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源的空间

【导读】：每当她望向我的时候,我心里便一阵慌乱,假装去看窗外.当时的歌声很响亮,我突然被于君拖出了教室,他问为什么不好好唱歌,摇头晃脑的.我支支呜呜答不上来,低头悄悄去看那女孩,我不想让她看见我丢人的样子.

　　初中的时候,我对身边的人或事非常敏感.初一的班主任于君,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于君是一个数学老师,当时他可能有五十岁,我对这个印象不深,在我心中,他没有年轻过,也不会衰老.尽管他的头发都快掉光了,显出衰老的征兆,但他肩膀很宽,身材健硕,走起路来雷厉风行,好象老有急事似的.我总躲着他,可是又忍不住偷看他的背影.他的手臂甩得很高,像个军人,转眼消失在尘土飞扬之中.他喜欢穿一身暗蓝色的西服上衣,所有裤子似乎都不够长,跟小女生的九分裤一样,不过他的脚踝没有小女生那柔弱妩媚的美感,因为他好象爱穿一种暗红色的袜子,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花纹,我记不清楚,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印象中他只能穿这样的袜子.现在我特怕看见这种袜子,它会令我浑身不自在,犹如赤裸裸地暴露在人群之中.后来我在厕所遇见他,悄悄地观查他,发现他把裤子提得很高,腰带系在大肚上,所以才显得不够长,从而露出骇人的大皮鞋和奇异的红袜子.
　　
　　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初中入学那天.我躺在床上喝水,于君来宿舍检查.由于我正幻想能有个温柔的女班主任,所以在身旁的同学纷纷跳下床迎接他时,我依然端着一个半透明塑料旅行杯,喝着有股怪味的开水,那种新杯子总是有种让人慌乱的气味.于君转到我这,说看见老师要坐起来.当时我以为他是个家长什么的,我慌忙的坐起来,那天我穿了件黑色的衬衣,左胸口还印了个F4流星雨,那年头我完全沉浸在公子美女曲折恋情中.那衬衣有点大,我坐起来后,细小的身体淹没在衬衣之中,发傻一般看着于君走出宿舍.我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晰,主要是觉得当时的我可怜兮兮的.于君上课的时候,总在响铃的瞬间走进教室.我们教室的门上有个小窗户,每每他黝黑的脸旁出现在玻璃之后,我都有点讨厌,有点害怕,那种感觉难以言喻.
　　
　　于君是学校的骨干老师,数学教得很好.可是他总喜欢把话题岔得很远,说些不相干的玩笑,但是一点都不好笑,因为他总是会针对某个同学.假如某个同学很胖,他就会就此玩笑.我觉得他能轻易的觉察每个同学的敏感之处,并且随口开一个玩笑.我最怕看见他侧身写板书,他戴得变色眼镜在侧面看呈现出一种茶色,我总觉得他在打量什么.开学没多久,我喜欢上一个女生.我们学校,在每天早晨都会唱一首歌.我坐在第一桌,面对教室洞开的门.我站在座位上大声唱着,生怕出什么状况,因为于君站在讲台扫视每一个人.透过两扇门,能看见对面班的一个女生.这个女生皮肤很白,站在窗台的花边,她的嘴大大的,一张一合唱着歌.脸上棱角分明,就像一个新疆的姑娘.她的眼睛也仿佛吐鲁蕃的葡萄,那样清澈有力,每当她望向我的时候,我心里便一阵慌乱,假装去看窗外.当时的歌声很响亮,我突然被于君拖出了教室,他问为什么不好好唱歌,摇头晃脑的.我支支呜呜答不上来,低头悄悄去看那女孩,我不想让她看见我丢人的样子.于君在我的腰上踹了一脚,脚印在黑衬衣上很明显.他又给了我一拳,打在“流星雨”上.
　　
　　我倒在地上,没有感觉到疼.我狼狈地去看那女孩,她惊讶地张大了嘴.我哭了,心里是那样绝望无力.穿堂里尘土飞扬,于君站在明媚的阳光里看着我.想到这里,我又有点伤感,不愿意想下去了.那些岁月我总躲着于君,或许他的形象早已经失真了,只存在于我的记忆里.他穿着短裤子,红袜子,不停在我脑子里大步流星地走着,搅得我心里尘土飞扬,听不见岁月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