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在线:原创散文发表网!致力于打造中国最专业的原创散文网!
推荐栏目: 爱情散文 - 抒情散文 - 伤感散文 - 情感散文 - 哲理散文 - 亲情散文 - 心情散文 - 游记散文 - 短篇小说 - 爱情散文诗 - 抒情散文诗 - 伤感散文诗 - 现代诗
精典美文推荐: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 散文 > 优美散文 > 情感散文 > 村庄食语

村庄食语

散文
时间:2018-09-12 14:40散文来源: 散文作者: 梦蝶书生点击:
        

一、乌龟心

估计这名目会让那些吃腻了大餐的土豪和贪腐官僚眼睛绿一次。从来只说甲鱼乌龟什么的,这世上居然有乌龟心这道菜,可是闻所未闻!

乌龟的心?怪诞!

我落笔的瞬间,或许你正惊愕张大嘴。我懂!

“乌龟心?哦!”柱杖的老头或老太太眼睛浑浊的摇摇头,“那东西……”又摇摇头。

那东西怎么呢?难吃?好吃?或者……,总之,小村里关于乌龟心这东西,听到的多是没有结果的半截话。

我并不知道这道菜的真实名目,如所有初听这道菜名的人一样,很好奇。

乌龟心?是乌龟的心?这东西如何吃?什么味道

直到某天早上,母亲从隔壁易老太家还过竹筛回来,手里捧着一碗黑豆豉,易老太特意送过来让我们尝鲜的。

餐桌上于是很兴奋,咸菜是家家都会做而必须要做的,但易老太的咸菜却风味独绝,在村里别无二家。

豆豉中有老苋菜梗似的脆块。夹在筷尖上,乌白。母亲说,这是乌龟心呢!

我愣了一下,乌龟心,原来只是这样一种咸菜!刹那,乌龟心在心中的传奇默然失色。原来,传说中的乌龟心竟是这般模样!这和乌龟哪有半点关联呢?明明就是植物根茎,怎么就想出这鬼名?

吃过乌龟心,咸而略脆外,竟没尝出任何别的味道

后来才明白,因为干旱,村里家家菜园几乎绝收。就连不择贫瘠旱涝的洋姜竟也枯萎。将洋姜干枯的茎心剥出来,放在豆豉中腌渍,洋姜茎盐渍变脆,就是乌龟心了。

为何叫乌龟心?这名目竟出自谁之口?或者,纯乎就是过屠门而大嚼的心理暗示?就象赤贫的非洲,将泥摊成大饼状果腹?毕竟,我想,称之乌龟心,就已经将难登大雅之堂的可怜咸菜上升到与鸡鸭鱼肉比肩的境界了。

乌龟心,或者只是望梅止渴画饼充饥。

不知易老太是否这道菜的创始人,在易老太心中,或者乌龟能和鱼肉扯上关系,而鱼肉就是美味,取名乌龟心,大有春秋时公子宋“染指于鼎”的悲壮气概。

自那次尝过乌龟心后,竟再未听人提及这名目。偶想起,向村里有掌故阅历者请教,这乌龟心是怎么来的?

——乌龟心?什么乌龟心?

我于是解释,乌龟心就是用干枯的洋姜梗剥出的心腌制的。

——哦,你说这个吗?听到是听说过,可是……。摇摇头走开。

我确信,乌龟心,或者就是易老太首创而命名的咸菜。而且,我也确信,自易老太后,这个世界上,可能再不会有这道叫乌龟心的咸菜了。

 

二、洋姜

象洋姜这种一直保留原始称呼本色的菜很寥寥,我一直以为那长在荒坡上,地沟头和乱石缝里的洋姜其实应该就是土生土长的原住民,是“土著人”,因为以国人的“崇洋”情节来看,若果真有“洋”的血统,是断不会弃之荒野任其自生自灭的,虽不至锦衣华宇,但至少会留心看顾,但偏偏,洋姜就例外。

洋姜又名菊芋,鬼子姜,是一种多年宿根性草木植物。原产北美洲,十七世纪传入欧洲,后传入中国。这是书上的解释。许多小摊上将“洋姜”写作“凉姜”,纯属无知的自我作古。二者根本风马牛不相及。

洋姜从哪来?对村人来说,这并非他们关心的。在村人心里,洋姜是萝卜白菜这些家常菜外,调剂口味不可多得的美食。

洗净、切块,抖散在禾场空地,也许就铺在那张青蔑晒簸里,晒簸搁上屋脊,赶着秋阳,裹着秋风,不火不燥,待洋姜晒出筋道,手指一捏,松手,弹开,正好。

加盐封坛。置之后厨墙角。

既久,墙角老土坛似乎被时光遗忘。人影来去,蛛丝乱结,后来蛛网也破敝,履上厚厚烟尘。

直到有天午饭,鼻息里忽有酸甜的香味。

——炒洋姜呀?

