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太阳不热,余有月亮的温柔,柔声劝返夜晚积攒的清凉。 尽管带了阳伞,带了口罩,还是没让它们上岗。街上,也没见它们在上岗,我不想成为另类。尽管曾经被柔和的太阳偷袭过,不知不觉中已是脖颈通红。尽管老婆的厉声叮嘱还萦纡在耳边:不许晒黑了回来!尽管这声音已过去半来月,只有这声音是亲切的,我没忘。伞还是无可奈何的成了累赘。 今天是星期天,太原的星期天,去超市采购些物质食粮。 漫步在街头,我是悠闲的。 悠闲的还有那些踱步的老头老太,不过,老头老太的悠闲,不时逃逸些颤微微出来。我还没有,我有的,只有悠闲。 悠闲的还有一对对情侣。情侣步调悠闲,春心却是怦然的。春心已不属于我,我有的,只有悠闲。 一条悠闲的宠物狗打扮得花枝招展,绕着主人的牵绳画圈,停下来时,不懂事地就地便溺。懂事的主人却视而不见,似乎,除了狗带给她的悠闲,其它的,她不管。我没有狗,我有的,只有悠闲。 不悠闲的,是躺在路边的一摊僵死的呕吐物。也许,它的酒鬼主人昨夜将它随地临产,可能还不至一胎,甚至陪它一块躺下过,热乎劲过后,丢下它扬长而去。也许,要死要活地把它喷射出去后就撒手不管,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梦里回味酒席上热棒的酒文化去了。留下它,孤零零地挥发出腐臭的酒文化,招徕厌恶的目光。 路边被共享单车占满了,它们同样没法悠闲。我经常骑单车,主人对它们保养很好,轻便、灵活,常运回去维护。而面前,它们斜着、躺着、堆着、呻吟着,杂乱无章。用的人不很爱惜,似乎花了钱有些不甘,要让钱花得值,花得超出钱的对价的值,花得自己方便使用别人不再顺利共享的值。 大街上,人来人往,似乎是热闹的。大多步履匆匆,也不悠闲,甚至是孤独的。即使擦肩而过,也面无表情,陌生得不屑互瞥一眼,除了对打扮靓丽的美女。 有美颜时髦少女,包裹着悠闲,挺起高傲的胸,尽情舒展凹凸有致的身材,精致俏丽的脸蛋。薄而透的紧身衣下,不安分的性感连带虚荣崩析出来,弥散在街景,也招来了几束猥亵、淫邪的目光,精子般争先恐后,剥脱本已不堪一拂的薄纱。她似乎有些无所适从,腼腆地闷下头,用收敛在路面的目光,推开趁隙涌来又无法过滤的荷尔蒙。 灰褐的路面,不时点缀的狗屎和呕吐,似乎也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即使这些污秽比荷尔蒙纯洁得多。 有外卖小哥在前面晃悠,她轻蔑着;有着装正统的精华屌丝拿眼嫖她,她轻蔑着。她的不轻蔑,领着她的视线,挪到街道中间流动的豪车里。车豪,人豪,口袋豪,最好不土而豪。 豪车穿梭而过,不断流失,停下的只有出租车。“美女,上车不?”司机摇下车窗,热情搭讪,弄不清目标是生意还是美色。 这些老司机,一路横冲直闯,骂骂咧咧,路上所有的碍事都惹他生气。最好是,宽广的街道只有他一辆车,在无忧无虑地徜徉,不受红绿灯束缚,不受斑马线羁绊,乘车者焦灼的目光在路边雍肿地堆积。他乐意载谁就载谁,不容置疑,当然,美女是首选,剩下没被临幸的目光丢弃在风中凌乱…… 低矮压抑的超市,一悍妇在那儿怒骂。手臂匕首般在空中飞舞,似要去划烂天花板。头努力前伸,抑扬顿错。唾沫星游弋在一束阳光里,与飞絮、尘埃挽手起舞。那模样,面前似乎铺展着对手的庄稼地,她要狠劲往里吐口水,咒死庄稼,尽管她知道那是徒劳的。整个超市无辜的回荡着她的讨伐,每件商品都在忍受无谓的怨骂。 妇人不止她一个,有好些,撒布在各处,神态悠闲,除了她。有守着定时优惠的商品排队的,有细细地而又漫不经心地这边挑挑那边掂掂的。新鲜货一上架,便蜂拥到一处,七手八脚,挤成一堆。嫩绿的大白菜扒成了一团白肉还在手上转悠。苞米棒撕得呲牙咧嘴,横七竖八。毛豆一角一角的精心挑检,只怨没带放大镜。总之,混入一颗歪瓜裂枣,钱花得就不值。 有人说,这些妇人大多本是农妇,拆迁多年了,白天逛超市晚上广场舞。 时间对于她们永远是悠闲的,过剩的,不值钱的。只是,田不见了,心还在。 败下阵的对手早已沉没在人群里,杳无音讯,悍妇还在那儿喋喋不休。愤怒渐渐演化为狡黠的笑,空洞无物的眼泛起灰灰的白,像豆腐磨坊的下水,在阴沟里慢慢淤积。斑驳的牙石牙垢盘踞在牙床,展演成牙齿的化身,以致,嘴一绽便是五彩斑斓。不真实的笑里,回放着曾经,一耙下去,与邻家界址的田坎又削下一块,而自家的田地又长大了一角。占了便宜的满足喷口而出,有如路边的呕吐物钻进胃里住下了,五味杂陈的气溶胶浪涌出来向四方奔丧。如有匿宿其中的新冠病毒也应是全熏死了吧!我不安地揿了揿口罩鼻梁条,疾步而过。 “病毒在自由基毒素的熏染下会不会变异?”莫名的怪念在胡乱地问。 店外,娇阳爬上了热浪渐浓的楼顶,毫不留情地炙烤大地,一心要烤焦人性的劣根,莫我肯顾。风兀自伸了个懒腰,不知不觉已闪身而过,听不见丝毫应答。一群低调的麻雀藏身榆树浓密的清凉里不情愿地啁啾几声,欲说还休。 该接种新冠疫苗了,不能再拖。视死如归的决然中,夹杂些困惑,悍妇俨然成了提高疫苗接种率的正能量。 烈日下,悠闲绽放的阳伞已不是另类。不能晒黑,我记得。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