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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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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0-12-23 14:06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江苏黄云峰点击:
        
【导读】祖母去世时,家乡最穷,几乎断炊,当然也没钱办理丧事。父亲通知在芜湖修养的伯父回家乡共同商议此事。伯父没有立即赶回,而是找到芜湖市委,请求解决祖母的丧事费用。       
  
父亲的故事(上)
  父亲去世已经快到九周年了,总想给他写点东西。搞了一辈子文字工作,作他人嫁衣枚不胜数件,却很少写我的父亲。不是我不想写,是因为父亲太普通。虽然他也参加过革命,当过微不足道的乡村小官,但没有惊天动地的大业绩,让我去大写特写。在外地工作时,每每探假回家,他都给我讲一些做人的道理,但那些道理我早在书本上就学过了;他也讲一些他个人的故事那些故事也很平常。不过,细想起来,那毕竟是父亲故事,是父亲的话,我仍旧把它写出来,算是对父亲怀念。 
  
  故事之一:逃荒 
  
  那是三十年代,父亲大概六七岁的时候,随祖父一块逃荒在芜湖。祖父在芜湖电厂推炭挣钱,祖母则带着我父亲、我伯父、我两个姑姑讨饭。
  大年初一,仍要讨饭。祖母说,大年初一饭好要。
  初一那天,讨饭分两组进行。祖母和姑姑一起,伯父和父亲一起。我父亲讨饭时不会喊,常常喊错。那天,到一人家门口,伯父怕丑,叫父亲上前讨。父亲不管三七二十一,拍门大喊道:“给大爷点饭吃吧——”
  伯父闻听此言,吓得赶忙上前捂住父亲的嘴说:“喊错了。”
  “没喊错呀!”
  “喊错了,是大爷,给点饭吃。”
  父亲又喊:“大爷,要点饭吃喽!”
  伯父又阻止说:“还是喊错了。笨蛋!快跑吧,不然,里面人出来听你这样喊,非揍你不行!”
  因为贫困,两个姑姑一个饿死了,一个病故了,祖父也累倒了,无奈,只好返回老家。回老家坐不起车,只能走,于是一路讨饭一路回。
  父亲说,一天夜晚,他们来一个村边的一户人家,叫门借宿。叫了半天没人,反正大门是开着的,索性住下再说。
  睡到半夜,父亲被什么东西挠痒痒似的挠醒了,睁眼一看,是只小花猫。小花猫对父亲喵喵地叫着,像要跟他说什么。父亲仔细一瞅,只见面前放着一块白面馒头。他喜出望外,赶紧拿在手里。小花猫看他拿走馒头后,就走了,不一会又叼来一个。父亲仍把馒头拿了过来。
  小花猫第四次叼来馒头时,父亲叫醒了祖母他们,大家都感到好奇,说猫要再叼馒头来,就跟着它,看它在哪儿叼来的。可惜,一直等到天亮,也没见小花猫再来。
  天亮以后,仍不见这家有人,甚怪。一打听,才知道这家人家被国民党全杀光了。
  
  故事之二:买子弹  
  
  大概是1943年的秋天父亲和薛钱塘(地下交通员)在苏北一个很大的集镇窑湾给新四军买子弹,路经集镇广场,发现鬼子和维持会加了岗,薛钱塘不敢走,想绕开。父亲说:“不能绕,也不能走,我们干脆大大方方在书场听书,等散场后,趁人乱混出去。”原来离岗哨不远有个说书场,里面有不少维持会的人在听书。薛钱塘说:“我身上有子弹,被发现了怎么办?”父亲身上也藏有好几排长枪子弹,还有两条“盒子火”,虽说外面罩了一件蓝大褂,但不小心就会被发现。一旦发现,命就没了。可是,走是不可能的,周围都是岗哨。本来两个人走得好好的,突然折回头去,哨兵肯定怀疑,所以,父亲安慰薛说:“只管听书,别慌张,他们就不会注意,一走相反坏大事。”果然不错,父亲那些伪军坐在一起,一直听到书散场才走。其间,父亲那些伪军烟来烟去,打得很火热。过岗哨时,哨兵看父亲那些伪军说说笑笑,以为是熟人,根本没有盘查。事后,薛钱塘抹了一把汗佩服地说:“以贵,你胆真大。”——以贵,是我父亲的大名。
  
