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静如水的空间

【编者按】：母亲总是平凡而又伟大的，为了子女无私的奉献自己的所有。今生难还母亲债，但所有的母亲都会希望自己的子女努力而幸福的生活着，这便是对母爱最好的报答。

　　我知道，母亲是写不尽的。母亲是大海，我的笔太小，只能捧起海里的几朵浪花。
　　
　　我知道，母亲是不能写的。写出那痛苦的一页，就等于重新揭开我心底刚刚愈合的伤疤（我刚从失去母亲的痛苦中走出来不久，不愿再回首那段历史）。可今天是母亲的忌日，我要给天堂里的母亲献上一束美丽的康乃馨,所以我不能不写。只有把母亲写出来，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她给我的母爱是多么的博大、深沉。
　　
　　我的母亲很平凡，在旁人看来，平凡得如同一粒沙子，把它放进沙堆再也不会找到；但是在我心目中母亲很伟大，她就是天，她就是地，那么高大，那么深远……我虽然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但她却是给了我生命又给了我世界的人！
　　
　　我是母亲抱养来的。四十三年前的六月，中年无子的父母听说外地有一户人家，孩子妈妈得产后风死了，扔下一个女孩儿要送人。早就想要孩子的父母决定去看看，便搭队里的拖拉机去了那里。
　　
　　眼前的一切叫他们惊呆了：躺在炕上的女孩儿虽说有三个月大，但看上去象刚刚满月，骨瘦如柴的身上最显眼的是那胀的象小锅一样的肚皮和脸上那双大大的眼睛，这双眼睛时睁时闭，连哭声都很微弱。家人正往孩子嘴里喂稀溜溜的面汤，这些天他们不知道给女孩喂了什么，那小肚子涨得象一面小鼓，敲上去当当直响。这样的孩子抱回去能养得活吗？父母犹豫了。这时，女孩突然大哭起来，那哭声仿佛向父母证明自己生命的存在，又好象在祈求父母救救她……心地善良的父母心一横——抱回去吧，她和我们有缘，回去好好养，活了算她命大，死了就算她命短吧。一种本能的母爱促使母亲抱起女孩，从此，女孩有了妈，妈有了女儿。这么一叫就是四十三年——那女孩儿便是我，她就是我的母亲……
　　
　　母亲从小吃了不少苦。家里兄弟姐妹七个，母亲排行老五，由于生活困难，她没有念过一天书。
　　
　　十八岁的时候，母亲得了一种怪病闹手，右手化脓溃烂，姥爷把她送到外村的一个老中医那里治病。老中医老两口都会抽烟，就叫母亲用那只没生病的左手给他们往烟袋锅里装烟，还得给点着，母亲要一边点一边抽才能把烟点着，就这样一来二去她学会了抽烟（这也许是母亲后来得肺癌的一个导火索）。也就是那次治手，老中医给母亲用了麝香，使她后来永远失去了做女人的权利——不能生育了。我得“感谢”老中医，他叫我和母亲有了这段亲缘。一年后，母亲的手治好了，但却驼了背，那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整天在脖子上挂吊板，时间长了脊柱就变了形。其实看照片母亲年轻的时候很漂亮，可就是有了这两样毛病，使她找婆家成了困难。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我父亲。父亲人好，长得也不错，但家里很穷，当时耳朵听力又有毛病，还带着个老妈，所以找对象也是困难，于是他们谁也不嫌弃谁就结合了，在一起恩恩爱爱的一过就是近五十年。
　　
　　感谢上天赐给我一个善良、贤惠、吃苦耐劳的母亲。
　　
　　母亲结婚后就和奶奶一起生活。奶奶是个刁蛮的婆婆，母亲受了她不少的气，而我的到来又使她平添了几分劳累。在这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里，最最难为的就是母亲了。父亲是个铁匠，每天工作也很辛苦，家里的事情都是母亲一人打点。她每天起早贪黑的没有闲的时候。还记得奶奶瘫痪在床的日子里，成天炕上拉炕上尿的，母亲从来不嫌脏，不停地给奶奶换呀、洗呀。冬天，手上裂了一道道的血口子，那口子张得象小孩儿的嘴一样，我看了直害怕。每当家里做点好吃的母亲总是留给奶奶、爸爸还有我吃，记忆中，母亲吃饭多是以咸菜为伴的。母亲的性情十分温和，说话和蔼友善，从不与邻里发生不愉快。母亲心灵手巧，别看她没有文化，可她爱绣花，绣花的花样子都是自己描画的，母亲绣出来的花鸟图案惟妙惟肖，直到现在我们家和朋友家里都还留有她的许多“作品”。
　　
　　我的童年是无比幸福的。父亲和母亲把我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后我就成了他们手心里的宝，在我的成长轨迹上，每走一步都渗透着父亲和母亲的心血和汗水，他们给我的爱是好多有亲生父母的孩子所得不到的。小时候，我吃的穿的都比同龄的小朋友好。六十年代别说吃苹果、香蕉，就是见也很少呀，可供销社里只要一进货我准能吃到。有趣的是七岁了，我还抱着奶瓶儿到处走呢。那时，国家还很困难吃粮靠供应，父母挣钱抚养我一个，生活条件自然要比别人家好：还记得我小时候经常缠着母亲领我拿着雪白的大馒头去困难户家里换苞米面大饼子吃的情景......我从来没有穿过带补丁的衣服，看到同龄的小朋友衣服上打了补丁我眼馋得不得了，硬是闹着母亲在我的新衣服上打两块花补丁。
　　
　　忘不了小时候母亲风里雨里接送我上下学的情景：一件硕大的雨衣穿在我的身上，而她自己却总是顶着一块塑料布；忘不了毕业考试前母亲对我的细心照顾：晚上学习怕我饿了，经常加餐送上一碗热汤面加荷包蛋；忘不了长大成人的第一次例假，吓得我哇哇直哭，母亲轻声的安慰我，一遍又一遍耐心地教我使用卫生纸......
