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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多篇(请每篇分开发表,谢谢)

时间:1970-01-01 08:00散文来源: 散文作者: ZJZXCLB(创联部)点击:
        

               

                           

      几日夏雨,连绵不断,使人生出无尽的烦恼来。阴雨初停,太阳躲在云后,难得一个凉爽夏日,带上外孙一航,驱车出城北去来到公主湖上。

      湖坝的水泥桥上停滿了汽车、摩托车,湖的岸边許多钓鱼爱好者正在专心垂钓,公主湖钓鱼,这成了我们小县城的一大景观。

      我今天不喜钓鱼,我和外孙看的是湖上景色。雨后的公主湖一池泱泱碧水,碧水里长满莲花的荷叶,偶尔有一两枝荷花盛开,傲立在碧水青叶之间,显得婷婷玉立;细观硕大的荷叶,青青圆圆的叶片上,大雨留下的水珠凝聚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水晶球,晶莹透明,在荷叶上溜溜滚动,微凤荡起水波,叶片往一边一垂,水晶球就滚进了湖水里。

      如鹤立鸡群的荷花,瘦长的腰身在风中款摆,花朵粉白的娇嫩,花色高雅而尊贵,韵致绝伦,真的是出于污泥而不染。

      我们爷孙沿公主湖浏览了一圈,外孙一航提出了疑问:“佬爷,这湖为啥叫公主湖?”

      “为啥叫公主湖?这有一段凄惋感人的爱情故事。”

      故事发生在两千多年前的郑武公时代,郑武公有一个标致的女儿叫碧霞公主。春天到了,溱水河畔水绿草青,百花盛开,鸟语花香。当时的郑国人每年春季都有踏青郊游的习惯,平民百姓可以无拘无束地到处游玩,可碧霞公主就没那么自由了。她扮成了民间女子,携一宫女偷偷出了郑宫,来到都城北边的溱水河旁,她们采花,他们唱歌,玩的痛快极了。

      那天,镇守溱水北岸的大将金钟,带兵在溱水边巡逻,他看到了碧霞公主,公主美的出众,将军英武的出类拔萃,两人一见钟情。公主随将军到了军营,他们私定了终身,并且同居了。

      郑武公最后在金钟军营找到了公主,他迁怒于金钟,逼他跳进溱水了结了生命。公主在金钟死后至死不回京城,武公就在金钟殉命处盖了望京楼让公主居住,公主在望京楼上对着溱水不停地哭,他的泪如兩汪泉源,不停地哭,泪水不停地流,就流成了现在的公主湖。

      故事讲完了,我仍在沉思,外孙一航却去釆了一片荷叶顶在头顶,釆了一朵荷花拿在手里,蹦跳着在湖边嬉戏,那形象就如神话中的采荷童子。

      垂钓公主湖,赏荷公主湖,新郑人又一美好的去处。

 

 

 

 

 

 

 

 

 

 

                        二零零二年于新郑

                                                       

   

 

冬天的第一场大雪降临了,纷纷扬扬的雪花漫天飞舞,瑞雪覆盖了郑韩大地。站在黄水河桥上,凭栏眺望郑风苑,苑中的亭台楼阁被白雪包了一层,真的有红装素裹,分外妖娆之美。

   溱水没有结冰,在风雪中依然碧水泱泱,刺骨的寒风吹在脸上,让人知道寒冷的冬天已经来临。

步入苑中,苑中的花、苑中的树被白雪压弯了枝头,翠竹被压弯了腰。雪地上一尊尊镌刻郑风情诗的风景石站立着。站在雪中读哪一首首诗,读完后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这些诗篇篇有情也有泪,我不理解,两千多年前的古人,咋也情到深处却是离分?

走到矗立在风雪中的荷花仙子的塑像前 ,仔细端详在风雪中向游人挥臂招手的荷花仙子,白雪给她蒙上了一层白纱,使她白的纯洁,白的娇媚,白的多姿,白的情深意长。

雪越来越大,我躲在廊下避雪,纷份扬扬的雪花使我眼前变得矇矇胧胧,朦胧中仙子好像飞出荷花池。此时溱水中央的琴瑟宫传出音乐声,乐声中荷花仙子在翩翩起舞,这使我回忆起早年听到的荷花与郑国书生凄婉的爱情故事。

那是两千多年前的郑国时期,是个阳春三月的天气,有个叫郑生的少年读书人一人出城春游,他只身游到城东溱水河边。溱水上见一荷花女正在荷塘上撑船忙碌。那荷花女年方二八妙龄,人长的如荷花鲜艳出众,她的美丽令郑生忘而却步,他就不走了,就在溱水边看荷花女辛勤劳作。第二天他又来到溱水边,荷花女把船划到岸边,问他今天又来河边是为什么?郑生说是想同她一起在荷塘上劳作,荷花女答应了他,于是郑生就上了荷花女的小船,这以后两个年轻人就开始了恋爱。

是在他们相爱的第二年,秦国同郑国发生了战争,郑生义不容辞的参军打仗,保家卫国。他出征前同荷花女分别在溱水边,荷花女表示,她一定等他打胜仗归来。

战争结束了,郑生死在了战场。荷花女不相信爱人死了,她每天都站在溱水边等她的心上人,站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她的真心,她的真诚感动了天界的王母娘娘,王母娘娘把荷花女招收到天界,封她为荷花仙姑。

风仍在刮,雪仍在下,我依依不舍地走出郑风苑,回首观望,郑风苑在风雪中显得扑溯迷离,好像一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含羞少女,此时我禁不住吟诗一首:

溱水河边郑风苑, 

镌刻诗经十九篇;

篇篇都有情人泪,

郑人风流千古传。

 

                                 

 

 

2000年于新郑

 

                    秋天的联想

 

秋风、秋雨,秋色又一度;

   秋收、秋种,秋忙又一回。

   秋天来了,田野里满眼是硕果,遍地是收获。秋天给农家带来了丰收,带来了繁忙,带来了喜悦与欢乐。那挂满庭院黄灿灿的玉米穗,堆满平房顶的白生生的花生果;满枝头红的耀眼的大枣,黄橙橙的柿子,令人谗涎欲滴的大苹果……

   秋天是金色的秋天,是农家的秋天。

   秋夜来临,一弯明月挂在村中那棵古槐树的上空;忙碌了一天的村民们,端着饭碗,蹲在槐树下边吃饭边唠着闲话。

   “今年政府的小麦种子补贴下来了,我下午去种子站领回来了”。

   “你跑的可真快,我玉米种子的补贴还没领呢”。

   “胡主席领导真是好,种地人不仅免了皇粮,还给补贴,我们农民还真尝到了国家富了的甜头”。

   “三皇五帝到如今,只有共产党才会这么做呀”。

   我喜欢秋天,怀念秋天,更忘不了饥荒年代的一个秋天。那个秋天,农家吃人民公社的集体食堂饭,秋天来了,自然灾害使农民收获无几,大食堂里只能喝到照见人影的稀粥。我那时十来岁,瘦的皮包骨头,母亲很可怜我,但也没有办法。一天喝罢中午的稀粥后,母亲让我去姑姑家,姑姑家有一个枣园,让我去姑姑家摘些大枣回来。去姑姑家有七、八里路,要翻几道大沟,我才翻过了两道沟,就气喘吁吁地爬不动大坡了,只好歇歇走走,到姑家时天已快黑了。姑姑见我饿断肠子的样子,忙到枣园把红枣用竹杆打下来,我饥不择食把枣从地上捡起来就吃,连枣核也不吐,几颗枣子下肚,心不慌跳了,这才慢慢品尝那玲珑剔透,又酥又脆的大红枣,那枣味真甜,真香。

   那个秋天,我去姑姑家吃了几回枣,也往家擓了几回,是大枣让我度过了那个饥饿的秋天,因此使我没齿难忘。

夜深了,我独自踱步村外,登上村东地那座巍然屹立了不知多少年的古冢。登高远眺,秋夜里,远近散落的村庄闪烁着万家灯火,几处灯火通明处,那是谁家在办喜事,请来的戏班、歌舞团正在表演节目,阵阵优美的音乐声灌进耳鼓。

秋色凝重,秋露寒冷,我作着秋天的联想:我想起“天凉好个秋”的悲哀;想起“秋风秋雨愁煞人”的悲壮;想起秋色赋的庄严、肃穆;还有“天高云淡,望断南飞燕”的高歌豪放…………

我喜欢秋天,赞美秋天。

今年的秋天,是希望的秋天,是艳阳明媚的秋天,是盛世太平的秋天。

                           

 

 

 

 

                                  2000年秋于家乡彭家寨                        

           

 

盛夏酷暑,燠热灸人,促使人们到处寻找避暑纳凉之地。望京楼水库岸清水碧,是游泳消夏的好去处。那天午饭后,我骑摩托车慕名而去,看到几里长的碧水如一匹宽大的绿绸子铺展在青草绿树间。

这时已有不少先到者在水库大坝下宽阔的草地上驻下车,然后急不可待地脱去衣服,赤条条地一跃而入水中,水面上激起涟漪,荡起浪花,人们在水中悠悠哉哉地游来游去,一时使头顶火辣辣的太阳没有了骄傲,显得无精打采了。

我喜孤独,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静静地思考,我看中了岸西一片槐林,我在绿草中寻找路径,驶往那片绿地。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不疏不密的半大槐树制造了这片绿荫,踏进这里,脚下的绿草茸茸绵绵的,使人心里有了凉絲絲的感觉 。从这里下水,滩浅且水面宽阔,是学习游泳的好地方。这里安静,静的只有蝉鸣,只有雀叫。

我兴奋我的发现,这是我的领地。连续几天,我在工作之余,都会来到这里,在这里看书、写字;在这里或躺、或坐,或散步,或下水畅游,一切恬谧而有趣。这里的环境使人流连,使人忘返。

气温一直上升,来水库游泳者越来越多,渐渐地我这块领地被人光顾侵犯。先是一群迤逦而来的中学男生,他们带着凉蓆,带着书本,带着朴克,带着乐器,带着欢笑,带着热闹来了。再后来又有许多男人来了,他们肆无忌惮地脱得光光地下水,上岸后仍然赤身地在一起谈天,吃西瓜,喝啤酒,好像这里是男人的天地,男人的世界。

天更热了,水库也出现了女士来游泳。最初她们只在大坝下边一小片水域和衣跳进水里,只不过泡泡而已,后来也许是天热把人热的什么也不顾了,有些大胆的女士穿着泳装开始闯进男人的领地。这给男人造成极大的不便利,使他们不得不穿上裤头,不得目空一切肆无忌惮了。男人们感到遗憾,感到不惬意,他们要找一块男人的最后领地,他们都看中了这块槐林,于是男人们都转移到了这片槐林。我和他们似乎有一个默默约定:男人们要勇敢地守好这最后一块领地。

这天中午,男士们在自已这块地方赤裸裸地展示着自己,突然有两辆女式摩托“嘟!嘟!嘟!”地驶来,男人们一看是四位漂亮女士光临,原本在草地上玩朴克、玩象棋,抽烟、聊天的光身男士如同羊群里来了狼,有人发声喊:“女人来了!”惊慌失措的光身男人如兔子一般,撅着光光的腚,鸭子似地窜下水去。

就着这么多男人的面,女士们大大方方,不怯不亢地脱去裙衣只剩泳装,露出羊脂般雪白的酮体,然后戴上花色的泳帽,套上花环般的游泳圈,嬉嬉笑笑地跳进水里。

从这以后,来这槐林的人越来越多,有朋友一齐来的,有情侣一齐来的,这里成了男、女人共同的世界。属于男人们最后一块领地没有了,男人们再也不会裸体玩水了,再也不会无顾无忌地谈女人了。

我喜独处,我只好告别了这块槐林,去找属于我一个人的地方,也许,等我找到了那块地方的时侯,炎热的夏天已经过去。

再见!我的槐林!

再见!我的绿草地!                                       1996年于新郑新村镇

第一次进新郑城

 

我第一次进新郑城是十二岁那年,也就是一九六二年吧。父亲带我从辛店到县城的土公路步行去的,走到西关大桥时天已经黑了,桥上的路灯已经亮了。我是第一次看到电灯,虽然那灯光用现在眼光看是昏黄的,可在煤油灯下长到十二岁的我,对电灯真是稀罕的不得了,见路灯从西关桥一直往东的大街里面延伸,我脑海中把这景象形容成是天上的街市。我扶着桥栏杆看到桥的闸门在泄着双洎河的河水,父亲告诉我西关桥是水利发电站,是河水推动了电站上的水轮机发出了电,才有了电灯。

我们进了老城的十字街,这十字街是新郑的商贸中心,新郑最早的、唯一的两层百货大楼就座落在十字街上。过十字街往东二百米是影剧院,父亲说吃过饭让我看电影,能坐在剧院里看电影是多么的求之不得呀!多么惬意呀!我们在剧院东边的国营食堂排队买了两碗肉絲面条,每碗一毛五分钱另加二两全国流动粮票。

吃过面条我们进剧院看电影,演的是《我们村的年轻人》,电影票一毛钱一張。

那天晚上我们去在财政局工作的姑夫那里挤着睡了一晚上。第二天父亲去教育局开会,我独自一人游览了整个新郑城;我第一次見到了县政府大院,县第一中学,县人民医院等地方。

第一次进新郑,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见到了电灯,在剧院看了电影,所以我从县城回来后写了篇作文,名字叫《夜逛新郑城》,那篇作老师很赞赏,出在学校的板报上。

第一次进新郑至今已四十年了,四十年新郑变化真是天翻地覆,现在的新郑到处是高楼,到处是景区,拜祖黄帝故里,休闲炎黄广场,游园郑风苑…………

                      梦里忆新郑,

                      寻他千百度;

                      山巍巍,

                      水悠悠,

                      景色依如故。

                      如今看新郑,

                      山也变,

                      水也变,

                      百媚千骄新装束,

                      又靓又美惹人妒。

                      千年古城不再古,

                      游子归来难认出,

                      难认出。

 

                                                             

 

                                                                         2002年夏于新郑         

 

                                             

 

一九六六年在辛店上初中那年,来了文化大革命,我们这些十四、五岁,刚上初中的学生停課闹起了革命,上街游行,喊口号,贴大字报,搞批斗,成了我们的工作,可什么是“革命”,我们所作的一切是为什么?我们理解不了。

到了七、八月份,毛主席开始在北京大批地接见红卫兵,才开始学生去北京控制很严格,要经夺权后的学校、教育局、县,三级革命委员会审查批准,到了十月份,只要学校革委会开有证明,就可以免费坐火车到北京革命大串联了。

我和同学许桂发、岳春玉三人商量一同去北京。

去北京要做准备工作,一要去乡粮管所用自家粮食兑换全国粮票,二要找退伍军人学习咋把被子打成揹包,三要父母亲支持。母亲化了五天时间给我做了新棉袄、新棉裤、新棉鞋,临出发父亲给了我十元钱,母亲给烙了一搭子麦面和玉米面加芝麻盐、小磨香油合成的、如锅子盖一样圆的油馍。

      我们是十一月二月从辛店中学出发的,三个乡村孩子穿着新棉衣,戴着草绿色军帽,胳膊上戴着红色袖章,背上揹着军式揹包,步行走到距辛店三十华里的新郑火车站。那时火车站工人也在闹革命,一切处于无政府的壮态,火车几乎停开,为了等去郑州的火车,我们在侯车室地板上睡了一夜。

到天亮后十点来钟,新郑站才停了一列慢车,我们挤了上去。到郑州站后,看到郑州火车站乱的更如一锅粥,站上工人上班时间有的集体跳“忠”字舞,有的进行雷打不散的学语录,广播喇叭只唱红色歌曲,连车到信息也不报,我们这些初次出门的少年学生,如沒头苍蝇一样,在错综复杂的轨道线上穿来钻去,我们三个是钻了几次车底才找到一列挤满学生的客车,说了许多话才打听到这列车是到北京的,又和几个车窗口的学生们拉红卫兵战友关系,才被从窗口拉到车上。想想郑州火车站上的混乱,那真叫有点害怕,可也奇怪,那么个状况却没听到学生有被火车轧着的事故。

车厢里人太多,多的座位不是坐的,是人挨人站着的,我们连站的地方也沒有,挤进厕所里,那么个小地方,挤了八个人。车开了,我们三人都是第一次坐火车,虽然拥挤的喘不过气来,但我们仍然很兴奋,终于可以到北京了,我记的很清楚,我们是站了十四个小时才到了北京永定门车站,现在想起来很奇怪,一列车人十四个小时不进厕所,不知是咋坚持下来的。

在永定门下车是午夜时分,十一月份的北京天气很冷,我们穿的棉衣抵挡不了北京的寒风,一下火车就把我们冻的上牙和下牙直打架。下了车的学生都拥挤在车站旁的一个苹果园里,天冷的人受不了,就有人折苹果树枝烤火,这一引头,都开始折树枝烤火,我们三个是站在大火旁度过了进北京的第一个寒夜。第二天早上一看,这个有四、五十亩大的苹果园树枝都烧光了,这里到处是学生,起码有几万人。

