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见月一七的空间

夕阳西下，翻着电话，无人拨打。

是深蓝色的海

它就像只黑狗，一有机会就咬住我不放。

凌晨两点了，客厅传来电子表播报声。他听到了，仿佛传来若隐若现的鼻息声，胸腔微弱地起伏，呼吸很热，手脚冰冷。窗外，雨水滴答声，一滴，两滴，三滴，莫名的紧张，与雨水的滴答声相契合。清醒。

睁开眼，外面天还是黑的，顶着凌乱的头发，打开水龙头，捧一把水泼向眼睛，四月份，足够让人清醒。转身打开冰箱，拿出准备好的早餐，低头咀嚼着，一口，两口，三口，吞咽，一口微冷的牛奶，吞下的时候，胃部一点恶心感，眉头微微抿了一下，他起身，拿起椅背上的书包，出门。这一幕每天都在上演，像是彩排了无数次的话剧，等待着六月正式揭幕演出。

雨后带来的是闷热，是夏天的气息，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不一样。头顶的风扇已经提前步入岗位了，挂在头顶吱吱地叫着，好像所有人的回忆都是这般，夏天，老风扇，还有一种压抑，对吧。他抬头，下课时间了，旁边有点起起动动，有人在低头思考，也有人聚在一起说着什么，说着说着就笑了，那声音有点刺耳，让人心慌，他急忙握住红笔，认真写着，批改着，头埋得低低的，这个十分钟好像有点漫长。上课铃声响，教室立马安静，他抬起头，看着老师走进来松了一口气，翻开课间的草稿本时却失了神，杂乱无章的数字中间到处是鲜红的圈圈叉叉，看着让人恍惚。

刚推开陈旧的出租屋，母亲就迎来，接下手中的书包，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动了动唇，想了一下，终究没能来得及开口就被推去洗手吃饭。依旧是一顿不超过十分钟的晚饭，就被推着去参加晚自习。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机器，不是说我要干什么，而是你们要推着我干什么。等一会就好了。”-2019/04/18

晚自习回来已经很晚了，在母亲的殷切注视下，他还是打开书包坐在了书桌前。11：30，母亲准时送来一杯牛奶，她是要看着自己喝完的，只是皱了皱眉头便一饮而尽，母亲满意地出去。其实他想说很讨厌牛奶，有一种腥味，恶心地想吐。

“可是你们都说我应该喝才对。再等一会儿吧”-2020/04/27。

一道光打破了房间的黑暗，手机屏幕倏忽熄灭，又是俩点。

“睡觉是一个很神奇的过程，我好像永远都不能自己让自己睡着”-2020/04/28

他做了一个梦，他站在高翔楼，对着外面的马路，一跃而下，他看到，原来困了自己三年的楼只有这么高；他听到，“这孩子怎么这么想不开啊，”“啧，现在的小孩哟，什么不能好好说，对得起父母！”可他想笑，“这是我唯一可以自己决定的事。”好像只有在梦里他才能偷来一点点安心。他告诉自己，最后再等等。

天气已经转到炎热了。他有点喘不过气，旁边都是嗡嗡的声音，有时是笔尖摩擦着试卷，有时是来自四面八方的默读声，他想逃，但被死死的摁住了。前后左右所有的一股脑向他涌来，他听到了那些“谆谆教诲”，不知道来自母亲还是老师；他看到了忙碌的背影和破旧的出租房。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想。

晚自习例行喊出去谈话，傍晚的微风赶走了少许心里的烦闷，那颗玉兰树又重新打了花苞-在经历了前几天变幻莫测的亚热带反气旋的摧残。挂着的班牌号随着轻轻柔柔地摆。老班不知何时停下来了，他望了望那棵树，刚要开口，老班就不徐不疾地接着说，“这个时候心情低沉是难免的，你们要多学会疏导自我，多和同学交流，好吧，去叫下一个进来。”他顿了顿，点头离开。天更加闷热了。

他数着指头，比谁都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然后赶紧过去。

是解脱的感受

“当我再度毁灭后，一切变更纯净，那破碎的感受，I know.当我再度逃离后，逃离灵魂监狱，那解脱的感受，I know.默默享受，就算只有那片刻的自由”

在疯狂世界中，怎么融入那些主流？

他们说我是天才，是一个“好学生”。

他们说我是疯子，是一个“怪孩子”。

所以，我是谁？

我是个疯子，我的同学说。

我喜欢读书，从金庸到萧红，从莎士比亚到曹雪芹，从鲁迅到王小波，从安徒生到曹文轩。一书一世界，每读一本书，就像同那些有血有肉的人们走了一遭。我更享受读书时的那种感觉，沉浸在他们的世界里，感受着他们的喜怒哀乐，从书中看尽人生百态。可能和这个世界相比，我更想活在每一本书中。

