑了笑,“进来的时间不短了,我先出去了。”对天禁拱拱手,白炎走出密室。出了九龙塔,白炎的眉毛却皱了起来,这个天禁一直对自己有所保留。如果天策真是自己师父的话,那当初急着逃走会不会是因为天禁?他一个人偷偷出入密室,是否也在打《长生谱》的主意?看那柜子里的书籍,上面可没有多少灰尘啊!“天禁,不简单,以后得小心点才是。”白炎望了望远处璀璨的通天塔,转身向着住处走去。
  
  
  第二十二章【愤怒的鸿羽】
  白炎的朋友并不多,但把白炎当朋友的人绝对不少。其实,很多时候,你有多少朋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多少人把你当朋友。
  
  白炎如此年轻便已经做到禁卫副统领,被敬帝和最得敬帝宠爱的天星长公主青睐,且与敬帝宠爱的两位皇妃有着亲戚关系,更有着不下于梁智副统领的功夫。如此未来不可限量的青年英雄,谁会不努力和他交朋友?整个帝都,见过白炎的不多,但因着种种目的想把白炎当朋友的人,绝对不少。
  
  对这些口头上的朋友,白炎并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自己那老师临终前的遗愿,以及若菡。所以白炎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并没有再入九龙塔,他信不过天禁,只是找机会与深雪讨论九龙塔内的情况,虽然白炎更希望的是与若菡厮守在一起,可他知道,若菡这段时间里没时间陪他。
  
  “这是九龙塔的详细图纸,或许没有敬帝手中所掌握的图纸详尽,有些地方却连敬帝都不知道。”白炎将一份手绘的图纸交给深雪,这图纸是他探过九龙塔之后所绘,其中没有任何隐瞒,“我标注的很详细,就连敬帝都不知道九龙塔之下还有一层密室。不过那里你不要一个人去,只不过是一处早已废弃的书房而已,并无特别之处。何况,天禁有可能会在那里,你,不是他对手。”
  
  “你是在关心我么?不要对我太好,否则我可是会当真的。”深雪脉脉含情地对白炎抛了个媚眼,看到他皱起眉头,却咯咯笑了起来,“放心,我只是开个玩笑,不会对你有非分之想的。聚贤榜都守,先斩后奏,你风光的紧,不过可惜,我的目的只是九龙塔,并不是你。”深雪叹了口气,幽幽地望着白炎,“算起来,咱们也算得上是朋友,如果听我一句劝,你今后就离若菡那丫头远一些,办完自己的事儿就离开这里,别搀和什么。虽然年龄不大,那丫头的心机却很重,不是你能应付得了的。”
  
  “若菡那里你不用担心,怎么说如今咱们也是亲戚,她要是出了差错,你我也难以幸免。”白炎瞥了深雪一眼,“九龙塔内的确藏着隐秘,否则敬帝、天禁不会那么惦记。我可不相信他们去那里仅仅是怀旧。可是近来你不要去九龙塔,聚贤榜回来的时间到了,而九龙塔内便有通往聚贤殿的密室,无论遇到敬帝还是天禁,你都会有大麻烦。我只能说,在那里并未看到任何与《长生谱》有关的东西,看来,这本书确实已经失传了。”
  
  “我会找机会再去查探的。《长生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他事情。不过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以你的性格,似乎并不喜欢当官,那么出现在这里,是为了若菡还是其他事情?”深雪笑了笑,“天禁的解药我会帮你留意,可听你所说,他并非善类,你可要多加小心的好。对了,这几天你怎么没去找若菡?我看她并不常呆在寝宫里,不会又遇到什么人了吧?”颇有深意地看了白炎一眼,深雪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天不早了,白炎哥哥,你可是该回去了,就算是亲兄妹,这么晚还呆在这里也说不过去了。对了,我好像听天星说,若菡与鸿羽的关系不错,这段时间鸿羽作为聚贤榜最杰出的人才,可是要被敬帝亲自召见的。”
  
