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祖墓左下方,葬着我的启蒙老师国贤。国贤老师与我同辈,早年时,我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关系极其密切。其在世时,我常称其为大哥,唤其夫人为嫂嫂。她夫人比他去得晚,葬在离此很远的地方。 国贤老师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嫁在了十几里外的红卫,算来如今也已年愈花甲了。每年清明前,来给国贤老师上坟的,除了他的女儿女婿,另外再无几人了。家父在世时,清明前每次来此上坟时,总会顺便在国贤老师坟上挂些纸。自家父去后,我们兄弟们也就自然延续了这个惯例。 国贤是我的启蒙老师。那时,他带着他的外孙女。我与他大外孙女同年,所以自然便同了班。他是公办教师,为人慈祥而随和。他夫人也为人极善。在我家建房搬家前,因为同着厅堂,所以共处的时间非常长。我自幼顽皮,因而也少不了常围着国贤老师嬉闹。那时没有电灯,晚上只有煤油灯。我兄弟姐姐多,晚上围着一个煤油灯做作业自然就不便,因此我常过了厅堂,跑到国贤老师家去,趁他家的煤油灯。当然,做作业用不了多长时间,完了便会听他讲些故事。我成绩一向很好,总在班上名列前茅,同着另一个同学一起,是国贤老师心中的骄傲。偶尔,他也会逗着我开些玩笑。特别是冬天时,为了方便取暖,他有时便要我给他扛着双脚,那样他便能方便地将脚伸到煤火灶上去。我很顽皮,有时便故意将他的脚举得很高很高。这时,他便会一边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一边笑着求饶。有时,我也会爬到他双脚上去,做骑马式,与他互相取乐。现在想来,他那时对我似乎比对他外孙女更好些。 我的入学,是他的意外收获。父母并不赞同我那么小就进学堂。学校开学很久了,我还爬在教室窗户的外边听课。时间一长,国贤老师发现我接受能力非常强,便说服了我娘,将我带进了教室。我学习贪多又贪快,总觉得他讲得太慢,因此上课很不老实,小动作不断,他便想了不少办法来应对我,当然有时少不了会用上一些小惩罚,包括打手板、罚站等等。更多的时候,他会单独给我教些新的知识,以满足我急切的求知欲望。 因为人口多,那时我家的生活并不好,少粮的季节,常得以杂粮主食。时间一长,我便厌食,与父母闹情绪。这时,国贤老师与国贤嫂便会送些东西来,或将我拉去,改善一下我的伙食。作为回报,我便会帮他干点小活。 国贤老师在村里教了很多年书,一直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够出大学生,哪怕是那么一个两个,然而,他那些比我们大的学生似乎运气都不佳,一个个名落孙山。或许,在他心里,我与另一个同学是了却他心愿的希望。他身体并不好,在我还没上高中时,就见他的身体一年比一年差,似乎再等不了很多年。我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争气,考试时总是一次次失利。终于,在我进高中那年,他就永远闭上了那双期盼的眼睛。我上大学,离他去世已是好几年,金榜题名那么晚,也不知他在九泉之下是否高兴。 岁月悠悠,世事巨变,弹指便是二十多年。如今,我已临五十而知天命,青春已逝,年轻不再,很惭愧,自己并没有什么大建树,站在老师的坟前,心中不免千愁万绪。拼搏二三十年,此生尤一事无成,相祭而无以为报,实在是有负老师期望。细雨丝愁,清明更甚,静对师灵,愿君慈恕!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