　　
　　记忆中母亲最高兴的事情就是那年我以全农场第二名的成绩考上了师范学校。当母亲看到录取通知书时，轻轻的抚摩了一下，先是微微一笑，之后喜悦的泪水就流出眼眶，仿佛以前受过的所有苦、累在那一刻都得到了释放和解脱。晚上，母亲杀了只鸡，那也是我记忆中母亲吃得最香的一次。
　　
　　揭开我的身世之谜是在读师范的时候，那时，得知这个消息我很平静，没有因为他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而疏远，相反的，我却更加的敬重他们了，因为他们能够视如己出地奉献出全部的爱，把一个与他们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培养成人，他们是世界上最伟大、最无私的父母。师范学校毕业后，同学们都申请去了好地方：有的进了市里、有的去了局直、最次的也分配到了农场场部，而我却申请回到了母校——那个偏僻的分场小学任教，因为那里有我的父母，我要孝敬他们一辈子！
　　
　　时间过得飞快，接下来结婚、生子，为了让我安心工作，母亲又担负起了给我看孩子的重担……儿子一天天长大，母亲却一天天的老去，当儿子长成一米八三的帅小伙儿时，我的最疼我、最牵挂我的母亲就像一个古老的钟摆，再也摇摆不动了。
　　
　　早就想叫父母搬出那个低矮潮湿的老房子，可当我刚刚买上能让父母“在屋里拉粑粑”的楼房，准备把他们接来享享清福的时候，母亲却查出了患肺癌晚期。医生说，这病活不了太久……听了这话，说不出心里有多难过，有多自责。没有人能理解我那一刻内心的感受，我的母亲，她那么爱我，几乎是到了极致！她太刚强，总是害怕给我增添麻烦，身体难受也不肯对我说，以致延误了病情。
　　
　　母亲生病期间，我守候在床前，不知背地里流了多少眼泪，我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撕心裂肺、什么叫生离死别；我第一次害怕母亲离开我；第一次感觉到爱也有尽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欠母亲的用我一生也难以回报。因为，我还没有来得及孝敬她老人家，我总以为，母亲的身体还可以，一直以为她得比父亲晚走……
　　
　　可当我发现母亲的生命快要为我燃烧成灰烬时，我才知道，自己原来并不是一个孝顺的女儿，我一直在忽略她，包括她的健康。而母亲却对每一个看望她的人自豪的说，我多亏要了这个姑娘，她对我是如何如何的好……我在心里无数次的祈祷上天，只要母亲能活着，我愿意用我的健康去换她的健康，我愿意倾其所有！可母亲还是走了……
　　
　　离开母亲的岁月对我来说似乎只是一瞬间。她生前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相信无论再过多久，对母亲的记忆都不会淡忘。母亲是一本书，一本温馨的书，一本珍藏在内心的、无时无刻总要去回味、阅读的书；在闲暇、在梦里、在凡是留有空间的思绪中，总要不时地去翻阅，每每翻阅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地去感受母亲的坚强与伟大，感受母亲翅膀下的温馨与呵护，感受那呵护下的无私与博爱。
　　
　　在母亲离开我一周年的日子里，请接受女儿献上的这束康乃馨，如果有来生，我还要做您的女儿，来偿还我欠下您的情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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