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的空间

“人走茶凉”本是自然现象，一旦与社会形态联系起来便涂上了一层道德的色釉。见原来手下对自己请托事项不再唯命是从，不由得感叹“人走茶凉！”失势后门可罗雀，就连对门的邻居都会感慨“世事无常”。一声“人走茶凉”，洞彻了“人情如纸”的真谛，参透了“世态炎凉”的玄机。

其实，“人走茶凉”并非世说新语，古人早就有过类似的喻世明言。翟公，汉武帝时曾两任太尉，在经历了过山车式的宦海沉浮之后幡然醒悟，命人在家门上广而告之：“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原来，真正的交情是要有前置条件的，“豪门有利人疾去，陋巷无权客不来”。

人有进退荣辱，茶水也有温凉冷热。猢狲散了，是因为大树不再能遮风挡雨；航向变了，是因为不得不见风使舵。有一句俗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在位时熙来攘往，那熙来攘往的人流中有谋事的，也有谋利的。退位之后，角色变了，权力没了，请示者、请安者、请托者不可能再像往常那样摩肩接踵。看来，权利就好比一块磁铁，磁性退了，附着的绣花针、螺丝钉必然七零八落。

总有人期盼“人走茶不凉”，沙场上长留自己弯弓射雕的剪影。于是，时不时把门生当成自己的影子，把故旧当作自己的化身，今天问问人事调整的动静，明天探探工程项目的信息，后天聊聊价格变动的趋势。那架势，似乎余威犹在；那茶水，也好像依然贮存在自己的保温杯里。

酒阑客散，东道主还得忙着收拾碗盏；曲终人去，演奏者还得整理乐器。“客至心常热，人走茶不凉”，这只不过是茶馆用来招揽顾客的套话。凉了的茶再回炉加热，不仅清香不再缕缕如丝，那润舌提神的功效也会逊色许多。

拔去名根，让那杯茶慢慢变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