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军、王慧娟、钟静、罗美玲考上了重点中学,去宝泉岭管局读书了,我和赵连香依然留在军川一中。
我又陆续和薛守德、李成新、张力、万顺长......做了同班同学。
考试分数,排榜名次越来越被大人拿来比较、谈论,那几乎变成了他们自己的成绩单,直接生成了荣誉感或挫败感。
没记得我爸在学习上给我压力。
最严重的是——姥姥越来越看重赵连香比我学习好这件事了。
姥姥,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心疼我的人。北方的偏远、寂寞、苦寒磨耗着她的岁月,她的岁月里没有光彩。一年四季,周而复始,她安排着全家人薄棉衣、厚棉衣,薄被子、厚被子的拆洗、轮换,每天在锅台边转悠,为凌乱的家务事忙个不停,我都不记得姥姥是否在大街上逛过,她的活动范围似乎就是从屋里到院门口。84年我上大学,姥姥就是站在院子门口目送我离开家,我无法回头!那时她也就60几岁吧?
不再结伴上学、放学;
各怀心事,不再轻松......
我记得,
——把生物一整本书背下来,每次考试都是98分以上;
——数、理、化卷子做到数不清有多少份;
——政治老师要求背题目,连标点符号都不能错!
只记得排名在自己前面的人是谁,不记得排在后面的是谁。不知不觉赵连香已经不在我的感觉中了。
记忆中有这样的画面,
——连队的住校生条件艰苦,每个月5元钱的生活费,每顿饭就是馒头和白菜汤,绝对的营养不良;
——我哥、我妹为了给我借书满农场跑,最终总能在哪个连队的谁谁谁那里借到我想要的资料;
我曾经把韩愈的那首——“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决胜烟柳满皇都”写在黑板上和大家一起分享。
冥冥中,命运第一次给每个人慢慢地排序......
李成新、张力、万顺长、赵连香......这是我那时的同学,小学的一些同学没有跟上我们朝着这个方向前行的脚步,于兰兰,何春梅,刘建梅......朝着另外的方向走了,渐渐地就有了看不见她们的感觉,其实是无暇顾及啊!
老师一遍一遍地跟我们说:“高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教室后面的墙上写着红色的标语“人生难得几回博!”,标语下面是期中、期末考试的排行榜。成绩好同学的慢慢集中到一堆儿,成绩差同学的慢慢地边缘化......
硝烟弥漫、兵临城下,殊死一搏,成王败寇!教室里的空气都有了沉甸甸的重量。
我一直努力地、使劲儿地往前站、往前站,怕掉队,怕被挤掉,怕赶不上飞驰而来的改变命运的快车,机会一瞬即逝的感觉揪磨着我们每个人,谁也帮不了你的忙,只有靠自己!
难忘我们的恩师——
他们陪伴了我们三年时间,播撒着汗水,倾注着心血。
校园里的树长高了,我们也长大了。
三天考完回来后,家里的人都不敢问考的怎么样。那天我记得在院子里放矮方桌吃饭,吃的是大米稀饭、油豆角、煳苞米......
什么数学、物理、化学、语文、英语、政治、生物全都抛到九霄云外,一切跟学习有关的事儿统统滚到一边儿去!生死由天吧!爱咋地就咋地吧!这三年都快把我累死了!
其实考的怎么样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我就觉得我一定能考上!
对答案、估分、填报志愿、接到录取通知书......一些列事情备注在了84年的夏天,喜报被张贴在俱乐部——农场最宏伟、最高大的建筑,也是最高级、最隆重的场所。我万分安心地享受着人生短暂的定格。不管以后怎样,至少我从这里飞出去了,心灵飞翔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命运的列车会把我带到另外一个地方,又会有了再次改变的机会,能改变就意味着有新的希望。
我妈心满意足,她喜欢南方,向往江南的小桥流水、温和婉约。她总有一种不甘的情怀表现出来,那个年代的女人,读过书的人少,她读过完小(旧时候的一种学制,大概相当于初中吧?),看书、写字、写文章都能上手,所以会自认为“与众不同”。
那时,农场男职工的老婆大多都不是正式职工,没有稳定的工作,这些妇女被统称为——“家属”。有个组织叫“家属委员会”,在春、夏、秋的时候召集“家属”们干各种各样的脏活、累活——给玉米间苗;给麦地、大豆地除草;秋收,拉砖......按“公分”计酬。挣几个月的“公分”,一年下来就有800~1000元的收入,勤劳的“家属”都会跟着干,也有很懒惰的家属,嫌累,不去挣“公分”,她家那些孩子出头露面时,往往就是破衣烂衫、灰不溜秋,让人小瞧一眼。
没工作的妇女被叫做“家属”是很官方、很正规、很尊重的称谓,背地里都是这么叫的——“老孙婆子”“老吕婆子”“老应婆子”......我妈没被混在这一群“XX婆子”之列,就算很“与众不同”了。
我妈盼着我能真正的“与众不同”——考上大学,远走高飞......
姥姥,在家里辛苦操劳,总是摆脱不了寄人篱下的感觉,她期盼我能有好的前途,能把她接走,相互依靠......
我哥、我、我妹、我弟弟,各不相同。小时候我们会为了一样东西争抢、为了一点小事打架,到后来,我开始埋头读书,无暇顾及他们仨在做什么。
记得——
需要时,支使我哥干这干那,跑腿卖力;不需要时,叫他离我远点儿。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他扒着我们班的窗户不停地叫唤“小明!小明!书给你借来了!”。他学习成绩不好,还经常打架斗殴,嫌他丢脸。
兰小伟,整天鬼头鬼脑地算计着手里的零用钱,谁都不借。有时遇上我爸手头紧没钱打酒,借她的钱还要算利息。
如果某一天家里没大人,我宁可一天不吃饭也不张罗做饭,兰小伟就开始动手,做炒馒头什么的,烂乎乎的一大盘。
兰永利,他很小的时候还算听话。我们出去玩,嫌他小不带着他,他眼巴巴地在后头望,我就会忍不住喊:“弟!快来,我背你走!”再后来,越来越嫌他不听话,还打他。
只是,只是......我远走高飞了,他们该怎么办?我的“光和热”能给他们带来温暖吗?
姥姥在大门口目送的眼神,
妹妹送我到鹤岗车站忍不住的泪水,
还有我哥、我弟乌漆抹黑的前途,
眷恋如刀割心肺一般,疼痛难忍,
那时全家人也都在,只是相隔遥远......
那份沉重的感觉一直压在心里。
四年过后,我的新大陆在哪里?会停泊在哪一处港湾?
2016.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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