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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栆

散文
时间:2015-09-13 10:40散文来源: 散文作者: 蕙质兰心点击:
        
  那天晚上,与先生沿河散步而归,心儿轻松又舒展。突然,“绵——栆——”一声嘹亮的叫卖电光石火般地照彻了我尘封已久的记忆:绵栆?是儿时吃过的那种绵栆吗?那可是无上的美味啊!又绵又软、黏黏的、极度甜美。我又惊又喜,有多少年不见绵栆的踪影了?恍如隔世!怎么今晚这城里竟有卖的!我的内心汹涌着激动和喜悦的潮水。
  
  盛夏,小城的白天是阳光世界,晚上,则是人的海洋——暑气潮水一样退去,在房间里腻歪了一整天的人们纷纷走出家门乘凉消暑,这河边成了大家的理想去处。河流环城而过,水量丰沛,宽展的河面在星光月华下如光滑的黑色绸缎,风儿从河面上吹来,凉沁沁的,使人神清气爽。临河的广场华灯初放就人潮涌动,有乘凉的,有做小买卖的:卖衣服的、卖盆栽的、卖冷饮的、卖瓜果的、也有各种各样的小吃摊......五花八门,热闹非凡。
  
  我急切地顺声寻找,只见路灯下,一小摊儿前围拢了一圈人,一白发老头儿还时不时地吆喝一嗓子:“绵——栆——”。不由分说,拉了先生就奔过去。一股甜丝丝的味道扑鼻而来,正是我记忆中的绵栆的味道!老头儿已经卖空了一大铝桶,这一铝桶没剩下多少了,就要见底了。老头儿一脸灿烂的笑,倾斜了铝桶,用勺子挖出一勺来让我看——还真是绵栆哎!深褐色的汤汁,绵栆白白嫩嫩的。老头儿三轮车上还树着一大大的牌子,上面大书着绵栆的种种好处。我无心细读——儿时对绵栆的美好记忆令我不容置疑。围观的人大多是四五十岁以上的中老年人,他们相互谈论着绵栆,回忆着过往岁月,咀嚼着过往岁月的甘与苦,淡淡的、悠悠的。当然,也有小年轻,他们大概是被这儿的人气所吸引,之于绵栆他们该是陌生的,因为,现在不要说城里就是乡下也很少再见卖绵栆的,甚至,乡下也很少有人再说起绵栆。绵栆似乎被人们抛到了岁月深处,销声匿迹了。小年轻们看看那绵栆,读读那招牌,听听大家的议论,再用鼻子使劲嗅嗅,说:“来一兜儿!”声音脆亮。于是,大家都很识趣地闪开,让买主走上前去,那样子很是鼓励、很是怂恿、也很是赞许。一兜儿就是一小食品袋儿,老头儿用勺子在铝桶里舀上两勺,稀汤寡水的,用手提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惊讶:好贵呀!
  
  记得儿时,每年一到季节,就有人挑着熬煮好的绵栆挑子满村转悠叫卖,两毛钱买一大碗,也可用破盆烂铁、破衣烂衫或者挂不住脚的烂鞋子甚至梳掉的头发来换。我的曾祖母那时差不多已有九十了吧,因为,我读到高三时,曾祖母去世,她虚岁就百十来岁了,大家都赞叹,都说是喜丧,也不怎么悲伤。那时的曾祖母每天早上梳头,掉下的头发,她都仔细地捡拾起来,绾一绾,然后,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把头发塞进墙缝儿里。我很是羡慕曾祖母,因为她的头发就是钱呢!不过,她的头顶上有巴掌大的一块儿已没了头发,裸着头皮,挺刺眼的;那剩下不多的头发在脑后胡乱地绾了,用线绳敷衍地一捆,歪歪斜斜、松松垮垮的。曾祖母眼不花耳不聋,依然常常做针线活儿,只是腰弯得厉害,大约有九十度角。听到街上货郎的拨浪鼓声,她会差遣我用她掉的头发给她换针头线脑什么的。我也用那头发换糖人儿吃,那是游街串巷的吹糖人儿的来了的时候,那老头儿的手可真灵巧,眨眼就能用糖稀捏出一个孙悟空来,也会捏猪八戒、大公鸡、老鹰、还有关公,等等,要啥捏啥,他好像没有不会的,都惟妙惟肖的,往往我们都舍不得吃,用舌尖一点点地舔食,真甜呢!对于绵栆的喜爱不亚于这糖人儿!听到叫卖声,大杂院里就不再有打闹嬉戏的孩子们了,我们先是一窝蜂地奔到街上,看那馋人的绵栆挑子,然后再飞奔回家,搜寻可以用来换之的什么——那时,向家长要钱去买这样的奢侈品,不要说一毛钱,就是一分钱,也是很难要出来的,可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再说,他们很可能也就没钱。不过,我们总会寻出点儿什么破烂来,有几次我就是拿了曾祖母梳下的头发,然后,拿了小碗,鸟雀一样欢快地飞去......大家幸福地端了绵栆,搛起一个,用牙齿一小点儿一小点儿地咬着吃,一小口儿一小口儿地喝那汤汁,尽量地延长着享受绵栆的美好时光。真是太甜美了!甜到了心里!甜到了骨髓里!每一张脸笑得都像花开,高兴得跟过年似的。
  
