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布衣衫儿的空间

【编者按】暧昧，确实会让人觉得敏感。至于其中的分寸，或许只有深陷其中的人才能感受；此文真是看得我心惊动魄；想起了杨丞琳的歌“暖味,让人受尽委曲”如果不可行,放弃吧。这终究不是归宿。看到最后虽有些遗憾，但很是感人；作者用实例来诠释暧昧二字，小说相当的不错，结构也合理，语言简明达意。欣赏！欢迎作者更多来稿。【推荐共赏】 

　　1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
　　长不过一天，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哪一年让一生改变……
　　听着这首歌，——王菲的《流年》
　　我是寂小莫。
　　我始终都相信，一个人会遇上另外一个人，是注定的。
　　不受我们自己控制。

　　2
　　暧昧是有毒的，以前听说过有一个人，用暧昧的感情泡水给另外一个人喝，结果把那个人给毒死了。
　　这样有毒的暧昧，却很多人喜欢。
　　其实不单止是暧昧，大多数有毒的的东西，都很多人喜欢。
　　我住的院子里，左侧中了一片杨树。
　　整个夏天，没事的傍晚，我喜欢听风吹着树叶的声音。
　　她会散发淡淡的哗哗作响的声音。我不知道我每天这样做，会不会慢性中毒。
　　不过，就算会中毒我也不在乎。
　　我不怕死亡。
　　很奇怪，我虽然才28岁，但是我总觉得自己已经活够了。
　　剩下的日子，好像是赚到的，所以我活得很漫不经心。
　　我有一个很普通的工作，帮一个小有名气的作家当枪手，当然，我只是这些当中的一个，没事的时候写写文字。偶尔，也会在无聊的时候给自己算命，不过一般都是用扑克牌，最近经过网络也迷恋上了塔罗牌，还正处在学习的阶段。
　　我现在住的房子，是很久之前的老房子了，可能是建在一片战争之后的废墟上。
　　总感觉有那里不对劲的地方。
　　当初朋友知道我找房子，于是自动的说出自己有一间闲置的屋子，打算免费给我住。
　　我说免费就不用了，按照市价的一半收费吧。算是合租。
　　结果，她也同意了。
　　所以，虽然收入有限，但是生活却是可以维持的。

　　3
　　在这个城市，我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然而很少见面。
　　2个月见一次面也是正常的，她们都很忙碌，都很羡慕我的悠闲。
　　我总是笑着跟她们说：只要你们愿意放弃锦衣华服的日子，像我一样住在低矮的地方，也是可以的。
　　当然她们是不愿意的，她们甚至不愿意去我那边。
　　她们总觉得那不属于人间。也许是因为我正在学塔罗牌，所以她们觉得我住的房子里面还住着不属于人类的东西。
　　我丝毫也不介意她们这样想。因为家的背面就有一个寺庙，我不担心这些有的没的。
　　她们只不过是凡人。而我是一个活得不耐烦的人。

　　4
　　没事做的时候，我就会在黄昏出发，步行去3000米外的广场旁边的超市。
　　我不一定有东西要买，我只是喜欢从里面出来之后风突然吹在脸上的感觉。
　　那时候风的温度有两重，室内的冷和室外的热交错，吹在脸上有一种潮湿温热的舒适。
　　那种感觉，仿佛是遇见了曾经背叛了你的情人。冷暖兼备。
　　所以很多时候我无聊，我就会在出来之后又进去，然后又出来。
　　为了享受那种风突然吹在脸上的感觉。
　　发现我的人也许会认为我是一个神经病。
　　但是我却知道，我不过是因为寂寞。
　　是啊，周围虽然很多人，很繁华，但是我却依然忍不住要觉得寂寞。

　　5
　　游戏玩累了，我就会到对面的巴士站旁边的站台上看别人等车。
　　那天，我遇到一个男人。
　　他站在我的身侧，突然说了一句：7次。
　　开始的时候，我不是很确定他对我说话。于是仅仅是在他说了7次之后看了他一眼。
　　他也看我，我发现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接下来，我发现他有一双很漂亮的手。
　　我有一双长得很不艺术的手，所以我很不满意，我总觉得自己是有艺术细胞的，也长得很有艺术气质。
　　却怎么可以没有那么一双手呢？
　　然而没有就是没有。
　　那个男人见我不懂，继续说：我看到你不断的进出，一共7次。
　　我不由的抿嘴笑了一下，会看一个神经病的人，是不是多少也有点神经？
　　我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这个人有故事。
　　因为，我们都是寂寞的人，要不然，他怎么会发现我从那个门进出了7次？
　　就是因为我们身上有某种气质，有某种气息，互相吸引。

