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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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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文章

12-01-19 09:22

恍惚间平友走了

  迎接新年的时候却意外地失去了老朋友!是一件伤感的事情。是的,我这二、三年很少去找他了,因为觉得他有点异样。今年民房拆迁,知道他家也在拆迁之列。拆迁后只是不知他的租宅何处,也没去寻。今年国庆节假日回乡,想去看一下,于是寻了半日,结果电寻他哥正益才知租屋所在,寻去相见时刚巧他从上海小女儿那返回不过一刻光景。他先是忙着洗白鱼,而后洗个杯子泡茶递给我。看他时,面庞微暗,头戴鸭舌帽,我很茫然,为什么要戴帽子,他仿佛看出我的疑惑,连忙拿下帽子让我看,头发好短,但乌黑发亮,我知道,这是焗油后的效果。但我更加疑惑了,既然没脱发,天又不冷为啥戴帽子呢,平时在我印象里从来不戴什么帽子的。坐下叙了几句,他好象向我解释什么,以表明自己从来没有冷淡我。接着又是在赞许自己的小女儿,给他买了件印花衬衫就花了400元,伸出二只手指夹着自己的衬衫领在展示着,看那衬衫蓝底白点,有点活力气韵。于是他就笑着说二女象自己,胆大,一人闯上海,终于闯出个小天地。又从房间拿出一包红双喜烟递给我,没说什么,我知道这烟是上海的,十几元一包的。又在靠墙壁的桌上拿起一支笛子,告诉我闲暇时经常也吹吹笛子曲。
  
  不到半个时辰他的手机响了,就对我说有事要出去,这时又来了个小愣头青在等待他,旋即就神秘而匆忙地骑车穿巷而去…。我很纳闷,究竟何故撇开难得一见的挚友闭门而去?我悻悻而返时见到他的老母亲拄着拐杖坐在门口石头上和我招呼,说一年末见到我了,我笑着点点头请叫了她一声,和她招呼几句就离开了。
  
  第二次见到他是一月后的某周五上午,在南京第二医院,这是肝病肿瘤医院,17层36室肿瘤病房。见到他时我惊呆了,与先前的他判若两人,满脸皱折,面如黄纸,两眼鲜黄,毫无表情,眉头徽锁,痛苦不堪的样子,显然病魔的折磨。他看到我的到来好像没什么反应,披衣坐在床上,第一句话就是后悔之前不应该下楼去做放疗;第二句话是肝病复发也怪自己;然后说夜里睡不着觉,接着眼圈红了,人显得及其疲惫虚弱以至说话吃力,我要建议他躺下说话。躺下后他嘟囔着说自己躺够了,接着泪水顺脸颊而下,他大女儿一面替他擦着泪水一面安慰着他。此刻我心里不是滋味,要他别说话了,闭目养神吧。与他老婆、女儿聊了几句后我走了,走时平友的眼睛仍然没气力睁开,我知道他离去不远矣…。
  
  第三次去见他时已是十几天以后,他却与世长辞了。听他小女儿说走之前二、三小时是在不断呻吟折磨中渡过的,可见痛苦不言而喻。开棺见面时,他遗容暗淡憔悴,口微张,仿佛迷离中还在痛苦地呻吟。腹部隆起,显然满是腹水,双目紧闭,看来灵魂早就出窍已远走他乡了…。
  
  事毕回返,辗转反侧,我有几晚都难以入眠,不敢相信他的去是真的,因为在我的感觉里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他与死神连在一起。平友世前形象历历如在目前:低沉的嗓音,俏皮的话语,隐秘的形踪,苍凉的歌声,暗淡的面庞,讲究的作装以及诙谐的处世方式让人难以忘却,时时浮想联翩。
  
