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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上世纪三十年代高小毕业后，于抗日救亡烽火燃遍神州大地的一九三八年，参加党的工作。父亲先是在滨海抗日根据地从事教育工作，一九四二年抽调到当时的区政府搞减租减息工作。据父亲讲，那一年的冬天来得早。立冬刚过，就下了一场小雪。小雪过后的那天早晨冷得出奇，北风又特别大，天刚蒙蒙亮，父亲从区驻地去山里的一个村子搞减租减息工作。当时只有一件稍厚的夹衣，被风一吹，浑身都冻透了。为了避一避彻骨的寒风，父亲离开沿着山脊伸展的小道，抄道走在一条深深的山沟里。在山沟里大约刚刚走了有半里路，突然有人在山梁上压低了声音喊：“这位兄弟，过来一下，俺和你说句话。”父亲顺喊声望去，山梁上站着一位背着捡粪筐的中年人，头戴一顶破棉帽，身上的棉袄露出了旧棉絮，一根草绳扎在腰间。当时的环境复杂，父亲把手伸到怀里，握紧了防身的那枚手雷弹。喊话的那位中年人看出父亲很警惕，没有走近他的意思。又对父亲说：“这位兄弟别怕，我认得你，你在俺庄领导过减租减息，俺知道你是好人。这会天才明走路的人少，河西边常有鬼子的汉奸过来杀政府的工作人，前几天就有人在这山沟的上头给汉奸害了。你走高处，远处的人能看见，有汉奸他也不敢对你怎样。” 听背粪筐的中年人这样一说，父亲记得敌情通报上有这件事，又看他慈眉善眼，父亲放心了，走上山道来到他面前。“老哥谢谢你的提醒”。“这没啥，你们这些人在俺庄减租减息，可救了俺的命。今年收成不好，又兵慌马乱，要不是减租减息，俺一家还不知在哪里逃荒要饭。”那位中年人低头看到父亲穿得还是一双露出脚指的布鞋，他二话没讲，脱下脚上那双半旧的布鞋，对父亲说：“你们这些人天天风里雨里，坏了脚可不行，这鞋给你了。”说着他转过身光着脚就走了。“老哥这可不行，我的鞋子还能穿。”背粪筐的中年人没有回应父亲的话，头也不回，任凭父亲呼喊他，不管不顾地走进山沟对面的树林中。父亲面前薄薄的雪地上，留下两行清晰的光脚印。父亲说尽管看不见那位捡粪的中年人，但他一直望着沟对面的小树林，直至流到面上的泪水结了冰，才停止了凝望……父亲说这双鞋他一直舍不得穿。后来同日本鬼子有一次遭遇战，激战中背包带断了，父亲就把背包夹在腋下。突围后，父亲才发现夹在腋下的被子被子弹穿了五个眼，裹在背包里的那双鞋子鞋底也被洞穿。父亲说是这个背包和这双鞋让自己躲过一劫，不然的话，一条胳膊会被打掉。父亲说他见过流血牺牲，见过战友就倒在自己的身边，可那天早上，雪地上那两行清晰的脚印，时时浮现在他的眼前，永远难以忘怀。 记得父亲讲完自己的这次经历后，感叹的说：“毛主席说人民群众是真正的英雄，这是真理！你给群众一份真心，群众回报你十份、百份。抗战时期，我们的工业化没法和日本比，但我们赢得了人心。人心的向背，是胜利的基础。战场上拼刺刀杀鬼子是英雄，但是如果没有群众的真心支持，抗日战争就不会赢得最后的胜利！中华民族就不会一扫百年的屈辱！ 我虽然没有父亲的亲身感受，但我能体会到父亲对雪地里那两行脚印的思念与思考，我的眼前也会时时再现雪地上那清晰的感人的两行脚印…… 赞 (散文编辑：可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