　　6
　　我一直不知道和这个人之间有没有爱情，从认识，到同居，到分离，我都不太确定。
　　这是曾经淌入我生命之河的一个男人，和其他的不同，他让我觉得快乐，但是却也让我疼痛。
　　他就如一支夹竹桃，妖娆美丽，暧昧却有毒。
　　我从来不强调爱情，因为我知道爱情无法强调。
　　爱情是一种感觉。也许还是一种错觉。
　　寂寞的错觉。
　　我有时候会在他家里住上几天，有时候是他来我这里住上几天。
　　但是一起久住，大家却都不习惯。
　　于是更多的时候，我们分开住。
　　我们两个像是拉链的两边，没有结合的起点，永远都不会在一起。
　　而我们结合的起点，是爱，还是做爱，我相信是后者多一点。
　　我们都有性经验，只不过我的经验不及他的丰富。
　　我只经历过一个男人，他是第二个，但是他却经历了不少的女人。
　　他是一个很漂亮的男人，所以从来也不缺乏愿意投怀送抱的女人。
　　他说：因为我怕寂寞，所以我从不拒绝。再说，这是你情我愿的。我没有强迫过任何一个人。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他根本不用强迫，这个世界，不单止男人怕寂寞，女人也怕寂寞。
　　而寂寞扩张的时候，根本不用强迫。

　　7
　　他在吃了我煮的食物之后看我的文字，他说：我想不到煮出这么可口的食物的女人，居然会写出这样的文字。
　　他说我是一个矛盾综合体，我的身上，同时存在两种相反的温度。
　　他说我的食物很温暖，但是文字很冷。
　　他说我的表情很温暖，但是灵魂冰冷。
　　我微笑着看他把汤喝完，微笑着听他发表看了我的文字之后的意见。
　　什么都没有说。
　　既然他说的，都是对的，我也无须再去多说什么。
　　我原本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抑郁症患者，可以不说话，就尽可能的沉默。

　　8
　　我有时候写关于男性的文字，就会拿一个问题去要他回答。
　　我说：如果有一个女人问你这样的问题，你会怎么回答。
　　他很配合，总是愿意给我答案，而且往往不止一个。
　　所以很多时候，我相信他是一个善变的人，也狡猾。

　　9
　　塔罗在遇见他之前一再的预示，我将会开始一段感情，但是却危机四伏。
　　我不知道这个男人有什么危险。大不了，就是离开我。
　　其实，我现在已经不再害怕一个人离开我，因为，我曾经被离开过。
　　我知道只要我熬得住，被离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这个世界不止一个男人，一个人的一生，也不会只有一段感情。
　　人生的际遇，总是一段接着一段，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故事？

　　10
　　他说：我们在一起，不过你不必爱上我。
　　我听了这句话之后，心里变得凉凉的。
　　他其实是在说：你站在边缘就好了，我的心里，没有盛放你的位置。
　　我说好。我当然不能说不好。
　　我可以控制自己不爱一个人，但是却没有办法控制一个人爱我。

　　11
　　有时候他会莫名其妙的消失几天，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其实一直都不知道他做什么工作，我也不问。
　　毕竟，他都说了不用爱他，那我问来做什么？以后，分别之后做个纪念么？
　　我不喜欢收集记忆的残片，我怕不小心被它锋利的边缘割伤。
　　他消失的那几天，我抽烟通常会抽得很凶。却往往写不出一个字。
　　我开始把烟吸进我的肺部，以前我抽烟是仅仅让烟在我的口腔中打个滚就让它出来的。
　　他说：如果你想多活几年，就不要让烟进入你的肺部。
　　我想，生命如若无趣，多活几年倒是遭罪的事情。
　　于是，决定以后把烟吸入肺部，一丝一缕，一层一层的包裹住我的仅剩的生命。直至有一天，我再也无法呼吸。
　　他从来不会告诉我他去了哪里，我之于他，是一个很奇怪的概念。
　　其实也许不奇怪，就是一个性伴，只不过我嫌弃这个名词恶俗，不愿意承认罢了。
　　然，很多的事实，不会因为你的不承认就不存在。
　　自从他说：你不用爱上我那天起。我们的关系，就已经有了属性。

　　12
　　从来不怕寂寞。然而却不想离开他，虽然明知道他是一个没有入口的城堡。
　　我却侥幸以为，自己绕着多走几圈，就可以找到裂缝，然后慢慢的钻进去。
　　而事实证明，他密不透风。
　　他来，我每每扮演一个很完美的角色，我风情万种，我入得厨房。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的不可多得，他还可以对我视而不见。
　　他还可以叫我不用爱他。
　　我突然无力。因为不但捉不住他的心，还捉不住他的思维。
　　虽然我一直以为，自己聪敏过人。
　　看来，别人爱不爱上你，根本和智商没有关系。