  那是74年的某秋,我与本村志明好友参加集体劳动,拾麦穗,来到正益老宅附近时,刚好遇见了正益弟正平,当时我与他并不相识,老朋友志明与他熟识,寒喧几句后把我俩互相介绍并引见了。记得当时他身穿浅蓝登线绒上衣,一双眼睛很深邃,给人一种顽皮的感觉,一付让人难以接近的架式。当时志明正好有事离开了,我一人在拾麦穗,想不到他居然帮我拾起麦穗来,那农人耕田,我们抢拾麦穗,大约一个时辰,田耕翻完了,我们也没麦穗拾了,我拿着一大束麦子交给了村管员,记了工分就结束了一天的劳动任务。这时他邀请我去他家玩,我欣然而往,到他家时已是中午,他邀我吃饭,可家里无人烧饭,他就在锅上做饭,我就在锅地烧火。一刻钟光景他母亲归来了,上下仔细打量我,很注意我这不速之客…。后来我也邀请他来家做客,那是某个夜晚,我们同榻聊天,他是个老烟枪了,我们披着衣坐在床上,用肥皂盒当烟缸,呑云吐雾,大谈我们学校的奇闻轶事,尽情抒发自己的看法与感想,那情那境惬意无比。想不到我们居然有那么多共同语言呢!哈哈,这以后我们来来往往,俨然就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75年,为了纪念我们建交一周年,我们在龙潭铁路旁一家私人照相馆留了影,我俩脚蹬长靴,昂首挺胸,面带微笑,犹如一对军旅战将。那时物质贫乏,思想纯朴,我们时常把酒临风,畅叙豪情,抒发理想,举如椽之笔,书信来往;操如歌丝竹,胡笛拉吹。那时我们都毕业了,虽然怀揣理想,但终究只能回乡务农。回乡不久我有幸干了个代课教师,总算躲得风,避了雨,但他只能老老实实在村里参加田间劳动。说真的我俩都不适应田间劳作,他更是这样,经常来叹苦叫累。由于心情不好,时常与村里青年伙伴产生摩擦。那一次,他头上带着伤痕来了,经他讲述,与另个青年争斗吃了亏。我知道,他外表强内在却仁慈,不忍与人争斗,总是吃亏。
  
  机会终于来了,在安徽肖县人武部当部长的二哥正武搞了个名额,给他去无锡参了军,挺不容易的,其时他超龄了,变通呗。就这样成了一名军人。那无锡是个好去处,风景如画,尤其太湖,景色怡人,他部队就在那。81年隆冬之际,我应邀来到了他的部队。营房里很清净,也整洁。当天下午我俩各自拿了一把手枪,穿上军衣,在一个战友的陪同下,来到一个小山坡上留了影,那感觉真棒。当天晚上我留宿部队,我俩单独一室,暢叙别后一切,至深夜方寝。翌日清晨睁眼一观,大地白雪皑皑,旭阳朗照,不远的锡惠山上,瑞雪轻覆。他与营部请了假,我们一起共赏太湖了。在太湖之畔,在梅园之中,我们留影观赏,其乐无穷。望着浩瀚的太湖,我心潮荡漾,小作一首:瑞雪点缀惠山头,湖水泛波荡轻舟。烟波浩淼横无际,楼阁苍松伊人走。后来我们书信往来不断,知道他在部队干通讯,进教导队等,他来信说这教导队专门培养部队干部的。好啊前途无量啊。不过后来音讯皆无了,再后来复员返乡了。
  返乡后一切又回到几年前的样子,我们仍然小酒浅酌,不见面时把自己想说的写成书信,见面时递交对方,分别后再打开好好地阅看,酙酌,品赏,回味。况且有时我们信都用毛笔,以书法的形式出现,一看,二品,三读…。机会终于来了,在安徽肖县人武部的二哥通知他去肖县葡萄酒厂上班了,是正式工,而且把他的户口变成了居民,那个年代居民就是拿红本子,和现在事业编制差不多。当然兴高采烈,去了,这一去就是一年,自然忘不了给我来信,信中描述了在那儿的一切,告诉我和二哥住在一起,二哥怎么怎么信任他,甚至把手表和钱就放在桌上。又说,厂里打算提升他为车间主任等等。同时也说到和这儿的男女工人相处较好云云。充满了豪情壮志和乐观精神。可是后来突然就回来了,就再也没去了。听他说,是因为回家休假时过于张扬,被本地不善之人写信上访,把这事搅黄了。后来见他忧心忡忡的样子,那一天晚上,我们散步在临江桥旁,他对我说打算还要去安徽找二哥想想办法,我劝他不要去了,这一去事不成反添乱。他进退两难的样子,之后也就消除了再去的念头了。
  
