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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了无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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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滴墨成伤)为了能享受清净的散步，我自己开辟了一条新“航线”，第一天从那走，就深深喜欢上了这条路，这条路街面宽敞，少有行人，就连车一路上也看不见几辆。只有微微暮色，淡淡夜风，吹衣，吹面，吹袅袅思绪，喜欢。 路的左面是近二年才崛起的一座学校，巍巍学堂，肃穆端庄。右边是一大片正在拆迁的民居，砖瓦残土堆成小山，上面长出的绿草依稀可见，一座没来得及拆掉的房子上，褪色的某某文具店的招牌赫然在目。可以想象得见这里的昔日，一定是热闹繁华，充满人间烟火气。我信步登上这座土丘，满目夕阳，微风向晚，若是在从前，这里想必定是炊烟袅袅，家家户户都笼罩在温馨祥和的黄昏时光里，静静享受劳碌之后的歇息吧。 忽然发现路边停着一辆速腾，一个年轻女子站在车门外，正在用手机拍摄这片废墟，老实说，如果没有回忆作依托，这片废墟毫无美感可言，很多人，尤其是年轻人是不会对它有兴趣的。这个年轻女子，如果不是仅仅因为性情所至，想要发一番物是人非的感慨，我想很可能这是她以前的家，在黄昏时分，她忽然想起在这里流逝过的日子，蓦然感动，于是来到这里寻找从前生活的记忆吧。我从她的车前走过时，特地向车里看了一眼，打开的副驾驶上静静躺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再无他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邂逅的女子，她一瞬间的心境谁能知晓呢？如同我，我站在寂寞的土丘上看风景，谁又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呢？是像王粲一样郁郁寡欢？像陈子昂一样悲愤抑郁，像李商隐一样苍凉无奈，还是像范仲淹一样慷慨激昂？古人是多么喜欢登高，书剑飘零，家国破碎，忧谗畏讥，思乡念梓·····都要登高远眺，发一番诗意的慨叹。而我，在这个沁凉如水的夜晚，登高怀望，我看见了多年前的自己，沉默寡言，简单木讷，乖得像个弱智的小孩。我看见了多年前自己捧在手上的生活，贫穷劳碌，却希望不绝。栽花种树，看书写诗，那一树缤纷的樱花点亮了我多少个寂寞而美好的春天。现在的我似乎长大了，有时在一瞬间患得患失，有时在一瞬间失去了内心的柔软，也有时在一瞬间体会到了春深似海，知道了人心有冷暖，世态看炎凉。这样不好，我还是喜欢自己是个寂寞的小孩儿，一个人走在飘满落叶的路上，纵然无人喝彩。 前边还有一座二层小楼，被拆得只剩下了框架，门楣上钢筋焊成的小花圃，框架里一格一格的房间，楼梯还在，一切都悄无声息，却在讲述着这座宅院曾经的辉煌。 想起六年前，也是这样，住了八年的房子被动迁，在签下合同的第二天，我的房子就只剩下一段雪白的墙壁，那时我往动迁办去送材料，看见那面洁白的墙，忽然泪湿了眼眶。然后想起了台湾女作家在散文里写的那段话:一切存在的都不会消亡，比如那写在墙上的字，墙倒了，土还在，只要土不消亡，那么字仍然在。我的墙上没有字，然而每一扇窗口每一寸墙壁都浸染了我的欢乐叹息，我的每一缕温暖的灯火和指尖上拈过的四季。那些木栅栏上一直开到晚秋的沾着露水的朴素倔强的牵牛花，那些花开成雪，青嫩可爱的葫芦，它们的藤总是一直在爬，蓬蓬的绿，顽强地蔓延，一直绿在我的心上。那些土，染了花瓣的香，裹挟了零落的种子，清脆的鸟啼，风霜雨雪抽打过，这样的土盖成了现在的高层，我不知道我家的土现在哪一家的地板下，但是这些土在，花香鸟语就在，忧伤甜蜜永存，还有什么必要伤感呢？ 有一天，应住在右门小区的朋友之邀，相与两位温良和善之大姐，去他们那边乘凉散步，顺便欣赏园中曲径通幽之美，馨兰良木之妙。慨然应允，因为在此地住了三年，右边小区却一次不曾去过，我生性胆小，自己住在左边，无事断不敢贸然造访。得朋友之邀，异常欣喜，因为右边的某一座高层就是建在我曾经的家上，与好友偕赏同游，顺便寻找一下旧时足迹，在初夏的夜晚，也是好的。 我天生没有方位感，在院子里不知转了多少个弯，也没搞明白哪边是东西南北。在一流的物业服务打造下，这里已经是一座繁华与幽静并重，复古与时尚同存的现代化小区了，往昔炊烟袅袅，鸡犬相闻，胡同里孩童恣意玩耍，大人们在一旁三五成趣，自在聊天的场景，俱往矣，不复见。 然而谁能说不喜欢不追求今天的生活呢？亭台廊榭，花草葱茏，健身器材完备。迎春初谢，桃李芳菲，丁香馥郁，宫粉羊蹄甲兀自香浓，绿树成荫，花儿应时次第绽放。青石小路，璀璨灯火，每一扇窗口都花影盈盈，关不住的春风倾泻。还要什么呢？有一户人家，居然在一楼的窗下有个花园，大块的青石砌成围墙，粗糙简朴，墙外几棵叫不出名字的树木，伫立肃穆星空下，默默无语。这样的园子，须种些什么植物才能与这一墙清幽匹配呢？在北方，当然不能植一院修竹，以寄托主人之雅趣；但可以蜿蜒一排紫藤萝瀑布，以昭示小窝之澄净。或者我想，种一棵海棠树可好？开白花，结红果，恰似一亭亭玉立，唇红齿白之古典美人。 将回时，忽遇雨，天水涤尘，心神俱静，园中草木更加葱茏，亭台楼阁愈显幽静，空气清新，仿若世外。急急挥手后跑出大门，又回到红尘世界，车水马龙，灯火灿烂，那些热闹的路边摊在蒙蒙细雨里恪尽职守，各种气味混杂，人群熙攘，似乎这雨也别有情趣，世井的温暖，烟火的味道。忝列其中，或者擦肩而过，都不能不说，这是一种凡俗的幸福。 旧时人家已无从寻觅，然而春风几度，情怀未老，一切都还是那样光鲜明丽，落花之声尚在耳边，鸟之啼鸣亦印在心底，曾经熟悉的人走散，离不开的又团聚在一起。是你的就永远不会走远，忘记不是背叛。老屋坍塌，那些土变成新楼的一部分，在尘世里重生。这样就好，除了爱，总会有一些东西永恒，花香鸟语，喜怒哀乐都零落成泥，塑成目前生活的一部分。得到和失去，谁能说得清呢？至少，在今天，阳光灿烂，天宇碧蓝，那些在凉亭里闲坐的人多么幸福，我不曾有那样的清闲，但是扪心的一刻，我感受到内心的平淡与安宁，感知到了萦绕在身边的各种各样的爱。我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说我今天不幸福，那么，一切得到与失去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一切都了无遗憾，这样就好，真的很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