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无草堂

　　读《老子》的时候，有这样六个字耐人寻味：“致虚极，受静笃”，是为大静之境。有研究老子的人喜欢从人的心理反应推及开来，对这六个字作出如下较为通俗的释义，即是：当你真的在灯红酒绿的城市中拼累了，在歌舞厅里舞累了，一点酒精下肚，任由内心最深处的声音浮上来，摒除了外界一切的声响而仅留下自己的心中的呐喊，或许这时多少就能领悟到一点老子所言的“静”了。
　　
　　我并不大认可这种牵强的诠释。虽然多少也能从心底得到些感触，但老子那个时代终究是没有什么灯红酒绿、也没有什么歌舞厅的。那既然如此，何不从竹林参禅的意象里加以理解呢——但这却又很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宗教感。这么一来，这种大静的状态要么就藏身在闹哄哄的都市生活最深的搁浅处，要么就存在于清虚飘渺的隐士生活里，最终给我们的感觉总如隔岸观火。
　　
　　晚上我在外面乘着凉，想着事情。忽然眼前一闪，时间极其短，一瞬的时间区间教人感到那突如其来的一亮是一种错觉。然而，后面接连几次的错觉和吹过来的带着潮湿气味的风，终于也让人明白了那真的是雨前的闪电——继而隆隆的雷声便从天边贴着天空三三两两地滚过头顶。雨很快就得下下来了。
　　
　　雷声继续隆隆作响，所有雨前的征兆也都兀自放大着，很快便有了几分黑云压城的气势。这样一番景象，或许是大自然表现自己狰狞面孔的一种方式，但在多数人的心里却并不可怕，他们在屋檐下、在窗口旁，盯着外面大自然或风或雨的造作，反倒得到了内心的一种舒展和安全感。你看，有的事情、有的人就是这样矛盾，大自然故意吓你呢，你反而一点都不知到怕，心里还平静着呢。
　　
　　那么，再把这种平静放大呢？这使我一下子想起了余秋雨的《夜雨诗意》来。眼前的这一切景象不都是文中写照的真实再现吗？夜雨再骤再急，或许能够阻住人前行的脚步，但是人的心倒反而走得更远了。在这种更平静的心态指引下，人依旧在夜雨的恐吓中徐行，有甚者还以吟啸作出回应。大自然终究还是被矛盾再次捉弄。
　　
　　姑且先不要对这种矛盾发出任何感慨，还是先看看雨夜罢。任凭其是狂风大作也好、骤雨穿林打叶也好，处于其中的人，心中却总还是平静的，而且，这样的平静却也是往日里少有的另外一种感受。若是再在这雨夜里静坐一番，那心里的平静便会更加浓郁，而后渐渐散开来，晕染着你，教你虽处如此雨夜中，却再也躁动不起来。从这个角度来看，雨夜便也是静的，且这种静似乎就是它的一种属性。
　　
　　此时，再拿了老子“致虚极，受静笃”来体味一番，就完全是另一番意味了，这是很容易被我们常人接受的，既没有都市里酒精气的刺鼻，也没有参禅打坐的苦闷。老子说：“道法自然”，或许就是这样的罢。
　　
　　突然，眼前明晃晃一闪紧接一声响雷，我惊了一下，但很快就平静下来。再一声雷，没有了刚才突然通天响彻雷声带来的惊怕。我望望窗外，静静的享受这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