  这期间他跟着别人外出打了几次短工,记得栖霞炼油厂的短工,具体事务是拖柏油,工作自然很辛苦,好像没给我写过信。回来时就到我这侃大山,简简单单的说了那儿的情况,只是不说累,我知道他的特点,报喜不报忧的,总不想把自己尴尬的一面暴露在我的面前,所以我也不大追根究底,否则会伤害他的自尊心的。一次,他把自己的一副大哑铃送给我,我一看这哪是哑铃,就是钢水浇铸起来的大钢锭,外形很像哑铃,足有50斤,玩起来很吃力,所以他不需要了。他对我说,这钢锭啊是自己冒着风险从炼油厂用小板车偷偷带出来的。不过我喜欢,因为我的力气比他大点。那时我们经常在一起练身体,甚至冬天穿裤衩练呢。后来他不去了,就是因为小板车顺手牵羊惹了祸了。
  
  回来干什么了呢,挺苦闷的。巧了,我那工作的学校就在他家旁边,他经常晚上来我校喝酒,我与另一位青年小老师就住在学校里。三人喝酒倒是美滋滋的。那一次喝酒惹出祸了,那是一个大冬天的晚上,他太想喝酒了,他就在先去街上买菜,因为我们出钱,他跑腿。回来跑得太急,掉到小河里去了,全身透湿。回来把衣服脱光,穿上我的空大衣和军用大卫生裤,裹着坐在桌前喝酒,居然酒兴一点不减呢。酒兴正酣时,忽然他就站起来放声高歌,我就用学校的脚踏风琴给他伴奏,歌当然唱得挺有品位的,我记得多数唱李双江的歌,歌唱了一半裤子掉了,就打住了。酒后口干,接着他就用大瓢在大水缸里挖水去烧,不知怎么搞的把学校大水缸给撞裂了,这一下就树倒猢狲散了,各自回窝睡觉吧。
  
  大约85年光景,他通过本家堂叔关系去城里打工了,地点农学院里,搞基建,推小车送水泥砂浆。他要我去玩,那一次我去时已晚上时分,他们歇工了。晚饭后我们在这大学校园里散步,他带我徜徉在校园一个个教室过道的走廊上。那些莘莘学子在晚自习,一个个用异样的眸光看着我们。他说这里很安静,他时常来这里散散步,解除疲劳,然后就回去在工棚里休息。我知道,这里没什么可消遣的,只能以此减轻点压抑的心情罢。
  
  运来挡不住,几个月后一天,他的老母亲突然来学校找到我说,镇工商所主任来通知小平去所里上班,要我帮忙去通知他。我即刻去邮局电话告知,第二日他就回来了。去工商所果真就报到了,具体工作就是工商税务员。这算不算天上掉馅饼呢?他说肯定不是,一定是二哥的背后努力的结果,防止他再张扬,所以就暗地努力呀。后来事实就是这样。这差事可是吃香喝辣的,我回来休息有时他也邀请我去小聚,要个商贩请客。那一段时间他整天仿佛泡在酒缸里了,每每来我家大多晕晕乎乎,摇摇晃晃的样子,其乐无穷啊。我也为他高兴,因为人的幸福感之一就是能把自己的欲望变成现实嘛。可是二年后,突然我听说他又回家务农去了,又变成了原来的自己了。我很鄂然,为什么?见到他才明白,原来他中了人家的陷阱了。
  
