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城秋野

　　

　　阳光很炫，知了很贪，大人很烦，我们却很徜徉。一大群孩子，大小、高矮、胖瘦都不一，前面一个孩子牵牛，后面拉着牛尾巴一串。光屁股很多，大点的只有一裤衩。天气很热，本来就不想穿，更何况没得穿的，自然就等他全裸，自在。

　　

　　一路歌声，一路打闹，一路脚印。路过玉米地，扳玉米棒子喂牛。把以前扳过的玉米杆吃掉，时间越久的，甜味越浓，玉米叶，玉米尖喂牛，玉米根拔来扔掉（毁灭证据）。

　　

　　在波光粼粼的河边，先用冷水浇胸口，膝关节，避免抽筋。把牛赶下河，噗通通，接二连三，跳入河中。把身体团成一团，谁把水炸起越高，越觉得荣耀。在河中争先恐后地，谁要是能扒在牛身上，省力，特感荣耀。最骄傲的是，牛的主人——莽子能同意你骑牛，一天都会屁颠屁颠的。

　　

　　河水冰凉冰凉的，时间一长，就是炙热的夏天也会起鸡皮疙瘩。我们都喜欢，玩一会儿水，然后躺在滚烫的沙滩上，闭上眼，抓一把滚烫的沙子，从冰凉的肚皮上，一丝丝地滑下，冰火两重天，凉凉的惬意，暖暖的回忆。现在才明白：那个时期的孩子，多健康，多幸福啊！天天都在活动，一刻不停，吃的是纯天然，玩的是日光浴和沙疗。烫得无法忍受时，翻身起来，一身沾满沙，又开始玩沙堆。打洞，塑沙雕。玩得意犹未尽，几个大一点的孩子，挖一个沙坑，抓一个小一些的，没脾气的，按住手脚，露出头，活埋。埋完后，全部如鸟散一般，飞向各个方向。我心里犯嘀咕，退回去，本想好奇，看他怎么出来，却发现：他快哭不出声来，不知是吓的，还是压的，只有拳头厚的一层沙，手脚埋完，居然不能自救。我把他救出来，他很感激，居然没想过要告诉大人，他还反过来求我，不要告诉他的父母，他愿意听我的。我们回到群里，互相都没事一般。

　　

　　玩够了，没了项目，很无聊。大家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大眼瞪小眼，很犯愁。开河（修河渠是出生的，所以叫开河）见大家没注意，就说：“我家后院的橙子（毛橙，有子，很酸，当时只有红桔和毛橙两个品种，不想现在）可以吃了。”大莽和开河读初一，大一点点。大莽说：“你回去，把后门打开，把狗牵走，剩下的事有我们来做。”开河说：“我不敢。”大莽说：“怕什么怕，反正你又没有偷。如果你不，以后别想看我的作业。如果你干，我们还帮你捡谷子挣工分。”“对，我们都帮你捡谷子。”大家齐声应和。在威逼利诱下，开河同意了。他家离河边很近，一会儿就到了。他从正门进去，我们包抄到后门。开河，牵走狗，再打开门。我们窜进去，太高，够不着，端高板凳。大莽抓花生，我们摘橙子。一簸箕花生被抓一半，一颗橙子树，也惨不忍睹。我们疯了似地逃。开河关好门，拴好狗，从前门出来。在大院里，他利便走到他妈妈面前，拍拍口袋，说：“妈，我没有偷花生哈！”我故意跑在最后面，要到目的地时，我把最大的一个扔到地里，打算好，第二天独自去找。人齐了，按照大莽第一，开河第二，我第三的顺序……逐一分发。大莽和开河多分一份花生。橙子由大挑到小。大家都心满意足，有吃的就好，很快乐，真是幸福的一天啊！

　　

　　第二天，开河是被背着去上学的，整个屁股都被打青了。你想一想，花生是为过年准备的，橙子熟了，可以卖钱的，对一个当时的农村家庭多重要啊！谁让开河自作聪明呢！此地无银三百两，认栽吧！我们兑现了承诺，帮他在没有收割的田里抐了十斤谷子，可以记十分工。大家都若无其事地恢复了贫苦、自娱自乐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