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如一汪湖水，澄净得令人讶异。电话另一端传来朋友熟悉的声音，她压低嗓音说老师昨天在医院里突然回不过气，与世长辞了。我安静地听她说，原本以为能控制情绪。听完晴天霹雳般的噩耗，一字一句犹如铜铁苦涩的味道，在内心翻腾，苛责我过于轻率大意。
　　
　　老师08年发现罹患癌症时还是初期，需要接受一系列化疗。化疗是一个艰苦过程，因为期间会出现颇多副作用,当然也是因人而异。他经受十二个星期的化疗，药物毒性过烈导致他的精神和体力极其虚弱，经常出现头晕疲惫，胸口作闷，食欲不振，皮肤红痒等症状，加上在此之前他还动过心脏手术，手术后伤口间中隐隐发痛。双重夹击的痛楚想来非常人能体会。我曾经往医院探望他，他的面容苍白如纸，几乎支撑不起身子。尽管情况多恶劣，他仍然坚信一句﹕「生死，命也。」，想法积极超脱，就连我这个学生听了都替他难过得快要掉泪。
　　
　　病魔断断续续折磨了他几年，可他在我们面前表现得出奇镇定，从而引导我们正面思索人生问题。每次见面他爽朗健谈的模样，简直不像个病人，倒似个久违的朋友。他的话题围绕生活经历，例如：他走访的文化古迹，品茗的茶具，饮食保健等都有研究，还时时不忘戏谑几句，打破沉默的僵局。本来我们打算给予安抚，却不知道过程中为什么形成角色互换。他私底下并不像做训导工作那样严肃，多数幽默和善。不了解的人观察不到这一面，以为他板着脸，专门挑人错处，好像在他面前全世界都抹上一层罪恶感。实际上，责任迫使他成为一名尽责严格的＇虎ˊ老师，令他不得不收敛，他何尝不想成为所有学生心中和蔼可亲的好好先生？这也正正是他的生活态度，正如他教书一样认真。他备课，讲解从来不容一丝懈怠，故此听课的人不知不觉受到感染。
　　
　　老师，不知你察觉了没？你处事的态度早已在学生心里留下了深刻烙印。你公正不倚，律己已严，谈笑风趣的特征，牢牢刻在我们回忆中，不被抹灭。不管是一年前，十年前，甚至是三十年前的学生，如今聚集在小小的礼堂里，为你的逝去感到惋惜而落泪。
　　
　　你知识渊博，阅读层面广阔，涉猎范围包括文学，历史，科学等，和你闲聊，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我读书全然为了兴趣，所以不免沉醉在自我世界。你一早窥出我的毛病，不断给予劝谕和意见，望我一展所长，扬长避短。我现在忆起，才明白一切不是想象的理所应当，更糅合你一番心意。你为我着想，而我，忙东忙西，围着起点彷徨，踏上看不清前途的旅程，像夜晚摸石过河，不敢往前迈进。
　　
　　天空的某一隅，有你的踪迹。我知道你不忍心责备我。可我怎么会胡涂到这种地步？
　　
　　我前几天听Tina说她和你通电话时你的病情明显加重了，说不出话，我居然没半点警惕，才不过两三天，你就离我们而去。我确实毫不懂事，你说读书读得多是件好事，可我觉得我读得越多却越来越愚昧。
　　
　　你悄悄离开世界，不留声息，从此再也见不到你的音容笑貌。我不禁感伤，失去了一面明镜，未来的路增添了一份落寞。天堂安宁，别再为我们忧心，有你的照耀，小径幽幽，通往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