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秀的空间

植物记

    金凤

在大埕，红凤凰树全乡里的人都叫金凤。单就名称叫法就显得潮州人的精细来。金字是有出实有来处的。五月，凤凰花盛开的时候，在枝头的花活像一只高昂着头的小锦鸡，头就是金黄间红的，花身体分了一两层，两两地一对一对地张开，透明而有肉的红也加了些许黄。叫金凤，就让人不能不记得花儿可贵的金黄，还记得凤凰花开时，一朵朵的机灵形状，并不是单纯开在天上云一样一片红。

读了小学了，才熟悉村尾有一棵金凤树。开花时的热烈与南方正夏的厉日是一样的，那时候，也并没有什么风扇空调之类，所以更记得这两样的刚烈。然而，落了地的金凤花却是我们那时的最爱。三两个要好的同学，放学时总不正规地走路，而是要兜兜转转来到这树下，拾得好些花瓣，然后一片片铺放在拇指和食指弯成的小圈圈上，再用另一只的手掌心一下子拍打上去，互相来比谁的声响大一些，赢了的自然要仰天大笑。那时候，树后面，就正是班上一个小巧圆脸大眼的女生的家。那时候，男女生并不说话，我们却很是大胆地在她家门前玩了又玩。

红花

广州有一个红花岗，问了好些人，都说不知道红花是什么花。但是，每一个潮州人都知道红花是什么。红花就是石榴花。可是，红花不是石榴花那么简单。红花在大埕是一种好的吉祥的花。每个人或是家里要做什么大小事情了，就必要采几枝红花来。出行的人，放在行李包里，老祖母和父母就放心了。一时在外面不顺利了，也采来几枝，放在刚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里，洗洗脸，事情就会好将起来，决无不灵验的道理。

红花为什么有这样的功用，后人自作有聪明智慧，说是：红花有刺，可以抵煞。又说：石榴多籽，取得子孙多多的意义。该我说，主要是有了家乡和父祖一辈的加持，才是真的。

竹子

大埕的小竹子一般种在近水的地方。远看，高而瘦，云一样。独独下东村一个矮土坡上，不近水，就种得一种粗野的大刺竹。竹身在我们小时候看是粗鲁得很，竹管很大，比儿时的大腿还大，节眼处长了长而硬的刺，长到半截处，还不十分规矩，长到别的竹子的上空上去，互相长，织成好大一片竹林子。但是，就是这种做不成竹排下不了海、做不成吊篮子什么成形竹器的刺胶竹，却有大善心。就是它竹叶子刚刚长出的嫩样子，像一条花蕊，煎水用来为孩童退烧最好。我小的时候，几次为我的两个弟弟退烧，就去采过。那数十棵忠厚的老竹子，虽然长了长而尖实的刺，却一次也未曾伤害过我，而且，那些长刺正好为我这个从不会爬树的小小孩子，做了十分合脚的脚踏。我今日，因而十分想念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