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国泽的空间

母亲的目光

史国泽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那双美丽的眼睛中所放射的光芒总含有特殊的意义，它犹如我人生航行中的灯塔时刻照耀着我前行。

小时候，我们哥四个是我们大院中最为团结的好兄弟，也因此被邻里们传为佳话。有时与邻居家的小朋友因为一点小事而大打出手，总是以我们的胜利而结束。但惹起事端的大都是因为我的爱贪小便宜，看别的小朋友玩具好，自己玩起来就不还，人家要时大哥就为我讲情，再要时二哥就用武力相威胁，三哥则从背后抱住人家的腿，自然就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战争。待被打小朋友的家人找到我母亲后，我们就会各自找理由躲开母亲，母亲这时也总是用笑脸把人家送走，接后就会用颤抖而尖利的声音把我们叫到屋内，把门反锁上，用那带有刺人光芒的目光挨个扫视我们，我们也都低下头不敢与其正视，接后就是母亲挥舞着家里扫地的扫帚，把我们哥四个赶着走马灯似地围着墙边跑。待我们哭着喊着并表决心再也不敢打架时，母亲会立刻放下手中的扫帚，背过脸去擦掉自己的泪水，但此刻从她那蒙蒙的泪眼中所透出的目光是激忿的爱怜的和无奈的。

母亲因在水果商店工作，晚上经常装卸水果而加班至深夜，这每每也是我最为期待的夜晚。有时因等不到母亲回来就和衣朦朦胧胧地睡着了，但也会被母亲那柔和悦耳的声音从梦中唤醒。昏暗的灯光下，一根香喷喷的麻花持在母亲手中在我眼前晃动，我往往会扑到母亲的怀中，接过那香喷喷的麻花，并亲上母亲一口。那时的母亲眼中洋溢着夺人的光芒，好像能把整个房间给照亮，爱意和满足如瀑布般从她眼中奔泻出来，激荡着慈祥而多情的波澜，深藏着无尽的情感，嘴角挂着甜甜的笑意，异常地美丽。另一根麻花是给奶奶的，半篮水果也会被哥哥们分吃着。我们知道母亲每次加班都会有两根麻花的报酬，算是单位给的晚餐，而水果则是商店折价卖给职工的。现在想来母亲加班时，忍着饥饿背着一筐筐沉重的水果一趟一趟地车上车下地跑是何等的辛劳，而那两根麻花在母亲的眼中又是何等的珍贵。平时母亲总会在匆匆吃过晚饭后，借着昏暗的灯光，操作起她视为珍宝的缝纫机为我们补衣服，眼中流露着执著而跳跃的光芒，我也会很乖地扶在缝纫机旁跟她讲我和小朋友的故事，她听的高兴时眼中闪着甜甜地笑意。上小学时我是班长，在班里学习最好。每当我把成绩单拿给母亲看时，母亲眼中总会流露出自豪和鼓励的光泽，这目光也是我最愿意看到的。

我已离开母亲在外工作十多年了，并得到了妻子的爱抚和为人父的快乐，但无论什么东西都代替不了母亲那多彩的目光。那目光中深藏着鼓励、自豪、爱怜……现在每当我做错事的时候，母亲那带刺的目光会射向我，让我无法躲避，直至使我陷入深深的自责中；失意时，母亲那坚定的目光也会在我眼前闪烁，点燃起我对生活的勇气和信心；而当我情感受到伤害时，母亲那慈祥的目光会抚平我流血的伤口，让我直面人生。抑或在我绝望时母亲那忧郁的目光会激发我的勇气，去迎接命运的挑战。

(2004年12月，儿子出生两个月时，看到妻子看婴儿时的目光所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