  故事之三:带路
  
  那是北撤后的一个夜晚。父亲刚吃过饭,发现伯父满身是血,突然从山东回来了。伯父当时背一个包袱,包袱里装的全是银元,身上斜挂一把短枪。他对父亲说:“北撤的队伍遇到了敌人,我的一个队全牺牲了。在山东人生地不熟,找不到组织,只好回来。你看还能不能跟河东游击队联系上?部队等着我这些钱用。”
  “没问题,鼻(逼)下杭州,嘴是路,想找还能找不到?哥,你伤要紧吗?”
  “没问题,一点轻伤包包就好了。”
  “那好,你叫俺妈帮你包好,先藏在床底下,歇一会,等过了二更天再走。”
  伯父要见伯母,伯母住在她娘家。父亲便让祖母去找。不一会,伯母和他娘家人来了三四个,他们都劝伯父留下来,别为共产党卖命了。并说,只要伯父留下来,保管在国民党县政府里有官当。那时,他们并不知道伯父在共产党里官还不小。的确,孙家房份大,有的干国民党乡长,有的在县里当官,在地方很有实权。
  父亲怕出事,就对伯母的娘家人说:“俺哥是打算不走了,明天到乡公所去。你们今晚回去,谁也别说出去,让俺哥休息一下,别搞得事还没做,漏子就捅出来了。”
  他们几个人点头称是,走了,伯母留了下来。父亲和伯父又跟伯母讲了一番道理,伯母也没有强留伯父。
  那天晚上,天阴,没月亮父亲看时候不早,怕夜长梦多,就和伯父告别祖母和伯母。
  刚出老家城岗的圩门,伯父不小心碰到一棵小树上,弄了一点响声,圩上哨兵,一拉枪栓,厉声地喊:“哪一个?”
  父亲和伯父没敢回答,拼命地跑了起来。
  圩上枪声阵阵,子弹不断地射向父亲和伯父,但因为天黑,敌人是没目标的放枪,所以伤不到父亲和伯父。
  跑了大约十几里路,前面有条小河挡道,河水齐膝深,父亲和伯父脱下棉裤和鞋子,顶在头上,从冰冷刺骨的河里趟了过去。寒冬腊月,河水冻得父亲牙齿打颤,尖锐的薄冰也划破了父亲的身体。父亲对我说:“那种滋味真不是人过的。”
  河对岸是山芋地,地没耕,山芋也没起完。父亲和伯父赶紧穿衣服,正准备上路,只见东面路上,刷刷刷过来一支国民党的队伍。父亲他们赶紧趴在山芋沟里,国民党军队的手电筒灯光,不时从父亲的头上扫来扫去,但没有发现。
  国民党的军队过去后,父亲和伯父又赶了一阵子路。
  天快到五更头时,突然下起一场大雾,昏天雾地,几步之内就看不到人。
  父亲和伯父迷路了,怎么办呢?
  两个人蹲在地上,抽了一袋烟,想辨别方向。
  突然,父亲发现不远处有灯光。走近一看,是户人家,孤零零地坐落在山坡上。
  父亲对伯父说:“哥,你在这儿等着,我上去,发现情况,你跑我顶着。”
  伯父身上背的那包银元是部队的经费,不能让国民党抢去,所以,父亲时刻保护着伯父。父亲端着盒子枪,逼到这家门口,看左右无人家,就敲门:“有人吗?”
  父亲听到屋里有悉窣的声音,却不见回话。又敲了敲门说:“快开门!”
  屋里仍没有动静。
  “一班走后面,二班跟我上!”父亲假装带了好多人,又敲门说,“快开门!不然,我就砸了!”
  屋里有个女人咳嗽了一声,问:“谁呀?”
  “少罗嗦,快开门!”
  “吱呀”一声,一个女人披件棉袄,半掩着怀,打开了半扇门。
  父亲伸手一把封住了她的领口,拎了出来:“别吱声,动就打死你!”
  那女人吓得浑身直抖,一声也没敢吭。
  “给我们带路!”
  “到——哪儿?”
  “送到去河东的路,你就可以回来。”
  那女人父亲和伯父一直送到大公路上,父亲才转过向来。
  “对不起,让你受惊了,你回家吧。”父亲女人表示了刚才举动粗鲁的歉意。
  父亲和伯父来到河东,找到了县大队。宿北县委组织部长孔献之看到父亲后,非常高兴。他端着茶杯对父亲说:“你不如留下跟我干了。”
  父亲说:“不行,俺哥来了,俺娘一人在家,我不放心。再说了,我是地下交通,那里也需要我。”
  祖母一共两个儿子,伯父出来了,父亲只能在家。
  在河东根据地,父亲整整睡了三天三夜。回家后一看,家里被国民党抄得干干净净,祖母还藏在姨奶家。
  家没了,父亲只好带着祖母返回河东。
  