一直到下午天黑的时侯,我们几个才在接待站登上记,登记后就在一位军人带领下上了卡车,要把我们拉到安排我们的地方。在卡车上我们第一次看到了有路灯照耀如同白昼的长安大街,看到了灯光中朝思暮想,伟大雄伟的天安门。也不知拉有多远,我只知道经过地安门才到目的地的中国建筑学院,进院后排队、点名,我们三个安置进一个圆型房子内,房内有电灯,有暖气,地上铺有蓆子,房子很大,至少安排进一百五十人,虽然睡在地铺上,但电灯、暖气使我们三个农村孩子感觉如进了天堂。

住处安排后,接待人员让我们用各自带的全国粮票兌换成大食堂饭票,兑換饭票不要钱,还每人每天发三毛钱莱票,吃晚饭时是晚上十二点了,我们几天来第一次吃上饭,主食是85面白馒头,菜是一毛钱一小碗猪肉烩白莱,85面馒头我们三个是第一次吃到,我们吃起来香极了,至今难忘。

第二天接待站的解放军就把我们按连、排、班进行了编制,连长、排长、班长都是军人,我们班除我们三个外,另九个人都是东北沈阳的。接待站规定一天军训一天参观,参观不统一组织,自由行动。从接待站知道,我们来北京的青、少年学生来接受毛主席的接见检阅,就是毛主席的客人,中国人好客,中国人的领袖更好客,毛主席要他的几百万客人来北京要吃好,玩好,据说他前后接见八百万青、少年学生,三皇五帝到于今,有那家帝王会有如此大方、大胆的接客行动。

要出接待站去参观了,我们三人选的头一个目标是天安门,从地安门到天安门很远,要換几次公交,我们有接待证,坐公交不要钱,北京公交服务态度很好。

在天安门,我们每人花了五角钱照了张个人像,又花五角邮寄费。然后我们参观了人民英雄纪念碑,游了中山公园,劳动人民文化宫,故宫那时不开放,天安门也不让上,不过,能看到天安门,走上天安门广场我们三个就满足了。以后日子我们参观了军事博物馆,北京动物园,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地方。出来参观时,我们是从接待站带两个馒头出来,在外边很少买东西吃,北京的冬天还卖冰棒,五分钱一根,我们出来最多是吃根冰棒,我们在北京呆了有二十几天,到回到家里时,身上还剩五元钱。

在北京逗留期间,发现北京什么都处于有秩序的状态,不象地方上,乱的如麻一样,是没政府的状态,这到底为什么?到文革结束,我的疑问也没有个答案。

到了十一月二十五日,军管人员说二十六日毛主席接见我们。我们是二十六日凌晨在解放军带领下从接待站出发的,步行到长安街时天刚刚亮,我们被安排坐在西长安街的国家电报楼下,长安街两边坐的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青年学生,街中间留有会过两辆小车的通道,我们前边坐有一排人挨着人的解放军,我们猜测到毛主席要从路中间通过。

等待接见的时间很长,解放军就不停的让唱歌,读《毛主席语录》,大概是下午两、三点钟吧,中央领导的车队从我们坐的地方通过,他们坐的是敞蓬的吉普车,他们手扶扶手站在上面。毛主席在最前面一辆,后边有林彪、周恩来等,每个领导站一辆车,一共有二、三十辆吧,刘少奇在最后一辆。当时我们幼稚的心灵就有些奇怪,作为国家主席的刘少奇为什么会排在最后?

车队过来时,我们都激动的站起来呼“毛主席万岁!”又都不可自制的站起来往前挤,前边的解放军站起身手挽着手,我们往前挤,他们的手如铁链铰在一起,我们挤不过去。车队过后解放军挽着的手才松开,人群一下都湧到马路上,整个长安街,整个天安门广场是人的海洋,那次也是最后一次接见红卫兵,报纸报道那天接见的是二百四十万人,二百四十万人是什么概念?是六十年代北京的大街小巷都挤着动荡的人流,那才叫水泄不通。

接下来人们都拥挤着回各自住的地方,我们是一直到街灯亮时才挤出天安门广场,回到住地时已是晚上十二点了,第二天听说清理天安门广场,光是挤掉的鞋子就装了几卡车。

被接见后,我们三个第一次出远门的农村孩子想家了,可滞留北京的学生有几百万,该用多少火车才能把他们运走呀?我们等了有一个星期,才轮到我们乘车,临离开建筑学院时,我把剩余的饭票都买了85面的白馒头,装满了一军用书包。

在北京呆了将近一个月,终于回到家啦,我把捎的白馒头给奶奶吃,妈妈吃,大娘大婶吃,她们拿在手上舍不得吃下去,她们互相问:“北京的馍咋会这么白?面咋会这么细?”

从北京回来后,又兴徒步长征串连,因种种原因我沒有参与。

想想那个年月,我们的头脑真是懵懵懂懂的,现在回忆起来,就叫懵懂岁月吧!

 

 

 

 

 

 

 

                                                                                               2000年于新郑

 

 

              

     

儿子十七岁去杭州当兵,当兵的第二年考上军校,二十岁那年扛着军校学员的红肩章回到村子里的时侯,全村人都很高兴,庆贺我们这偏僻的小村子里也有了位未来军官。

      一家有女百家问,一家有儿问百家。儿子当兵后,家里只有我和他妈两个人,能赶快找个儿媳和我们相伴生活,这是我们两口子朝思暮想的大事情,因此见了熟人免不了给人说:“给我儿子介绍个对象吧!”

      一家私企老板有女儿成人,愿同我们结为亲家,老板有钱,女儿年龄相当又长的漂亮,这有啥说的,我和他妈一口答应人家了,说等儿子放暑假回来就定亲。暑假儿子回来了,一说给他定亲的事就很不愉快,说部队军官都到二十七、八岁才结婚,我今年才二十二岁,急着定什么亲呀!

      这次他走时说,不找有钱人家的,找有独立能力的女孩。得了这句话,他妈妈看中了一位在镇小学教书的女孩,这女孩配我儿子更沒说的,要文化有文化,要工作有工作,要人材有人材。在一个假期又让他们见了面,见了面他又说不中,说是他们爱好不投机,两人谈话不对心思。

当不了儿子家,再有人说媒我们一口回绝,儿大不由娘,一切由他去吧!以后儿子每年回来过探亲假,都是他一个人孤独的回来回去,我们两口虽没对儿子面再提定亲的事,可心里老不是滋味,转眼几年过去儿子都二十八岁啦。

      去年他当上了连长,春节时侯,一个杭州口音的女孩给我们打来了电话,张口就喊我们爸爸、妈妈,我们很吃惊,儿子在电话里解释,他给我们找了个杭州儿媳,他今年不回老家了,在杭州过春节。你想,我和他妈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他回来过春节,这以后他有杭州女孩挂住心,再想和他一起过春节是很难啦,我和他妈妈真的好想不通呀!

      想不通只有慢慢想了,想的时间长了自然会想通的。每当电话里传来儿子和那女孩愉快和睦的声音,我们就感到很高兴,好男儿志在四方,四海为家!他们在一起过的好就是父母的最大愿望,不是吗?

 

 

 

 

 

 

 

 

 

 

 

 

 

                                                                   2003年于新郑

 

 

  大爷、大奶

我永远记着大爷、大奶。

大爷、大奶是在公元一九七四年离开我们那穷山村的。当时,他们的离开令三里五村的人议论了很久,羡慕了很久;那是因为他们当团长的儿子把他们带走随军了,让他们进城市享福去了。

大爷个子不高,下巴留撮白胡子,生气动怒时胡子会一翘一翘的;大爷,实际我们应该叫大爷爷;大奶,实际应该叫大奶奶;因为叫着方便,又显得亲切,他们两位也喜欢这么叫,我们张姓的孙子辈就一直这么叫着他们。大奶在我的记忆中是一位衣着干净得体,面目慈善可亲,又白又漂亮的小脚女人。

那时侯,大爷在村里的工作是种菜。村里有一个大菜园,他就管着那个大莱园,供应全村一、二百口人吃菜。他很会种菜,种的全村人吃不完,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很敬重他。那时是人民公社年代,现在的村那时叫生产大队,我们的村是小村,小村叫生产小队。那时的生产大队、生产小队每年都要评模范,大爷每年都是模范,村里人送他外号叫“老模”,他这个“老模”没出席过高规格的劳模会,最高是生产大队级的。                                         他的菜园里种有黄瓜、菜瓜、西红柿,这几样菜对那时还是孩子的我和小伙伴们很有诱惑力,你去问他要着吃他是不会给你吃的,他把生产队的东西看的同命一样。明着吃不到孩子们只有去偷,孩子们偷瓜、偷枣的行为,村里有句俗语叫:“偷瓜不算贼,逮着打一锤,”这俗语助长了我和同伴们偷瓜的欲望。

夏日的正午,炎热而又漫长。在水库游了泳的孩子们经过长时间水中运动,吃的午饭都化作能量在水中消耗掉了,因而又饥又渴,看着菜园里的瓜果,个个馋涎欲滴,于是开始了偷瓜行动。孩子们偷瓜行动并不高明,也只是由两个大孩子去同大爷唠闲话,其他孩子爬进瓜地里,不管生的熟的,拽多少是多少。怎么把战利品从瓜地拖出来呢?一个孩子脱掉裤子,把裤腿一扎,瓜就装到裤子里,慢慢地拖出瓜地。得手后,大伙找一僻净地,兴高采烈地美餐一顿。

大爷的儿子我叫大叔,大叔自四八年参军南下后,很少回过老家。我是在五八年见过他一次,那时的他穿一身毕挺的军装,肩上扛着金灿灿的肩章,腰间挎着手枪,威风凛凛。大叔是大爷、大奶的骄傲,也是我们张姓人的骄傲,我从小就崇拜他。

大叔在一九七四年又回到村里,那个时侯他升任团长。我那时已是娶了老婆的大汉子了,在生产队当会计,是村子里的管事人。大叔回来了,我和村里的管事人都去他家去看他。他们的家在村子的最后,所谓家,就是在崖头下有两条土窑洞;那时我们村里人住的都是窑洞,就这窑洞还是先人们给遗留下的。

大爷家的窑洞年代久远,洞顶有长长的裂缝,看着很吓人,害怕不知什么时侯会塌下来。我们见了大叔,大叔的脸绷的很紧,没有一点悦色,那脸色似说:你们就是这么照顾军属的么?不过那时也没办法,人民公社穷,生产队穷,家家穷,家家都如此。

大叔长时间沒说话,最后只说他要把年近七十岁的两位老人随军,带到大城市去。

进大城市?大爷、大奶并不想走。他们私下找到我,让我找大叔说说,让他们还是留在老家吧!我没敢给大叔说,七十年代,城市人生活优于农村好几倍,进城市,吃商品粮,那是多么求之不得的事呀!

两位老人不愿意走,大叔让村里的老少爷们都做两位老人工作,老人架不住大伙劝说,流着眼泪答应下来。他们全家要走了,大叔问我生产队需要什么?我说最金贵的是化肥。大叔带我去了郑州,找他当了郑州市市长的老军长批了个条子,去郑州化肥厂买回了四吨化肥,这四吨化肥在那年秋季,为生产队增产了万斤粮食。

他们全家要走了,大爷、大奶把家里的傢具,锅、碗、瓢、盆,认认真真地分成了份,全村人一家一份。这是大爷最后一次分东西,因为大爷种了一、二十年的菜,分菜、分东西他太在行了,他这次分的更仔细、更公平。

他们上车要走了,村人对他们依依不舍,故土难离的滋味很不好受呀。大爷、大奶随儿子走了,去了大城市,从此再也沒回过我们那个穷山村。

      在他们走了三、四年后,农村化肥紧张,村人又让我去城里找大叔,大叔那时已从部队转业,任一个城市的轻工业局长。我带着村里的重托,带着各家给大爷、大奶的农产品去了城里。

      大叔一家对老家人很热情,可大爷、大奶见了我却两眼泪汪汪的,似有无尽的话要说。几年不见,原本健康,红光满面的两位老人显得十分憔悴,一脸病容。大叔为了招待我,让大婶忙活了一桌酒莱,该吃饭了,大叔的儿子、姑娘都落座围了一桌;大爷、大奶却坐在一边,大婶给他们每人递上一碗饭一碗菜,让他们坐一边吃,我不理解,为什么不让老人坐桌一起吃呢?

      大叔一家都上班走了,两位老人向我诉开了苦。他们来城后,大婶和孩子们嫌他们不卫生,家里什么活也不让做,吃饭让他们单独吃,递什么吃什么,连他们的碗筷也不和全家人放一起。他们求我,让我给大叔说说,让他们回老家吧,老家的红薯、玉米也比城里的鱼、肉好吃。

      听了他们的话,我心情也很沉重,大叔是让二老来享福的,可老人觉不得幸福。大叔一家沒短老人吃喝,在七十年代能天天吃大米,吃大肉,该是上等生活了,老人过不习惯,纠结是在与大婶,与孙儿的感情上面了,这种事情我是没有能力解决的。

      大叔为我搞好化肥,我要走了。临走时,两位老人求我:“带我们走吧!”可我沒有办法呀!七、八十岁的老人带回去谁照顾呀?

      一年后,接到大叔发回村里的电报,两位老人病逝了。我和大爷近门的几个叔叔一同去了城里,去到后大叔悲痛地告诉我们:半年前,两位老人有病了,从那时起就住进了医院,先是大爷逝去,一星期后大奶也断了气,两位老人的丧事就办在一起了。

      大爷、大奶的葬礼办的很隆重,去火化场的汽车有几十辆。火化场在城市北郊一零七国道旁的一个山包上,当焚化炉的烟囱冒出缕缕蓝烟时,那蓝烟在我眼中变成了两位老人的面容,两人斥责我:“为什么不带我们回老家?”

      丧事办完后,大叔没让我们把老人的骨灰带回老家,大叔说是到适当时侯,他们一家会把骨灰送回故土的。

      三十多年过去了,大叔沒把他父母的骨灰送回老家。他在两年前也去世了,他和他父母的骨灰永远留在了那座城市,他们的灵魂也永远留在了那座城市。

                                                              000年冬于新郑

                                           

 

   对于二大伯,他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是我和我的兄妹,还有我叔叔的孩子都喊他“大” ,这“大” 在我们那个乡风乡俗里,是对父亲的称谓。我们这家族的父亲他们那辈弟兄四个,二大伯在他们四兄弟排老大,他下边三个弟弟的下一代,都得喊他为“大” ,喊自己的父亲则喊叔叔。

   二大伯是弟兄中的老大,可怎么又二大伯呢?这是在大家族里他排行老二,在大家族里他称二大伯。从很小起,对他喊“大” ,对亲父亲喊叔叔, 就很别扭,不过家族里是这么排的,这别扭一直一辈子。

   二大伯年轻时很帅气,他中上等的个头,白白净净的皮肤,书生气的一张脸。额头上长有一个黄豆大的肉瘤子,那肉瘤子家乡人称为“猴子” ,他那颗“猴子” 长的很特别,又长的地方特殊,看相人说那颗“猴子” 有官相。可二大伯一辈子也没坐上能吃“商品粮” 的官,只干过记工分的生产小队队长,生产大队副业组长,生产大队面粉厂厂长。

   从我记事起,记得他穿衣很讲究,和村里的其它人不一样,他的穿着完全是一个下乡驻队工作干部的形象。他的这身打扮是二大娘的杰作,二大娘是个会绣花描云的女人中的巧手,她把自己老公打扮的时尚新潮又干净得体。

   二大伯只有一个儿子,他抱养了一个女儿,抱养的女儿是老大,女儿出嫁很早,他女儿比我长十来岁。二大伯家因为人口少,生活负担不重,他家生活过的很滋润,很有味道,这在人民公社年代的农村家庭很少见到的。二大娘特别会做饭,同样是炒萝卜絲,我母亲就没有二大娘炒的好吃。

   二大伯小时侯上私塾,又在辛店中心小学读完完小。在他十六岁那年,我爷爷三十六岁突患重病去世。那时全家有十几口人,有一个蒸酒作坊,辛店集镇还有一间商铺。奶奶是一个有一米五高,脖子还有点歪的一个弱不禁风的不认字女人,要掌管这么个大家庭,这重任就责无旁贷的落到二大伯肩上。奶奶虽然柔弱,但她也是出身大户人家,她脑瓜子还是特别灵光,她为二大伯选定一门亲事,选定一位大本事女人协助二大伯管理家务。这女人就是二大娘,二大娘个子高高的,长相却很普通、一般。二大娘比二大伯年长一岁,是属于能说会道,聪明灵活的女人。二大娘不识字,但她记性特别的好,她会清楚的、一字不差的记得老戏的戏文和道白,这些戏有《穆桂英挂帅》,《陈三两爬堂》,《西厢记》……等十几场戏。夏夜纳凉,村里女人们和孩子会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她,听她讲故事一样的说这些戏。

