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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堤岸，小路上“一枝桃花一枝柳”的春意，已经消失殆尽。桃树只剩了光秃秃的枝干，沉默着回想年轻时的模样。而一条条的柳枝上，大半的柳叶干枯半卷，在晨风中垂挂一幅稀疏的珠帘。透过这帘幕往下看，堤岸坡上野草丛生，蔓延到水边。枯萎的草叶倒伏在水里，萎靡不振。河底铺着一簇簇嫩柔柔的水草，似乎仍挣扎在昨夜的梦境，不愿面对这白日。河水清浅，映着阴郁的天空，不见晨曦。河面上弥漫着清冷的雾气，白蒙蒙一片，世界迷失在其中。被雾包围着，只看得清眼前，只看得见脚下湿滑的小路。河水去向何方？路去向何方？雾中只剩迷茫，令人徘徊不知所往。满眼的萧瑟满心的悲凉，真是叫人无望。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歌声，似有似无，不甚真切。谁对着这晚秋的萧索，还能放声歌唱？谁在这秋晨，独唱着袅袅之音，更增这秋的悲戚？谁在这秋水之滨，用飘摇的歌声动人心旌？ 循声前往，走在迷雾里，向往着歌声里会有不同的世界。河流转弯处，河道变窄了，水流变缓了。淤泥沉积的河滩上长满了芦苇。苇叶条条纤细飘逸，纵横交错，铺就一带萋萋碧绿。一枝枝细长的苇杆扬着一朵朵蓬松的苇花，在风中摇曳生姿。白色的芦花似白雪茫茫，覆盖着沙洲，而其间数丛紫红色的芦花，格外地柔曼妩媚。 苇花起伏苍茫，掩映着前方一座拱形小木桥。对岸的桥边，一个女子临水而立，正在歌唱。女子身材窈窕，戴一顶米黄色编织沙滩帽，着一袭橘红色长裙，裙裾在风中轻舞飞扬。她唱着歌，望着远方，目光清纯而悠远。“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歌声哀婉清丽，穿透孤寂彷徨的心，化作绕指柔。歌声婉转悠长，飘在水面上，飞在苇丛中，散入水雾里...... 我在歌声中如痴如醉，凝神屏息，怕惊破这一切，怕一眨眼便瞬息陷入荒芜。我曾在《诗经》里寻这水波漾漾的缠绵，我曾在《唐诗》《宋词》里寻这芦花悠悠的浪漫，我曾在佛前求这在水一方的遇见，求这一天与伊人共赏秋水长天。没想到相遇得如此不期然，牵我前世而来的相思情怀，酬我伫立千年的痴痴守望。 动人的歌声消失，风也停了，桥边的女子安静而立，静默成一张时光里的照片。此情此景，如诗如画，我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曙光划破天际，光芒洒遍四野，驱散薄雾，天地开始明亮起来。苇花带着丝丝的光泽，亮闪闪眨着双眼。水波也活泛起来，潋滟着万千的涟漪。那个美丽的女子，双手拎起了裙角，欢快地在水边跑动起来。她的笑容像霞光一样明媚，她的眼神透明洁净，她的身影在苇花漫漫中穿行，若隐若现。晨光随着她快乐地舞蹈，闪烁着梦幻的光线，美好得不似在凡间。 河水欢快地奔向大海，那是它日夜梦寐的地方。苇花纷飞风中，那是它日夜渴盼的怀抱。而我的心啊，曾经日夜徜徉流浪。今天，它终于找到落脚的地方。我要逆流而上，去到伊人身旁。我要望她纯情如水的双眸，去诉说我的眷恋，哪怕道阻且远。我要依偎在她身旁，共沐日月天光，哪怕山水迢迢。我要与伊人长相厮守，在滚滚红尘里细数流年，哪怕细碎平淡。 辗转，崎岖，迂曲，回旋。望着她，奔向她，她在前方似近还远。终于来到对岸，却已不见伊人踪影。我茫然四顾，只剩天水浩渺，只剩桥栏空荡，只剩苇丛微微叹。徒留我孑然身影，不胜孤单。唯余我满怀惆怅，灼灼目光暗淡沧桑。 何处去寻你，我的伊人？何处去寻，你那顾盼之下的古典之美？何处去寻，你那云水之间的卓约风姿？何处去安放我这前生今世等你的心？我眼曾迷你翩然惊鸿影，从此便不见这世间的繁华。我耳曾闻你悠悠天籁，从此便不听这世间的喧嚣。我心曾醉你脸颊边绯红的微笑，从此便坠入思念的忧伤。 只能在水一方，白衣如雪，为你相思成殇。只能在水一方，将自己站成一枝芦荻，在月下做着想你的梦。请凝神聆听这水之湄，那风里的飒飒，是我在吟咏《蒹葭苍苍》，与你相和，如歌如泣。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