——炒洋姜。

——洋姜、洋姜……

桌边于是交织响起碗筷声,酸香味道刹时勾起所有人的食欲。这才明白,关于洋姜的惦记,其实一直埋藏在意识最深处,彼时如饥渴行将涸毙的鱼,迫不及待浮出水面。

甜而脆的炒洋姜,如果再加上红辣椒丝,竟如萧红笔下的东北豆腐,“用筷子触了一点点豆腐,就能够吃下去半碗饭”,而炒洋姜,一小口,瞬间,酸甜鲜辣,如雨后春草,沿着舌尖,疯狂蔓延,深埋的渴望面对奔涌而来的春色,竟猝不及防。

于是,桌上这碗炒洋姜竟比萧红笔下的东北豆腐还要再多浪费两碗玉米粥。

小村美味的炒洋姜并非常有,随便在荒坡上,田旯旮,甚至乱石堆里,或许就有洋姜的身影,但收获却寥寥,一大片坡地,所得不过一小竹蓝。

村人也不去刻意侍弄,收过的洋姜地,等到春来,地下宿根萌动,就又是一片盎然。只不过,这东西却总不见丰收。

寒冬腊月,无所果裹,那片收获过的洋姜地里就有枯瘦的孩子,手握树棍翻寻,总会有几块别人未发现的洋姜,洗净,剥皮,脆甜!却夹杂一股奇怪的泥土味和青涩。顾不了那么多,匆忙咽进肚腹。

乌龟心创始人易老太的腌洋姜,举凡村里咸菜,独领风骚。易老太自己发明的甜姜,村人更是赞不绝口。有幸得尝,却很不合我胃口,甜得过腻,不甚念。但易老太的酸辣洋姜,那种脆爽开胃的感觉,每想起,不觉潜液。

约数年,易老太竟悬梁自尽。和侄女婿一家由隙生恨,眼见得老来奉养无望,所以,勿宁死。

送葬的那顿午饭,桌上有炒洋姜,还有易老太独创的“乌龟心”,看着老太家天井石栏边那棵秋姑娘,果实如枝间窜起的火焰,空气中凝固着阴沉的味道,我竟对无比钟爱的洋姜一下失掉了兴趣。

一个老妪的离去,在我们这个小村,竟意味着另一事物的终结。

不止易老太独创的“乌龟心”从此绝迹,就连酸辣洋姜估计再不会有人做了。而且,村里独一无二风味独绝的咸菜随着易老太的殁去,或将成为一个陈旧的痕迹。不会再有人想起。

 

三、玉米浆粑

记忆里,玉米印象尤为深刻。

如果还算风调雨顺,这一年,红薯和玉米都会有不错的收成。仓柜里是玉米,后厨角落里是玉米,廊檐下墙缝的木桩上也悬着玉米纽子,甚至,年画上就是一个红兜肚的胖孩,抱一棵硕大玉米。

作为村里主食的玉米,有许多种做法。野菜玉米粥、南瓜玉米羹、老玉米贴饼子、焖玉米碴子饭、玉米疙瘩……,不一而足,翻来覆去,细看碗里,还是玉米,这林林总总的花样,不过就是心里安慰。大家心知肚明。

烤玉米,一些人装模作样大呼小叫的美食,但在小村,一根烤玉米棒子,许多时候,并不见得有多大诱惑,放在灶台上的乌黑玉米,冷而硬,耕了一天地的人走进后厨,面无表情抓起那根冷硬的玉米,走到院子里,有气无力地蹲在后檐下,攥着玉米棒子啃一口,黑灰沿着嘴唇纷纷扬扬,咧开嘴,嘴唇黑了,牙齿也黑了。