  听到深雪的话,白炎拧了拧眉毛,“若菡做什么并不需向你我汇报,而且她有什么朋友,和我有什么关系?”白炎站起身,“这么晚了,估计天星该去找我了,这段时间你自己多留心,我先告辞了。”
  
  出了深雪的寝宫,白炎抬头望了望天空的明月,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没错,他是因着深雪的话为若菡吃醋了。可他并没冲动地去做什么。若涵说过,她的目的是为周族创造机会,就算去见鸿羽,也不过是为了这个目标而已。只要她的心在自己这里,那么她的身体在哪儿,自己又何须太过在意。
  
  虽然如此想,可白炎还是忍不住心头泛起一丝难过。
  
  若菡的确是与鸿羽在一起。敬帝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呆在九龙塔内,今天,若菡是在敬帝离开她的寝宫之后才出来见鸿羽的。
  
  与鸿羽在一起的,还有天星,这是若菡不曾预料到的,所以难免有些尴尬。
  
  “若菡,我知道你和鸿羽之间两情相悦,虽然作为长公主,我应该向着皇兄才对,可毕竟你们认识在先,皇兄将你抢走,是对鸿羽的不公平。”天星咬了咬下唇,“但你现在毕竟已是皇妃,所以,希望你能跟鸿羽把事情说清楚,既然已经没可能再在一起,便长痛不如短痛吧。”看若菡似乎没有什么生气或激动的表现,心头难免有些疑惑,可她更知道,自己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只会令鸿羽和若菡更加沉默。所以随便找个了借口向若菡告辞,便一个人匆匆走向门外。
  
  “若菡,你说过要等我的,如今我真的已经成为三军统帅,握有实权的三军统帅,可是你,你怎么成了敬帝的皇妃!”见天星离开,失魂落魄的鸿羽才双眼血红地瞪着若菡,“难道说,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你参加聚贤榜,只是为了有机会接近敬帝,而我,只是被你玩弄在股掌之间的可笑玩偶?”
  
  “鸿羽,你冷静下,这个样子令我很心痛。”若菡抬起右手按在左胸,眼中晶莹闪烁,“这一切只是个意外!我参加聚贤榜只是为了给家族找个靠山,让我们生存起来不那么难而已。对你,我从没有一点玩弄的意思。你对我的感情我明白,被你误会,我也不想辩解什么。可是你以为,我一个小小女子,能够对抗得了敬帝么?就算我肯拉上整个家族,可面对大夏皇权,我们又能算得了什么?我并不想做什么皇妃,可是,我又能如何?上天会给我选择的权力么?何况,我这皇妃也没那么风光,说白了,我只是敬帝泄欲的工具,是他心中所爱的替代品。可不管怎么说,我是敬帝皇妃这点已成事实,无论说什么,你都不会听的。”
  
  “这么说,是敬帝逼你做的皇妃,并不是你自愿的?”鸿羽血红的双眼中浮现一抹喜色,急忙上前几步紧紧抓住若菡冰冷颤抖的双手。
  
  “这又有什么区别?”若菡苦笑,双手抖了一下试着收回,没有成功,也便任由鸿羽握着,“一个人的能力毕竟太过渺小,就算想与心爱的人在一起都是一种奢望。鸿羽,如今你已是三军统帅,又年轻俊朗,本领出众。天下间喜欢你的女子必定不计其数。忘记我吧,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女孩子,会有属于你的幸福。以后别再来找我,就当作,我们从来没有见过。”
  
  “可我已经遇见你了啊!要不是为了你,我又岂会去做什么统帅?”鸿羽苦笑,看着若菡眼角滑过的泪水,心中泛起无限柔情,紧紧将若菡搂进怀里,“如果,你真是喜欢我的话,这两天我便与敬帝陛下说,让他把你赐给我。若是他不肯答应,我宁愿不做这个统帅,到时候带着你杀出帝宫。天下这么大,我们隐姓埋名,哪怕日子再苦,我也绝不会让你受到一点委屈!”
  
