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只是一连串孤立的片刻,靠着回忆和幻想,许多意义浮现了,然后消失,消失之后又浮现。 ——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 白雪,借书卡,窗台,重现的时光……两位相貌相同的女子,两个一模一样的名字,两段大雪阻路的天气,两句简单而又热切的问答。渡边博子无法忘记死去两年的未婚夫,将信寄给了其中学同学录里发现“藤井树” 在小樽市读书时的地址,意外地,博子依循着揭开了一段极致青涩的懵懂柔情与暗恋…… 在这场洁白的盛宴中,书信作为线索贯穿整部电影。第一次的书信是博子的试探:“藤井树,你好吗?我很好。”“我很好,就是有点小感冒。”一封寄往天国的书信作为矛盾点打开了故事的开端。电影的镜头多次在“现在”与“过去”间横跳,藤井树写信的过程便是国中记忆浮现的过程。书信的一来一回打开了藤井树(女)记忆的潘多拉盒子,青春的爱恋被平行蒙太奇的手法跳跃地展现在人们眼前。两人同时被点名答到后的悸动与微愠;被恶作剧后女孩的苦恼,男孩的得意;天黑后的自行车棚里,男孩明显故意又假装不露声色的拖延;微风轻拂和透窗阳光下女孩偷看男孩的幽微情愫。国中时代明艳动人的色彩和离开人世后冬季的灰白色调形成对比,自然而然地将故事分成现实和回忆两个部分。关于国中记忆时期的叙述干净,唯美,清新,舒缓。特别多次出现的是窗口透过的直线的逆光,逆光给人物的背景板好似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国中时的场景变得神圣而洁白,青春就是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日子,就好似一场未被惊醒的梦。有人说情书的暗恋是最好的暗恋,欲说还休,将明未明。 此外,博子和藤井树(女)之间写信的神情、口吻有意地连接起来,使观众明白晓畅地感受到二者容貌相似下性格的巨大差异,一个安静甜美,一个活泼阳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塑造了人物多维立体的性格。第二次是藤井树投递信件时与博子的擦肩而过,博子至此渐渐知道了一个痛苦的秘密——“自己只不过是另一个女孩的替代。”在信箱旁的偶遇仿佛撕开了被隐藏了的伤口,将创口贴拿去后仍隐隐作痛。藤井树(男)是否爱博子的问题一直是讨论的焦点。藤井树(男)对博子的爱与博子对藤井树(男)的爱并不对等,藤井树(男)对博子的爱杂糅着对藤井树(女)的怀恋与青春的留存。 第三次书信是博子在雪山的呐喊,这一呐喊是博子对藤井树最后的书信。博子她对着少年藤井树死去的远山大喊,近乡情怯一般的——“おげんきですか?わたしはげんきです”,而病床上的少女藤井树也喃喃的问“おげんきですか?わたしはげんきです”。 她们最终一个在爱中释怀,另一个在回忆中缅怀。这也是我在整部电影中最喜欢的情节。天,云,林,地,上下一白,洁白的背景下,博子身穿橘色的毛衣,是白茫茫背景下唯一的亮色。这次博子终于放下了对于藤井树(男)蓄积于心的执念,也完成了对自己的和解。博子是否是替代品,藤井树的死亡在此时已不再重要。而有关于藤井树的种种回忆,是你拥有的,我把它寄还给你。死者已逝,活下来的人还需要很好的活着。死去的人并没有消失,而是在生者的记忆里永存。 在这部电影中,我感受到的最重要的母题便是“和解”。《蓝色珊瑚礁》里松田圣子唱:“我的爱,已那随南风而逝……”不仅是博子,藤井树(女)也完成了对爷爷的死的和解,爷爷在十年前就知道了真相,但一次都没有为自己开脱,直至孙女被抢救成功。藤井树(女)一家才完成了对自己的和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