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六的空间

　　亮亮是条狗

　　今年夏天，我回到了阔别的第二故乡——黑龙江。在拜访久别的老邻居老彭时，老彭大嫂讲述了一段往事，让人潸然泪下。

　　那是我们举家迁回宁波后，大约3、4年的光景。

　　一天，老彭大嫂和一邻居上街，见前面一老者牵着条狗。大嫂说，“那好像是我们邻居张老师家的亮亮。”正疑惑间，只见那狗回头看了看竟挣脱了牵引，一下子奔到跟前就和老彭大嫂抱在了一起。“亮亮啊，亮亮啊，你还活着啊！”大嫂泪流满面，亮亮一个劲亲热地舔大嫂的脸，舔大嫂的手。事隔多年，亮亮竟还记得自己叫“亮亮”！她听到有人叫“亮亮”，她看到了熟人，她看到了叫她“亮亮”的亲人，她激动了，她记忆深处的那根“情”弦被拨动了，她哭了，她和大嫂一起哭了，哭得难分难解。亮亮最终还是被那老者牵走了，她一步一回头，她三步一回头，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

　　20年前暑假的一天，儿子从他表哥那抱回一只还没满月的小狗。那小狗浑身黝黑铮亮，闭着一双小小的丹凤眼，两条眼眉上各有一小白点，很精神。用手指轻轻拨拨她那粉嘟嘟的小嘴，她会边舔舌头边轻轻的“呜呜”的叫，很是惹人爱怜。起个名吧！什么“爱丽”、“阿咪”，“杰克”、“麦迪”，一大堆，没一个相中的。见这小东西又黑又亮的，借用一下广告词，就叫“黑又亮”吧！昵称“亮亮”。于是，这小家伙就叫“亮亮”了。

　　开始，亮亮还小，一天到晚住在纸壳箱里。后来这纸壳箱做的住房太小了，我们就在客厅一角铺上件旧棉袄，让她在上面住。这下子，亮亮欢畅了，在上面打滚撒欢。亮亮是女生很爱干净，每逢大小便都会叫着让人开门到院子里去解决。

　　有段时间，我们下班回家感觉客厅沙发有点乱，怀疑是亮亮捣的鬼。可看她笑态可掬地趴在自己铺上的样子，又不太像。一天早上，我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很正常地关门、落锁。然后，急忙蹑手蹑脚地转到窗口往客厅里瞅。只见这小亮亮非常灵巧地窜上沙发，美滋滋地趴在了沙发垫上。我们赶紧又蹑手蹑脚地转回门口，轻轻地开锁，猛一开门。只见亮亮急匆匆一下子就窜回到自己的铺上，趴在上面，眼睛一闭一闭的装上了。于是，我们大家就七嘴八舌、指手画脚地批评她、指责她、教育她。亮亮知道自己错了，低着头，耷拉着耳朵，不时用眼角飞快地瞟你一下，一声不吱一动不动地趴着。

　　又过了段日子，亮亮长大些了，我们就在院子门房里给她弄了个很像样的窝。从此，亮亮就在门房定居了，还担当起保卫职责。只要有陌生人碰到院门，她就会发出警告。我们下班回家还没到门口，她就在门里“呜呜”的叫。一开门，就会迫不及待地抱住你，又亲又舔。

　　亮亮还懂得里外。家里有客人来，喊她的名字，她就不叫。客人和我们说话，她就静静地趴在你脚边，似乎在默默地倾听。可是，客人万万不能动家里的东西。一次，妻子单位的一位同事，老熟人姓崔，来家串门。这老崔聊得开心，见我们的白菜不错，便伸手去摸。亮亮见状立刻就站起来竖着耳朵“唔！唔！”的警告了。吓得老崔赶紧缩手，一个劲地对亮亮说，“亮亮！我没拿，我就是想看看！”弄得我们哈哈大笑。

　　我们隔壁邻居老彭家也喂了条小狗，叫“艾迪”。艾迪比亮亮大两个月，是条狼狗，雄的很结实。亮亮早在住客厅时，就常和艾迪来往了。亮亮搬出来住时，艾迪早就住在他家的下屋了。我们两家只隔了道很矮的板栅栏。亮亮和艾迪随便来往，一起吃一起玩，对他俩来说几乎就是一家人。到了那年冬天，亮亮已经长得身材娇俏，眉目清秀，艾迪也成了条威猛剽悍、强壮有力的狼狗。他们都长大了。

　　我们上班时，就把亮亮放在院子里，从来不栓她，艾迪也不栓。因为听说狗越栓越凶，会咬人。每当我们下班，大门一开，亮亮和艾迪就房前屋后的撒欢。一天傍晚，亮亮突然口吐白沫疯了似的围着我们这趟房狂奔，嘶声裂肺的狂叫。我赶紧呼喊“亮亮”！“亮亮”！亮亮依旧一边叫一边跑。当她筋疲力尽跑不动时，我一把抱住了她。只见亮亮浑身湿透，口吐白沫，呜咽着把头伸进了我的怀里。亮亮“呜呜”地呻吟着，渐渐的声音越来越轻，气息越来越弱，不动了。她不知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中毒了，死了。我默默地把她抱到窝里，拿件棉袄盖在她身上。这一夜，寂静得很。我想亮亮就在这寒冬腊月时节离我们而去了。清早，我想把亮亮从窝里拽出来。盖着棉袄的亮亮一动不动，毫无声息。用手一拽，还是没有声息，只是尚未僵硬，还有些许温度。“可怜的亮亮”我一边抱起她一边叨咕。不料奇迹发生，亮亮竟微微睁开了她那美丽的丹凤眼，轻轻地“呜”了声。“亮亮没死！亮亮活过来了！”我激动地喊着，把亮亮抱进了屋里。

　　亮亮这次中毒，元气大损。调养了一个多月才恢复过来，但再也不长个了。不过亮亮还是亮亮，还是那么可爱。

　　1996年暑假，我和家人回迁宁波。我们走了，亮亮怎么办？带回宁波是不可能的。送到孩子他舅家，第二天就跑回来了。有位同事，很想要亮亮，就让他领走吧。亮亮不愿走，一步三回头。好说歹说把她哄上了车，带走了。不料几天后亮亮在院外叫门，我妻子一开门就和亮亮哭着抱在了一起。这么远，她是怎么找到家的？当人家再次来把亮亮领走时，听着亮亮的呜咽，我妻子躲在屋里默默流泪，不出来了。

　　亮亮后来怎么样了？她是怎么转到那个老者家的？亮亮心里一定在怨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