  “傻话!帝宫守备森严,你以为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虽然,我表哥做了侍卫副统领,可另外两位副统领的功夫并不在他之下,天翅统领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测。更何况,敬帝陛下身边还有一位了不得的人物,据说是统领大人的师父。有他们在,你又岂能走得了?何况,我并不懂武功,到时候你自顾不暇,难道希望我们就这样在帝宫殉情么?”
  
  “可是,我们能怎么办?”鸿羽大急,平日里运筹帷幄的才智此时丝毫不见踪影,只觉得心里没了主意,整个思维都是乱的,“要不,咱们私奔吧,偷偷逃出去,他们未必就找得到我们。”
  
  “然后,提心吊胆的过一辈子?整个天下都是大夏的地盘,你我又能逃到哪里去?而且我们走了,周氏一族怎么办?我表哥表姐怎么办?为了个人的幸福就搭上那么多亲人的性命,你认为,今后我还能活的开心么?”若菡叹息,抬手轻轻抚摸鸿羽刚毅的面庞,然后把整个身子都埋在他怀里,“死心吧,你斗不过敬帝的。整个大夏的军队都听他一个人的,虽说你如今做了统帅,可并不见得能调动那些兵马与敬帝对抗。而且,为我那么做,不值得。”
  
  “谁说不值得?你就是我的一切!”鸿羽似乎想到了什么,搂着若菡,眼神一阵变换,“没错,之所以我斗不过敬帝,就因为他掌握着全国的军队,我虽是统帅,却依旧无法命令三军与朝廷对抗。要想从他身边将你抢回来,除非——”鸿羽的眼神变得冷厉,“若菡,你是我的,为了你,就算是与整个天下为敌,我也不在乎。你等着我,不久之后,我一定会将你抢回来,名正言顺地与你在一起!谁敢阻拦,我便杀谁!”
  
  
  第二十三章【塔下第二层】
  通天塔顶层,天敬坐在宽大舒适的椅子上,看着外面的景色。
  
  今天的天气很好,而且天敬也很悠闲。其实天敬每天都很悠闲。作为一个统一大陆的国家君主,他已经站在人生最高的巅峰,除了每日里想着如何找些有趣的事情让自己开心,便是想着如何与若菡一起看她开心,此外,他的人生已经再没有什么目标。
  
  人活着,总要寻找一个目标的,没有目标就要有爱好,没有爱好就要有信仰,有这些似乎虚无缥缈的存在充斥心灵,一个人才可以不空虚,才可以有前进的动力,才可以有充实的幸福感。
  
  天敬很幸福。他权倾天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整个大陆没有哪个人敢违逆他的想法。他的妹妹天星对他很是崇拜,他有着自己最喜欢的人陪在自己身边,还有一群人成天变着法的想着如何哄他开心,他实在是找不到自己不幸福的理由。
  
  可是天敬其实并不开心。就算与若菡和深雪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并不开心,他知道,无论若菡的长相与浅泠多么相似,无论深雪的气质与浅泠多么相似,她们都无法取代自己心中萦绕多年的那道身影。虽然很多时候他自欺欺人地不去理会这些,似乎这些事情只要不想就会不存在一样。可惜,就像借酒浇愁,短暂的忘却之后是更深入骨髓的清醒,自我麻醉的快乐宣泄之后,紧紧攫住身心的,是更加强烈的空虚。
  
  “高处不胜寒啊!”天敬悠悠长叹,他突然很怀念,很怀念以前自己做武王时的日子,尽管那段日子并不好过。每日里都在与浅泠分别的痛苦中挣扎,每日里想着自己所爱的女人可能正承欢在另一个男人的胯下,天敬都会有种发疯的感觉,他痛恨自己的懦弱,为何不敢向自己的兄长说明自己对浅泠的感情,为何不敢为了自己心中所爱去努力争取。与浅泠在一起,是那时天敬活着的唯一目标,为了这个目标,他隐忍多年,筹划多年,那段日子很痛苦,很惶恐,很矛盾,可是,很充实。如今,自己想要的一切都应有尽有,却突然发觉,这样的日子是那么无聊。身为大夏帝王,周围没有朋友。当年的自己可以很放心地与部下们吹牛调侃,可以一起喝花酒逛青楼,现在遍寻大夏,怕是也找不到能陪自己一醉的人了。身份不同了,话不能随便说,人不能随便信,真正成了孤家寡人。
  