  回来干什么呢?压抑苦闷又上心头。不久,又托人到城里打工,好像在南京城西一个小街巷印刷厂里做工,用小板车运送纸板材料。住在三、四平米大小的小房间里,生活蛮简朴的。我那次去是夏季的一个周六黄昏,厂子里空荡荡的了,因为第二日就是厂休。我俩又是小酒浅酌,一小盆咸水鸭,一小蝶花生米,一小碗花菜,一会儿把一瓶老白干喝得底朝天,带着晕乎乎的酒意,我俩在小院子自来水上匆忙冲了凉,之后就在那小小的单人床上乎乎到天明了。不久我回老家休假,那天傍晚时分,我经过他家时他的夫人小刘告诉我,他在南京生病了,住院了,他的肝炎就是在那时候那地点患上的。后来他康复回来告诉我,在南京老肝病区又认识一个新老肝朋友,打得还挺挺火热呢。没想到,那次的肝病却埋下了隐患了。
  
  那些年我们如影随形。记得那年夏季的一天我们正行走间,豁然心血来潮,夜晚在龙潭乘坐火车去镇江游玩了,到了镇江火车站已是深夜12:00了,就在火车站的大广场躺了一夜,大清早被车站公安怀疑,把我们请去好好地察言观色了一番,还打电话到我们龙潭核实。事后我们质问他们干涉正常生活,他们说因为我们的行动违反生活常规,难免怀疑,表示抱歉。之后我们在镇江好好地玩了一整天,真痛快!哈哈,其实这就是生活的一点浪漫,克服了循规蹈矩的生活方式,这是那时的我们,换了任何一个别人恐怕也不会这样的啦;这之后我们去过八卦洲,那一趟的印象至今难以忘怀,那时寻找生计去的,就是参加那里的一个剧团的,恰恰剧团整顿停业了,我们被剧团团长邀请到家里好好地招待了一番,那时平友的大女儿好像还在摇篮里呢。我们去时,朋友平拿出一副眼镜要我戴上,戴上才发现是近视眼镜,可我一点也不近视,戴上挺难受的,还好度数不高,100度左右,他的意思我明白,就是显得有品位吧。到那里戴上可就不好摘掉了,熬了好几个小时啊!回来时我们就互相打趣了;那年暑假的南京玄武湖之行也难忘,加上我表弟仨人一起泛舟玄武湖,划船时我们俩力大,挥浆猛划,本想让船“飞起来”,由于力道方向不一致,船不仅没走,反而在湖中心打转转,我们俩互相埋怨,一边划一边互骂对方是笨汉汉斯,表弟在一旁傻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哟。最后让船自己荡向湖边,呵呵,美好的划船之旅草草收场。
  
  我俩有时也谈到家庭,自然就会谈到下一代。当时他的大女儿初二时辍学了,他说是经过开全家会议,并举手表决决定的,三票对一票,少数服从多数,没办法,当时大女儿哭了,因为他的学习成绩蛮好,辍学太可惜了。平友只是描述当时的情状,没有表示自己的看法,可以看出他当时虽口述但心里很不是滋味,所以我也没追根究底。他告诉我,小女儿性格倔强,到时请她上海的姑妈帮帮忙,让她去上海发展。大女儿性格温和,就放在附近,也图个老来照应。想不到冥冥中就顺理成章的如此安排了。
  
  性格决定人的一生,当然不能以成败论英雄。其实成败与否除了客观因素性格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朋友平的一生重过程不在乎结果。人非草木,即使英雄也是人。美国有个心理学家把幸福列为10项,其中第9项就是实现自己的愿望和欲望,看来享受过程是符合人的本质的,但是幸福的第一项就是人的身体健康!问题是,当这两项幸福因素相互矛盾时应该服从那一项。
  
  我这二、三年没怎么去找他,因为我不想去惊动他,让他享受享受生活吧,那我们的几十年毕竟与平凡、单调系在一起,当时虽然有理想、愿望但都是望梅止渴。生活已坎坷,如今享受过程也理所当然。我们几十年的友情坚如磐石!可是现在一切都好了,上帝却把他请走了!现在再也听不到他放怀的歌声,清脆的笛音,兴致的话语、真诚的吐露;再也看不到他豁达的微笑,遒劲的书法,迅捷的身影、频频的举杯。
  
  永永远远地怀念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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