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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矮的山丘，平缓的坡地，成片的油菜花，阳光充足的春日。一个人沿着野草初生的田坎向前走，走着走着就感受到了人的伟大。万千山壑在我们手中变成秀美的风景，如今只我一人在这里坐拥大好河山。但这始终不是我的，我先是繁华的仰慕者，然后成为繁华的过客。 我看到了草叶间的蚂蚁，成群结队地赶往阴凉的草丛里。黑压压的蚂蚁，黑压压的人群，这两者必然是等价的。我感叹它们的渺小，感叹它们在这样的春光里只顾埋头搬运沙土。它们都快忘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都快忘了自己想过的生活。这般勤劳！这般执着！这般可怜！ 还是要回到拥挤的人群里，还是要从坐拥河山的王变回搬运沙土的蚂蚁，我这是在可怜自己吗？油菜花弥散出浓郁的香气，混合着温暖的阳光，如睡梦般温柔。那就让我沉沉睡去吧，倒在新绿的草丛上，闭紧双眼阻隔耀眼的阳光，然后找到渺小与伟大的结点。 等我迷迷糊糊地醒来，在明晃晃的阳光下睁不开眼睛，油菜花梢头的蜜蜂正嗡嗡作响。突然，眼前的油菜花丛微微一颤，轰隆隆的蜜蜂被惊飞了，你拨开油菜花钻了出来：青绿的衣裳，绯红的脸庞，乌黑的头发上落了许多金黄的油菜花瓣。一抬头看见我，你有点儿慌张，见我微微一笑又平静下来，轻轻问了一句：“我们见过吗？” 我们见过吗？无论以前见没见过，如今都已经见过了。风从南边的河岸吹过来，油菜花层层叠叠地向上涌，涌向你站立的地方。我们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我开口招呼你坐下来：“过来坐坐，晒晒太阳吧。” 你走过来，在我旁边的草丛上坐下来，转过头来对我说：“这样的天气坐在这里晒太阳，你可是很惬意啊！我差点来晚了。” “惬意是惬意，但这样的日子总是少有的。惬意之后，还是要挤进浩浩荡荡的人群，埋进无穷无尽的奔波劳碌里。不过，你可没有来晚，正是阳光灿烂的时候，还遇上我来说说闲话。” “但我们不可能一辈子坐在这里晒太阳，眼前的油菜花会凋谢，眼前的太阳会落山，眼前的你我也需要生活。总有一天会慢慢不见，就算曾经那么亲密无间，还是好好珍惜吧。” 我们又沉默起来，南风渐渐弱了，油菜花摇摆着摇摆着就立住不动了。我的伟大与渺小，是不是就像这风一样，无声无息地吹起，再无声无息地散去呢？阳光凝固了，辛勤的蜜蜂也不再喧嚷。我望着你绯红的脸颊，黄的花、青的草都褪去了颜色，这是掩藏在油菜花深处的春天吗？ “对，好好珍惜。”我顿了好久才冒出这句哈，然后伸手拈起你头上的油菜花瓣，轻轻向空中抛洒。刹那间，金黄的花瓣如雪片般在阳光下飘扬，你的眼里流露出笑意，同阳光一样温暖。 太阳落山前，我们一起从田坎上走回家去。春天来了，夏天接踵而至，秋天和冬天也不会太远，四季轮回间我们总会明白什么。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