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乐的空间

　　第十三章棉被鼠窝
　　他和朱孔连，还有魏兴绪，武兵，四个人去省城的金州参加全省农业区划及土地详查制图培训后。朱家福过了两天也请假时间到了。
　　一天下午，当一列火车从兰原县的火车站向北开走后，带着一个妇女，从高高的兰原县的火车站门前的台阶上，走下来的几帮人群里，其中有一个提着包的男的，身后紧跟着一个二十好几岁的青年妇女，也是提着大包小包，这对年轻男女，到了大街，右转向南拐，走在人街道的台阶上，向县城中心的方向走去。
　　这对年轻男女，一看就是一对夫妻了。男的只顾在前面引着走路，两面的县城街道，没有仔细地去看。女的紧随其后，东张西望，打亮着这个陌生的地方，一个从未到过的小县城。
　　这个男的年轻人右拐进了县农业局的大门，这个女的年轻人也怯生生的跟着进去了。男的左转走进了县农技推广站的小院，女的紧随其后，像怕被男的丢了似的。
　　这对男女，来到小院右手一排房的北头第一间门前，男的正在掏钥匙开门，女的站在那里等着。小院北面一排房的最东头一间房门开了，出来一个人。
　　“家福，你回来啦。”从小院北面一排房最东头一间房里出来的人，一边问小院右手一排房的北头第一间门前开门的男的，一边已走到了小院中间站住了，上下打亮着这个没有见过的年轻女人。
　　朱家福已打开门锁后，转身看着北面一排房最东头一间房里出来的人，微笑着回答道：“是李站长呀，从家回来，刚下火车。这是我媳妇。”朱家福指一指身后的那个年轻女的给李学民副站长作了介绍。
　　李学民副站长先被让进了朱家福的办公室里，坐在靠窗的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朱家福的媳妇进去将提着的东西放到了桌上，坐在靠南边一张床的床沿边上，朱家福最后进屋将提着的东西放到一块，坐到了门口靠窗的办公桌旁边的一把椅子上。
　　“李站长，我媳妇第一次来单位上，想多住几天，我领着在这里看个病，外面住旅社太贵，想住到我的办公室里。”朱家福对李学民副站长随便说道。
　　“小孔到金州去参加全省区划制图学习班，要两个月的时间，你和你媳妇就住到这个办公室里，需要单位帮忙你只管说，我们都是老乡吗。”李学民副站长笑着答应了朱家福的要求。
　　李学民副站长说还有事要忙，就出门走了。朱家福安顿媳妇在这间办公室里坐着，也出了门，找到单位保管，打开了西边这排房最南头一间门，这个房间长时间再没有住过人了。
　　这是单位一间小库房放办公用品等杂物的地方，里面乱七八糟的堆着一些东西，有断腿没胳膊的桌椅床凳，还有稿纸，墨水等，上面满是灰尘。
　　这个房间经常不进来人，屋顶上，吊着长短不一的吊的灰，角落里，拉着一圈比一圈大的同心圆一样的蜘蛛网。
　　朱家福和媳妇两个人，把他的床上的被褥枕头和床单等，一股脑的卷着，抱到走进了那个单位小库房里，在破烂的床架上就给扔下了，顿时，屋内尘土四起，到处飞扬。把他的那个床板，还有一对儿床凳，也搬过来，放到了这个单位小库房里的地上。
　　从单位小库房里，朱家福找了两个长一点的床凳子，拿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换出原来的那一付短一点的床架子，放回到小库房里去，又找回条一长窄长的木板并在靠墙和床里侧。将自己办公室原来的两张单人床，变成了一个大一点的双人床了。