  若菡与深雪接近自己肯定有目的,天敬明白。其实,除了那与自己境况差不多的天星之外,哪个人接近自己是没有目的的呢?无非是想要些权势,或者是为自己身后的家族势力要些权势,谋些私利。那些曾令自己深深迷醉过的东西,真得到了,却又能如何?人生,不过就短短的几十年光景,一切图谋,不过为了令自己活得更加开心。若是自己追逐的并非令自己快乐的事物,那么,又何必牺牲快乐去拼命追逐?
  
  “大哥,其实我真羡慕你。难怪你当初会那么恬淡地节俭度日,或许,将大夏治理得更好,便是你的目标吧?可我的目标该是什么呢?”天敬从怀中摸出一本书,翻了翻,扬了扬手想要抛开,却又微微迟疑,将手收了回来。“据说《长生谱》是世上最神奇的武学,若能修炼大成,便可羽化飞升。若是得到《长生谱》,或许,我便并不会无聊了吧!可惜,当年一时大意,没有在天策死前搜他身上,估计这部奇书也随他一起化为了灰烬。”天敬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书,眉头微皱,“《天缘录》虽成功融合了天下间几十种高深武学,但充其量也不过是一本未经实验过的秘笈而已,于我,并无丝毫用处。”天敬突然侧过头看了眼身侧不远处突然出现的黑袍人影,“天禁,这些年来你很少会主动显形的,所以,我想知道有什么事情令你敢打断我的思路。”
  
  “陛下,《天缘录》就算比不上传说中的《长生谱》,却也是您多年心血。这部书对您来讲,或许没有大用,可若是把它放出去,同时再传出点风声,想必会有无数武林中人趋之若鹜,为它争个你死我活。这样一来,总会让生活多些乐趣。反正那些自命不凡的武林中人个个桀骜得很,让他们自我消耗一下,对朝廷对百姓都有好处。”
  
  “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把你留在身边么?”天敬眯起眼睛看得天禁心头一阵发毛,强自镇定着摇了摇头,听到天敬接下来的话才总算是松了口气,“你的功夫差不多可以说天下间再难逢敌手,可你知道,功夫再高也是一个人,一个人能力再强也是无法与千军万马对抗的。我一直留着你,就因为你总能想到一些方法来让我开心。这件事你去办吧,我等着好戏上演。”
  
  “是,陛下!”天禁心头一喜,接过天敬抛来的书,身形晃了晃便已失去踪迹。
  
  
  周围是一片冰冷黑暗,只有一点微弱的烛火飘摇不定。若是沉下心仔细聆听,便会发觉一个几乎微不可查的脚步声与那飘摇的烛火一起由远而近,抬眼望去,却是一个身着宫装的妖娆女子,挑一盏烛火,在这冰冷的黑暗中踽踽独行。
  
  此处是一条密道,密道一端的出口在聚贤殿,另一端的出口在九龙塔第一层的一间密室。
  
  深雪是从聚贤殿进来的。聚贤殿虽也在帝宫之内,平日里却没什么人会去刻意防守,整座大殿只是为了聚贤榜中人回朝述职或者面圣所用,大多数时候,基本上就是个空无一人的摆设。
  
  原本,深雪是答应白炎不一个人贸贸然探寻九龙塔的,她清楚天禁的功夫有多么可怕,可却依然决定一个人来探寻这九龙塔。深雪知道,虽然白炎对自己表现得很有些冷淡,但只要自己提出,他肯定会陪自己一同前来。可是深雪不能。
  
  她之所以进入帝宫接近敬帝,所为的,也就是这九龙塔。她的命是亭主给的,对于亭主交待的任务,她从未有一刻忘却。而这任务,让白炎知道并不合适,尽管,她对他挺有好感,可他毕竟不是酒香亭中的人。
  
