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兰的空间

　　喜欢弹吉他的男孩。酷酷的，帅帅的，一低眉间还有着些许淡若轻痕的清寂。低沉舒缓的嗓音里透出无法言说的磁性和张力，让人欲罢不能。修长灵活的指尖，怀抱吉他的那份洒脱与自信，微微颔首的侧影以及那份对音乐的体悟和痴迷，足矣倾了我的整个世界。于是，曾经在心底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找一个会弹吉他的男子，歌乐相随，相伴一生。
　　
　　【一】情系吉他
　　
　　这份吉他情结，源于中学。那时候，音乐老师是一位刚从艺术学院毕业出来的女孩，秀丽端庄，气质高雅，既时尚大方，又亲切可人。甜美清丽的歌喉，翩跹盈动的舞姿，叮咚如溪涧的琴音飞溅瀑玉，在我们这群青涩懵懂的孩子眼中，美好神秘得不亚于蝶翼的天使。
　　
　　常常会随了她飞扬的琴声，醉心于各种音韵旋律构筑的艺术殿堂里。那些繁琐复杂的五线谱呀，音阶音色呀，在她的讲解和牵引下，宛如一条缓缓流淌的清溪，沁香唯美，一直渗入心底。爱上音乐，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而她洁净温暖的小屋，也是我那时最爱的去处。
　　
　　某个夏日的黄昏，当我匆匆的步履再一次攀上她绿藤蔓延的台阶时，有筝然跳跃的音符伴着深情低柔的和声，从半掩的窗扉里奔流而出。略带忧伤的旋律丝丝平抑，弦弦入扣，动人心魄，但却不是我深谙的钢琴伴奏。一曲罢了，音律又起，这次，却是非常率性随意的弹拨，间着男女声低低地谈笑，宛若十里轻风，白雪阳春，听得我怔怔。
　　
　　贴紧窗台，始知里面除了湖绿长裙的音乐老师，还有一位白衣胜雪俊逸潇洒怀抱吉他的男士的侧影。棱角分明的面部线条下，是柔软漆黑的长发，温雅谦和的微笑以及明亮热烈的眼神。艳若丹霞的夕照似水流淌，光影如魅，在他白皙修长的指尖弥散、氤氲。而他随手拓下的一串串音符，像是湖心投下的一粒石子，优柔婉丽，流珠泻玉。渐起的涟漪，层叠逶迤，一圈一圈，一层一层，微微浅漾开来，如画，入心，将我十二岁的天空涂抹得雪一般澄明。
　　
　　记不清在那个窗台下站了多久，也记不清自己是怎样离开的。但那个黄昏夕照里怀抱吉他、温润如玉的男子以及那份琴瑟相谐的柔情与默契，从此成为我心头隐逸而至美的梦境。原来一把看似散淡随意的吉他也可以如此优雅，如此高贵，如此安静。而它揉落的每一个音符，既有钢琴般流畅的富丽堂皇，又有小提琴独特的婉转空灵，更能弹拨出一份率性不羁的激越与张力。铮铮声声，雨水一样，拂过年轮与生命。
　　
　　后来看《一帘幽梦》。里面印象最深的场景，是紫菱极度失落的时候，云帆沉默而温柔地弹起吉他相伴左右，一遍一遍，决绝而深情。夜那么深那么黑，细碎清幽的旋律水一样漫过她所有的记忆与伤悲。当她终于从缅怀的边缘惊醒，蓦然发觉云帆的双手早已沁染上粼粼的血色。那一瞬，情感的闸口訇然打开，如潮的爱意成就了他们彼此的痴恋。如若世上真有这样的男子，所有的恋曲与心音，所有的浅唱与低吟，都只为你一人，那么此生，即便雨雪霏霏，又有什么所谓？
　　
　　【二】圆梦吉他
　　
　　破碎的吉他。村上春树曾经做过这样的定义。而我喜欢的那些吉他手，几乎无一例外有着长长的头发，忧郁的眼神、孤独落寞的背影。总是以旁若无人的张扬和霸气，以迷醉执着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固执地唱：tomorrowisanotherday。每一道音符，都像是剥落的金属，洪水一样蔓延开来，直击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无论是灵魂的嘶喊还是内心的独白，都是那么清晰着甜蜜，或是疼痛。
　　
　　年轻的时候，总以为心有梦想，怀抱一把吉他就可以踏遍红尘，浪迹天涯，做个潇洒无羁的行者。AlittlesomethingIknow，AlittlesomewhereIgo。事实上，年轻时候的我们根本不知道任何东西，关于梦想，关于人生，关于价值。所以当我们仰望被林立的高楼切割成几何图形的天空时，常常有一种错觉，感觉自己就是那个身背吉他、眼神忧郁、匆匆行走于这个城市夹缝中的孩子。匆匆的跋涉与坚守，只为某种不懈地追寻。只是究竟在找寻什么，永远不得而知。
　　
　　于是，铅灰色的天空，安静萧瑟的法国梧桐，离别的站台，呼啸而过的地铁以及零零落落漫天飘舞的樱花，抑或是空无一人的那条老街，被路灯拖得长长的孤独的影子，就像一组淡到极致的静物画，与身背吉他的人遥相呼应，成为既苍深遥远又清寂空荡的背景。这时候，吉他细碎跳跃的音符，更像是某种情感的释放或倾诉。主唱的旋律一遍遍循环往复，许多似曾相识的情景在光影流年中逐渐模糊。记忆如尘，生命如歌，唯有拨动心弦的吉他，水一样漫过隐逸忧伤的梦里花落。
　　
　　于是吉他，又常常被当做表白的道具。无论是电影还是电视剧，都不难找出类似的情节：某个男孩爱上心仪的女孩，最直接最有效的攻势就是抱着吉他在她楼下守株待兔，风雨无改，直到那扇紧闭的尘窗为他而开。最原始最老套的方法，总能演绎出不一样的情调和浪漫。当你的名字成为他日思夜想的牵盼与纠葛时，有谁能够拒绝一个怀揣梦想的男孩，对着你深情并茂温情脉脉地表白？
　　
　　还记得那个云淡风轻的夜里，枫红斜过霜花，疏落的窗格上印下一朵朵琉璃的月白。当我打开电话的同时，有熟悉的跃动的音符如一泓潋滟的轻涛，丝丝缕缕，蔓延而来，落进我静候已久的心田。片刻的忡怔之后，蓦然惊觉，那是你亲手弹拨的吉他，一遍一遍，唱着你最深最远最真的念。那年、那月、那黄昏，似水的夕照，怀抱吉他的男子，温暖至美的画面，都化作千里之外那一指细碎空灵的六弦。而这穿渡重水的音韵，终于圆了我多年萦绕不去的吉他情怀。那一瞬，我泪流满面。
　　
　　所以亲爱，如若你来，请带上你的吉他，和你全部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