   二大伯有二大娘作帮手,奶奶把家里的大权全交给了他们俩,他们二人没负奶奶和全家人的厚望。二大伯他们亲姊妹五个,四男一女,二大伯当家后,他让身体较弱的八叔和父亲读书,身强力壮的三大伯和他在家蒸酒务农;姑姑也在家务农,跟着奶奶学纺花,学织布,学做衣服,学绣花。

   二大伯当家后最明显的成绩是供养了两个弟弟读书成材,父亲读完了县办师范,八叔上了郑州矿业技校,这在解放前一家能供养出两个学生是很不简单的。解放后父亲参加教育工作,一直当农村小学的校长;八叔分配到冶金部勘探公司武汉分公司工作,干到一个普通的工程师。

   现在二大伯过世十七年了,父亲过世十年了,八叔还健在武汉,己是八十有零的老人了。

   二大伯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生活过的并不苦,他日子过的有点苦是七十五岁以后,二大娘早他几年去世,生活料理都由儿媳妇安排,跟儿媳生活,那同二大娘在世的伺侯是没法比的。二大伯八十一岁去世,他这一辈子,八叔和父亲会接济他一些,但不经常;孙子、孙女在他需要帮助的时侯,由于各自还实力不济,他们也没给于多大的帮助,虽然如此,二大伯的晚年生活并沒有缺吃缺穿,只是缺赶集上会的零花钱,缺少几个老头子打麻将毛来角去的小本钱。

   我记事起,二大伯对我就很好。他年轻时有一支“金龙” 牌钢笔,那支笔的笔杆是黑色的,有大拇指粗,吸墨水的皮囊很大,吸一囊墨水,小学生会用一整天。他那支钢笔,我从七、八岁上学开始,就看在眼里,馋在心里了。二大伯在冬天穿黑洋布制服棉袄,棉袄上四个兜,左胸上的小兜插着那支金笔,笔上金黄色的挂钩在阳光下很耀眼,很闪光。二大伯冬天还披件黑色的棉大衣,那时人们把大衣叫“大敞” ,男人们这样的穿戴很时尚,很新潮。“穿大衣、挂金笔”,是刚解放那阵农村男人模仿下乡驻村的共产党干部风行一时。我儿时记得,那时的村干部,农会干部都是这般打扮,而政府的正式干部,他们穿的是黄色的军装,黄色的大衣,四个兜的上衣挂的是最少两支钢笔。

   二大伯的这支金笔,只有笔尖顶端的一点是金的,这支笔写字很流利,很省力,下水顺畅,这就是好笔的主贵之处。我上学用的劣质笔最恨人之处是屙墨水,一屙一滩,辛辛苦苦做的一页作业会一摊墨水毁于一旦。对二大伯那支笔我垂涎几年,几次向他提出要求,他舍不得,却说:“小孩子才上学用什么金笔?上到完小,这笔我才会送你。”

   我在村小学读书期间,我一直记着二大伯这句话,到我上辛店读完小,二大伯果然把那支金笔送给了我,那支笔在我手上用有一年。因为笔太老了,它在二大伯手上有二十年了。这支老笔在我手上用坏了,因为換不来笔尖,只有扔掉了。

   我对二大伯记忆尤深的是一九五九年的一件事。

   那是五九年的初春,吃人民公社大食堂饭的人们开始了饿肚子。那年初春天气很冷,喝了一碗照见日头的大食堂稀粥后,二大伯让我跟他去岳庄一趟。我跟着他走了七、八里路到了岳庄,我们去的地方是人民公社的一个手工榨油作坊,二大伯和油坊的厂长是朋友,那厂长让我吃榨过油的芝麻麻饼。这榨过油的麻饼,是上田地的好肥料,特别是种瓜,用麻饼追肥,结出的瓜会格外甜。可在那灾荒年,人把树皮吃了,把糠了,能吃上这麻饼,那就如吃肉一样的。

   跟着二大伯吃了一晌的麻饼,晚上走时又吃了一碗油坊食堂里的手擀面条,那面条放上菠菜,放上葱花,放上芝麻油,放上辣椒,那吃着真叫个香,岁月过去了五十几年,现在回忆起来,那碗面条的香味仍然湧上喉咙。

   二大伯在辛店面粉厂当过厂长,在粮食紧缺年代,面粉厂厂长,那是多少人都眼红,都瞅着的位置。他在当厂长的二年间,我在辛店上完小,吃住就在他那里。

   一九八0年后,农村分田到户,由于我在生产队里一直干会计,农业活不全会做,特别是扬场。那时我这个家有五口人,有六、七亩地,麦子熟了,六、七亩小麦要打几个场。一大堆打了的小麦,麦糠、麦粒混在一起堆成一个大堆,令我看着直上愁。二大伯知我不会扬场,就自家活干完后给我帮忙,扬场这活是他一把把教会我的。

   凭心而论,对二大伯我沒尽多少孝顺,因为我的家境一直不太好,老是有还不完的外债,心有余力不足吧!

   二大伯脾气好,从我记事就沒见他同人打过架,同人吵架也很少,地地道道的好人一生。

   二大伯的一生,平凡而没有辉煌,平平凡凡活了八十一年,最终又平平凡凡的离去,回归于人生平凡的泥土之中。

 

 

 

 

 

 

 

                       

 

 

 

 

 

 

         2010年冬于杭州萧山

 

     

 

母亲生于一九三三年,卒于二00八年,享年七十五岁。

我最早开始记事中的母亲,是身材适中,皮肤白皙,又白又胖,健康能干,心灵手巧,一个大字不识的年轻女人。

母亲是童养媳,五岁就到我家的。

那时是自然灾害年月,那时称为灾害,就是人一点吃的,包括野菜,树皮都吃光了,吃一种土,当地人取名叫观音土,那土也只是能使吃下的人维持个三几天的生命,吃时间长了,人会吃观音土吃死的。据外婆讲,那时老家那里是饿殍遍野。外婆家有男孩三个,女孩两个,为了活命,全家要往陕西那边逃荒,逃荒的路是艰辛莫测的,是死是活是撞运气的,这么多儿女,这么一大家子人,是靠讨饭西行的,能不能逃活命很难说。那时母亲四、五岁了,外婆、外公就打听我们老家有有人家收养女孩的?

就有人介绍给我奶奶,我奶奶从三十岁熬寡拉扯着我大伯,二伯,还有我父亲,我一个叔叔,一个姑姑,但由于爷爷留下有田地,有生意,虽是灾年,但全家吃粮食和野菜,谷糖搭配,还能活命,不会全家要饭逃荒。我的外婆外公打听到我奶奶爱做善人善事,他们就领着我母亲见了我奶奶,要奶奶把母亲收养,做闺女,做媳妇听便。我奶奶心太善良,自己一大群儿女还在嗷嗷待哺,还要再收养一张咀,真是不可思议。可奶奶把我母亲收养起来了,父亲那时才十三岁,奶奶就说我五岁的母亲是父亲的童养媳。

是我奶奶救了我母亲的命,外婆一家逃荒出去,到老家被共产党解放回来时,外公饿死陕西,二舅被国民党抓了丁不知死于什么地方。

母亲到了我家,奶奶从那时就教她干活,学作针线,穷人家的孩子从懂事起就不能闲着。母亲在世时不断给我说,她五、六岁起就担当我们家十几口人磨面的工作。我们老家的磨面屋我记得,那个磨面屋一直存在到一九七0年左右,农村有了柴油机磨面以后。

磨面屋是两大间草房,里边一间盘有一大石磨,石磨是有磨盘和两扇磨组成,两扇磨有八百斤重,等于一扇磨有四百斤,下扇固定在磨盘上,扇面上用凿子凿有磋磋砣砣的石道,上扇也是这样。两扇磨摞在一起,下扇是固定的,下扇中间有根轴,上扇中间的轴眼套轴上,上扇就可转动,上扇上边的粮食通过磨眼流到磨里,上扇一直转着磨动,就可把粮食磨碎流到磨盘上,磨面人用撮斗把磨碎的粮食撮到箩里,把面用箩箩下来,把磨成面的粮食渣又倒回磨顶,重新再磨一遍。这石磨可用人工推着转,也可用毛驴拉着转,石磨工效很低,一天会磨五十斤粮食。

我们家人口多,再加上客来朋往,粮食消耗量大,石磨房是不停的磨面,母亲说从他进我家门那天起,干的就是磨面工作,她是在石磨房长大的。

母亲和父亲一生的关系是吵闹着走过来的。父亲对和母亲的婚姻是不滿意的,父亲是学生出身,上学上到县立师范,四八年我们新郑解放时他就参加了教育工作,从那时起他就是农村小学的校长兼老师。母亲不识一个字,一个童养媳,却能同一个小知识分子生活了一辈子,并为他生了四男一女,到临去世,形成了一个四代同堂的家族。

从我记事起,母亲和父亲在年轻时很少吵架,开始吵架是在父亲六十岁退休以后。父亲六十岁以前他们会出现拌咀,从没见他们打过架,现在分析,父亲比母亲大七,八岁,两人可以说是青梅竹马,是大哥哥带着小妹妹长大的。母亲唯一缺点是没文化,不识字,但她人长的健康,长的漂亮,又孝顺贤慧。父亲对这桩硬一起的婚姻虽然有诸多的不如意,但由于种种条件限制,比如他是共产党员,那时对党员的生活作风,婚姻家庭要求都很严格的,闹离婚对党员干部来说也是犯错误。比如我母亲出身贫农,又是童养媳,一个党员要同这么苦大仇深的积极分子闹离婚,一上纲上线那就是政治错误。

每当我看到母鸟用咀巴对着小鸟,把自己口中的食物喂给小鸟的时侯,我就会想到母亲在六0年自然灾害时期,如何把我哥俩从饥饿的死亡线上给拉回来的。六0年,自然灾害又加上人民公社的大食堂,老百姓家里连锅灶都有。是麦子快熟的时侯,大食堂里只能喝到每天每人二两粮食的稀粥,每天二两粮食,我和哥哥快饿死了,母亲看了看我们,拿了把剪刀,了一个竹篮子,趁着夜色出去了。半夜时分,母亲回来了,带回一篮剪掉的小麦头,麦仁都饱满了。母亲把麦头倒进簸箕里,用手揉麦头,然后把麦糠簸出去,剩下干的麦粒,她用手把麦粒送进饿昏了的我和哥哥咀里,是母亲偷回的生产队大田里还未成熟的麦粒救活了我兄弟两个。这以后母亲这么做了好几次,我们一家终于熬到了麦子收割下来。

母亲年轻时身体健康,精力旺盛。她有我们兄妹五个,要给我们做吃的,做穿的,还要每天参加两晌的生产队出工劳动。那时的农村生产队是三晌出工,早上是天亮就出工,夏天天亮是四点多钟,冬天是六点钟出工。母亲是早工不出,在家里做一家人吃的饭,一家人吃饭问题是早上要统一安排的,比如一家人一天吃的馍早上要全部做出来,那时吃馍主要是烙馍和饼子。烙馍是用细粮烙的,圆圆的,薄薄的,卷着大葱就可以吃。饼子是手拍而成,有碗口那么大,厚厚的,它是用粗粮做成的,母亲有时也蒸馒头。馍馍是一天的主食,有了主食,早餐、晚餐是馍馍稀饭,中餐是馍馍面条。

母亲的一天是忙碌的,到了晚上,大大小小的孩子吃饱睡觉后,她又开始纺棉花,织布,做衣服,做鞋子的工作。她一做会做到天快明,由于她的辛苦、勤奋,我们兄妹五个会冬天有一套棉衣穿,夏天有一套单衣穿,冬天一双棉鞋,夏天一双单鞋,这衣和鞋是由棉花纺成线,棉线又织成布,由布再千针万线做成衣,做成鞋,这针针线线是母亲的汗水溶化在里边。

岁月荏苒,我们兄妹都成大人了,娶妻生子,各自成家了。母亲并有因为子女都成家自立而清闲下来。先是嫂嫂同哥哥离婚,嫂子又寻了人家,撇下了一个五岁男孩和两岁女孩,哥哥以后没有再娶,这两个孩子就由母亲给带养大,直到男孩子娶妻,女孩子出嫁。后来,也就是母亲六十五岁时,大弟也遭同样命运,撇下一十岁女儿,五岁儿子,这一对儿女又由母亲带养。

我们一家离父母时间早,但我们的儿女会在我们夫妻不在跟前照顾时,也会去找爷爷、奶奶,母亲会把珍藏起来的烙馍,饼子,馒头给我的儿女吃。母亲不会说多余的话,我一到她住的家,她见面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吃饭了没有,这句话是从我结婚后分开家再见面就问的,这句话母亲问我问了几十年,直到她丧失了自己做饭的能力,坐到了轮椅上,等待儿女们给她送什么就吃什么的境地。

母亲的身体出大毛病,开始受罪是2000年父亲遭车祸去世以后。父亲去世后,母亲还享受国家每个月175元的生活补贴,再加上我们兄弟的生活状况比以前好多了,只要她的身体好,她应该会过上好生活的。可母亲命运不济,江湖郎中治病,郎中给她按中风治疗,每天往身体里输大量的盐水,本来没病,这一治花去了父亲五、六千元的存款,反而治得脖子硬了,腿不会动了,吃饭连咀也张不开了,真正成了大病。

母亲这场病害有二年,看来看去并不是脑中风、脑血栓,是父亲的突然去世,是她精神上受了刺激,受了打击,而使她怀疑自己有了大病,经野郎中错下药,药量大,反而造成了大病。

二年后,母亲又会生活自理,自己下厨房烧饭了,她身体恢复使我们兄妹都很高兴,她又去我弟家照顾孩子并且烧饭。这样又平安过了二年,刚平安二年,先是我侄儿在屋里烤煤球火,让她中了煤烟,是送到县医院紧急抢救才保住了生命。又遭的一次大难没那么幸运了,还是在弟弟家,一个晚上她从里间往外间拿东西,寻找灯开关拉灯时,一下摔倒了,是屁股先墩到地上,这下坏了,她的胯骨墩粉碎了,这一年她刚满七十岁。

在医院,医生说这样的病人可以做手术,并且有先例,有个老太太做了手术活到九十岁还生活自理,我不相信,我知道老年做这样的手术会受多么大的罪,并且伤筋动骨对七十岁老人是不治之症,七十岁人的骨是很难长合的。我认为不做这手术,可小弟弟不愿意,他认为我不同意做手术是我不愿出手术费,医院为了挣钱坚持说可以做,我是少数,我说服不了大伙支持我。

这种手术是牵引手术,在膝盖地方钻一个眼,眼里穿上不锈纲镙,一条腿跷在不锈钢架子上,小腿处吊砖头,这种固定姿式要保持一百天,这样才会使胯骨慢慢长合。一百天,一个七十岁老人腿跷着,脸朝上,吃、喝、拉、撒都是这样,这真是受的天大的罪,老人受罪,我们子女受累,伺侯母亲的日子真是难熬呀,有身体的,有精神的。

看母亲受如此大罪,我恨老天不公平,母亲辛苦一辈子,勤劳一辈子,好心一辈子,行善一辈子,临老却遭此罪,好有好报的至理名言应验在那里?

这个罪母亲受了一个月,她实在受不了了,她这条腿蹬垮了固定伤腿的不锈钢架,她用手掰穿膝盖的不锈钢镙,有时精神也疯癫起来,我们兄妹没有办法,只有叫来医生停止了牵引,母亲老了是要我们伺侯,残废了的母亲也是要人伺侯,这以后,母亲残废了一条胯,再也不会自己走路,自已做事,自己料理自己了,她从此就在轮椅上度完了自已的余生。

对于母亲的赡养,才开始我们一家一家的轮,最后又兑钱给大弟弟家,一家专门护理。母亲虽然是残废了,残废后精神上又有点傻兮兮的,但她生命的最后几年并没有受罪。因为她的两个孙子,四个孙女都很孝顺,还有我们兄妹,再加上老亲戚,平均每天都给她送好吃好喝上门。比如我,因为有一个老娘在家,时常会想到她,自己吃到什么好吃的,就打上包,跑路再远也要给老娘送回去。母亲爱吃鸡腿,爱吃猪头肉夹火烧。如今老母亲去世几年了,她再也不会吃我给她买的鸡腿和猪头肉夹火烧了。

母亲在生命的最后五年间,是在我们这个家族所有人的关心,呵护下,精心伺侯下,好吃好喝供奉下走完这五年的,她的去世是正常的去世的,她生命之树就如自然界生长的老树一样,树根一根根的枯萎老掉,老的一根根也没有了,大树才有了生命而倒掉。

母亲活着的时侯我们尽了孝,回报了母爱,母情,她去世我们虽悲痛,但没有遗憾。父亲去世时我们是遗憾的,我们伺侯他一天,没行孝一天,他却那么突然离我们而去,使我们永远再没有对他尽孝的机会。

   母亲活到七十五岁,七十五岁不算高寿,但她的生命只有七十五年,命运是由上天注定的,母亲的生命是在滿滿意的心态中走完的,她生命走完时,两个孙子都有了儿子,这是她最满足最如意的。

   母亲的葬礼办的很隆重,亲朋好友上百人为她送行,她生前喜欢唢呐戏班,葬礼请了几班子,她生前爱看歌舞表演,她的两个孙子,三个孙女高价请来歌舞团为她送丧。

   母亲去世三年了。

   愿母亲在地下过的平、平安!