　　13
　　有一次在他家，帮他清洁的时候，发现了一把刀刃很薄的刀。像水果刀那么大。
　　我好奇的试了一下，结果刀锋很快的割破了我的皮肤。
　　鲜红的血，快速的从裂开的口子里面冒了出来，滴在我的衣服上，裤子上和刚刚情结完的地板上。
　　我没有尖叫，只是按着伤口，去找他。
　　如果我没有看错，当他看到我的衣服和裤子上染着鲜血的时候，他眼睛居然冒出一些的兴奋。
　　这是我很陌生的表情，有点像野兽看到猎物时的表情。
　　我想起塔罗对我预示过危机，但是无法把他连串在一起。
　　他后来快速的帮我清理着伤口，细细的包扎，用洁白的纱布把血重重的包裹起来。
　　我举着肥大的手指，问他：这是什么刀，这么利。
　　他说：瑞士刀。你不该碰的。
　　我说：我好奇嘛。
　　他说：知不知道猫是怎么死的？
　　我于是不再出声。虽然我知道自己不是一只猫，但是我也知道，他不喜欢我对他好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已经习惯做不做他不喜欢的事。

　　14
　　伤了手，当然不能再担当厨娘的重任。
　　于是他说：去外面吃吧。吃好一点的。把流出去的血补回来。
　　因为这一句话，我腻在他的身边不愿意走。他是一个难得说一句好话的人。
　　多数的时候沉默不语。
　　结果我们拖拖拉拉半天也不能出门，一直到我的肚子突然在我们吻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煞风景的响了起来。
　　听到肚子的响声之后，我们停了下来，抱着对方的腰，都控制不住的笑得伏在对方的肩上。
　　这天的阳光很好，我们于是步行去3000米之外的广场。
　　我轻轻的挽着他左边的手臂，暗喜自己走在他的左侧。
　　左侧是心脏的位置，有一首歌说，如果有一个人爱你，一定会把你带在左边，靠近他心脏的位置。
　　我知道他一定没有听过这首歌，他最喜欢听旧天堂，还有郑钧。
　　他喜欢一些原始粗旷的东西。
　　吃完之后我们没有急着回去，就在阳光下漫无目的的逛着。
　　他搭着我的肩，我抓紧他背后的衣服，两个人走得摇摇晃晃。
　　很多时候我们都沉默，我们都享受有人陪伴的沉默。
　　我在白花花的太阳底下，看着行人，发觉自己和行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于是暗喜，也许，假以时日，我们也会成为和路上的行人一样的普通人。
　　挽着对方的腰，说着油盐柴米。
　　偷窥他的脸色，他一脸的闲散。低下来刚好遇到我的眼睛，于是伏身在我的嘴上亲了一下。
　　我捂着唇，偷偷的笑着。
　　幸福，源自于一个简单的动作。#p#副标题#e#

　　15
　　我特意去忽视自己命盘中某些不好的预示，比如命盘中预示我将会在28和29岁之间有个大劫。
　　现在很幸福，根本不能和劫难联系。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再占卜。
　　也许我还是贪恋尘世的，因为他而贪恋这个尘世。
　　我不想再看到塔罗上那些不详的预示。或许我不过是想做一个鸵鸟。
　　我一直相信，死亡不是他带来的。结果，我错了。
　　塔罗是对的。

　　16
　　他最近越来越沉默了。
　　我已经近20天没有见过他了。于是忍不住打他的电话。
　　平时，我是不打电话的。如果一个礼拜内可以见面一次，还是正常范围。
　　20天，就有点久了。
　　他说：我在外地，今晚会回来，直接回你那里。但是不用等我吃饭，因为，会很晚。
　　我说好。只要他没事，他喜欢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17
　　等他到了半夜，熬不住就睡着了。
　　睡到正香的时候，突然感觉颈子上一片冰冷的刺痛。睁开眼睛，看见他坐在床角，拿着刀抵着我的颈子。
　　是那把伤过我的手的瑞士刀。我感觉有一小部分的刀刃，已经撕开了我的皮肤。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流血，只觉得有个地方在痛。
　　房间里，有淡淡的哥罗芳的味道。
　　我全身无力。
　　我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会向我说些什么。要不然，他刚才大可以一刀就了结了我。
　　而不是只是把我弄醒。
　　时间到了。小莫。他说。
　　然后他把刀从我的颈子边拿了出来，放在自己的手中，用食指和拇指夹着轻轻的摩拭。
　　那轻柔的态度，像是对着一个深爱的情人。我想起他与我做爱时的温情，不由眼睛一阵潮湿。
　　我以为可以得到幸福的结局，原来，我不过是被表象蒙蔽。