  如今回望那个年代,仿佛那是黑白两色的世界,山寒水瘦,单调、枯燥、劳役、贫穷、饥饿。人们挣扎沉浮,岁月不是过的,而是煎熬的,熬着日子,熬着年月,一天又一天,没有尽头。尽管大人们起早贪黑,一年四季手脚不闲地苦做苦干,可还是无法解决温饱问题,更不要说吃好了,吃得健康了。因红薯产量高,红薯成了家家户户的救命粮,五冬六夏,人们的生活都离不了红薯。蒸红薯、煮红薯、烤红薯,把红薯切成片,晒干,磨成粉,蒸的馍、搓出的面条(有一种专用搓板,上面有镂空,把汤好的红薯面放其上,用力边挤压边搓。红薯面擀不成面条,没粘性)都是深咖啡色,但是味道与口感跟咖啡可是风马牛不相及,天堂与地狱的区别。那时,麦子磨的粉,被大家金金贵贵地唤作“好面”,即使过年“好面”也不一定能吃上。过年能吃上玉米面馍也就不错了。菜呢?大冬天的家家户户都黄黄菜,没有大白菜,就用红薯叶子,大缸小缸地黄,一直吃到来年开春。春天里万物复苏,田野里野菜长出来了,树上的叶子也绽出来了,于是,田野里、山坡上到处可见㧟着篮子挖野菜、采树叶的孩子们。有很多野菜呢,像:荠菜、马齿苋、苦苦菜、灰灰菜、雪蒿。杨树叶、柳树叶,得趁它们比较嫩的时候采摘,焯水去掉苦涩味,拌上蒜汁,就可对付着下饭了。最好吃的是槐花、榆钱,拌了玉米面蒸,泼上蒜汁,那就是难得的美味佳肴了。
  
  有时跟儿子说起这些,儿子总是一脸的茫然,像听天书一样。是啊!生活在物质极大丰富的今天是很难想象那年代的贫乏的。那么,那究竟是怎样一个穷苦年代呢?有一件事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使我至今记忆犹新:借盐!想想看,连盐都没得吃,不得不借啊!秋风瑟瑟的黄昏,临院的一个老婆婆常常拿着小汤匙来到我们的大杂院,她的脸色愁苦得像黄菜叶子,还有着深深的羞愧的神情,她总是隔过几家,来到我们家,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很难为情地对我母亲说:“把您的盐借给我一勺儿。”母亲总很爽快地给她满满地挖一勺,老婆婆的脸上就有了笑意,一边慌慌地扯起她的衣襟接着,唯恐抛洒了一星半点,一边感激地说着:“啊哟、啊哟,这么满!”我总见她来借盐,从不见她还盐,母亲丝毫不计较,来“借”了,二话不说就给,母亲很清楚,她也只是那样说说而已,是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人都是要面子的呀!现在想来,我们的院子里住着五六户人家,她为什么总是径直往我们家借盐呢?我们家并不富裕呀。我们家主要靠母亲挣工分,尽管跟男劳力干的一样的活儿,男劳力一天挣八分,我母亲只能是六分。尽管母亲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拼死拼活地干,可一年到头我们家总是缺粮户,到年终决分,缺粮户不仅分不到粮食,还得向生产队里交钱,可是,钱从哪出呢?父母亲不知道作了多大的难!院里有几家总是余粮户,年终决分,人家就会再分到一些粮食。她向我母亲借盐,是因为我母亲善良吧。母亲是个极其善良的人,她同情、怜悯、体恤更不如意的人家,能帮的总是毫不犹豫地伸出援助之手。可有那么一些人就不行!他们对于境况不济、栖栖遑遑的人家,除了有极大的优越感外,还鄙薄、冷嘲热讽、深恶痛绝,而后高高地端着自己,冷眼相看。
  
  可想而知,在那样一个赤贫的年代,绵栆在人们心目中是怎样的美好,尤其,在孩子们心目中有着怎样的地位!
  