  

 

 

 

 

 

 

 

 

 

 

 

 

                               2011年于杭州          

 

 

 

 

                   

     

      父亲于200073去世,享年75岁。

      父亲留给我的印象不太深刻,就如他的人生一样,平凡、平淡、平常。如此一个平常人,默默地生到人世,经历了几十年人生磨难,痛苦奋争拼搏之后,如一片树叶,无声无息地落下,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泥土之中……

      父亲一生都在教书,他1949年参加工作就是教书,一直教到1990年退休。几十年他教遍了辛店、千户寨两个乡的所有小学。当初他曾是一个人一所学校,是老师也是校长。到后来他一直是有六个班的完全小学的校长,他干了一辈子小学校长。

      父亲的一生是在贫穷、辛苦、操劳之中度过的,这是缘于我们兄妹太多。靠他微溥的工资,养五个孩子,上边还有老人,日子过的窘困可想而知了。父亲爱抽烟,五、六十年代他抽五、六分钱一包的;八十年代抽几毛钱一包的,九十年代抽一元多一包的。村上男人都说父亲“涩扣”,因为几十年他们很少抽过父亲的香烟。

      就是这么一位教书匠,在文化大革命中也受到冲击。1968年,他被下放到老家接受劳动改造,他身体瘦弱,再加上吃不饱饭,推不动装一筐粪的独轮车,生产队让他同女劳力一样拉小车,挣女劳力一样工分。

      父亲没有什么重要的社会关系,不会找人办事,以至我们兄妹五个都是脚踩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他在1985年提前退休那次机会中如果会退,我们兄妹会有一个安排接班。可他提前退休没办成,因为检查身体他不晓得装聋、装哑、装看不见,你身体全部合格,公家会让你退休吗?这事让妈妈和他大吵了一架。

      父亲和我有真正心灵上的沟通和共同语言,我们之间从没讲过笑话,开过玩笑,只是要办重要事才坐在一起,正而八经地商量,规矩地说话。

      父亲死于车,车祸猛于虎,他本不会死去的,可车夺去了他的生命,父亲死的太惨,太突然了!我们兄妹,我们的儿女都哭的死去活来,以后我们连伺侯他、孝顺他的机会也没有了。

      父亲给我们留下丰厚的遗产,但也没留下任何负坦,连他的丧葬费也是他用生命来的,这怎么不让我们肝肠寸断呢?

      这就是我的父亲, 一个平凡父亲的一生。                                            

 

父亲带我度荒年

                           

      一九六一年初春,人民公社的社员大食堂解散了,我们家兄妹五人加上母亲是六口人,从生产队领到了六十斤口粮,这六十斤口粮六口人要吃到麦子熟,到麦熟还有三个月,怎么吃呀?每顿只能吃面糊野菜汤。春日天长,我和弟、妹们都饿得恍恍昏昏的,盼望着啥时侯能吃上馍,吃顿饱饭。

      父亲从他教书的学校回来了,他给我们每人带回了一个黄色的饼子,那饼子与玉米饼没任何差异,我们接过饼子急不可耐地吞下肚去,吃到最后才品到味儿有点酸酸的,并且有点臭,虽然味道不好,但也能填肚子,能充饥。父亲说这是他们学校一个老师从郑州十八里河制药厂拉回的提取药后的玉米渣,他同母亲商量,也去十八里河拉一车回来。

      母亲给我们父子借了一辆架子车,把红薯窖里仅存的几十斤红薯全掏了出来,把红薯蒸熟作干粮,我们父子拉着架子车就上路了。我哪时才十一岁,父亲让我坐在车子上,他拉着我,我们迎着早晨的太阳,从家乡出发了。

      父亲很瘦弱,他把拉绊搭在肩上,弓着腰,形象就似一只大虾米,我坐在车上,看着心里很不好受,等拉到了柏油马路上,我从车上跳下来,让父亲坐车我来拉。父亲让我吃红薯,让我吃饱再拉,。我吃饱了肚子很有劲,拉着父亲比他走的快,父亲在车上也吃了块红薯,有了精神,他给我讲《九头怪鸟》的故事。

      我们父子就这么轮拉着,走走歇歇,到十八里河药厂时天已黑了,老家到这里刚好一百里路。药厂门前停了不少架子车,都是饥肠辘辘的农民来拉玉米渣的,出渣要到第二天上班时,于是这个晚上,我们父子就睡在架子车上。早春的夜晚很冷、很寒,父亲把我的头搂在他的怀里,让我偎在他的胸口上,他用自己身体的温热来暖和着我,那个晚上我没觉得冷。

      第二天天亮药厂上班后,药厂让我们去玉米渣池去装渣,因为拉家多,每辆车只能装半车,玉米渣是不收钱的。我和父亲装车后,看着到手的东西很高兴,全家人终于可以暂时填饱肚子了。

      从十八里河回来是重车,我们父子走了一天一夜,拉到家时,全家人正翘首盼望着。母亲赶快支上鏊子,发火烤饼子。烤熟一个,弟、妹们抢着吃,熟一个抢一个,父亲看到他的孩子们狼吞虎咽的吃相,开心地笑了。

      那年春天,生产队分给了农民自留地,还允许开荒地。父亲一到礼拜天就领着我们进荒沟开荒地。荒地开恳后,他从别处找来秧苗赶紧栽上,我记得自留地栽的是红薯,几片荒地种的全是南瓜。

      全家人终于熬到了麦熟,吃上了新麦子,吃上了白面面条。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后来我们种的南瓜熟了,红薯也熟了,吃南瓜、吃红薯比吃玉米渣强多了。

      过了 一九六一年,全家人不再挨饿了,父亲也可以安心教书了,父亲带我们全家终于度过了荒年。

 

 

 

 

 

 

 

 

 

 

 

 

 

 

 

                                                          2003年于杭州

 

 

髙家的老大

 

是在2000年收秋时节,我回老家収秋,听到村里有这样一件新鲜事,离开村子二十年,年龄七十二岁,一身瘫瘓病的髙家老大从云南昆明独身一人回来了,他丟弃了20年的妻子又接受了他,这件事让只有百把口人的小村人津津乐道的议论着。

   老大在髙姓姊妹.兄弟九人中排老大,他们家人老大老大的叫,村里人也是这么的叫,以至孩子和不少年轻人不知道他的真名。他们家在解放前是家族模实的马戏团,是他的父亲会此技艺,因此带起了全家九个孩子有五个都会杂技艺朮,老大也会,解放前忚们一家就以此技为生,他们一家的杂技艺术并不髙超,也不过是赶集上会摆地摊的马戏班而已,收入仅会维持一般标准的生活。解放时,他们家无土地,无实业,划成份划为贫雇农,是最贫的贫农。因为此,老大的父亲是大村子里农会会员。

   老大没读过书,只会几样杂技,抗美援期时,十八岁的他同村子里的另外两个年轻人一同参军去保了家丶卫了国。老大从军三年,在军队是机枪手,上过战场,立过三等功,是朝鲜停战,同村一同入伍的三个人又平安的,无伤无缺陷的又一同复员还乡。三个人经历了那么残酷的战争历炼,却都毫发未损的又回家乡,这在我们家乡,真是件值得称道的稀奇事。

老大回乡后,他家族的杂技班被县政府收归为县杂技团,全部杂技班人员都成了吃商品粮的国家职工,老大因有从军史,他被县文化局仼命为杂技团长。是在一九五八年,老大的命运发生了天翻的转变,是他二弟媳妇在一次群众运动中,吿发老大和丈夫老二贪污了演出款,多吃多佔了员工口粮,两罪成立,老大劳动教养三年,老二教养二年。老大.老二一个正团长,一个付团长,一同进了劳教所。杂技团没人领了,杂技团垮了,县政府宣佈解散了杂技团。世间事真奇怪,老二媳妇把大哥丶丈夫吿进了监狱,可她又等丈夫二年出了劳改队,同他生活了一辈子,这真是个令人不理解的女人。

老大的妻子属于童养媳,在她十岁那年,她是在讨饭路上被老大爹捡回马戏班的,老大爹对老大说,这就是你媳妇,到你长到十八岁,就给你们圆房结婚。老大看着一头虱子,一头黄头发,一脸脏兮兮,又瘦又弱的丑丫头,他压根就看不上她,他压根不承认这就是自己将来的老婆。

老大虽然看不上她,可他长到十八岁,由于家里的马戏班子是漂泊丶讨饭的壮况,谁家姑娘会给这样的人家做媳妇?按他的话说,他是捏着鼻子,将就着同童养媳的她圆了房结了婚,当兵三年回来后,他的大儿子已两岁了。他说他和她谈不上感情,是男女人的生理需要使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几十年中,忚们共有五个男孩子来到人世。

五个男孩对老大来说,这是个天大的负担。到了1980年,长大了的孩子需要盖房子娶老婆,年龄最小的还正在上学读书,这一切净是花钱门路,他实在难以负担,他虽然是朝鲜战场下来的兵,可国家那年代还穷,对于复员的志愿军战士,没有仼何补贴补助。万般无奈,忚只有逃避,1982年,他偷偷的离家出走了,这一走就是二十年。

他走后的二十年,对他的妻子来说,这二十年真不是人过的日子。老大走时,她领着一群孩子住在沟里窑洞里,后来窑洞塌了,一家老小没地方住,就搭棚子住,她硬是领着孩子,自己烧砖,自己和泥,自己垒墙,盖起了四间砖圏平房。

老大去的是云南昆明,他去昆明也不是有目的去的,是边打工边讨饭,走到那里算那里。在昆明郊区他给农户,菜农打零工,不给钱光管饭也干。他能下力,又和气能说,那里的农民都喜欢用他,他就这样在那里落住了脚。一年以后,他结识了一个比他小二十岁的开小店的寡妇。小寡妇身边有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小寡妇看中了这个精明能干的河南男人,那年他刚刚五十岁。她长期雇他打工,时间长了,她们就同居在一起了。

他在昆明安定住后,他开始给河南老家的几个儿子寄信,五个儿子都去过昆明,他和那个女人给去的孩子扎个小生意本钱,然后让他们自力更生发展自己,这么多年,有四个孩子在昆明安了家,立下了业,这当然是那个女人和他的功劳成绩。

到了2000年,七十岁的他得了脑血栓病,半身瘫瘓,有病三年,那个女人没少给他治病,没少伺侯他,可毕竟这种病是治不好的病,寡妇女人还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儿女,自己的负担。对于一个外来人,又得上了这个不治之症,女人的儿女都嫌弃他。去几个亲儿子哪里?亲儿子的收入都是勉强会顾到自己一个小家,带不动他,他不想拖累儿子。

没有一点办法,他想到了老家,离家二十年,该叶落归根了,那个女人把他送上了火车,给他了两千元钱,让忚一个人去回自己的老家。到了郑州火车站,他连下火车的能力也没有,在火车站,他出示了自己的志愿军退伍证明,火车站出钱雇了辆出租车,把他送回距火车站七,八十公里的偏僻乡村-----他的老家。

在村头大路上,他下了出租车,他让出租车调头走了,他在大路上坐在自己简单的行李上,他抱着头犯难了,自己还有家么?自己应该去那里?

他出现在村头,引起了村人们的关心与注意,人们看到这个年迈又有病的归乡人,该怎么办呢?好心好事的村人找到白发苍苍的他老婆,他老婆恼恨的说,出去二十多年了,咋不死在云南呢?老了,病了,不会动了想起我,他该去那里去那里吧。村人们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她,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毕竟一起生活了几十年,毕竟一起生了五个儿子,在他在大路上独坐到天快明时,她终于去村头用一个架子车把他拉了回家。

毕竟是老夫老妻,她诚心的伺侯他,给他端吃端喝,一个月后,他竟然会下床,会拄着双柺在村里行走了,他逢人便说,糟糠之妻不可丟,如丟了,这次我肯定就冻死在大路上了。

老大跟老妻生活有一年,志愿军退伍军人的生活补贴他也有了,再一个他几个儿子也不断的给他寄生活费,他过不惯老妻的常年连肉都不吃的苦生活了,他搬到一个人独立生活的弟弟老三家。弟弟老三并不是光汉条,娶过两个老婆,是因为他脾气个性问题两个妻子生活到半道跑了,第二个妻子给他撇一女儿,如今女儿大了,出门成家了,老三又过上了光汉条的生活,大哥来这院生活,给自己做个伴也好,农村不愁吃喝,吃粮吃菜不算什么。同时老大是个好吃肉好喝酒的人,忚手里有几个钱不买药不看病,都用到吃喝上,两个光身男人过的也算有滋有味吧。

他们兄弟共同生活到2010年,老大已经八十有二了,这年腊月天,他卧床起不来了,他活下去的信心和希望一点也没有了,他想马上死去,他用刮胡刀割断了自己的手脖动脉血管,可他的血脂太稠,血流的不多都凝固住了,他放声大哭,人怎么会倒霉到想死也死不成的地步呢?

死不了就要活受罪,他的拉撒都不会自理,屙床上,尿床上,他的三弟管不了了,他把他大哥揹给了他大嫂,大嫂也是八十多的人,她会伺侯好吗?回到老妻身边一个月,他由于尿到电褥子上,电褥漏电,他被电击死了。

老大死后,他的五个儿子和儿子全家都回到老家给老大送葬,葬礼办的很隆重,热闹了一个礼拜,老大的躯体由火葬场化为一盒骨灰埋进家乡的黄土地里,他的一生就如此终结了。

2010年寒冷的冬天,髙家老大,一个草根百姓,一个平平常常的农民,活了八十二岁,在这个冬天离开人世走了,走的平常。走的平谈,八十二岁算人生命的髙龄了,髙寿了。我们家乡有个说法,人行好了,积德了,才会活的超过八十岁,髙老大的一生也算行好和积德吧,算是一个好人一生吧!

一个平常人的一生,没有什么成绩业绩留存人间,不会引起活着的人长期纪念的,不会太长时间,人们就会忘掉他的。

人生,平常人的一生都是如此吧!