伸手捋掉嘴角的玉米须,想一想,手剥玉米粒,一把一把塞入口中,鼓着腮帮费力咀嚼,眼睛盯着石上青苔,依旧没有表情。

烤玉米棒子在许多人的认识里,就是鲜嫩可口。但在小村,种玉米的季节,却难得吃上几回烤嫩玉米,因为那会被认为浪费。所以有时就连已老硬的玉米也拿来烤,只图方便省事填饱肚子。

虽如此,但玉米在小村却有在我看来极奢侈的时候。比之玉米饼玉米糊诸多果腹食物的不同,玉米浆粑的做法却极讲究。那是家里来了贵客,即便家徒四壁,小村人也会穷其所有大方一回。

初生玉米刚生到饱满,掰下,取专用细铁锥沿玉米纵列剥下,剥时极小心,力稍大则粒破汁流。剥好的嫩粒清水漂净,上石磨磨成糊。小火清锅,细煎,一张张浆粑摆在盘里,色泽金黄,幽香诱人。

某天清晨,易老太给我家送来一盘玉米浆粑,灿黄,象极了煎鸡蛋。少不更事的我见了,迫不及待抢下一块,才入口,素淡寡味!很无趣的放回盘中。

看来,奢侈的玉米浆粑,于我只是一种传说中的美味。说奢侈,只不过吃上一回玉米浆粑,极难得罢了。

年稍长,再吃玉米浆粑,才真实体会浆饼独有的味道。素淡,若穿行在青草铺地的森林,晨露湿了衣襟;幽甜,如在冬日无风的某个下午,躲在草垛下晒着暖阳;而清心,仿佛悠闲走过村巷的瞬间。这种体会估计旁人是不会有的。

有天,还蒙蒙亮,湾子的四元来敲易老太大门。

“姨娘,我要吃浆粑!”

易老太手握锅铲:“天都亮堂了,你说梦话呢!又没推磨,哪来的浆粑?”

四元满脸疑惑:“没推磨……昨晚从下湾回,您老堂屋里灯火通明,石磨嚯嚯响……!”

“你是见鬼了!”易老太侄女从门缝里伸出那颗蓬乱的头。

四元走远。身后易老太和侄女面面相觑。

“大,他这是见到鬼魂出窍了吧?”

易老太脸色贴青:“怕是你幺叔回来了?”

“幺叔都走十几年了……”

“砰”的关上。

关于玉米浆粑的这几句对白,不想竟成谮语,那个秋天,易老太后屋悬梁自尽。为穿插的这个故事画上了最后句号。

而我,再没有吃过,甚至再没听到有关玉米浆粑的说法了,偶而,这种叫玉米浆粑的食物会出现在记忆的某个角落,茕茕孑立,很落寞。

 

四、酱缸

住在小村里,如果哪家餐桌上没有一碗酱,是很奇怪的事情。甚至,如果哪家没有一只酱缸,几乎可以说这不是正经过日子人家。

酱的原料很多,豌豆、黄豆、辣椒、红薯、小麦,无一不可以做酱。

——那个红脸长人,像是魔王一样,二里半被打得眼睛晕花起来,他去抽拔身边的一棵小树;小树无由的被害了,那家的女人出来,送出一支搅酱缸的耙子,耙子滴着酱。

这是萧红笔下东北老酱缸的木耙子。

我疑心这酱缸里是黄豆酱。因为那地方多黄豆,所以萧红笔下多豆腐的回忆,甚至还有一座专门的豆腐坊。

在小村里,黄豆和豌豆却极稀罕,不容易获得,纵算有,也不舍得拿来做酱,多做了盐水豆待客下酒。若逢年节,掏出一二升黄豆,做三二块豆腐,或小半篓豌豆,做一盘豆糕,绝不舍得轻易拿出来品尝,非等年节那一顿饭,一咕脑上桌,以示丰盛。

而辣椒多做了酸椒粉和泡椒,至于红薯,除开当碗里的主食外,殷实人家会拿来熬糖,以备切糖糕。

这样算来,轮到做酱的大约只剩小麦了,可是就年成算下来,小麦仅收得二成,勉强磨得一布袋面粉,藏之仓柜,留待过年。剩下的只有麦麸做酱了。确切说,这不是麦酱,是麦麸酱。

秋天的第一缕阳光开始,那只小锅口粗细的大瓦缸沿着木梯,被搁置在瓦脊楞子上。那里更接近阳光

瓦缸里乌黑的麦麸酱,暗沉沉毫无生气。缸口裹着一层塑料布,晴日敞开,阳光直射在酱缸里,阴雨天便覆上塑料布。

时常,瓢泼大雨在酱缸的塑料布上发出沉闷的“噼啪”声。

偶尔,一只猫会踩着塑料布越过酱缸,留下几粒爪痕。

阳光的风里,远处电线杆上的八哥悄没声息飞来,歇在缸沿上,偷吃!听见地面脚步,歘,惊走!

