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暮远的空间

吉隆坡的早晨节奏有点慢。

我从学校的宿舍出来，走过长满绿色藤蔓的回廊，再乘自动扶梯到达MRT车站。

与国内四通八达的公共交通不同，在国外，你很少能指乘望公交车出门办事。我刚到吉隆坡的时候，有一路公交车817是直接到大型超市Mid-valley的，有一个中国的学生领着我坐过一次，但是随后我就知道这边的公交车是多么的不靠谱。因为等一班公交车需要半个小时或者更长的时间，车就在那里，但就是不发车，司机们在有说有笑地聊着天，把等车的人当空气。有时候我不得不拿一本书在公交车站坐下来读，尽管有点与周围的环境不太协调、看起来有点装的感觉，然而我还是硬着头皮读下去，否则感觉太浪费生命了。

与不靠谱的公交车相比，这边的地铁（在吉隆坡分为LRT和MRT两种）特别受人们的青睐，首先是车次很多，不用等太长时间，另外最重要的是永远不用担心堵车。所以，尽管来这边还不满三个月，我已经特别喜欢坐地铁出行了。为此我还特地去办了一张学生交通卡，这样乘车的费用就会减半。

不过今天是我第一次这么早乘地铁，因为平时去教室都有校车。刚从国内来时，感觉这边的节奏很慢，学校的人带我去体检，天呢，真慢呢，我当时急得都想发火，但那么多的当地人都在那里静静地等着，他们没有任何怨言地坐下来，也不说话，候诊室静得就像中国学生的考场。于是，我也就那么乖乖地等着被护士叫号。难怪中国发展那么快，因为中国人都很忙，急切地想要抓住每一分每一秒，现在能明白为什么中国的GDP蹭蹭地往上涨了，超过美国指日可待，是吧？我相信！

今天我要去看一个房子，因为在学校住够3个月之后就可以选择在外面租房子了。这个时段正好是上班的高峰期，所以地铁上的人更多一些，看到了穿着白衬衫的年轻人匆匆地从车上下来，再目不斜视地匆匆走路——忽然有一种回到中国的感觉。进入车厢之后马上便觉得有一种凉气覆盖全身。我们中国人进入热带国家会有一种奇怪的感受，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有点冷，无论是公交车上，还是商场、办公室，冷气开得十足，温度很低很低。有时候在教室里上一天课，很多人女生会拿厚厚的毯子罩在身上，就像冬天一样——然而这儿明明全年从头到尾都是夏季，窗户外就是30摄氏度的高温！我常常想，是不是因为这边的资源丰富，所以他们才不会在乎这一点点浪费？但马来西亚现在不过是个发展中国家，经济排在了中国之后，可是他们车站的自动扶梯永远那么无休止地转着（有的车站一天也没有几乘客上下车），而且每个地铁站还同时设有直升电梯，感觉电力资源用不完一样。

其实我可以继续选择住学校的宿舍，更加宽敞，水电都是免费的，每个宿舍都有制冷空调（尽管我从来不用），而且那里有年轻的孩子们朝气蓬勃地打着招呼。可是我还是决定搬出去住，因为要了解一个城市，只是待在学校里恐怕永远不够吧。

同班的Lindda是一个来自宁夏的中国女孩，班里只有我俩是中国人。她对吉隆坡更加熟悉，因为她在这里完成了本科和硕士学业，现在持工作签证一边工作一边读博士课程。这次去看的房子就是她帮着介绍的。Linda硕士毕业后在国内工作了一段时间，但感觉非常不适应，她说国内竞争太厉害，每个人都那么地用劲，人们不问来由地加班，她有些担心自己会很快落后，于是又重新回到吉隆坡找了份工作。尽管在吉隆坡挣得不是很多，但正常生活绝对是没问题的。而且这次她买了辆车，可以在吉隆坡这个城市自由地穿梭。

我们约好的是9：15在地铁站见面，我提前半小时就到了，然后就在车站两边转悠着看看。这周边应该有不少中国人，密集的小区楼群墙上偶尔有中国广告，有一个自动扶梯坏了除了英文的警告提示同时也用中文写明了正在维修。

中国人到世界各地谋生已经有很长时间的历史，现在去任何一个国家都会见到在当地扎根的中国人。在马来西亚，以前被称为南洋，有很多的华人，大部分华人对中国仍然有着亲切的思乡情怀，但也有一些人连中文也不会讲了。有一个给我们上课的老教师很招人烦，他身为华人后代，但在讲课时总时不时露出一丝对中国的轻蔑，说中国是一个无宗教信仰的国家。我下课后问他是否去过中国以及会讲中文吗，他说自己在马来西亚已经是华人第五代了，根本不会说一句中国话。他见识过太多中国的学生，想不通中国人为什么那么聪明，所以他心里有些不服气！原来如此。

其实我想告诉他，中国人并不只是聪明，更重要的是勤奋。所以，在整个世界经济都处于低迷时中国经济还能一枝独秀地高速发展，中国商品漫延到了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但是他显然受了西方媒体对于中国威胁论宣传的影响，认为中国正在逐渐地统领世界，所以在心底默默地抑制中国。真是有点可悲。