 

 

 

 

 

 

 

 

 

    

 

   2012年的中秋夜,是在梦中梦见了我们同姓的-个堂兄----德欣哥。

   醒来想起,德欣哥已成故人,他于2010年秋去世了。是在回乡探亲时才知他已故去,他去世去的很突然,是正在县城公园与人下象棋时,他手掂-棋子还未放在他选定好的棋格上,他的脑袋突然歪着不动了,手定在半空也不会动了。他得的病是突发性脑血管迸裂,这-病就要了命,终年刚刚六十岁。

   这-醒我睡不着了,辗转反侧,脑子里想的尽是他,想起了过去他的一幕又-幕

   德欣比我大三岁,小时他给我留下记忆最深的是从去辛店上完小开姶。

我去辛店上完小才十周岁,老家离辛店完小有五华里的路程,五里地的路走的大部分是葫芦沟的土大路。所谓葫芦沟,就是大路在一丈到两丈深不太宽的沟里,曲曲弯弯的有几里地长,不要说是晚上一个人走到沟里,就是大白天走在沟里,往上看,看到是-线天,往两边看是黄土崖头,沟里凄凉寂靜,是很阴森怕人的。所以就是白天,单独的女人和小孩子也是不敢行走的。这葫芦沟大路的中间段一片荒地,是周围几个村子的公墓----乱葬坟,乱葬坟埋葬的,是在这-带意外死去的无名无主的流浪人,也就是孤魂野鬼。另外葬的还有几个村子里死的没出阁的姑娘,我们老家那地方有个风俗,就是没出门的女人死后不能埋进娘家的老坟,她们在没找到婆家之前死去,只能葬到这乱葬坟里。这个乱葬坟当地人叫响的名字叫----"鬼迷湾^,不说别的,光听到这个^鬼迷湾"三个字就让人隔年害怕。小时侯听大人们讲^鬼迷湾"闹鬼的传说,更是令人胆战心寒,说某某某在五更天走到这个地方,乱葬坟里鬼火亮如白昼,他在这里迷路了,在乱葬坟里绕来走去怎么也走不出,远处鸡叫了,天要亮了,鬼火一下全灭了,而出现在他眼前的是-群披散着长发,伸着长舌头的女吊死鬼,他一下被吓死了。

   我小时侯没见过鬼,可在晚上没少见田野里的坆地里闪闪亮亮的鬼火,读书后才知道坟地里的鬼火,是由于人的尸骨在土里年代久了产生出磷,是磷钻出了地面,在夜间会发光如火,我的无神论观念,是在明白了鬼火是由磷产生的,解读了这个科学理论后而产生的。

   那时侯去辛店上学是走读方式,每天早五点钟从老家出发,晚上五点钟放学回家。夏天的早晚都是白天,可冬天的早晚都是黑夜。为了上学有人作伴,有人保护壮胆,母亲找了德欣哥,让他上学早上喊我,德欣滿口答应。因初中和完小在镇上是两个地方,晚上回家我们约定在镇的十字街口见面,不见不散。

   我和德欣哥这样相跟着上了-年学,到第二年德欣的妺妹美龄,我们沟上边必经之路丁庄的靳凤英也都去辛店上学,我们走读的人多了,过葫芦沟,过"鬼迷湾^,由于人多势众,又有德欣这个大个子带领我们,保护我们,我们这些年龄小的孩子们胆子也大了起来,再也不怕鬼了。

   德欣在初中要毕业那年,他的父亲由于受到文化革命的冲击,和家里面的茅盾,撇下四男二女六个孩子和一双老人,自己悬梁自尽告别了人世,德欣那年十六岁,十六岁的他就担起了沉重的家庭重担。好在那年月农民过的都是出力挣工分,生产队分粮食,都有一口饭吃的人民公社集体经济,否则換换年代,这么一大家老小不讨荒也要要饭。

德欣年轻时闹过婚姻风波。

他年轻时很帅气,很潇洒,他十八岁就结了婚。结婚-年就有了大女儿。这时侯,他初中时的一个女同学在这时来找上了他,他和那个女同学上时只是互相有爱慕之心,那时的中学生还没有人敢谈恋爱,只是双方互有好感,而学生时期又很害羞,没有人敢相互说透,都只是暗恋,而等又升学,或进入社会,各自东西,这场暗恋就过去了。这段旧恋情是由女同学挑起的,是她们走出校门后,徳欣回乡当了农民,娶了妻生了子。那个女生由于父亲在郑州,她父亲在郑州给找下了工作,吃上了商品粮。那个年代工人和农民相比,工人是在天堂,农民是在地上,工人和农民是天壤之别的。女生是在郑州工作安定后来找德欣,女生计划能和德欣确定下关系,她父亲也会给他找下工作,到德欣老家-看,没想到他孩子都有了,她和他见了面,两人大哭了-场分手了。

那女人长的高挑的个子,白嫩的皮肤,双眼皮的大眼睛,是我们家乡农村,不容易见到的漂亮女人,她比德欣现在妻子漂亮一倍。  

   可女孩子回郑州后,她心底无论如何都平衡不了,她担心德欣这样埋没在农村,会永无出头之日的。她知道德欣是人才,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特别是乐器方面更有特长。她求父亲为他找工作,她父亲在-个工厂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给他找到工作,她父亲给她下了最后决定,德欣要出农门,要同他女儿共同生活,必须先同原妻办好离婚手续,他要见到离婚证,否则免谈。

   这女孩又到德欣老家找到他,向他传达了她父亲的意思,这女孩带给德欣的是天大的好事情,可德欣拒绝了女孩,因为他的第二个孩子已在老婆肚子里扎下根几个月了,这样的情况会离婚吗?离婚不是要了妻子的命吗?他和那女孩痛苦的思来想去,两人还是无奈,理智的分手了。

   由于德欣理性的割舍这段恋情,他的妻怕他了-辈子,仼他打,仼他骂,不反抗,无悔无怨。事实上德欣-辈子真的没少打妻子,他同我说过,想到割舍去的恋人,眼前的妻子就会越看越不顺眼,主要是念妻子为自己生育,养大了一个女儿,两个男孩,日子还是慢慢过下去吧,他说他的婚姻是在几十年的委屈,不惬意中过完-辈子的。

   1969年春天,我老家那地方闹春荒,家家都断了粮揭不开锅,那个年代粮油是由政府粮管所管理,没有交易市场,你就是有钱也买不到粮油。我们家也是由于姊妹们多,张咀吃饭家多,几乎断粮了,这令父母亲很是上愁,在这关头,德欣在一个晚上找到我,神秘的说这几天他坐火车的平板车去漯河揹了两趟红薯干,他知我家快断粮了,问我想去一趟不?

   去揹红薯干?从他口中得知,漯河那地方粮食充足,但不准上市场交易,可红薯干不在限制范畴,因此在漯河可以买到红薯干,价格每斤五分钱,他已偷偷去了两趟,揹回了四百斤,他的弟妹们可以吃到红薯干馒头,红薯干面条,不挨饿了。这是好事情,我告诉了父母,父母很支持,给了我十元钱随德欣去漯河揹红薯干,那年我十七岁,个子还没长成,母亲一再嘱托,咱只揹一百斤,不要压坏了腰,压坏腰那可是一辈子大事,别给德欣比,忚是娶了老婆的大汉子了。

   我们两人起了个大五更,推着一辆木轮的独轮车,歩行到离家四十华里的新郑火车站,四个多小时的步行,早八点赶到火车站,火车站里一列火车停在铁路线上,几节没有货的平板车已坐滿了揹红薯干的新郑农民。由于新郑有粮荒,新郑火车站对饥民扒货车去漯河揹红薯干睁只眼闭只眼,新郑火车站站长对拉有扒车人的火车司机还交待,到漯河站没有停车指令要慢行,让扒车人跳车下来。揹红薯干人选择扒平板车是最好的选择。德欣因为揹过两趟,对这铁路线上的事情知道很多,他说辛店镇上几个人从漯河回来时,红薯干带人扒的是闷罐车,到新郑站火车没停,连货带人给拉到了郑州,再从郑州回到新郑,可是费尽了周折,所以从漯河回来,不是平板车不能上,因为新郑站看到平板车上有人,会指令货车停车或慢行的。

   我们两人在火车站外安排存放了独轮车,进站里扒上平板车,是在平板车上等了五个小时列车才起动南行,列车走有一个半小时到了漯河,进入漯河后,火车慢的似推着走的状态,几车皮上的人都安全跳下车,火车才又风驰般南行了。

   火车站的围墙有个小门一样大小的窟窿,扒车人就从这里出了火车站,到了站外的街上,这也不是街,是一大片荒地,荒地就是红薯干买卖市场,卖红薯干的是当地急用钱花的农民,买红薯干的是急需填肚子的农民,卖家比买家多,德欣说咱别慌,买不完的红薯干,咱先把肚子吃饱,吃饱后才有力气扛红薯干包。吃什么呢?火车上我早把母亲给我烙的葱花玉米饼吃了,德欣知我没东西吃了,就在一个大碗茶摊前,把他带的一大包红薯干面馒头摊开,说:"吃吧!"我两分钱买了两大碗茶,两人就着馒头吃饱了肚子。

   对于在漯河喝大碗茶,在以后岁月中,是我出差,或开车路过漯河,每次都会想起喝大碗茶,回忆起的不是那碗茶,是卖茶那女人,那女人白白胖胖的,是个年龄在二十五岁左右的少妇,那少妇给我留下不灭印象的是她在这晚春的下午,上衣是短袖驼色汗衫,下穿同样颜色西式裤头,-双丰腴白皙的大腿让人一看就性感,以至使我记忆至今,因为那时刚刚步入青年的我,还未见过年轻女人的大腿,因此过目难忘。

? 到了买红薯干,德欣买了二百斤,二百斤东西一麻袋装不下,他就把薯干踩碎装进一个麻袋,用此方法,我带去的长口袋装了-百五十斤,扛起这些东西,扛进火车站,扒上火车,是对我们两人的考验。

经过-整夜辛苦折腾,第二天早晨,我们两个终于把两袋薯干卸到了新郑火车站,装上了自己带来的独轮车,两个人一推-拉,圆滿的回到了老家。

在德欣的带领帮助下,我又去揹了一趟,有这三百斤薯干贴补了我家,我们家终于度过了那个春荒。

回顾德欣六十岁不算长的-生,他-辈子是农民,直到1990年开始经商,给私人老板跑业务,他赚到了钱,在1998年,就-次性在县城买了两套房子,他是我们那个小村子先全家搬进城里的头-户,县城两套房子算是他一生的成绩见证吧,看到房子,他的儿子,孙子,会想到他,记起他的。

他死后,唯一忘不掉他的是他的老妻。他的老妻经常会去他的坟头,大哭-场后会又骂他-通,他妻说:"你个老东西,你打了我一辈子,期负了我一辈子,本想你老了病了不会动时,我再狠狠的报复你,却没想你早早先去了,我连-个说话的伴也没有了,我连报负的机会也没有了,你个老东西!你个心强命不强的老东西,有人说,活人天天骂死人会把死人骂活的,我就是要天天来坟头骂骂你。"

盖棺定论,德欣六十年的人生没有大起大落,也算是普通人的普通一生吧!

 

 

         

 

   杨喜这个人今年己过八十岁了, 但身体却很健康, 从电话里听弟弟说,他现在每天还会骑着电动三轮车拉着他老婆,赶集上会跑来跑去的。

   -个农村人, 个职业农民,到老年能有好身体,活到大岁数,那是多少金钱也买不来的, 想起这个人, 就说说他吧。

   我幼儿时第-次对杨喜有记忆印象的,他是我们那个小村子三个一同走向朝鲜战场,是在战场上唯-入了党的人。我能真正回忆到他形象外貌的,是五八年成立人民公社后,人民公社化后, 我们那个小村子是一个生产小队, 生产小队有一套领导班子, 这个班子有队长. 会计. 保管. 民兵连长, 杨喜是管仓库,管现金的保管,别小看这个小职务,这在生产队时代是实权,不过,一个共产党员退伍军人, 为什么政府没有给分配到工作?这确实是谜。杨喜这个生产小队保管职务,一直干到一九七几年。

   杨喜这个人,个性特点是扭扭揑揑的,说话哼哼唧唧的,老是欲言又止的样子,村人评价他是个娘们。他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好人,他从不同人吵架,对谁说话都是"好!好!好!"是个老好人,这么个好人怎么会在战场上拼刺刀?很难想象呀!

   杨喜自部队回乡后,一直就在农村,没去外边工作过,连走出新郑县都有遭数。他一生最大成绩是养了五个女儿一个儿子,他唯一的儿子是个很老实的男孩子,读书因每次考试都是"铃当",所以小学上到三年级就不上了。儿子长到二十岁,因为家境的殷实,又有五个姑娘对唯一男丁的资助,儿子到二十岁这年就有女孩嫁了过来。弯腰对着瓢切菜,儿子的媳妇是个大脑多少缺根筋的女人,干农业活慢慢腾腾又不出活的,因此杨喜的老婆把唯一的媳妇管的服服贴贴,婆婆说一,媳妇不敢说二,这样的家庭五个女儿相继嫁出,剩这四口人的家庭倒也显得富足太平。

很快,这媳妇连着生了两个女儿,由于没生出男孩,首先是婆婆不待见,婆婆又挑唆儿子不待见,再发展,婆婆打骂儿媳,儿子打骂老婆,就很平常了,以后这个媳妇在这个家就如奴隶一样,婆婆会一天不停的给她找活干,吃饭只能吃剩饭。就这样,十几年的乡村日子就很快过去了,儿子的姑娘都长到十来多岁了。这天是在我家,杨喜的媳妇找到我老婆,因我老婆是村子里妇女主仼,女人找妇女主仼说事是很正常的。

她们两个女人在屋里说事,我在院里做些家务活,由于杨喜的儿媳说话大腔大口的,你想不听到都难。那儿媳讲五年前,是中午歇晌时间,她正在院子里择花生,那天婆婆和老公都不在家,家里就公公她两个,公公杨喜到她跟前,啥话不说,抱起她就抱到了他住屋子的床上,他和婆婆分开屋子睡都几年了,到他床上他啥都不说,把她脱光就干上了,都快六十岁的老头子,干哪活咋哪大劲,他把她干了一个下午,都把她快弄死了,这以后只要瞅住机会,他就不让她闲着,这都四. 五年了,你说这事告不告他?

是这么回事,老公公同媳妇干那事村子里讲叫"扒灰头",扒儿媳妇灰是很缺德,很遭人咒骂的丑事情,这件事非同小可,我老婆劝那女人往外不要见人就说,家丑不可外扬。实际我老婆担心的是杨喜是党员,传扬出去更是有污党员形象的问题,要先给杨喜谈一下,不要再发展下去了。我老婆直接给杨喜谈了这个问题,杨喜无地自容,表示再也不会做这种丟人事了。

事情过去有一个月,这个女人又找我老婆,说公公不找她睡觉了,她找上门公公也不理她了。这令我老婆哭笑不得,人活一百,形形色色,怪不得有句成语说,宁给君子牵马,莫给小人划策。

杨家这个儿媳三十多岁后得了一种妇科病,全家都不给她治,婆婆和老公咒她早死,他们觉得儿子做小生意手里存有几万元钱,在农村再娶个媳妇没有问题。这个女人病了二年,快死时骨瘦如材,一风就刮得倒,村子里五岁以下的小孩子看见她就哇哇大哭,如见到了鬼。这个女人终于死了,女人的娘家在杨家大闹了几天,让杨喜. 老婆. 儿子为女人披麻戴孝,一闹腾一折腾,杨喜儿子几万元存款也折腾完了。名声坏了,钞票也没了,杨喜儿子的老婆去世快十年了,儿子的女儿都出嫁了,儿子也没再娶到老婆,却成了五十多岁的老光汉条了。

世事难料,杨喜老婆在儿媳死后有半年,自己得了脑血栓病,咀歪眼斜,半身偏瘫,不少人说是虐待儿媳的报应。

杨喜在90年后有了一个嗜好,因90年后政府对志愿军退伍军人有了生活补贴,他把这些补贴不往别的地方花,攒起来买现代的东西,先买冰箱,电视,洗衣机,后又买自行车,两轮摩托车,三轮摩托车。以后兴了电动车,他又买了两轮电动车,三轮电动车,家里有三间平房,专门摆放着这些东西。他会需要骑三轮就骑三轮,需要两轮骑两轮,方便极了,他也髙兴极了。

人本身就是:芥沬拌凉菜,各有所爱,这是他老年的寄托和一种爱好吧!

对杨喜能回忆到的就这么多,愿杨喜的余生平安无忧的度过吧!

 

 

 

        

  

民生,我叫他叫叔,他和我父亲同辈,他们同-个祖姥姥,是在五辈之内。民生叔是接了他父亲教书的班,髙中毕业后就也成了小学教师,因此我对他印象很深。

我小的时侯,民生叔给我的印象是村子中的美男,他有将近一米八的个子,又是白白净净,又有学问的教书先生,民生叔最大的特点是有音乐专长,他会各种乐器,如二胡,板胡,长箫短笛。他会开谱,就是印在报纸上的,书本上的曲谱,他都能唱出来,用乐器表达出来,因此他在教书生涯中,不仅担教主课,还兼教音乐,是全才,是各个学校争着要的炙热教师。

我记忆中,民生叔结婚很晚,原因之一是:他家当时条件太差,兄弟们多,居住条件只有一条窑洞,三间破草房。原因之二是:他父亲是国民党员,五七年又被划为右派分子。三叔是国民党的县军需长,三叔是临解放时逃跑到陕西十年才躲过死刑,逃跑后回到老家,被划为历史反革命。

如此的家庭经济条件,还有政治条件,谁家姑娘会进这样家庭?