  深雪算过日子,自己进宫已经快两年了,两年的时间里,亭主交待的任务还没有一丝进展。虽然,现在的生活挺安逸,可她心中却越来越焦急。是以,今天得知敬帝会去找若菡,她便一个人悄悄溜了出来,从聚贤殿后的密道潜入九龙塔。
  
  白炎所绘的图纸极为详细,深雪一路走到九龙塔第一层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心中稍稍放松了许多。进入第一层的中心位置,将手中灯笼轻轻放在地上,再次将白炎记载的手法细细回想一遍,深雪的双手化作一片残影,不断击打在周围的石柱之上,少顷,一根石柱上裂开一道门户。深雪心中一喜,这一切与白炎描述的一模一样,没有迟疑,急忙提起灯笼走进那道门户。
  
  虽然听白炎说过,可真正进入这九龙塔底的密室,深雪还是有些震撼。首先的感觉就是大,空旷的大。密室中摆设很少,所以深雪没花多少功夫,便已经将整个密室探查了一遍。旋即,几乎没什么迟疑的,她打开书柜的门。
  
  书柜里摆满了形形色色的书籍,虽然第一次来到这里,深雪却仿佛比白炎要熟悉得多,对众多在外面千金难求的书看也不看,径自将面前位于第二层的几本书挪到一边,然后将手探进去轻轻一压一旋,随即立刻后退了两步。
  
  书柜没有任何动静。
  
  深雪似乎知道这种情况的发生,所以退开后并没留在这里,而是快步走向不远的石床。平时看起来浑然一体的石床,此时不知何时已经裂开一个四方形洞口,深雪提起灯笼一照,隐隐能看到有石阶一路向下延伸。
  
  “亭主真是神通广大,想不到,可能连敬帝和天禁都不知道九龙塔内还有这样的所在,亭主却摸得一清二楚。”深雪吸了口气,压下心中一丝紧张和兴奋,提起灯笼顺着台阶走了下去。
  
  周围很暗,深雪将墙上灯盏一一点亮后,才终于看清,这阶梯并不长,很快,她的双脚便落在实地,这里,是九龙塔下的第二层。而在深雪双脚落在地面的瞬间,上一层那位于石床的出口便自行封闭,好在,这塔内似乎有换气孔与外相连,空气中并没有让人憋闷的感觉。
  
  第二层内的物品同样不多,这里是一处灵祠,供奉着许多人。只是与上面的玄天阁不同,这里供奉的只是大夏历代帝王,而且,每位帝王留下的也不是一个小小的牌位,而是一个小小的龛,每一座龛上都用朱砂写着帝王的名号,里面摆放着那帝王的雕塑。深雪仔细看了下,从大夏第二代帝王到上一代的策帝,都在其内,而且古怪的是,看每座龛中雕像的样子,似乎都是在二三十岁的年纪。
  
  “难道说他们每个人都活不长?或者说,他们是在还活着的时候便已经开始为自己立下了灵位?”想到这些帝王可能都是自己给自己立的灵位,深雪浑身一阵发冷,急忙将房间里所有的灯都点燃,这才觉得稍微舒服了些,“果然,亭主所料没错,这里没有敬帝的灵位!难道说,并非策帝在临死前将帝位传给他,而是他某朝篡位?”
  
  
  第二十四章【塔下第五层】
  压下自己心中的疑惑和惊惧,深雪走近策帝的灵龛。
  
  策帝的灵龛与其他人并无不同,也是一个二尺见方的石头格子,里面策帝的雕像高约尺半,雕工很是精细,看起来栩栩如生。灵龛之内,在雕像左侧有一个巴掌大的石牌,上面用朱砂写着“第三十二代血脉拥有者,天策。妻,公孙飘絮。子,天羽”。雕像右侧放有一个一指高的玉瓶,瓶颈处系着一缕头发。深雪拿起玉瓶细看,只见瓶口处被腊紧紧封住,透过蜡质,隐隐能看到里面刻画有怪异的红色花纹。将玉瓶放下,仔细查看其他灵龛,深雪渐渐发现一点规律。
  