　　在这个新搭好的双人床上，朱家福和媳妇两个人，床板上铺好了毡，褥子和床单，放上了被窝卷和枕头，床收拾好后，朱家福领着媳妇上街，在兰原县农副日杂公司门市部，买上了煤油炉，锅碗碟盒，勺子筷子，菜刀枕板，食盐调料，又上粮站买来了米面清油，顺路在市场买了几样蔬菜，回到了办公室房间里。
　　在朱家福和媳妇两个人忙前忙后了大半天，一个临时的新家就算建好了。朱家福和媳妇两个人开始做饭，休息，朱家福边上班，边领着媳妇看病，像正常家庭一样过着生活。
　　两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天，孔耀庸在金州城学习结束了，坐金州城到乌铁市的长途公共汽车，到了兰原县汽车站下车，提着行李回到单位小院，掏出钥匙打开门时，他和朱家福住着的房间里，面前的这一景象，惊讶得他大张着嘴半天都合不拢。
　　这房间那里还是一个单位的办公室房间，简直就是个小人家了。家庭夫妻住的大床，一个办公桌就是个小灶房，煤油炉，地下放着的米面葱菜。再抬眼看房间里屋顶墙壁，还有门窗和文件柜，办公桌，到处都被烟熏火燎得发黑，油腻斑斓。
　　朱家福和媳妇两个人不在房间里，就打听单位上的人，有人说是到街上去买东西了。他碰到单位的人问，他的东西上那里去了，说是搬到西南角上的那间小库房里去了。
　　他去找老乡，胖子王国有，因为是单位上的保管，却被告知，胖子王国有没有选上单位的副站长，在单位上不好呆下去了，就跌办着要走了，已抽到了乌铁区农业局良种场去了，手续办完行李已搬上早走了。找到了现在单位保管，领着他去取他的行李，单位保管打开小库房的门，他进去一看，又一件事情，把他惊讶的大张着嘴半天也合不上了。
　　他看见了他的被褥卷，就放在一堆破烂不堪的桌椅床架上。他走过去，拍打了几下凌乱的被褥卷上面一层薄薄的尘土，立刻，白色的灰尘飘扬在空中，房间里弥漫了尘埃，他赶紧往后退了两步，还是被呛得他轻轻咳嗽了两声。
　　等尘土散尽落完了，他走过去往开掀被褥卷时，刚掀开一半，还有完全掀开时，只听嗖嗖两声，两道灰色的影子闪过，从散乱破旧的桌椅床凳上跳下去两个小动物，钻进桌椅床凳上面看不见了。猛然第一反应是想，难道这是老鼠不成，老鼠钻进他的被窝里干什么呢，被窝里有什么好玩的，既没有好吃的，也没有好喝的。
　　一念还没有闪过去，被褥卷已被完全掀开了，被窝中间被尿液浸过的一个褐色圆圈里，有四五个拇指大的小东西，褐红色的身子，光秃秃的，稀疏地长着一些很短的细绒毛，在一块圈缩着身子，在那里瑟瑟发抖。
　　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窝刚刚出生不久的小老鼠。被子上到处都是被老鼠尿液浸过的褐色的斑斑点点，还有米粒大小黑色的老鼠粪便，分外的显眼。他的被窝简直就成了老鼠做窝产仔的理想场所了。
　　“吱—、吱—”，可能是屋内的墙角，还有从地上的老鼠洞里，传来了两声大老鼠的叫声。他这时已由惊讶转变为恼怒了，越想越生气，就两手臂抓着撑起被窝，举着这窝小老鼠出了小库房的门，穿过前面小院的院场，来到花园围墙边站下，两手交叉一翻，将这四五只讨厌的小东西，从被窝里抖落到花园里的地上了。“吱—、吱—”，又传来了两声大老鼠的叫喊声。
　　他猛烈的抖动了几下被窝，再拍打了几下，将被窝上的老鼠屎粒全都打落到地上，抱着被窝回到小库房里，将被窝扔到了原来放被窝的破烂散乱的桌椅床架上，出了小库房门，大步流星来到了李学民站长的办公室门前，没有敲门，推门就进去了。
　　“李站长，谁把我的被窝扔到小库房里去了，行李和床架子都给搬出去了，我现在到那里去办公，到那里去住呀？”他面无表情，心里很生气的质问李学民副站长。