民生叔是到二十八岁那年,经媒人介绍,一个介牌村的姑娘相中了他,她完全看中他的是民生叔的一表人才和公办教师工作。女人长的是小巧玲珑型的,-米五的个子,体重不会迢过八十斤,但脸蛋漂亮,完小文化,爱唱爱跳,是个活泼开朗型的女人,他们定亲了,并且很快结了婚。

民生叔的一生很短暂,他的生命只有三十六岁,三十六岁生命的三十二岁那年,他经历了一场情感灾难。

这场灾难应该从我们村子里的美女.才女花知说起。说起花知这个女人,村里没有人不伤感的,因为这个女人真的是太好了,她从小姑娘始给人的印象是白白胖胖,温柔贤惠,她脑瓜聪明,上学学习很好,是全村上到髙中的唯一的一个女孩子。不要小看六.七十年代的髙中生,那时的新郑县六十万人口,六十万人口每年才招收一百名髙中新生,那时的髙中生相当于现在的一本大学生。

文化大革命使花知也没有了求学机会,1968年她回乡当知青后,十九岁的她,村小学招收她做民办教师。是在1970年,民生也被调到我们的村小学教书,他和她成了同事,那年民生已三十岁,已经有了一个男孩子,花知那年二十一岁。

那个时代,每个村子.每个工厂.每个学校都要成立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用文艺形式宣传毛泽东思想,民生与花知在文艺方面都很擅长,理所当然会担起学校宣传队的工作,她们就这样走在了一起。宣传队里,民生是宣传队拉板胡头把弦的,又是编剧又是导演,花知是带队丶又是演员,经常是民生拉琴,花知唱戏丶唱歌,两个人是朝朝暮暮在一起,至于他们之间是什么时侯开始有了两性关系?我不是很清楚。

是在1972年的正月底,花知在一个风雪夜,投井自杀了,那口井在小学校下边的深沟里,那是眼吃水井,平时沟里两户村民和学校用水就取之这里。她的自杀让全村人震惊了,下井捞人的是村里三十来岁的髙永安,髙永安在村里男人中,是胆子最大的。花知家里人寻找到这口井,并确定花知是投到这口井里时,她的母亲丶两个弟弟都哭昏过去了。当时是人民公社的生产队一大二公体制,生产队的成员家出了这么大事情,那就是全生产队所有成员的事情,因为所有成员是同干-块地的活,同吃一杆秤称的粮,一个生产队这样的小集体就是一个大家庭,所有成员就是一家人,一家有难全生产队人都去支援,这只有那个年代才会有的事情。

当时的生产队长是高治安,是个刚从部队转业的退伍军人,村里发生了这么灾难性的事情,他带领生产队所有男劳动力都集中到井边捞人,下井的高永安是他四哥。

那口井是老井,有十多米深,井因为老了,井底塌的有很大空间,水并且有两米多深,一个人跳到这样井里,想后悔不死都是困难的。髙永安是在井口几个壮汉操持着辘辘,并有安全绳拴着腰,才手握着牛筋辘辘绳,被辘辘慢慢卸到井里的,这下井捞人一要胆大,二要有捞人的体力和技巧,总之下井捞人可不是件容易事情。

大伙经过三丶四个小时的努力,花知从井里捞了上来,二十三岁,貌美如花,多才多芝的姑娘成为披头散发,水淋淋的一具被水泡白了的僵尸,她的妈妈嚎啕大哭,死去活来,全生产队的老少女人都陪着花知妈妈哭,哭声充滿了整条沟。

人死不能复生,人既然死了就该给她安排归宿地,花知的家人在哭,在悲痛,她的后事由生产队给以安排。队长高治安安排生产队木工去伐桐树做棺材,安排几个男劳力去挖墓坑,把墓安在那里呢?农村有个规矩,没有出阁,没有男人的女人死去,家族的老坟这样女人是不能埋进去的,不过那时生产队有的是地,队长就指了一块岗地,在那里挖个墓坑,就把花知埋在那里吧!

花知死了,花知去了,她的死令村人怀念了许多年,议论了许多年,她为什么而死?为谁而死?

事情真相是一年以后才知道,她是为民生而死的。因为她死时,她肚子里民生下种的孩子已三个月了,那个年代,女人去做人流是很麻烦的,要有丈夫陪着,要拿着结婚证,要有生产大队盖有公章的证明。同时,那时的人民公社卫生院人流技术太差,只会刮宫这个方法,女人刮一次宫会同生下小孩一样受罪,因此女人特别怕婚外怀孕,谈孕色变。花知的妈妈知女儿有孕了,她让女儿同民生摊牌,要民生同妻离婚。花知同民生谈了,民生同妻子商量,可已是两个儿子母亲的妻子会答应吗?那年代离婚是持久战,消耗战,多少闹离婚十年丶八年离不掉的大有人在。

离婚这条路走不通,民生妻子找到花知,说离婚这条路想也不要想。

到了这种地步,花知家族的人都不愿意了,他们在那年的春节时间商定了,让花知告民生,是民生强奸使她怀孕。那个年代强奸罪惩罚很重的,同时只要女方出面上告,你男人不承认也不行,公安局那年代审人多用刑訉逼供,不怕你不认罪,定了强奸罪,民生不仅公职开除,至少还会定刑十年。

在如此由花知决定心爱人命运的十字关口,花知选择了以死殉情,多么无知丶多情的女人啊!花知从打捞到埋葬,民生没敢靠前,他那时的心情谁也不知道。花知殉死这个事件,从打捞到埋进土里我都在场,因为她只比我大两岁,我一直尊称她为姐姐,我们也算上青梅竹马吧。

花知死后,村人对她的惋惜爱恋,慢慢又转为诅咒,是为什么呢?迷信说法因她死的冤,阴魂不散,她的鬼魂常附到新娶进村子的新娘身上,会使新娘子无端的大哭,会以她的语气述说她的冤,她的屈,而被她搅魂的,都是娶进村子的新媳妇,而村里同她一同长大的姑娘和其它女人,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因为她搅得新媳妇心神不宁,装神弄鬼,新媳妇家人就会釆取各种方法驱神驱鬼,花知的鬼魂得到咒骂就很正常了。

我是1973年结婚,婚后有半年,我和老婆如胶似漆的搂抱着睡在一起,睡梦中老婆突然坐起大哭起来,我吓的惊醒了,那时农村还没用上电灯,我惊慌的赶紧用火柴点亮了煤油灯,老婆披散着头发,脸上又是鼻涕又是泪,哭声似鬼哭狼嚎,那情景丶那模样让人害怕,正哭着她又说了起来,说她是花知,下凡来是向民生讨说法的。一说花知,我顿时毛骨悚然,汗毛倒立,激凌凌滿身鸡皮疙瘩,忙跑院子里喊妈妈丶婶婶都快过来,家里人来了-屋子,我老婆以花知的身份在向大伙说着花知前三年后五世的事情。我听着奇怪了,老婆才进村子几个月,怎么会知道花知恁多事情呢?

我老婆犯这个病有一年多,病好后问她原因,她说是来后在花知坟在的那块岗地干农活时,一个姑娘给她讲了花知死的来龙去脉,并讲了不少花知生前的许多事,她从那时起就非常害怕,疑惑花知就在身边,因而造成精神上的失常,会控制不了的哭和胡言乱语。来村的新媳妇犯这个病都是这个过程,花知的鬼缠病至少在村子里扰乱了十几年,年数多了,人们忘记了她,不再议论她,这个鬼魂附身的病在村子里再也没有了。

花知死后第六年,民生己有了两个儿子-个女儿,他的工作也有村小学调到镇办髙中,成了髙中教师。那年恢复髙考制度,全县抽调十几个髙中老师去开封地区髙招办担仼改卷工作,去开封一去五十天,出发前的晚上,民生心情特好,去当改卷老师是从几百名老师中竞考得来的,他那天晚上同妻子做了两次爱,天明时,他妻见他呼呼大睡。知他疲劳过度,就一个人悄悄起床去村小河给他洗需要出差带走的衣服,他妻洗到早八点钟回来,见他在床上还未起来,就去床边推他,可怎么推也不醒,如死去一样,他妻跑院子里哭喊,听到哭喊的人都进了他们家,看其状况,有经验的人知道民生得了急病,要赶快去大医院抢救。

我当时是生产队主事人,我开着手扶拖拉机把他送到镇卫生院。医生们经过检查。得出结论,他是得了脑血管崩裂,人已经死了。

人的生命有时侯为什么这么脆弱,说死就会死去,而有人的生命却会那么顽强,如村里一位七十多岁的三爷,偏瘫了十年,卧床十年,拉撒吃喝都在床上,儿女治疗不起,停药不治八年,而他却只要每天吃三顿饭,就顽强不死,人生有太多的不公平了。

民生死了,他死的年轻,死的突然,连口埋葬棺材都没有,是我同生产队长商量,生产队又伐了几棵桐树,又是那两个木匠,给民生做最后的包装。

民生的死,花知家族说死的应该,民生早该到阴曹同花知作伴了。

镇教委来给民生开追悼会,教委的人说民生的悼词很难写,让生产队写一个吧,我给写了悼词,是以家族的名义写的,我上场念了念,民生的一生就在妻子儿女披麻戴孝丶送葬的痛哭声中走到了尽头。

民生死后七丶八年吧,他的妻子领着儿女嫁到郑州郊区一户人家,刚嫁走那几年,他妻还在每年清明节带孩子回来给他扫墓上坟,再时间长了,就都不回来了。

到现在,三十几年过去,村里人早忘记了他,他的后人也忘记了他。

人生的沧桑就是如此吧!

 

 

 

       

 

   今年六月份,老伴回了趟老家,回来后带来了这么一个消息:八十二岁的老国妈,因同二儿老国拌了几句咀,自己在自个住屋,穿戴整齐,喝了一大瓶农药自杀了。

   我听了这个信息,心里并没太大的反应,八十二岁的老人自杀了,是比活着受罪强多了,是人就总有一死,人到死的年龄时,都期望死的痛快,死的彻底,那种熬天数,活受罪,像油灯熬干一样的死,是最痛苦,最难耐,最折磨人的死。老国妈在这个年龄选择这样的死,是一个明智老人的选择,只不过她这样死去,留给后人多少后悔?多少爭论?多少评价?

   老国妈的一辈子,是我们那个小村最风流,最能干,最泼辣,又心底良善的女人。

从我记事开始,听到最多的是女人议论她,她今天又找了那个男人,同那个男人睡了觉,那个时侯,我才三丶四岁,村里女人议论女人的事从不避讳小孩子,因为三丶四岁小男孩什么也不会懂。也是的,听到妈妈,大娘,大婶们兴致极佳的议论男丶女一起睡觉,我却没有一点兴趣,男孩子不都是妈妈搂着睡觉吗?男丶女睡觉有什么稀罕的,有什么值得大人们喋喋不休的?

老国妈长的很一般,她的个子没有一米六零,最大的特点是长的又胖又结实,皮肤不白,脸型是橢圆形的,是张不难看,又挑不出毛病的脸。对于她,村里父一辈的男人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小钢炮",她在男人群中很受欢迎,男人们不少搂一把掐一把,她从不给男人们计较,给男人们难堪。

 到我长成大人,关于她的轶闻趣事我才真正有了了解。

   老国妈的娘家在我老家东边的京广铁路的一个火车站,她的父亲是铁路工人,我对她的父亲有印象,是一个戴着大盖帽,穿一身蓝铁路工制服的和善老人,那时人们对铁路工人很崇拜,因为铁路工人号称中国"第二红军"。老国妈娘家只有两个姑娘,她是老大,妺妺长大后也是铁路工人,她却当了一辈子农民。

   老国妈从工人家庭下嫁到我们那个贫穷乡村,很多人不理解。我们老家那地方是丘陵和平原的边缘,从我们那地方往西就是丘陵和大沟,往东是一马平川的平原。纯粹的农业时代,丘陵地区十年九旱,粮食产量低,上交皇粮后过的是吃不饱肚子,要吃糠吃野菜的日子。平原的地方,土质肥沃,水土又不流失,粮食产量髙,农民都会吃饱肚子,不必吃糠吃野菜。所以当地女儿出嫁形成这么一句俗语:往东嫁一千,不往西挪一砖。

   而老国妈不仅走出了工人家庭,还往西挪了四十里,嫁到一个连肚子都吃不饱的贫穷乡村,过了一辈子苦日子,这在当时有很多人不理解,就是现在议论她当时是为什么?仍然是不理解。

   事实是她下嫁的这个男人,那时是在火车站当搬运工的小青年,青年人长的并不出众,只是有力气,办事实诚,虽是文肓不识字,但会能说会道,会甜言蜜语。刚开始这小青年是和当工人的她爹熟悉认识的,那时我们老家那个村有几家蒸酒作坊,她那个老爹呢?除工作之外,就是爱喝酒,这个小青年就从老家带便宜酒给她老爹喝,就这么交往多了,小青年认识了十六岁的她,十六岁的她性早熟,在小青年的挑逗诱惑下,他们有了男丶女关系,她爹知道后当然是不愿意,发话要找人把小青年惹亊生非的傢伙割掉,小青年就带着她逃跑到了老家,火车站的装卸工作也不要了。

   当她爹领着人马到乡村找到女儿时,女儿己扛上了大肚子,生米已成熟饭,老爹只有认亲,开始亲戚往来。

   大概是在一九五七年,她的老公在有一女儿,一儿子后,突有急病,就去世了。那个时侯因医疗条件差,交通的不便利,及当时农村人的医疗意识薄弱,许多现在的小病,如阑尾炎,肠梗狙,脑膜炎,扁桃腺炎等等,都会因为晚治,不治,而夺走人的生命。她老公死了,她老公的弟弟三十多岁还是光汉条,她家族长辈们当家,让老公弟弟和她"错笋",所谓"错笋",就是让老公弟弟接兄长的班,为寡妇嫂子的新丈夫,这个新丈夫在她四十岁时又死去了,死于一九七零年。给她留下了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大男孩叫老国,老国妈丶老国妈就是有了新丈夫的第一个男孩而叫响的。老国妈的第二个丈夫我只记村里人给他取外号"二百五",是不全精的意思。

   老国妈经过了两个丈夫,还有公开的两个"相好",按现代叫法叫情人。当然,我记事还听说她还和村里不少男人睡过觉,是那些沾了便宜的男人给她取外号"小钢炮","小钢炮"真正的具体意思我不知道。

   她的第一个情人是村里的算帐会计,她与他有关系时间很早,是她刚嫁到我们村子就开始了。起因是刚解放时,他参加工作单位是火车站那个乡政府,仼乡政府秘书。她经常回娘家,他们经常做伴,一来二往,两人就开始了那一层关系。他和她另有关系,不是他老婆不漂亮,他老婆是村里那一辈过冂媳妇的第一美女,他和她完全是两人性生活的需要和和谐而走到一起。他是特爱同女人发生关系的男人,他在五七年,因同一个找工作的女学生有了男女关系,而被乡政府开除了公职,回老家当了生产队的小会计。

   他回老家后,他和她的关系完全透明化了,他老婆对外说,老国妈去他们家借面,因面缸在另一个屋,他老婆去那个屋取面过秤,最多有十分钟,十分钟回来,老国妈和丈夫已干完事,两人正系裤腰带。

   他和她的这种关系一直到一九六八年,由于文化大革命冲击了他,翻出了他生活作风方面的旧帐,再加上夫妻二人吵了一次架,他感到活着无望,他悬梁自尽了,她与他的情人关系算结束了。

   老国妈的第二个情人是当时的生产队长,生产队长年龄比她大十几岁吧,生产队长成为她的情人是丈夫和会计情人都死去以后,这个时侯没有男人同生产队长竞争她,他和她的这种关系至少存在了二十年,直到她都六十多岁了,生产队七十多岁了,对男女关系都没心情了,都没需要了,两人才彻底断了关系,他们相好期间,她又生了一个女儿是生产队长的。

   老国妈的一生,男女关系只是她的一个侧面,她人还是又勤劳又善良的,她一生养大了两个女儿,三个男孩,她喝药自杀时,她儿子都成爷爷了,她是子子孙孙几十口人的老袓宗了。

   她这么选择死去,她是明智的丶清醒的,她的后人会永远伤痛的记起她,回忆起她。

   她对她的一生,应该是滿足吧!

