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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银行的大厅里，无所事事的等着交房贷。40平的房子，还不是全款买的。每个月都要交个一千多块。我不忙。千年的屌丝，有什么可忙的?我的美容美体工作室这两天连个人影都没有。生意清淡的出奇。严丝合缝的配合着我千年屌丝的美名。
低着头，看着自己今天穿的这条浅蓝色牛仔裤。裤腿刚刚修的短了些。因为这条牛仔裤本不是我的，是王姐的。这姐姐有钱。这条裤子收藏了好多年，只穿了两次。因为衣服太多了。竟忘了。等这条裤子重见天日的时候，瘦了。裤子瘦了。
王姐会过。舍不得扔。于是小心翼翼的问我。：“小月啊，你要是不介意，你穿还是可以的吧？”“可以啊，太可以了”。小妹我可以做到你有多大裤子，我就有多大腰围。如今买个啥裤子不得百八十块啊。何况这条还是个品牌的。裤腿改的蛮好的。想起很多年前，我也买过一条一个颜色的，不错的牌子的牛仔裤。那时候真是傻。裤子长，舍不得去裁缝店改改，傻了吧唧的自己改。缝缝补补的真叫个惨不忍睹。脏了还用刷子刷洗。那么好的裤子早早的破了洞，也不知道有一天会有一种时尚牛仔裤叫做破洞裤啊！呵呵，太逗了。
我好像从小就被培养成了一个出色的屌丝。小时候家里不富裕，做工人的父母工资微薄，还要养育我和弟弟两个孩子，生活上捉襟见肘。爸爸总教育我不要太讲究穿戴。所以等到我十九岁都上班了。有了工资的大姑娘了还是不怎么买穿，买戴。我以为那是美德。直到有一天我的闺蜜对我说“月，你们家两个孩子，还有个弟弟，所以你的家境就没有我好。我们家也两个孩子，我和妹妹。两个女儿负担就不重。因为你的爸妈要给你弟买房子。所以我和你将来找对象都不一样的。你现在还不打扮打扮，穿这么寒酸。”那时不经世事的我，听了，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不过嘴笨的我也只是傻傻的笑着。“啊，啊，是啊，是啊。”
这个闺蜜叫笑笑。我们一起上技校，一起分配到工厂，一起下岗。下岗后各奔东西。一别十年。我们人到中年。
我不见她，有什么可见？
直到有一天，她在同学群里发了一句话“谁能找到阿诚。”
阿诚是我们共同的同学，更是我的第一任丈夫。我第二次离婚之后，喝高了酒的我对一个女同学说，“其实，我有点想念阿诚了。那时太年轻，太倔强。其实第一个婚姻往往是人生最容易经营的一次婚姻。而第二次，面临的问题将会更多。”
当我看到笑笑在群里的这句话时，我知道她一定知道了这件事，也一定知道了我酒后吐的真言。
她在帮我？我知道她在帮我。我也知道她在笑。太了解，太知道。即使不见，也依然在那里。
那一年，屌丝再次扬帆起航。我和诚复婚了，贷款买了现在的房子。还用微不足道的成本开了一个工作室。
工作室的起步，当然是寻找顾客。我动用所有熟人关系。
有时候我都不得不心痛的承认，交往的起始原因大多是因为利益。虽然人们往往刻意美化。
于是，我为数不多的同学，都成了我的开发对象。
“喂，小丽，还记得我吗？我是小月。”
“啊，小月啊。你好哦。干什么呢最近”
“嗯，小丽，我做了十年的美容师，我现在开了一个美容美体工作室。我今天给你打电话，是想问问你有没有这方面的需求，想邀请你来体验一下”
于是我再接再厉。孜孜不倦的给我所有的熟人打电话。
笑笑，小美，碧玉，这几个同学都来了。
她们和我比起来，都过的比我好。我暗自想了一下，还真是没有谁比我过的更糟的了。如果把这十年当作一份人生的考卷的话，那么我的分数能不能及格呢？不及格，所以我是屌丝啊！
我和阿诚两个人每个月去了房贷，如果再交保险，别说貂皮，车子啥的。都得去喝西北风。养孩子？天方夜谭，我很害怕我的孩子将来问我，妈妈，你和我爸一届屌丝是怎么鼓足勇气要我的？我要的生活你们不能给我，怎么好意思要我呢？所以我们决定不要孩子了。
我们安慰自己，别急，好好的奋斗几年，也许一切都会好的。别急别急。也不知道是不是阿Q了些。那能怎么办呢？大不了老无所依呗。那就活到哪里算哪里呗。屌丝吗，就得活在屌丝的当下。
有一天笑笑带我去见另一个同学微微。我多年没见微微，而笑笑和微微多有联络，笑笑有时候能帮到微微一些小忙。笑笑说“月，微微没准认识一些人，看看她能不能帮你介绍点顾客。”
见到了微微，她比小的时候胖了点。给我和笑笑一人泡了一杯咖啡。“微微，你熟人多，有没有要做美容美体的，给月介绍几个。我在他那做，挺好的。”“行，这我得看看。有机会一定介绍的。”微微口头上答应着，可是面露难色。“还有，我说月啊，你怎么就会赚赚熟人钱，有本事你赚点别人的钱给我们看看啊！”微微脱口而出。“就是就是，就赚了我们的钱。”