  每个灵龛的大小基本一样,雕像的高度基本一样,灵龛内的布局也基本一样。都是在雕像左侧放一石牌,除了笔记不同,上面写的都是第几代血脉拥有者,姓名,妻子各是何人。在雕像右侧放一用蜡封口的玉瓶,上面系着一缕头发。而且,通过三十一面石牌记载,上一代帝王的子便是下一代的血脉拥有者。错非每代帝王都仅有一子,但这明显不可能,天策和天敬便是亲兄弟,那么以前那么多代帝王,皇子肯定也不少,怎么他们在为自己立灵位的时候都只会写出一个皇子的名字?而那位皇子必然毫无意外地成为下一代帝王?除非,在他们为自己立灵位的时候便已经确定了下一代帝王的人选,可那时所有皇子应该都还年幼,他们凭什么就肯定自己写下的那位皇子就是最适合的帝位继承者?难道是只有那位皇子才继承着帝王的血脉?这怎么可能?血脉来自父母,谁敢给皇帝戴绿帽子?就算真有人敢做,可身为皇帝者本人并不知晓,又是凭什么断定其他人便没有继承自己的血脉?
  
  “古怪,这大夏皇室处处透着古怪。开国时一朝九帝便很是令人费解了,在帝宫中建塔做灵祠更是前所未闻,而且看这样子,上面的九层宝塔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摆设,真正的灵祠却在九龙塔之下。怪不得,历来皇宫中都说灵祠是玄天阁而不说九龙塔,谁又能想得到一座塔内竟然建着真假两座灵祠!”深雪一阵感叹,“连当今敬帝都未必知晓的所在,亭主为何却如此熟悉?而且,他花费那么多时间培养我进入帝宫,竟然只为了让我弄清楚这灵祠内是否有敬帝一席之地,以及策帝的石牌上所写妻子是谁,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大的干系?”摇摇头,深雪想不明白酒香亭主的用意,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小心翼翼地将策帝身侧的石牌拓印了一份放入怀中便打算原路返回。可是才走了两步又突然顿住。
  
  “塔下第一层是一间密室,第二层是灵祠,那么,下面是否还有第三层?这塔下究竟有着几层?每一层又是什么样的所在?”深雪一阵犹豫,想到说不定这地面之下和地面上一样也是九层,说不定其中便有着那本天下第一奇书《长生谱》,心中便暗暗拿定了主意。看了看灯笼里的蜡烛,深雪估算了下时间,仔细在这第二层中查看起来。
  
  深雪并不知道是否下面还有一层,更不知道如果有的话,机关会在哪里。可酒香亭主培养她多年的目的便是让她探查九龙塔,岂会只教她曲艺武功?探查与破解机关之术才是深雪最拿手的学问。
  
  深雪的猜测没有错,花费时间不长,她便找到了进入第三层的入口,可真到了第三层之后她便有些失望。第三层之中确实摆了许多在外面早已失传的书籍,看样子多是大夏统一各国时搜刮而来,可其中并没有《长生谱》。这里每一本书籍都有一个单独的格子存放,格子上有书籍的名字,可摆放《长生谱》的格子中空无一物。除了书籍,这里还存放着许多兵器盔甲,深雪随意抽出一柄刀来,虽然刀鞘上锈迹斑斑,刀身却是寒光逼人,看来这些兵器也都是千金难求的珍贵之物。不过深雪对这些兵刃并不感兴趣,随手舞了两下便又放回原处。探查完第三层,深雪又开始寻找第四层的入口。完成了亭主交待的任务,她觉得浑身都轻松许多,精神一放松,好奇心就格外重了起来。
  
  
  一个下午都被天星缠着,白炎很是有些心烦。闭上眼睛修炼一会儿,感觉到一直困扰自己的瓶颈没有丝毫松动,也便不再强求。对于自己所修炼的《伤天策》是否便是天禁口中的《长生谱》,他也说不准,心中更是不大相信自己师父会是落拓的一代帝王。当初师父教他功夫时曾经说过,如果修炼遇到了瓶颈,不妨暂时停一停,个人努力虽然重要,但什么事情都讲个机缘,机缘不到的话,过分的执着只会伤了自己。所以白炎打算放松下修炼,也放松下自己的心情。
  