 

 

 

 

2012年深秋于杭州

   

 

   我们的老家,自一九四九年共产党掌握政权以后,每个村子都有一个共产党最基层组织党支部,支部的最髙权利人是支部书记,支部书记的简称叫支书,支书是每个村子的一把手,上千口人丶几千口人的生活,命运,升迂,都在一个支书的掌控之中。

   我从四岁开姶记事起,就记得我们那个村的支书叫年丰,是二十几岁的青年人。到我长成大人,也到二十几岁,他还是我们那个村的支书,到八零年,人民公社改为乡,生产大队改为村,生产小队改为村民组,他还是村支书,一直干到六十岁,是个退休支书。

   他干了一辈子支书,因本质是农民,临老没有退休金,养老金,只有在人均一亩地的土地上刨食养活自己。他一生个人最大的成绩是养大了六个男孩两个女儿,到他临老,这六男二女发挥了巨大作用。他六十岁不干支书时,老伴已去世,八个儿丶女为让老父亲过上幸福生活,每人每个月给父亲兑五十元生活费,五十元乘以八,那就是毎月四百元,那是九零年,九零年的县长才月工资四百元,临老,他享受到了县长待遇,有了这待遇,不少寡妇老太找上门要与他为伴,他拒绝了,因这些寡妇老太都是一大堆负担,她们是看上了他的四百钱。可他知道,儿女兑钱,是养活爹,孝敬爹,如果这钱让别的人花了,儿女的供给马上就会停止的。有儿女兑着份,自己手里有钱,一个人赶赶集,上上会,听听说书看看戏,又逍遥又自在,这比伴个寡妇女人,听她絮叨,被她东扯扯西拉拉,又是东家长西家短,陷进女人的蜘蛛网,到时跳不出,挣脱难……说一千道一万,啥都比不上老光棍自个的日子痛快,晚年的他就如神仙一般活到八十岁。

   人的寿命真的就如古书上的一句话:人的命,天注定。二零一零年他到了八十髙龄,可髙龄的他身体很健康很好,不仅会赶集上会,还会擓个篮子割青草丶拾柴禾。是那年秋未的上午十来点钟,他擓篮拾柴禾,在一柿树下,他看到柿树的一枝树梢上挂着一熟透了的红柿子,老人看到柿子谗涎欲滴,就回家拿来一根长竹杆,他要用竹杆夹子把柿子夹下,一饱口福。

   老支书家的地方沟豁纵横,柿树就长在一个沟边上,那沟有三丶四丈深。老人够柿子,脚就踩在沟边,面朝树背朝沟,他正全神贯注在柿子上。这时他大儿赶集回来,在沟这边就瞄到他老爹在沟边够柿子,他大吃一惊,老爹不要命了,他就在沟这边大吼:"爹!……"这一声太大了,他还没喊完,就看见他爹猛一回头往这边看,脚一趔趄,就翻身掉到沟里了。

   他大儿疯一般又蹦又跑到了沟底,他爹已摔的断气了。

   老支书年丰的生命就是这么结束的,结束的简单丶干脆又没有遗撼。

   年丰是个稳重的,说话和气,老是面带笑容的人,他文化水平很低,只有初级小学的水平,可他为啥会成为管理一千多口人四十多年的当家人,这就需要人气,时运和为官的技巧了。

我们那个地方共产党还没正式解放时,因我们家族有一个县政府的军需长,共产党对这个军需长很重视,派了两个侦察员装扮成打铁匠在我们那个村打铁做生意。侦察员去到后就看中了十七丶八岁,靠给人家打短工生活的穷小伙年丰,侦察员用小费收买了他,让他打听军需长家的所有情况。

在刘丶邓大军快要解放县城时,军需长用五辆马车把军用仓库的枪丶炮丶子弹,转运到自已老家的几条窑洞里,然后就带着小老婆往西安跑了。刘邓大军解放了县城,有侦察员汇报了情报,部队直接进了我们那个村,由年丰给引路,直接就把五车军火给起走了,据说光枪就八百多支。

侦察员完成了仼务,直接把年丰介绍给来当新解放区乡长的部队连长,说这小伙子苦大仇深,个人思想觉悟髙,是新解放区的发展丶依靠对象。以后,在那个乡长的培养下,年丰很快就入了党,直接就成了我们那个村的党支部书记。

年丰当了一辈子支书,掌管了一个一千多口人的村子四十年,这四十年有什么重大业绩留给后人呢?看看这丘陵地带的村子,沟还是那几条大沟,土地还是那样的土地,没有工厂的囱,没有工厂车间丶办公大楼,还是历史的落后,历史的贫脊。

年丰执政的辉煌时期是一九七三年到一九七八年。

是一九七三年,他找到剿匪反霸时,驻村工作队队长,那队长那时仼开封地区付专员。找到他,他批给了我们那个穷村一台胶轮拖拉机,一台柴油发电机组,有了这两样东西,他牵头办起了一个有点规模的缸厂。

缸厂红火了二年,到第二年,缸厂厂长坐年丰儿子开的拖拉机拉原料,因那个儿子车开的太快,车翻进沟里,厂长埋到原料里砸死了。缸厂厂长是年丰的挚友,他一死,他的一大家子负担就推给了年丰,因为厂长一家有五个男孩一个女孩,这些孩子要长大,要读书,这负担太重了。厂长老婆整天跟着他,跟的时间长了,都说他们的关系成了情人关系。

年丰死了,年丰的一生结束了,是非功过?对于一个平凡人丶平常人没有太大的重要,回忆起他,是他那样的死,也算死的干脆,死的利落,算是好死吧!

去年听弟弟打电话讲,年丰儿女兑钱给父亲建了一个佔地一亩的,有石牌坊大门的陵园,投资十多万,有必要吗?一个人要想后人永远记着,是在于生前做了什么?留下了什么?

 

    

 

 

 

 

 

 

 

 

 

 

 

 

 

 

 

 

         

 

   凤英是我们老家几个村庄很有名气的人物,因为一个女孩子,出生在世代农民家庭,一个修表匠的女儿,能在1990年开始,当一个县的法院院长,并且一干二十年,一直到退休,不能不说是我们那一带与凤英家有各种亲戚关系的,和乡民们的荣耀。

凤英家与我们有一点亲戚关系,是我的奶奶与她的奶奶是同姓的-个村的姐妹,在我记忆中,我随二大伯在腊月二十三晚上去她家送烧饼,并且送了几年,因此给我留有印象。我们老家那地方在腊月二十三祭灶节必须吃烧饼,喝杂面条,并且有一种亲戚二十三这晚上互相送烧饼,这是为什么?如今村子里知道这些规矩的年老人都不在了,到现在我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因为从五八年人民公社化后,就没有人再循走这个规矩了。

凤英同我住的村子只相距一里多地,她家是在庄子上,住的小瓦房和草房,是叫庄。我家住沟里边,住的草房和窑洞,是叫沟。从我们沟到有集贸市场的辛店街,必须要走凤英的村庄,凤英家又在大路边,又必须走凤英家大门口。凤英比我小两岁,去辛店上学,我们相跟着整整一年,她那时亲切的喊我哥。

凤英上小学时已出落的很漂亮,她的脸庞是红苹果型的,不论冬天夏天,她脸蛋上都有两大块自然的胭脂红色,她的两只眼睛很大,并且双眼皮,她皮肤很白,那白是种细嫩的白,如羊脂一般。她的头发油亮的黑,又浓又密,她那时的身材是属于丰滿型的,到成年固定在一米六五左右。我们那-带人评价她是杨玉环又下凡来到人间,还有,她脸庞又圆又大,不少人说她的脸长的很福相。

凤英的学习成绩很好,又爱唱歌爱跳舞,在学校是在宣传队。可也正在她学习知识的如花年代,那场文化大革命耽误了那一代人求知求学的大好时光,凤英是在不正规的村办农业中学,一半学习,一半劳动中,度过了宝贵的中学时期。

凤英的命运转变是从我们张家的大叔开始的。

我张家大叔那时是部队一个团级干部,文化革命"三支两军",到郑州化肥厂当了军代表,他这个军代表实际就是化肥厂的一把手。大叔的大儿子和我同岁,到了寻媳妇的年龄,大叔和大婶相中了闻名我们几个村庄的美女----凤英。

这门亲事是郎才女貌的结合,双方很快就定了亲,定亲后,大叔马上给凤英找了工作,工作单位是当时正在筹建的县化肥厂。大叔在郑州有权那几年,我也去找过他,求他给找个工作,还有他堂弟,他都没有给我们办成。

凤英去化肥厂当工人后有一年,是因大婶的挑剔,断了这门亲事。凤英原本是个工人,可怎么会进法院,成了一名公务员呢?这是靠个人的才智和努力。当时全县要从工人中,教师中选拔几名法官,当法官?多么诱人的工作!参选者是几百人挑一,要通过政治审查,文化考试,过层层把关,但凤英闯过这一切关口,进入了法院工作。进了法院并不就是法官,才进去只能当书记员,书记员要考试当助理审判员,当审判员要通过省级考试,被仼命为审判员才有资格独立办案,当审判长,当了审判长才真正是法官。

凤英自参加了法院工作,就开始了不仅对法律的学习,还自修初中. 髙中的文化课程,她的目标是必须拿到大专的文凭。凭她超人的睿智,和不懈的努力,她在进法院的第二年就考上了审判员,并在三年后取得了大专文凭。

凤英在新郑县法院,是一步一步从书记员,助审员,审判员,付庭长,庭长,到付院长。是在一九九五年,她被上级调到登封县仼法院正院长,她以后又仼郑州矿区法院院长,在郑州市金水区法院仼院长到退休。

凤英能-辈子当个法院院长,这是乡里乡亲都顸料不到的,在乡里乡亲从小对这姑娘的评价中,她是超人的美女,是温良恭俭让的贤妻良母。人生的转折有许多的预料不到,但能在官场. 职场中顺利过完一生,这是很难能可贵的。我见过凤英身穿法院制服,腰挎手枪,在万人大会宣佈对死刑犯执行死刑的烕风和英姿飒爽。-个农村女孩,一个修表匠的女儿,共和国能赋于她生杀大权,是很令人想不到呀!

凤英的父亲是个修表匠,她父亲的修表技术是凤英的外公传给他的,原先在辛店小镇岳父的小修表店他是岳父的徒弟,小工,解放了,他这个学徒被县供销社招收,他成了国家职工,到县城修表店上班。对凤英父亲我印象记忆最深的是他的勤俭与吝啬,因为上丶 下村子的大人们不少议论他,议论之一的是:他刚到县城上班,逢礼拜天,三十华里的路程要歩行回家,他会在县城西关憋了一泡尿,会憋走到自家田地才撒出来,-泡尿憋几个小时,常人难想象?

议论之二是:到县城上班人有自行车骑时,凤英爸会在平时捡城里人扔掉的废东西,礼拜天回家会让这些东西把自行车驮的滿滿的,大到破衣破帽,小到烂柴火棍。

凤英有权之后,我曾经找她办过几件事。

最早是她在县法院仼刑庭庭长时。那时我小舅子在不知情情况下,参与了一桩诈骗案,我小舅子结婚才半年,如果被定刑判罪,他这一辈子算完了,妻离家散的结局是一眼看到的。那时我只知凤英在法院工作,具体管那方面?担什么职务?我不知道。去了法院说是找凤英,看门师傅把我带到凤英办公室,办公室门牌是"刑事庭庭长办公室",凤英在里办公,我这才知凤英已经是庭长了。我坐在凤英办公桌对面,向她叙述了小舅子的事情,凤英听我说完,拿起电话,让办案审判员把案卷送来。凤英用半个小时时间阅完了卷对我说:"彦安哥,你走吧,等待判决结果,相信法律对仼何人都公正的。"

有两丶三个月的时间,一审判决结果下来,法院釆信我小舅子不知情,免予刑事处分,退还扣压的个人财产,保住了小舅子的这个家。为感谢凤英,我老婆和我去凤英家送去了一只老母鸡和五十个鸡蛋。

在凤英仼登封县法院院长时,我-个人骑辆摩托车由上街. 巩义. 又到登封三日游,在登封游了两天,少林寺,观星台都看了,又登上了嵩山,此次出游,可谓游的心畅神奕,很是滿足。回程到登封县的东大门芦店时,遇到两个交警拦车检查,那两个不是警官,是两个合同警,现在称协警吧。两个协警拦下我,让我出示驾驶证. 行车证,我没有驾驶证,说把驾驶证忘带了,两个协警把摩托车扣到警亭,到警亭决定罰款二百元,九几年交通法还没完全执行,放到现在没有驾驶证那可是不得了。罚二百元?我翻遍身上,由于三天旅洊的开支,身上只有五. 六十元钱了,我拿出全部家当,说你们警察站岗拦车也不容易,既然拦下我,我身上仅有这几十元钱,罚个五十元吧,给我剩下十几元吧,芦店离我家还有一百多里路呢。警察不答应,不交二百元钱就把车扣下,此时我想到了凤英,因为此前在新郑碰到过她,她随手从车里给我了一张名片。我找出名片,递给两位警察,说你们县法院院长是我亲戚,别让我麻烦你们的院长。你是院长亲戚?院长亲戚会骑摩托车旅游吗?你别骗人了!

天都快黑了,离家还远,我只有给凤英打电话试一下,这种小事她会失院长的面子管吗?我找一公用电话拨凤英的手机,那时的手机刚时兴,是两万八千八百八十元一只的"大哥大",不是普通老百姓会买起用起的。凤英接了电话,我说我是彥安哥,向她说了这件事。她笑了笑轻松的说,你别慌,在岗亭那里别远去,说着挂了电话。能行吗?法院管不了交警队呀!

我在岗亭外站有十几分钟,一辆警车开到岗亭停住,一中年警官下车,两位交警忙上前敬礼,看来这警官是他们的领导了,领导对两位协警没作理会,直接喊,谁是新郑的?我忙上前说我就是,那警官上前拉住我的手说,你看不知你是靳院长亲戚,让你来登封也没玩好,不过下次出来可要把证件带齐。他对两位协警说,把车给放了,说完上了警车走了。

两协警把车交给我说,没想到你真是院长亲戚,人不可貌相呀!

凤英在以后,我还求她给我办过两丶 三件事,她都是有求必应,说只要不办犯法事,有啥难处都可以找她。想想我们就是乡里乡亲的关系,就是有点乡亲乡情,我一个一辈子在黄土地翻土坷垃的农民哥,她这么看起我,在暮年回忆起让我很有些内疚,因为我没给她办过一件小事,每得我一分回报,问心有愧呀!

凤英是一个好心的,慈悲的女人,她在登封法院我去找她时,我看到在她面前跪着喊"观世音在世",得到伸冤的农妇们。凤英在登封仼职那几年,我在同登封人的接触中,听到登封人对他们女院长的评价是"女包公","女青天"。

好心好报,好人一生平安。凤英不仅事业上风调雨顺,她的家庭也很幸福,她有一个身材髙大,和她同年的帅气丈夫,她丈夫也是公务员,官职做到县环保局的局长。她们有一个漂亮的,也在法官队伍的独生女儿。

愿凤英一家永远幸福美滿!

 

 

 

 

 

 

 

 

 

 

 

 

 

 

 

2012年秋于杭州

           

 

      十三岁上初中那年,老师排座位给排了位女同桌,那女同桌长的很好看,瓜子型的脸蛋,白皙的皮肤,一双泉水般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乌黑的头发辫成两条发辮垂在腰际,发育期的她已女人美突兀十足;她活泼大方,聪明伶俐,学习成绩和我一样,在全班前列,因此我们相互佩服,所以相处的很好,老师表杨我们是一对好同桌。

每逢礼拜六下午放学回家,她老是在校门外等着我,我们相跟着,走在盛开着油菜花的田野里,我们谈功课,谈理想,我们追逐、唱歌,如自由飞翔的小鸟。我的村庄和他的村庄相距有四、五里地,是由一个三叉路口分开的,我们会在那里分手,并约定第二天下午在那里碰面一同返校。

第二天我们再见面时,我们会把各自带来的好东西给对方吃。

我们就这样同桌了一年。

那是一个冬天的夜晚,在大通铺的男生宿舍里,我和我挨着睡的一位同学聊闲话,那位同学说:“你知道咱班有几对两口吗?”他把班里男女同学走的近的称为夫妻两口,他一说这,我不知为啥有敏感的反应,就故意问都谁和谁是两口,他说大家伙都认同的他列出了两对,最后又说还有一对你知道谁吗?我有点紧张的问是谁?他说就是你和你的同桌。听他最后一句,我脸发烧了,羞的无地自容,一头缩进被窩里,脑子里乱蓬蓬的,今年自己才十四岁,十四岁有老婆是很丟人的,正在求学年龄谈恋爱找老婆是很流氓的坏男孩子才会干的事,不好好学习找老婆谈恋爱是对不起供养自已的父母的,那个年代的社会舆论是那么认为的,那个年龄的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一晚上没睡成觉,在铺上翻来覆去,瞪着眼睛想了一夜,第二天我就找班主任让他给我调换座位,班主任老师啥也沒说沒问就去班上给我换了座位。

莫明其妙的她看完我做的这一切,一个为什么也没有问,只顾埋头她的学习,这以后我见了她把头一扭装作没看见,她也一样把头扭向一边,两人成了陌路人,从此后两个人再没说过一句话。

后来来了二年文化大革命,大革命革的初中、高中,大学都要停办啦,我们的三年初中学习期就结束了。我们这些初中生要回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那年代十六岁的我心中好迷茫,好困惑,我多想找一个知己人倾诉自己的思想。要分手了,要结束学生时代 ,从此后同学们天各一方,散学的头一天晚上,同学们不分男女,只要平时说话会说在一起的,都互相约会在一起说着惜别的话。我想约她,向她解释原委,求她晾解,我用眼神向他探询,可她的目光是恼恨的,并且是义无反顾的把头扭向一边,使我沒有机会。

回农村后,我曾骑自行车去过她的村庄,到她家门口犹豫着不敢进,她要是不搭理我,当她家人面装不认识我怎么办?因此就怏怏回转了。

再后来听说她上了五七高中,又过了一年被提干当了国家干部。而我一直在农村种地,成年后娶妻生子,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

是在一九七六年,在县城西关大桥上碰到了她,我们两人都骑着自行车,大老远我们都认出了对方是谁,因此到跟前不约而同地跳下了自行车,她是二十几岁的成熟女人了,她个子比学生时代高多了,又苗条又漂亮,又有职业女性的高傲气质,我们倚在双洎河的桥栏杆上相视着,说些什么呢?“相思无限意,尽在不言中。”这就是十年沒说过一句话,分别八年沒见过面老同学当时的写照吧!