不过大多数华人都仍然在心底里爱着中国，中国毕竟是他们的根。而且我在与其他国家的学生交谈时，他们也对中国的快速崛起表达了尊敬和羡慕，我也真切体会到了做为一个中国人的自豪。

Linda在微信上问我是否到了，然后告诉我从地铁的哪一个出口下来。她在一个马来西亚本地大公司工作，刚刚下了夜班，所以她有时间带我过去看这个房子。她之前去看过一次，她的马来室友说寒假期间会有家人过来住，建议她早点搬出去，因此她也在考虑着是否要换个房子。这个房子她觉得不错，关键是房东很和蔼，给她的印象很好。

要看的房子和Linda目前租住的小区是隔壁，但是得绕过很长的一段路才能过去。到小区门口时印度保安却不让进，看来安全工作做得还是很到位的。给房东打了电话，他给保安解释了一下，印度保安才给了我入门证，同时押了我的学生证，才让进去了。小区很大，让我颇感兴奋的是看到了很大的露天游泳池，水异常洁净清澈，呵，当时我都在脑海里想像着自己游泳的情景了，因为在国内游个泳不但价格贵而且还非常拥挤，注重健康的中国人现在都想泡到泳池里去希望让自己瘦一点。问Linda是否经常游泳，她说偶尔吧，反正这边的每个小区几乎都有游泳池。

房东已经在楼下等我们了，果然是非常和蔼的一个老人，可惜一句中文都不会说，名字叫Phillips, 他告诉我他去过中国一些地方，其实是只去过过澳门、北京和上海三个地方而已。我告诉我来自山东时，他说听父母说起过，应该是位于北方的一个省。在他们眼中，中国实在是太大了，他的一个朋友计划利用年假游遍中国每个地区，但是十年过去了，现在去过的地方连一半也还没到。

是不是在他们心里，中国仍然是一个心里的依靠呵，否则怎么还是想法设法地去中国看一看呢。

电梯里有一些老人，Phillips跟他们应该是比较熟悉，亲切地打招呼，不过都是用的英文，但是那些人看起来都像是华人，他们甚至连广东话也不说一句。经过几辈在这里扎根，母语还是慢慢地被丢掉了。我心里感觉一丝可惜。

这是我第一次去一个马来西亚的家庭看房子，当然进门就得把鞋子脱掉。宽敞的大客厅，最吸引我的是落地窗的窗帘，传统的中国构图和配色，淡雅温馨，让我立刻想到了家。厨房也非常宽敞，有三个卧室，其中两个卧室已经有人租住了。我看的是最小的房间，窗户有点小，其他配套家具都还好，尽管我觉得价格贵了些，但总体上对房间还算满意。我告诉Phillips我要到月底才有可能搬，因为我在学校的租金是交到了月底的，如果有其他人在这期间喜欢上了这间房子，他可以先租出去，不用等我。

Phillips似乎特别希望我能租住，因为他比较喜欢学生，另外我喜欢安静，不抽烟，都符合他选择房客的标准。到了楼下，有两个孩子在游泳边玩，他告诉我另一边还有一个更大的游泳池，而且在一楼还有健身房。最终留了我的电话号码，我也礼貌地感谢他花时间招待我们看房。

我有一点不确定自己是否会搬到这里来住。因为我还想找一个兼职，可以更全面地了解这个城市的营生，但是这边的工作机会远比中国少。

刚到马来西亚时去云马六甲游玩的那天，我站在屡遭大火破坏的圣保罗教堂的那个山坡上，只是专注地观望海边上停泊着的郑和当年下西洋的那艘大船，这时一个老人问我：“你是从中国内地来的吗？”我说是。他随即问我的职业和薪水，然后感叹现在大陆太富了，几乎每天都有很多华人来这边游玩。我问他是哪儿人，他说自己已经是第四代马来籍华人了，当初祖辈下南洋做生意并没有想着要留在这里，可是后来为了谋生就入了当地的国籍，渐渐融入了当地生活，但是家里一直没有丢掉中文。他现在就住在马六甲，生活条件并不好，他为大陆近年来的快速富强特别高兴，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去中国看一看，他也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后回中国定居。只是他现在的收入还不能支付去中国的旅行费用，毕竟现在的中国不是当时他的祖辈初来南洋谋生时代的中国了。于是这个和蔼的老人经常出来和大陆来的游客说几句话，这让他觉得自己就仿佛去过了祖国一趟。看着这个瘦瘦的老人，历经沧桑的脸上有一双温和的眼睛，我心底一阵唏嘘！

出大门时印度保安非常周到地为我们开门，同时把我的学生证送还给我。这里的人们都是非常彬彬有礼的，让我有一些留恋。

再回过头去看那个在18楼上的房间，素雅的窗帘飘了出来，即使是在高高的18楼我仍感受到了窗帘上浸染着的中国风。

我以后会生活在这里吗？会和其他很多的华人一样，一开始并没有留下的打算，但却不知不觉地融入了当地的生活，渐渐没有了回国的机会，也许在这里度过余生？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