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的空间

　　第十六章息夫人的妙用
　　“细腰宫里露桃新，默默无言几度春。
　　竟至息亡缘底事？可怜金谷坠楼人。”
　　庄嫂展开手帕，已血书杜牧的这首《题桃花夫人庙》，鲜红的血在手帕上凝成褐色，印着她娟秀的字体，读来更觉震惊与悲凄。庄嫂打开首饰盒的最下一层，取出棉纱，将渗血不止的食指包了。又照照镜子，将脸上脂粉淡去的地方重新补匀了。
　　“美人，你又写什么血书！”李熹然从镜子后边抱住庄嫂的脖子，柔声责怪道。
　　“丞相可知，积毁销骨。”庄嫂眼中嚼着泪花，趁机倒进李熹然怀里。
　　这首《题桃花夫人庙》，讲的是春秋时期息夫人的故事。息夫人是息国国君之妻，楚王灭息国，便霸占了她。她为楚王生下两子，却始终不肯与楚王说话。有一天，楚王问她为何如此，她回答说，我为妇人而事二夫，纵不能赴死，又有什么可说！
　　“我二人的相见恨晚之慨，岂是楚王与息夫人能比的。两情相悦，又怕什么流言！”李熹然一边解开庄嫂的衣扣，一边安慰她，“美人可千万不要多虑，绿珠是为不爱孙秀爱石崇，才在不能遂意时跳楼自尽，假如她与孙秀姻缘天定，故事就是另一个版本了！”
　　在这首《题桃花夫人庙》里，杜牧将不说话的息夫人和为爱情献身的绿珠相比，高下立现！千古艰难唯一死，杜牧正是在指责息夫人的不死！庄嫂写下这绢血诗，显然也是愧疚自己的不死！
　　——李熹然更怜惜庄嫂了：这是一个多么痴情的女子！李熹然想，她为了能和自己在一起，忍受了道德夫子、市井流言多么强烈的声讨。她这么瘦弱的身躯，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却生生承担了销骨的洪流，李熹然发誓，他要尽己所能地守护她！
　　“这么才华横溢的绝世女子，那粗野的庄汉生又怎么配得上！”李熹然正拥着庄嫂上床。
　　“李丞相！虎狼二十一分队全军覆没！”右卫曹参军王跃径自闯入内帏，朗声道。
　　“出去！”李熹然喝道，“这里是你能来的吗？”李熹然记下了王跃的相貌。
　　“节度使腾将军在外厅恭候丞相，二十一分队全军覆没，丞相应有所交代！”王跃并不畏惧，他是腾墁的部下，并不属李熹然管辖。
　　“这事我自有交代，王参军请回！”李熹然昂了昂头，“做事就要有牺牲，这话我早说明白了。就是腾墁本人，也决不能在我面前如此嚣张！出去！”李熹然厉声斥道。
　　王跃略一拱手退下了。
　　几乎与王跃擦身而过，管家李福生风风火火地闯进内帏——他平日绝不如此！
　　“丞相，书房着火了！”
　　“什么！”李熹然大惊失色，从床上跳下，披上衣服就往外赶，“书房严禁外人进入，怎么会着火呢？”李熹然责备道，“快去查看，纵火之人可否留下蛛丝马迹？”李熹然催促着，李福生超到前边向书房大步跑去。
　　庄嫂眉头紧锁，颇显得不满。
　　第十七章再施美人计
　　“庄嫂！好久不见”，青袍男子闪进闺房，庄嫂已衣着整齐——不过，他是否一直在窗外驻足，就不得而知了。
　　青袍男子已经换了件干净的锦袍，还是青绿色的，也许他对青绿色情有独钟吧。只是拿铁扇的，换作了左手，右臂已是空洞洞的了。
　　“你怎么这副模样？”庄嫂吃惊地问。
　　“被李熹然算计了。”青袍男子尽量显得轻描淡写，他对墨奇的冷漠是很不满的。
　　“虎狼二十一分队全军覆没，就是你的功劳？”庄嫂听到了王跃的汇报，猜测其中的关联。
　　“不值一哂。”青袍男子浅浅一笑，默认了。
　　“你丈夫我已经救下了！”青袍男子正色道，“你不必再担心……”
　　“那太好了！快带我去见他吧！”庄嫂显得迫不及待。
　　“先不急！庄嫂，有件事还请你不要推脱！”青袍男子拱手一拜。
　　“你是我丈夫的救命恩人，如此大礼，我怎么受得起!”庄嫂慌忙扶过青袍男子。
　　“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青袍男子道，“我看李熹然对你很是钟意，他手上有一本线册，里边记载着朝廷遍布四海的暗线名单，我想把它弄到手！”青袍男子望着庄嫂的眼睛，他的目光很厉害，像剑一样，逼得人难以拒绝。
　　他之所以如此信任庄嫂，是他早探听清楚了：庄嫂的父亲田蒙是墨行门吴越分行的成员，正是被朝廷的暗线抓捕，折磨致死的。其母随后殉情。豆蔻之年的庄嫂孤苦无依，沿路乞讨，直到来到京城，遇到庄汉生。庄汉生同情她的遭遇，将她带回家里抚养，视若亲生女儿。可是庄汉生家贫，几次托媒人说话，却怎么也娶不到老婆。庄嫂于是提出做庄汉生的媳妇……朝廷与她有如此血海深仇，又哪有不报之理？
　　“没问题！我尽快办妥！”庄嫂很痛快地答应了，清秀的面庞显出刚绝，和适才的娇媚判若两人。
　　“这事并不容易办成，你小心行事！我一个月之后再来！庄汉生我会照顾好的，你放心！”青袍男子作揖便要告辞。
　　“等等……”庄嫂略一迟疑，“那本册子是在书房吧？”庄嫂问，毫无疑问，书房的那把火，是青袍男子放的。
　　“我想是！”青袍男子叹口气，“只是那书房很有玄机，我进去搜过几次，都无功而返。”他忽而又想到了什么，“你主要试探他的口风，看看哪些东西是他特别留意的。那书房至少有两个密道，密道口都有机关，我至今只破了一个，里边处处陷阱，你不会武功，不要自己涉险，有消息告诉我就行！”
　　“我知道了”，庄嫂答道，“其实不用一个月……”庄嫂沉思着。
　　“这事可不简单！”青袍男子觉出庄嫂的轻敌，如今，墨行门在与朝廷的对峙中已在下风，任何轻敌都会令己方损失惨重。青袍男子正想多说些什么提醒庄嫂，
　　“不是！我有办法！”庄嫂显得很自信。她又沉思片刻，“三天！”她说，“就三天，我有办法套出他的话！”
　　青袍男子都有些不信任自己的耳朵了。
　　“你相信我！我的方法就在三天内适用！”庄嫂神情严肃，“拖得久了，反倒不好！”
　　青袍男子以怀疑的眼光注视着庄嫂信心十足的面庞，半晌，“好！三天之后我来找你！你自己小心！”
　　一道绿影从眼前闪过，青袍男子“倏”一下离去。留下清风，吹动帘帏轻轻地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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