  心情一放松,白炎就想起了若菡。有一阵子没见到若菡了,前段时间被修炼的事儿困扰还不觉得什么,现在却突然想念得厉害。看了看天色已晚,白炎悄悄走出了统领府。远远的,白炎便听到若菡寝宫里传出敬帝的笑声,皱了皱眉,他将握紧的拳头松开,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向深雪的寝宫走去。“是时候与深雪商量下再探九龙塔的事情了,帮师父完成了遗愿,我也就可以不再在乎还能否留在这帝宫。”
  
  令白炎没想到的是,深雪竟然不在寝宫之内。这么晚了,她与天星的关系并不好,没陪着敬帝,没在寝宫,没去统领府,还能去哪儿?白炎心中略一思索,面上便不由得一紧,心中不由暗叫糟糕,急忙向九龙塔走去。
  
  对于九龙塔内的机关,白炎并不如深雪熟悉。他只是在与天禁一起到地下密室时发现书柜中的书摆放得有问题,想着其中肯定会有些蹊跷。此次前来,看到第二层格子上摆放的书明显被人挪动过,心中不免暗暗焦急。深雪虽然已经将书籍放回了原处,可那挪动的痕迹显然瞒不过白炎的眼睛,更何况,深雪最大的疏漏之处便是这里空气流通十分缓慢,她身上那种淡淡的香气早已暴露了她的行踪。
  
  进入塔下第二层并没花费白炎多大功夫,他不能肯定这塔下的层层密室是否还有其他入口,不能肯定天禁是不是也在里面。白炎知道,天禁绝对没那么好说话,如果不是武功不如自己,上次相遇他未必会对自己那么客气。虽然深雪有着皇妃的身份,可若是在这里出事儿,怕是没人会怀疑到天禁的头上。
  
  进入第二层之后白炎也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这地下竟然还有一处灵祠,而且看起来仿佛这里才是真正的皇室灵祠。略微留意了下策帝的灵龛,白炎不敢多做停留,急忙寻找下一层的入口。
  
  白炎的功夫便是号称武功天下第一的天禁也不是对手,但他对机关却并非擅长,仔细寻找了许久,才通过一处墙壁上微不可查的纤细指印打开了下一层。白炎已经尽可能地让自己动作更快一些,可因着对机关的不熟悉,他的动作依旧比深雪慢了许多。直到第五层,白炎才总算看到了深雪的身形。
  
  深雪此时的情况并不好。她一直觉得这塔底不会有什么厉害机关,就算是有,以她对机关的掌握程度,想要破解也并非难事。
  
  和深雪估计的差不多,这塔底也是一层层类似宝塔的密室建筑,不过是倒悬的宝塔而已。第四层是一处很古怪的炼药室,其中堆放着许多珍贵药材,还有炼药的鼎炉,以及一些废弃的药渣。所以深雪在第四层没怎么停留,便进入了第五层,可是一进入,她便开始后悔了,只是当知道后悔的时候,也就已经迟了。
  
  第五层没有柜子桌子之类的东西,就是一间空空荡荡的大厅,大厅靠着墙壁处立着一个个金属制成的人偶。这些人偶与真人一般大小,却没有面目,整个头颅就是一个金属疙瘩,身材比例也不美观,仿若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圆柱体金属块拼凑出的一样,很是粗陋笨拙,有些人偶手中还可笑地拿着兵器,仔细看去,便发现不是人偶拿着兵器,而是那些兵器与它们的手是浇铸在一起的。因为前几层都很奇怪,所以深雪也就见怪不怪地没大在意,可是当她走过大厅中心想要继续寻找下一层入口机关时,周围墙壁上的灯却自行点亮,同时,那些粗陋的人偶却动了起来,他们一动,若菡便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
  
