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的空间

　　
　　第二十章算不清的时间账
　　“不是卖你人情，我们来谈笔交易吧！”
　　墨奇的胃病又发作了——胃里装满了酒水，却三天未曾进食，正在他扶着一面墙满头大汗地蹲下的时候，青袍男子从附近一家酒楼端出一盘牛肉。
　　“跟你没什么好谈！”墨奇依旧不客气，他低着头，忍着没有发出呻吟。大约人生有的时候是会狼狈的，但狼狈的时候也要不失尊严！这是墨奇的行事准则。
　　青袍男子半天没说话，“你既然能找到我，对我身世的了解一定比我还多，我怎么会帮你呢？”墨奇发话了，半是嘲弄，半是自嘲。
　　“当时形势所迫……”
　　“哼，形势所迫！历来谋权篡位的逆臣贼子都用的这个理由！”墨奇怒道，“成王败寇而已！”墨奇咬着牙，额上青筋爆出。
　　“往事不提了！”墨奇怒气的膨胀并不利于交谈的进行，青袍男子急忙打断，“我打听到，你母亲还在人世！”
　　“……”墨奇抬头望了望青袍男子，随即一阵冷笑，“先把我稳住，等我出手把事办妥了，再告诉我，之前骗我是形势所迫！”墨奇仰天大笑，底气不足，声音显得艰涩可怖，“多少年前你们就用这招，现在又用上了这招！”
　　“令堂确在人间！”青袍男子正色道，“只要你答应合作，母子相见便在即刻！”
　　“不是一具坟墓吧！”墨奇依旧不敢轻信。
　　“令堂身体微恙，却无甚大碍，我已派人悉心照料。”青袍男子全面打消了墨奇的疑虑，“只要你一句承诺！”
　　墨奇沉默了。
　　“当初，为了你们所谓的墨门大业，我母子分隔近十年，音信杳无，生死不卜；如今，又是墨门大业，你们重以母子相见为条件，欲令我母子再历世劫，九死一生。一分一合，把握的可真好啊！”墨奇嘲弄着说，酒气伴着怨气，日将暮，空气中的热量一点点消逝，让人颇感寒冷。
　　“墨奇，不是你想的这样！”仔细算来，青袍男子比墨奇年小，他这句话，却俨然长辈教诲小辈的口吻。“十年前的事情，派中元老与我提过，确实负你们良多。但当时情势所逼，别无他法；后来，事态稍有缓和，元老们便八方奔走，四处打点……你母子现在人世，就是明证！”
　　墨奇叹口气，没有说话，半晌的沉寂。
　　“当初，派中元老与你有恩，如今他们有求与你，你总不能袖手旁观吧！”青袍男子以道义压人。
　　“哈哈哈哈……”墨奇仰天大笑不止，“若非他们，我母子也不至于落魄天涯，凄凉残生；害人十分，救人三分，我倒该感恩戴德了！”
　　“拿酒来！”墨奇吼道。
　　“你这个样子……”青袍男子看墨奇萎缩在地上，蹲不似蹲，坐不似坐，却又站不起来，“你该吃点东西，然后好好睡一觉！”青袍男子淡淡道，并不去买酒。
　　“我若不帮你，你们便要杀害我母亲？”墨奇眯着眼，仰望着落日下玉树临风翩翩潇洒的青袍男子。
　　青袍男子不好回答：纵使墨奇始终不肯相助，墨行门也断不会再为难那饱经沧桑的老人；只是墨奇担心他母亲的安危，则老母的生死，就是谈判中一个不错的筹码了。
　　“你们若是敢杀！我将穷尽余生，与墨行门为敌！”墨奇目闪凶光，一字一字道。
　　第二十一章反间竟被反间误
　　又来到了李府。
　　青袍男子都不记得自己进进出出多少次了，只是今天，这里似乎和往常不大一样，是不是庄嫂已经把名册的所在探听清楚了，或者根本，她已经拿到名册了？不知道！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也许是事情即将办成，太紧张了吧。
　　他又想到了墨奇，他并不怨恨墨奇近于顽固的拒绝。“你们若是敢杀！我将穷尽余生，与墨行门为敌！”他脑中频繁地现出墨奇说这句话的神情，那样的刚毅，决绝，绝望，甚至孤注一掷……那言下之意似乎是，“休要拿老母的生死做要挟，要杀就杀吧！反正我已是亡命之徒，早盼着与你们同归于尽了！”
　　在墨行门与朝廷的对峙中，墨奇不肯助纣为虐谋一官半职于朝堂之上，又因着和墨行门的种种过节被排挤出局而满腔怨恨，他不肯像庸庸大众一般，在柴米油盐的琐事中消耗余生，就这样，这么一个资质超凡，武艺卓绝，原本大有可为的青年才俊，湮灭在了一缸一缸的酒水里，潦倒于人世的边缘。
　　青袍男子一面感慨墨奇的处境，一面晃到了庄嫂的闺房。
　　闺房里弥漫着浓烈的胭脂气，很像女人的气息，庄嫂那张血书《题桃花夫人庙》醒目地躺在梳妆镜前——一个人也没有！青袍男子跳上房间上的横梁，安静地卧下，像老猫等着耗子出洞。
　　一炷香的功夫。
　　庄嫂转过曲折的回廊，来到闺房——只有她一个人。
　　青袍男子从梁上跳下。
　　“妥了！”庄嫂迎上前来，脱口而出。“这是密道的开关示意图”，庄嫂气息急促，显得很紧张，“名册似乎不在书房，李熹然口风很紧！”
　　“哈哈！这已经很有用了！”青袍男子开怀笑道，将图纸收进怀中，“庄嫂，你真有办法！”李熹然赞道。
　　“你带我去见庄汉生吧！”庄嫂恳求道，“我问这些问题，李熹然都有些怀疑我了！”庄嫂长长的眼睛里闪烁的恐惧，柳叶眉向上扬起，显得楚楚动人。
　　确实没理由再让庄嫂，一个女人家涉险了！“行！我这就带你出去！”
　　“我去收拾几件事物！”庄嫂说着就朝闺帏里转去，顺手带过梳妆镜前的《题桃花夫人庙》。
　　是该把证明自己贞洁的事物带上，以便向庄汉生交代。青袍男子这样想。
　　透过薄薄的帏帐，青袍男子眼见着闺帏后边的墙壁转动，心中顿时冰凉。正在庄嫂迈着清闲的步子走进墙壁里边的那一瞬间，房间天顶上无数铁矢射下，窗户，门口忽而多处大量着红衣的杀手，飞镖从他们手中流星雨般密集地掷出。
　　青袍男子立刻抖开折扇，就在铁扇和铁矢及钢镖相触的那一刻，一股前所未有的苍凉从心底泛起：他挥扇的力度与速度已大大降低，头也频频发晕，他清楚地感到，功力在一点点流失，越来越力不从心。“是不是就要丧身于此了！”他脑中不时闪过这个念头。
　　他想到了进闺房时嗅到的那股浓烈的胭脂气，一定是这气味有问题！毫无疑问，庄嫂出卖了他！不仅出卖了他，也出卖了她死去的父母，出卖了救她于危难中的质朴的庄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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