那时候，我们三个人，好像被分在了方桌的两边。我与她们相对而视。在现在这个消费时代，做个面护我只收了20元钱，怎么是赚了熟人的钱呢？我没有付出劳动吗？我只不过希望她们能够了解我罢了。然后给我介绍介绍顾客，按照术语，现在不过是炒店。我虽心有不快，还是笑呵呵的说道“你问问她，有没有享受到超值的服务。如果微微你感觉不到，可以有空去试试。”“我可没空，我可不去。”
也许因为是同学，也许因为是发小。我们可以直话直说。可是当我把这些话记载下来后。我竟觉得为什么要见面呢？或者因为我要把我的小店做起来？或者因为我是为了利益才去见她们的？或者因为我是屌丝？管他呢，屌丝就别想的太多。
你以为为一些不熟悉的顾客服务难吗？其实为同学服务更难。
在我租的这个小小的40平的工作室里，没有什么好的装修，没有什么好的设备。这么小的地方，这么没钱的我为同学服务起来，也是不容易的。
“月月啊，这面膜你用温水泡泡啊，太凉了。”笑笑不满意了。
“月月啊，面膜你上反了。”
“笑笑，这种无纺布的面膜是没有正反面的。”我说
“怎么没有，专业点好吗？”
我们有时候也会像朋友一样聊天。
“月月，我老公他们单位办了信用卡，你知道吗？他出差先用信用卡，我刚刚去给他还的信用卡上的钱。你知道吗？办信用卡是要有稳定工作的，就你和阿诚这样的，人家银行根本就不能给办的，你们没有这个信用。”
“月月啊，你怎么不买个银镯子，你看看，你看看。”笑笑把手上的银镯子举起来，在阳光下发出灿烂的光芒。
远方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嫁到了远方。有一次从国外回来，给我打了电话。我显然和远嫁的她比起来是地主，为尽地主之谊，我请她吃饭。餐后，她莫名的问起来，“月月，你说为什么这次我回来和从前不同了，大家都请我吃饭。你知道吗？小美这次请我吃饭还问我将来孩子出国留学的事呢。你请我是为什么呢？”我顿时觉的这顿饭啊，不如喂狗了。“因为，你打电话说你回来了，我不好意思不请你。”真的以为屌丝没脾气吗？
我是屌丝，所以朋友不多。我其实特别理解而且早就理解。
小时候有段时间，三舅妈一到休息日就会拉着三舅来我们家。我还清楚的记得她指着橱柜里的人参酒，面露艳羡。后来就不怎么来了，再后来就是好多年不见。那时候我就明白。她经常来的时候，爸爸做木工厂的厂长。后来改制，爸爸不做厂长了。所以他们不来了。
人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现实。
妈妈去世了。我在去办妈妈的后事。笑笑发来微信“月月，明天你有时间吗，我要去做护理。”“笑笑，我妈妈走了。”“哦，保重。”她与我的通信戛然而止。她没有来送我母亲的意思。我们中年之后再次重逢。我们以同学的名义，以朋友的名义，以闺蜜的名义在一起这么多年。我的工作室三年了。如果我们是新朋友，也是三年的交情了。所以那一天，我认定，我们以朋友的名义而已而已。
妈妈走后，我很孤独。我这个屌丝没了妈妈，还有几个人还会在乎我呢？
夜里。我翻着通讯录。将尽200个名字。有客户，有同学，有亲戚，有通下水的，有修电视的。有朋友吗？在黑暗里，我感到很冷很冷。飘雪的日子里，路灯下面又一只瑟瑟发抖的小黑猫。眼前竟然出现了这样的画面。妈妈的葬礼我一个熟人都没有通知，何必添麻烦呢？妈妈，你在天之灵会不会觉的你的女儿好无能。连一个陪她的朋友都没有。妈妈，我是无能的啊，屌丝还会有朋友吗？妈妈，你去的那个世界也许不会这么冷？
“月月，这几天，怎么没见你来上班。”王姐的微信。
“姐姐，我妈妈走了。我在家想休息休息”
“月月，那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过几天还是好好工作，好把悲伤分散掉。”王姐留的言
他们只是顾客？或者她们也是良师呢？
我是屌丝，不折不扣。我是屌丝，更没有时间自怨自艾。
屌丝也有脾气。从此不卑不亢。我接受帮助，但不接受轻蔑。比如王姐给我的牛仔裤我会笑纳，感谢善意。
但也会对轻蔑我的人说，滚开。你有钱没钱跟我半毛钱关系没有。
我的所得皆是因为我的劳动付出。理所当然。
我是个千年屌丝，那也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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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