风吹日晒,那双插在酱缸里的竹棍,隔段时间便要搅动酱缸,就这样反复翻晒着。

终于有天,乌桕树下吃着生红薯的我们,在一阵从屋脊上掠过的风里,嗅到了那种特有的酱香。

——谁家酱钵?

——你家的。

——不是,好象是你家的。

女主人踩着木梯,手里拿着葫芦瓢和木勺子。

从屋脊旁的梯子上下来,葫芦瓢里金黄的麦酱,风中弥漫着浓郁的酱香。

晚餐的桌上,便多了一只酱碗。筷子蘸上一点入口,咸而甜,赶紧吃几口玉米粥。

然而,餐桌上就总是那一碗酱,吃多了,舌尖上感觉很单调,渐渐就又乏味。

其实,我们对酱缸并没有太多期待和渴望。只不过,比起空口喝玉米粥,面前摆一碗酱,略差强人意。

看着每顿摆在面前的那只同样乌黑的酱碗,未免心生怨气和厌倦。

于是就地取材,想法子调剂口味。

在酱缸里埋下几根萝卜或辣椒,酱碗里突然就多出了新鲜的味道。酱过的萝卜脆甜,而辣椒配酱,那额头上冒汗的人捧着碗,胃口大开。

尝试着将蔫干的黄瓜、扁豆和刀豆也埋入酱缸里,等到酱渍足时,从酱缸里掏出来,黄瓜、扁豆和刀豆,透着酱香,爽脆可口。

酱缸的内容变得丰富多彩。

有一年冬季,大寒,后园菜悉数冻馁而死,我们尝试着将秋天储存的老南瓜切成条埋入酱缸,酱过的南瓜香甜脆爽,及至翌年初春,还在酱缸里的南瓜竟发酵成糜,成了南瓜麦酱,酱香浓郁厚甜,村人尝过赞不绝口,那年的南瓜酱,直吃到夏末那一茬豌豆收获。

许多年,再没吃过麦酱了,而那一年偶得的南瓜麦酱,偶尔还残存在记忆深处。

某次,应约赴某人家宴,酒至半酣,主人颇神秘捧出一拳大瓦罐对我说,这是从南方某著名世界购物中心专程带回来的好酱,不舍得吃,拿出来,大家尝尝。

启盖,上桌。

我瞟一眼,嗐!这……这不就是村里麦酱嘛。乌黑的颜色,毫无生动可言,甚至还不如屋脊上酱缸里才晒几天的成色,比之我家老屋餐桌上不起眼的酱,实在逊色!


                         (散文编辑:可儿)
请点击左边分享,把文章分享到您的QQ空间或百度贴吧,让更多人阅读!
顶一下
(0)
0%
待提高
(0)
0%
------分隔线----------------------------
               
最新评论  共有个评论

查看所有评论

发表评论 点击查看所有评论
请自觉遵守互联网相关的政策法规,严禁发布色情、暴力、反动的言论。
评价:
表情:
用户名: 密码: 验证码:
发布者资料
梦蝶书生 查看详细资料 发送留言 加为好友 用户等级:注册会员 注册时间:2018-09-12 13:09 最后登录:2018-09-12 16:09
优美散文
  • 人生五十

    今天是农历六月初六日了,过了今天的丑时,我便分秒不差地真正进入了五十足岁的年龄了...

  • 家乡的杨梅

    家乡的杨梅 家乡出产的水果中,对杨梅我情有独钟。 小时候,常常遥望着几里地外凉帽山...

  • 异 城

    1 在此之前,我从没有想过在这里落脚。 在此之前,我从乡亲、老乡口中听过一些有关它...

  • 农业合作形式是多样的

    老歪:合作比单干有更高的收益才中。这个单干规模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但总的来说,...

  • 我的奶奶

    通过几件事的回忆,结合当下奶奶的过世,追忆那一段时光……...

  • 回首难忘是师恩

    “蝉声中那南风吹来,校园里凤凰花又开……”又是一年毕业季,虽然自己无缘高中的校门...

本版责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