  难以忘怀那次挖绵栆的情景。当时的自己也就八九岁吧,掮着小铲子,㧟着小篮子,喜气洋洋、意气风发地走在去挖绵栆的路上。要去的地界距家有五六里远呢,那是自己第一次走那么远的路。挖绵栆的场面可谓壮观、欢腾。下午的太阳暖暖地普照着山山岭岭、沟沟坎坎,漫山遍野都是人,有孩子,也有大人,说笑声满山坡流淌;铲子、三指钉耙、䦆头,各种各样的农具,碰撞着石块瓦砾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响声不绝于耳,那儿仿佛是一个大石场,众多巧手工匠在凿击雕刻着形形色色的石块。绵栆是最不挑肥拣瘦的野生植物,不惮土壤的贫瘠,它与杂草丛生,杏核大卵圆形的绵栆子就生长在石块瓦砾间,并且与其它的杂草的跟,盘根错节,相互纠结在一起。绵栆的叶片又细又长,还没有韭菜的叶片宽,很不起眼,在丰茂的杂草间,很不容易被发现,往往需要你耐心地“众里寻他千百度”。好不容易找准了目标,满心欢喜地动用工具刨挖,谁想,不是碰到了草兜上工具被弹回来,就是撞到了石头上,手腕被震得一阵发麻。终于,当完完整整地挖出了一枚绵栆时,别提心里有多高兴了,就仿佛刨出了一块金子、一个元宝似的。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可没见谁有离开的意思,场面依然热火朝天、如火如荼,且弥漫着、氤氲着、流荡着浓浓酽酽的喜悦与欢庆......
  
  天擦黑我们才回到了家。我的篮子仅仅盖了一个底,大我五岁的姐姐挖得比我多多了,两下倒在一起,有半小盆呢。那时,农村晚饭吃得很晚,因为大人们干活要干到天黑看不见了才放工。那天晚上,在吃晚饭前,我们院子里呈现出一派少有的欢乐气氛。大家都挖了绵栆,真是太美好了!不知是谁起的头,大家都纷纷效法,找来瓦片,找来带杈的小树枝,把一枚绵栆洗净了,用瓦片拍碎、扯出丝,绕在树杈上,绕啊绕,然后,用舌尖幸福地小心翼翼地舔食那雪白的丝线,然后互相就笑,笑声像阳光一样纯净明朗,在大院上空飘荡回旋久久不去。
  
  吃过晚饭,母亲亲自清洗绵栆,她的脸色十分平和,这是极其罕见的,要知道,母亲的脸上常年有着化不开的浓厚的阴霾,是痛苦、是哀愁、是压抑、是绝望。母亲把洗净的绵栆放在锅里,倒进水,用大火煮沸,然后用文火熬煮。母亲说,这得好一会子煮呢,要不然,苦味、毒性除不掉,糖分出不来。我们早有耳闻,有的说,需煮上一天一夜,有的说,三天三夜,还有的甚至说,七天七夜。临睡前,母亲又往锅里添了一些水,用湿煤封火,只留了一个小小的火眼儿。母亲对巴巴地盼着的我们姊弟说:“放心睡吧,明天早上就好了。”我们怀揣着甜蜜的希望沉入梦乡,连睡梦都是温软甜蜜的。
  
  早上醒来,空气中弥漫的浓烈的绵栆的甜味扑鼻而来,心儿欢悦......那天早上吃的绵栆可真甜啊!那甜美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现如今的什么糖果、什么糕点、甚至蜂蜜,我坚信,都要大大逊色的。
  
  真没想到,久违的绵栆出现在了眼前。贵,又如何?再贵,也要买!因为绵栆给我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过美好
  
  提着一小食品袋儿绵栆,像提着沉甸甸的喜悦与甜蜜,心儿雀跃,脚下生风,欢天喜地地回家转。迫不及待地把绵栆倒进碗里,用筷子夹起一枚,热切地咬上一小口——咦!怎么这味呢?苦、涩、麻辣辣的。这哪是记忆中的绵栆啊?再试一口,依然如故。不死心,试试汤汁,兴许好些?有甜味,但是,苦味依然是太重了,还涩。我怅然若失,断定是没有加工好,抱怨现代人的浮躁,什么什么都做不好。更怀念记忆中的绵栆。
  
  先生意味深长地笑,断定我再也吃不出记忆中绵栆的味道先生提醒我一个妇孺皆知的故事。坊间本,说:曾有一个皇帝,在称帝之前,被追兵追讨,他又饥又渴,还累,再也没力气逃了,昏倒在路边。一村妇拎着一罐家常的粥给在田里劳作的男人送饭,及时地搭救了那人,那人觉得那粥简直就是世界上的美味佳肴。但是,待他日后做了皇帝,他却再也吃不出当年那粥的美味了,即使,把那个老婆婆找了去,做出来的粥,也不过尔尔。
  
  是啊!现在的人,胃口都又刁又滑,说肉不香,腻的慌,找原因:猪三月都养成了,速成猪。哪像过去要一年才喂成一头猪?其实,大家心里明镜似的:即使速成猪,搁在吃糠咽菜的年月,照样香美无比。吃鸡蛋,要吃柴鸡蛋,甚至说柴鸡蛋也不好吃,比不上过去的那些个鸡蛋。说桃子远不如以前的甜美,西瓜好像也不如以前了......总之,什么什么都不对味了,对什么什么都有点儿失望。
  
  有人说,最好不要再去品尝记忆中的美味,你唯有失望。但是,我却更加怀念记忆中绵栆的味道。绵栆温暖了一个年代,温暖了人们的心,给小孩子心中注入了甜蜜的念想、甜蜜的希望
  
  人,有希望生活就能过下去......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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