　　李学民副站长坐在窗前的办公桌后面看文件，见他直接闯进了自己办公室，听他的话说得不好，就站了起来微笑着缓和了一下紧张的气氛说道：“小孔，你们学习结束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的，时间不长。”他在李学民副站长办公室门口窗前的办公桌旁边椅子上坐下后回答道。
　　“朱家福搬你的床，这件事他给我说过，我知道的。”李学民副站长稍作停顿后，继续接着对他笑着说道：“他说得领着老婆去兰原县医院里看病，得住半个月一两个月也不一定，我看他家庭经济条件也不是太好，在外面租旅社住既要花钱，还不方便，就答应他老婆住到你们办公室了。”
　　“这样吧，小孔，今天给你请上几天假，你先回家去。朱家福说了，他老婆的病已经看完了，这一两天就要回老家去了。今天下午我安排，叫他们两口子把你的床板，床架子搬过来搭上，被褥床单枕头铺好，恢复原状。你看行不行？”李学民副站长稍加思索后，微笑着对他说道。
　　“行，谁没有个难心的时候，谁会没有个难心的事儿，都是单位的同事，只要事先打个招呼说清楚了就行了。”他对李学民副站长回答完了，接着又说道：“李站长那我现在就回家去了，迟了就没有车了。路远，到了乌铁市还要倒车，回趟家也不容易，最少得五六天时间才能回来。”
　　对李学民副站长站起身来，送他出了的办公室的门口。他回到了自己和朱家福住的办公室里，里面没有人，朱家福和老婆还没有回来，他锁了房间的门，出了农技推广站小院，来到兰原县长途汽车站，买了张去乌铁市的公共汽车票，坐车回家去了。
　　在家里呆了一周后，他回到了单位上去上班。朱家福送走了老婆，把他的床和被褥又搬过来搭好了。他和朱家福原在一个办公室里住着，工作着，生活着，和原先一样又说又笑的，像根本没有发生过这回事似的，或者早就忘记了这件不愉快的事。
　　只是有一天晚上他和朱家福都躺在床上聊天，偶尔，朱家福对他说了这样的话：“现在站上除了今年刚新分配来的两个女娃住一间外，只有我和你两上人挤着住一间房子，其他的人都是一个人一间办公室。我们两个应该都算是老同志了，站上这样安排房子很不公平的。”
　　他静静的听着没有回答。也不好意思去看此时朱家福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朱家福接着又说道：“你看下边李站长一间，王风朝一间，老蒙一间，王清满一间，邹卫东一间，张文斌一间，周桂珍一间，上面试验基地上新盖的前面两幢房子，也是一人一间，魏思明一间，魏武富一间，蔡嘉英一间，朱金茹一间，文玉明一间，文玉敏一间，段正斌一间，楚文平一间。”
　　“就是。朱师，你是老同志了，李站长又是你一个乌铁市邻县的老乡，你给李站长说一下不就行了吗？”他对朱家福出主意说道。
　　“再不喧了，迟了睡觉吧。”朱家福有些不厌烦的对他说道。然后，拉开被子，摘掉眼镜就要睡觉了。
　　他也拉灭灯，钻进被窝里睡觉。可就是一下睡不着，心里在想朱家福为什么不去给李学民副站长直接说呢？可能正因为朱家福觉得自己和李学民副站长是老乡才不好张这个嘴，再说了，朱家福乘他学习不在时，把他的被窝床铺行李全搬出去，就是对站上这种办公室房间安排的无声抗意，但李学民副站长假装不懂，随风摇摆，说过去说过来，最后还是他自己是个受害者。
　　朱家福已进入了梦乡，发出阵阵鼾声来。想清楚了这个问题，他给自己下了个命令，再不想了，闭严眼睛赶紧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