 说些什么呢?向她解释十年前为什么不说话吗?从她深情的目光中还有必要解释说明吗,是她先开口了,她问:“你结婚了吗?有孩子了吗?”我答:“结婚了,有两个女儿。”她又说:“我还是独身一人,你过的好我很高兴,我马上要调到荥阳工作了,希望你以后去荥阳作客,我会当贵宾招待你。”

人生有许多的最后一次,我们这就是最后一次见面。

几十年过去了,我沒有去找过她,也没有再碰过面,她如今怎样,我难以知道。

 

                                 

 

 

 

 

 

 

 

 

2000冬于新郑

 

 

                                                   

 

一九六九年的冬天是寒冷的,那年的寒冷我永远记得,我当时在一个水利工地的釆石场当技术员。那年冬天我的心情特别烦闷,因为文化革命“革”掉了我读书求学的“命”,十八岁,正值求知的宝贵年华,求学无望,前途渺茫,惆怅滿腹的我会站在采石场的高岗上,迎着寒风,吟诵自己写的一首诗:

                      风瑟瑟兮石岗寒,

                      战天地兮不停闲;

                      心比天高兮随风去,

                      风与我寒兮记心间。

有一天我去一个叫龙池沟生产队的采石工地,看见一位身材苗条,上身穿绿花棉袄,下穿蓝色棉裤,梳两条大辯子,脖子系着白色纱巾,映衬出一張白嫩发紅的少女的脸,她出现在衣袄破烂的采石民工中,真的是一株出类拔萃的荷花,出于污泥而不染,俊美靓丽的让看到她的人望而却步。她的美丽如一块会发光的宝石,把你不自觉地吸引到她的身边。我是看到她停住步不走了,在这冬日萧瑟荒凉的石岗上,出现了一位貌若天仙的美女,真的是给这石岗添了光彩,我仔细端详着她,她扭头看到我在死死看她,她不怯不亢,投来的目光是热切的,火辣辣的,看得我不得不心热脸红,羞怯的扭头走开。

我有意打听到那女孩也是采石民工,今年十七岁。这以后我工作不忙时,会鬼使神差一般到她在的工地逗留,一次她象命令她熟人好友那般口气对我说:“你闲着沒事帮我扶钎子打炮眼吧!”这是我们一生中第一次面对面,第一次对话,我二话沒说顺从的扶起钎子,她抡起八磅铁锤一下下砸向铁钎子,我们配合的很好。她虽然身材苗条,双臂却很有力气,抡铁锤的动作如舞蹈一般的好看。她打累了,我们換着干,我抡锤她扶钎,我们在休息时会聊些闲话,她文化水平不高,喜欢说她村子里的轶闻趣事,说到可笑处会大声的笑起来,她嗓音很好听,清脆又有铜的乐器声,尤如清泉瀑布,在我年轻的心中荡起涟漪,激起浪花  ,冲刷走我那个冬天的郁闷烦恼。

是在一九七零年春天的一个晚上,她约我在石岗上会面,这是我们认识三个月第一次约会,第一次在夜间两个人在一起,她很大胆,开门见山就向我提出我愿不愿意娶她为妻?我对她早心中有意,会拒绝吗?那天晚上我们说了很多话,天到什么时间也不知道,只记得我送她到她村头,她又把我送回来,我们这样来回送有三、四趟。分手是听到她妈妈找女儿的呼唤声才依依不舍的分开。那个晚上我们只是无尽的说话,连拉手,依偎的动作都沒有,我们分手时约定,第二天去县城照合影。

第二天我们是步行去的县城,那时侯去县城的三十华里路还是土公路,连公交车也沒有,我也沒有自行车,两人只有步行。春天的原野麦苗嫩绿,油菜花盛开,我们走田间小路,象是穿行在图画一般的世界里,一路上看到我们的路人和田里做活的农人都用称羨的目光看着我们,是呀,她本来漂亮,再加上今天穿着鲜艳,更是耀眼出众;我那时年轻气盛,白白净净,再加上母亲给我穿的衣服合身得体,真的如一介书生,听人议论我们是一对玉女金童。

是在路上她告诉我她家成份是地主,在那个讲究成份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里,同地主家姑娘谈恋爱,个人的政治前途肯定是很黯淡的,但我爱她,我不顾忌这些,谁叫那个时侯的美女都生在地主家呢?

此次照相回家后,我向父母说明我谈了对象,母亲很支持,父亲竭力反对,因为他是共产党员小学校长,他深知一个地主成份的儿媳对一家会有多大影响。我同父亲吵了咀,我是第一次不听父亲的话,在我与她又见面的时侯,我向她说了父亲反对的事,我建议她把户口转到贫农成份的她姨姨家,这样她改变了成份,我的父亲就沒理由反对了。她表示会这么做,临分手时她哭了,哭的很痛很伤心,她要我把照片取回后给她送去。

十几天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去她村里送照片,我不好意思直接去她家,先去了和她同村的表舅家,我向表舅说了一切并让他看了照片,表舅看后大吃一惊,他说那姑娘于昨日同城南三里岗一个木匠登记结了婚。

事情怎么会是这样?分手十几天就会有这么大的变化,我实在难以理解,你就是变心也应该再见我一面,向我说明一切呀?再恁么多问号,恁么多不理解,可事实摆在眼前,她甩了我同木匠结婚了,这是改变不了也无法改变的铁的事实,这一切都是千真万确的。我不知咋模模糊糊的走出了她的村庄,走到一个水库的大坝上,我不走了,对着黑黝黝的水库水大哭了一场,哭后大骂了她一通,然后把所有合影照片撕得粉碎扔到水库里。

我当时得出结论:女人会给男人带来幸福,也会带给痛苦。告诫自已以后再交女友要慎之又慎。

在以后漫长的人生岁月中,我却忘不了她,老想着会在偶然之中碰上她,可命运沒给这个机会,我们注定只有那一段缘份。

在二零零零年夏雨初霁的一天,我开车路过我们曾经留连萌情的石头岗,我想到了那年轻的岁月,情不自禁的停车上了石岗,去找寻她的足迹。三十年过去,旧日的石头岗已开恳成长庄稼的田地,旧地重游,面目全非,回忆陈年旧事,感慨万千。就在我辗转彷徨的时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女士出现在石头岗上,我们对视了好长时间,我终于认出她是少女时同她在一起采石头的女友,几十年岁月沧桑,我们都是一头白发一脸皺纹。

她也认出了我,她说:“你来这里是找她的吧?可二十年前你为什么不找?你知道吗?她在二十年前离我们去了。”        

“她怎么会那么年轻离开人世,是红颜薄命么?”

      “也许真是她红颜薄命,你们分手后,媒人给她介绍了城南三里岗的一个木匠,那木匠不计较她家成份,所以很快就结婚了。那木匠很爱她,家庭生活很幸福,后来木匠又在县城东关开了间油漆店,生意一直很好。可禍从天上来,一天晚上油漆店失火了,人为财死,她不顾命的冲进火中去拿存款,油漆桶爆炸了,把她埋在了火海中…………”

      她哭了,说不下去了,我也哭了,多么纯情,多么貌美的她会丧命在火海中,死的那么悲惨,那么痛苦,人生,真的是不可思议呀!

      这就是我的初恋,我的初恋情结。

 

 

 

2000年冬于新郑

 

     

               

 

一九六九年我十八岁,那年相过一次亲,回忆起来挺有点意思。

我的老家在辛店乡贾咀村的一条沟里,沟半坡几十条土窑洞就是我们的村子。村子很穷,二百口人的小村子“光汉条”就有十几个,所以男孩子一到十七、八岁,家里就该慌着張罗相亲这件事。给我说媒的是本村一个陈家的婶婶,相亲那天,母亲给找穿了一套新衣裳,收拾整齐后,七十岁的奶奶拉着我仔细端详了一番说:“我孙子是白面书生,女家一看保证相中。”

我们出发了,陈家婶婶在前,母亲在后,我走在中间,相亲的地方在西边几里地的另一条沟里,要翻几道岭过几条小河,路不好走,我们走了半晌时间才到。女方的家在一片菜园地里,一地绿色的大白菜,中间几间新草房,环境幽雅、安靜。

女方的妈妈热情的接待了我们,一进屋女方妈妈眼光盯我不放,对我上上下下的打量,使我有点站立不安很不好意思。她把我们让进屋里后,让我坐在里间的床上,几个女人在外间议论着,我听的很清楚,媒人婶婶说:“她婶子,我给你姑娘说的这孩子可以吧?”女方妈妈回答:“不错,我看第一眼就相中了,但我闺女怕住窑洞。”我母亲忙说:“她婶子放心,我们家明年就盖新房。”

她们议论着,商量着,我在里间的床上无聊的坐着,坐了很长时间,里间的门帘挑开了,进来一位身材不高,有点瘦小的姑娘,她双手端来一碗鸡蛋糖茶,看来我相亲的对象就是她啦,她给我的第一印象是看不中。但是在她们家,人家又端来了糖茶水,我还是很礼貌的接了过来。我们老家相亲有个规矩,女方端来的茶水,如果对方不喝,那就是相不中人家。看看桌上的茶水,我犹豫了很长时间,如果不喝会令女孩很沒面子很尴尬,我们都低着头沒说一句话,但最后我还是喝了糖水,并把母亲给我的用红纸包着的拾元见面礼给了她,她接后满脸通红跑出了里间。

她出去后,我听到母亲她们热热闹闹又议论了好长时间,我们从她家离开时,女方一家很高兴的送我们,并确定了女方去我家大见面日子,女方去男方家大见面也就是举行定婚仪式了。

到家后我对母亲说不中,母亲说不中你咋还喝人家糖茶,还给了人家见面礼?我说我当时说不中太失人家面子,这个时侯说双方都好有面子下台。

母亲没再说什么,第一次相亲就这么结束了。

 

                                                                              

 

 

 

 

 

 

 

2000年春节于新郑

 

 

           

我认识她那年,在一个水利工地做宣传工作。秋天的午休时分,我爬上房东门前的一棵大柿树上摘柿子吃。一颗熟透了的柿子诱人的晃悠着,令人馋涎欲滴,我把手伸的老长老长的,可怎么也够不着了解,我气急了,就折了一根树枝,心想:我吃不着也不让它挂在树上诱人,扬手“啪”的一下那柿子掉落了,可随之从树下传来女孩子的尖叫声,往树下瞄去,坏了!那柿子正落在一女孩头上了,搞得人家滿头粘乎乎的柿浆。

我不得不“哧溜溜”从树上滑下来,到她跟前连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抬手想清除掉她头上柿浆,可无从下手,她把头一偏,瞪圆杏眼,那眼光好犀利却又令人琢磨不透的看了我有几十秒钟,然后连头上柿浆也不擦,飞也似的掉头跑了,我怔怔的愣了好久,心中一片茫然与不理解。

这以后那姑娘常去房东家串门,因为房东是她亲大伯,我会经常碰上她,她见了我老是把头一低脸儿红红的就过去了,我当时也不以为然,她在我眼里只不过是只丑小丫。

后来我生平第一次同女孩在一起谈起了恋爱,可由于种种原因还是分手了,失恋的痛苦压在我的心头,就在一个深冬的早晨,心情郁闷的我登上了一座水库的大坝,望着结了冰白茫茫的库水忧心忡忡。就在这时大坝半坡的小路上走来了两个女人,走近了我看清前边是位中年、一幅城里人打扮的女人,她后边跟走着一位姑娘,那姑娘上身穿一件浅紫色的、夹有白色荷花的罩衣,下身着一件浅蓝色的裤子,脖子糸一条雪白色的纱巾,这身装束在这深冬的旷野里显得格外耀眼醒目。

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紫衣姑娘对我的吸引,我故意从大坝上走下来,同她们打了个面,我吃惊的发现那姑娘是我一年前看不上眼的丑小丫,女长十八变,一年不见出落的漂亮大方,有点不敢认了。她抬头也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沒有热情,只含哀怨,那眼神刺的我心中直打颤,看来她是认出我了,我不敢再看,急速走下水坝,她们翻过水坝走了。我在水坝下沒有远走,等她们走了一会,不知出于什么心情我又返身走上大坝,追寻她们远去的身影,我远远看见那如姑娘也回过了头,她看到我在对她远眺,她站住不走了,我们就这么远眺了有几分钟,远看到中年女人拉她她才走了,我在水坝上直看到她们走的看不见才慢慢离去。忽然我心底有个想法:我要见她。

我的一个朋友驻在那姑娘的村庄搞水利测量设计,自水坝见那姑娘后,我会有事没事、鬼使神差般的去朋友那里玩,总想会意外的再碰见她。果然在一天我意外在朋友处碰到她,我们的目光碰到一起,她先是红了脸低下头,然后极不自然的跑了出去。她这一反常引起朋友的注意,朋友对我说:“我看这女孩对你有意思,把她介绍给你做老婆吧?”我点了头,以后凑了个时间,我们在朋友处见了面,正式谈起了婚姻大事。

也就是这次见面,使她经受了很大的磨难。也就是在水坝上见到她那次,是她郑州的姑姑带她去郑州定亲。现在由于我的介入,她必须要退掉郑州那门亲事,为了退亲,她家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她很有勇气,很坚强,顶住了各方面的压力,放弃了去郑州的机会,嫁到我们村那个穷山沟,我们终于生活在一起。

几十年来,别人不断说她变老的很快,但我并不觉得,在我眼里永远是穿着白花紫衣,围着白纱巾,走在水库大坝上年轻秀美的她。

我们,拥有太多美好的回忆…………

                                       

     

她的名字叫恋,我们年龄一般大。

      恋小时侯就很漂亮,皮肤白晰的几乎是透明的,藕节一般的小胳膊隔着肉几乎会看到流动着红色的血管,她长有一头乌黑的头发,她妈妈从小就给她扎成小辮子,小辮子又长又发亮,她还有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大眼睛上长有双的可很的双眼皮,这一切天生丽质造就了她在孩子时就是小美女。五、六岁时我记得我们在一起玩,她家崖垴上有几棵石榴树,石榴树正在开花时,我们摘石榴花玩,把一朵朵红艳艳的石榴花,串在榆树条上做成石榴花项链,挂在她又白又嫩的脖子上,使她似小仙女般的好看,这种好看令我一生都难忘记。

      恋的命很苦,八岁那年她妈妈有病去世了,当时她有两个姐姐,两个哥哥,一个比她小六岁的弟弟,这么一大家人的重担全落在父亲的肩上。到她十岁,两个姐姐出门嫁了人,大哥结婚分了家,二哥出去当兵了,四岁的弟弟沒人带,她父亲沒有办法,只有把读小学三年级的她从学校拉回家,在家带弟弟做饭做家务。穷人孩子早当家,一点不错呀!

      她长到十八岁,父亲那年也去世了,从此,她就同弟弟相依为命的生活,直到弟弟成人结了婚。

      所以说我们在少年时期记忆不多,因为我一直读书,她早早下学当了农民,因此交往很少。

但有一回事一直忘不掉,也就是她十岁那年,老家在吃人民公社的大食堂饭。那是一个夏天的中午,吃过大食堂的稀饭后,孩子们因为吃不饱,在午休的时间四处寻野果子吃。我老家是丘陵地区,沟沟豁豁到处都是,我们几个孩子就在古寨周边的寨墙上找酸枣吃,我和明炎在一起。我俩发现恋和一个叫孬的男孩子在一起,那时村里的孩子们一看见只有两个男孩女孩在一起玩,就很兴趣地跟着偷看,我俩见她俩钻进了大食堂的白菜窖,明炎和我就爬在白菜窖外面向里看。白菜窖是用玉米杆子搭起来的,用棍子把玉米杆戳个缝,里边的一切会看的一清二楚的。

      那个叫孬的男孩比我大一岁,他对玩女孩子啥都懂,村里的十来岁女孩他都玩过。他两个进了白菜窖,他让恋把裤子脱了,让恋光屁股躺在土地上,孬也脱掉裤子,他趴在了她身上,两个人在土窝子里滚得风风火火的。这让明炎我们两个看的眼馋,就又挪到菜窖门口看,他们两个也不怕我们看,仍然翻滚的更有劲。

      他们玩了很长时间,孬从恋身上下来了,他让恋不要起来,让我们两个也去玩,孬起身走了。明炎趴在了恋身上,在她身上晃了几晃,他就起来了,说没什么好玩的,起身就走了。剩我自己了,我也趴在了恋的身上,但是真的没有什么感觉,我也很快起身离开了她、

      我对恋的小时侯的事只记忆到这里,她进入我的生活,走进我心中那应该是一九七二年以后。从七二年开始我就在我们老家生产队当会计、我已经结了婚。是在一个冬天的晚上生产队开完群众大会后,会场是在生产队喂牲口的饲养室,饲养室离我们住的沟中之家有一里多路。开群众会队干部是走的最晚的,当我最后一个人从饲养室出来后,我看到了路边有一个留长辮子的女人身影,那个女人是恋,我问她为什么还沒有走?她说她在等我,我们两个相跟着边走边谈话,谈什么呢?谈生产队里的事,谈东家长,谈李家短,在寨门口该分手了,她不愿走,我们两个站在冬夜里又谈了很久。<                          (散文编辑:散文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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