  这些金属人偶确实很难看,很粗陋,可是绝不笨拙。不仅不笨拙,还相当灵巧。深雪的脚刚刚跨过大厅中心,距离她最近的一个人偶便迅雷不及掩耳的对她发动了攻击。
  
  这个人偶的攻击迅捷而单调,只是挥拳、直击。深雪大骇,急忙丢下手中的灯笼,伸手抽出腰中软剑便向着金属人偶刺了过去。练武多年的人面对危险时会有一种本能的习惯,一招一式不用多想便会根据不同情况自行使用出来,这种不用思考便可以出招变招无疑会令他们的动作更快捷,在与人争斗时能够更占优势。可有时候,优势也会成为破绽。深雪忽略了一点,这些人偶不是人,浑身金属的它们根本就不怕软剑的攻击。意识到这点时,深雪已经来不及变招,勉强侧过身子,虽然避开了人偶的拳头,却被这飞扑过来的人形金属撞出老远,口中一甜差点吐出血来。急忙再退开两步远离攻击自己的金属人偶,那人偶却身形一顿退了回去,同时,深雪感到身后一阵劲风袭来,这次她不敢再随意攻击,只能闪避游走,可无论她怎么闪避,距离她最近的那个金属人偶都会对她发动攻击,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同时攻击她的金属人偶便会增加一个。
  
  白炎赶到的时候,已经有六个金属人偶在同时攻击深雪,她虽然握着软剑,却丝毫没有还手之力,雪白的衣衫上沾染着点点鲜红的血迹。情况,已经岌岌可危。
  
  
  第二十五章【秘笈天缘录】
  白炎眼见受伤的深雪只能勉强躲避,可那围着她的六个金属人偶却攻势愈发凌厉绵密,当下顾不得多想,急忙飘身而起,向着深雪掠去。
  
  双脚落地,白炎心中便是一动。他不懂机关之学,却依旧能够找到这里,正是因为他有着过人的感知能力,因此,在双脚接触地面的一瞬间,他能够感觉到脚下传来一丝极为微弱的震动。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探出双掌一抓一带一甩,一具正攻向深雪的金属人偶便被白炎用巧劲给甩了出去。“这家伙好重的分量!”白炎甩了下由于估计错误力道不足而被震得发麻的双手,护着深雪与余下的五局人偶游斗起来。
  
  现在,白炎已经知道这些人偶并不是包了层金属外甲,而是整个用金属制成,所以自然不会去跟它们硬碰硬,而是不断用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卸开人偶的攻势,甚至还借力打力,不断将一具具人偶甩出去,那些人偶也很是奇怪,一旦倒在地上便会停止动作,仿佛再次变成一个粗陋的雕塑。只是每倒下一具,便会有一具新的人偶从墙边闪出,始终保持着有六具人偶在同时对他们发动攻势,而且只是片刻功夫,围着他们的人偶就又增加了一具。
  
  时间,一点点过去,即便以白炎的功夫也不由开始皱眉。只是一炷香左右,围着他们的人偶便已经增加到了九具,这似乎也是人偶配合的极限,虽然墙边还有些人偶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但只要这边攻击的人偶数量不减少,它们便不再加入战团。
  
  有了白炎帮忙,深雪顿时轻松许多,急忙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枚药丸放入口中,这才仔细观察这些人偶。
  
  “深雪,到人偶身上去!”白炎的功夫远超深雪,虽然面对九具人偶,却依旧可以分心观察,经过这一会儿的交手,他已经摸出了一点规律。
  
  深雪依言跳到一具人偶身上,这些人偶身体不受人类关节限制,不论前后都几乎没什么死角,深雪又对它们的攻击心有余悸,是以她直接落在一具人偶的头上,于此同时,白炎也纵身坐到另一具人偶头上。几具人偶的身形蓦然一顿,继而纷纷退回原来的站立之所。
 

一共有 1 条评论
这里风景独好 12-31 11:29 Says:
当你已经不爱,我即便倾尽天下,换来的,也不过是一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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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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