所以，我习惯了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享受那份独有的归属感；

习惯了在每个课间翻开那一页页书，沉浸在另一个世界；

习惯了在每一篇文章中侃侃而谈，将说不出口的写在纸上；

习惯了一个人独处，享受自在且独行。

可是，我所有的习惯好像都成了他们的不习惯。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评价我的，也不想知道。可我不喜欢他们躲躲闪闪的目光一直黏着在我身上，让人厌恶。有一天，我站在讲台，对着他们一字一句说清楚，他们愣了愣，笑道，“真是个疯子。”

之后的日子就再好不过了，没有人再来打扰我，我沉浸在自己的王国里面，为自己招摇呐喊。笔，仿佛是我与外界沟通的唯一工具，陪我度过了漫长岁月。

或许，我在他们眼中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我是个怪孩子，大人们说。

“你看这孩子，都二十好几了，怎么还没处个对象，莫不是读书读傻了。”

我好像是个“怪物”，他们说。爸爸问我，你看别人都成家了，你不羡慕吗？我摇摇头；妈妈说，上次给你介绍的那孩子怎么样，条件挺不错的，有房有车，我摇摇头；奶奶后悔，你说一个女娃娃读那么多书干嘛，当初就应该去师范当一名老师，我沉默；爷爷说，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坐有坐相，站有站相，穿的正经点，我沉默；婶婶笑道，一个女孩子这么要强，以后夫家心里会不舒服，没得人要你！我沉默。

“你结婚了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女孩子家家的，要懂得服软，别那么强势！”“你弟弟也要读读大学了，工资寄点回来啊！”“读这么多书干嘛，以后还不是要嫁人，要我说，还不如早点物色一个好老公！”

“你要记住，女孩和男孩不一样，什么事能做什么不能，心里要有点数！”

“你今年还不找对象就别回来了，我都丢脸不敢出门！”

好吵啊！是这个世界太吵，还是说我就是个异类？

尾声 一

他想，他还是挨过了最热的时候，虽然惴惴不安，有点迟疑，但他还是试着向前探出一步，走过备考，走过冲刺，走过每一个凌晨，最后停留在毕业典礼的那天，跨过感恩门，度过成人礼，他很努力地嘴角上扬，想给自己的高中留一个微笑。

出考场的那天，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外面的家长却没有打伞，想要从里面看出点什么，自发的站成两列。铁门缓缓打开，他夹杂在人群里面，就像凯旋回归的战士一样在两列家长的注视下走出，他看到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拥抱，有人奔跑，有个小孩捧着一束鲜花。他向前走，一直走，穿过人声鼎沸，在陪读租的房子门口看到了他的母亲，他张口，笑了笑，“妈，我们去医院吧，我想好好活着”大步朝着她走去，并不在意她脸上的神情如何。

他想，终于等到了。

后来的一天，刚结束上午的课程，他走在大学的校园里面，阳光很温暖，室友在旁边追追打打，他大步向前走；食堂的路上人很拥挤，室友在前面挥舞着双手，校园广播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抱着沙发，睡眼昏花，凌乱头发，却渴望像电影主角一样潇洒；屋檐角下，排着乌鸦，密密麻麻，被压抑的情绪不知如何表达。无论我，在这里，在那里，仿佛失魂的虫鸣，却明白此刻应该做些努力；无论我，在这里，在那里，不能弥补的过去，每当想起。”

他在日记本上郑重地写道，“抑郁症的世界不是地狱，是深蓝色的海，还好。”-2020/04/15

尾声 二

对，也许我是个疯子，但我从不寂寞，享受着独自解脱的自由；也许我是个怪孩子，但我很努力地在做自己，不被他们打扰。

我翻开一页页书，别人有的，我都有，从不缺失；

我也曾疑惑，但最终妥协，选择和自己做朋友；

我很努力地一步一步往上走，性别和年龄都不是束缚我的借口；

即使一个人，我很认真对待每一分，每一秒。有时心血来潮跑去图书馆，再抬头已经天黑，随着很多背着双肩包的学生走出大楼，我想，这样的感觉真好。

后来我翻开书，读到了萧红的一句话，“我不能选择怎么生，怎么死，但我能选择怎么活，怎么爱，这就是我的黄金时代。”哦，原来一直以来都是黄金时代。

后来我去听演唱会，在一片红海中，我听到一首歌，他叫,《疯人院》；我看到一个少年旁若无人的表达着自我，他说，“如果你们觉得我可爱，那你们一定和我一样-是个疯子。”他是华晨宇，我想我就是那个小疯子。

“想过离开，当阳光败给阴霾，没想到你（我）会拼命为我（自己）拨开；曾想过离开却又坚持到现在，熬过了那些旁白，那些姿态，那些伤害；不想离开，当你（我）的笑容绽开，这世界突然填满色彩。”

夕阳西下，接通电话，是你（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