　　18
　　我这把刀，已经用过4次了，你，是第5个人。
　　小莫，你也许不知道，我一直痛恨带着寂寞表情的荒芜女子。我总是觉得，她们都是社会的妖精。
　　她们因为不受任何的束缚，于是到处留情，蛊惑男人的心，破坏他们的家庭。
　　我一直没有和你说过我的身世，现在我来告诉你。我的母亲，在我11岁的时候，当着我的面自杀了。
　　因为有一个妖精一般的女人，夺走了我父亲。
　　我的母亲，就是用这把刀自杀的。她割断了自己的动脉，血喷射得很远。
　　直接溅到我的身上，淋湿了我的身子。当时，我就晕了过去，和她一起倒在血泊里。
　　我醒来的时候，我们依然在血泊里，不过血液在我的身上，还有地上，都已经凝结了。
　　整件衣服像刚被浆洗过的一般僵硬，烙得我生痛。母亲，也已经僵硬。
　　而我的父亲，却整夜不归。
　　最讽刺的是，那个女人最后也没有嫁给我的父亲，她找了个更好的单身男人。
　　她说：我不愿意背负你的罪。你的家事，和我无关。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要求过你离婚。
　　然后，她就跟着后来找到的男人远走高飞了。
　　父亲是无法找到她的，但是他却不能不发泄自己的情绪。
　　于是，他开始喝酒，喝醉了就会打我。狠狠的打，往死里打。
　　小莫，你一定不能想象那种疼痛。

　　19
　　这时候，他点燃了一根烟。自顾自的抽着。
　　洁白的烟，缭绕在他的脸上，居然看不到狰狞。
　　一支烟抽完之后，他继续说：我的家庭，在那个女人出现之前也算幸福。我的父母结婚12年，一直相敬如宾。我喜欢11岁以前那种温暖的感觉。然而，一切就一下子被破灭。
　　我知道你或许会说，我的父亲也有错。是的，他当然有错，所以我杀了他。
　　呵呵，我杀了他，却把现场布置成像一个意外。那时候我15岁，未成年。
　　谁也不知道我会杀人，在别人看来，我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孩子，怕父亲怕得不行。
　　所以没有人会想到，是我杀了他。
　　这世界，就有这么荒谬的事情。你做了坏事，人家还要同情你。
　　说到这里，他竭力的笑了起来，声音悲怆。我想伸出手去触摸他的嘴角，但是发现乏力得连手都抬不起来。
　　在认识你之前，我还认识过一个女子，单身，独居，几乎没有什么朋友。
　　她是一个高官包养的二奶。一个依附男人生活的女人。
　　虽然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没有再去见过那个男人，她说要和我远走高飞，那一刻我想到那个背叛父亲的女人，但是我只要一想起她以往的媚态，我就忍不住的手痒。
　　最终，我杀了她。她是一个二奶，别人就以为是家庭争风吃醋引起的命案，再加上我平时也没有和她的朋友会面，所以没有人怀疑我。没有多久，我离开了那个城市，来到这里。
　　小莫，其实我并不很舍得杀你。
　　他用手背轻轻的摩拭着我下巴的线条。很温柔，我觉得有些痒。
　　你也许不知道，其实我爱你。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我最放松的时刻。你的身上，有一种让人安定的特质。
　　只不过我却不得不经常要逃避你，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觉得自己太过于污秽。
　　你或许不会知道，我这20天以来都做了什么。
　　我上次去A城的时候，又认识了这样的一个女人。
　　这20天，我都和她厮混在一起。其实我不想自己只要一看到这样的女人就动了杀机。
　　我不过是想要挑战自己的定力，但是我却没有能够。
　　小莫，我最终还是杀了她。我刚下完手，布置好了现场，你就给我电话了。
　　小莫，你不知道，那一刻，我有多害怕。
　　一切都好了之后，我找了一间桑拿中心，我在那里泡了很久。我觉得，我不能带着一身的鲜血来见你。
　　但是，我早已经一身鲜血了。
　　回来，我看你睡着，我想，如果你一直都在我的身边，那会多好。
　　我们找一个地方藏起来，只有我和你。过一辈子。
　　但是除了死，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呢？
　　这时候，他的眼中有泪滴了下来，滴在盖着我身子的床单上。
　　然后，他俯下身来，把脸藏在我的颈子里，我感觉到他温热的泪一股一股的冒了出来。打湿了我的颈子。
　　并且，他在轻轻的颤抖。
　　旭睿。你要我死么？我说我只是不想自己一个人在路上寂寞。他的声音，闷闷的从被子里面传出来。
　　我不再说话，只是闭上了我的眼睛。再次沉沉的睡去。
　　醒来的时候，旭睿已经不见了。
　　次日的清晨，在报纸上看到关于他的新闻。
　　他去自首之后，自杀了。
　　旭睿，我喃喃的念着他的名。
　　突然之间，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