  故事之四:黄瓜事件
  
  这是五十年代的故事
  老家门口有块菜园,原是张家圩里的私人菜园,看园的是个老头,个头不高,驼背,腰鞠得像个对虾,绰号“老龟腰”。年轻人都喊他“龟腰爷”,真正的大名却很少有人知道。
  父亲当小乡乡长时,这片菜园已归公。但看园人仍是“老龟腰”。因为他为人憨厚朴实,能吃苦耐劳,做事认真负责。
  一天清晨,天还没亮,母亲和伯母就起来推磨了。家乡人主食是煎饼,煎饼得靠粮食磨成糊糊后才能放在鏊子上烙成。烙煎饼便是妇女的专利。妇女们白天既要干活,又要干家务,所以,推磨烙煎饼都是天亮之前就得干好的事。天没亮,磨得推结束,上工前,煎饼得烙完。然后随男人一起下地干农活。厚厚的一叠煎饼,吃不了几天,又得推,又得烙。周而复始,循环不已。家乡妇女直到七十年代末,才走出磨道和鏊窝。
  这天,母亲和伯母将一大盆糊糊推下来后,感到又渴又饿,煎饼还没烙,当然没得吃。母亲说:“俺嫂,到园上要两条黄瓜来吃吧。”伯母极力赞成。
  到园里看园头没在,她们便想到了偷。伯母望风,母亲战战兢兢地摸到黄瓜地里,也不问大小,摘了就快速溜回。她们以为偷黄瓜的本领高强,殊不知是最蠢不过的。上园后,他们只注意园屋里人在不在,根本不知道“老龟腰”正藏在芦苇棵里注视着她们。“老龟腰”看是她们俩,所以没有声张。
  母亲和伯母回到家后,把黄瓜洗了洗,正准备吃,看父亲起床出来,母亲心虚地说:“刚才和俺嫂在园里摘了两条黄瓜,你吃吧。”
  “老龟腰知道吗?”父亲冷冷地问。
  “不知道。”
  父亲听说拿公家的东西,就不高兴,何况是偷的,所以非常恼火,大声嚷道:“你们怎么能偷大队的黄瓜你?!”
  清晨,万籁俱静,一声喊叫,老远都可以听到,园屋离家只有五六十公尺远,“老龟腰”听得更清楚。母亲紧张地说:“你嚷什么,给园上人听到了多难为情。”的确是的,一个干部家庭,怎么能随便偷公家的黄瓜吃呢?
  “快送回去!不然,我就叫两个民兵把你们俩人抓起来!”父亲仍然是大声喊叫。
  “不就是两条破黄瓜嘛,大惊小怪的,值得吗?”伯母不高兴地嘟哝说。
  正说着,“老龟腰”来了,母亲和伯母非常难为情。父亲跟“老龟腰”说了这件事,“老龟腰”笑笑说:“我都知道了,她们一上园,我就看到了。我本想说的,一想,不就是两条黄瓜嘛,几分钱的事,没什么了不起,何况,她们经常帮我车水,除草。”
  “不行!一定要把黄瓜送回去,不仅送回去,还得在社员大会上检讨!”父亲很严厉地说。
  母亲知道父亲的脾气,只得自认晦气,乖乖地送回黄瓜。
  
  故事之五:祖母去世
  
  祖母是一九六六年春天去世的。
  虽然祖母的户口在解放初期就被伯父迁到城里,可是,她仍住在乡下。她过不惯城市生活,她热爱她的故乡,她恋土难移,离不开她的根。所以,她是在我家离开人世的。
  祖母去世时,家乡最穷,几乎断炊,当然也没钱办理丧事。父亲通知在芜湖修养的伯父回家乡共同商议此事。伯父没有立即赶回,而是找到芜湖市委,请求解决祖母的丧事费用。原因是,祖母在战争年代,给共产党干过“交通”,当过妇救会长。是故乡有名的革命干部家属。可是,芜湖市委没同意,理由是,祖母不是国家干部,不能享受这方面待遇。
  伯父无奈,只得去找当时的江苏省委常委邵玉和和在北京干内务部长的曾山,这两人都是伯父的上一任领导,他们都知道祖母这个“黄大姐”(祖母姓郝,因嫁到我们黄家,取名黄郝氏,所以,人称黄大姐,或黄大娘),在战争年代,给共产党做过不少好事,立过功,应该照顾,便建议有关部门给我们解决全部的丧事费用。也就是说,实报实销。
  当时,伯父和当地的大队干部考虑到我家的困难,让父亲多报一些开支,省点钱给家里用。父亲坚决不同意。他说,党和国家给我们解决困难,这就是最大的面子,我怎么能再多占国家的便宜!
  无论谁来劝,父亲就是不多报一分,丧事的费用,能少则少,能不用就不用。不少人都说父亲憨呆,父亲不在乎。他只在乎一点,那就是要对得起良心,对得起党和国家,对得起老母亲。他不能发死去母亲的财。如果在丧事上处处捞钱,他认为,老人在九泉之下也是不安心的。
  是时,父亲也不过是个生产大队的贫协主席。别人曾讥笑说,你这样对共产党忠心耿耿,怎么没提拔,而是官越做越小?父亲说,我就是这个和尚这个罄,这个人这个命。
  
  故事之六:“一打三反”
  
  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一打三反”时,县革委会主任杨宝林大概发了疯,一心想在乡下找个大队“走资派”,于是,把县宣队(社会主义教育宣传队)、公社宣传队、军宣队二十多口人,一齐开到了新沂的弹丸之地————城岗公社岗南大队。岗南大队的村支部书记许昌富可倒了大霉。
  县宣队一进村,许昌富就被列为斗争对象。身为大队贫协主席的父亲不服气,就跟这三个“队”对抗起来。
  父亲认为,许昌富在工作期间,虽然有这样那样缺点,但主流还是好的。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年年被评为省、县、公社的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积极分子。何况,他还是一个烈士的后代。他父亲许凤祥北撤山东时牺牲了,他母亲多次受到国民党还乡团的毒打。
  这么样一个根红苗壮的人,因为跟县里某些领导人有不同看法,一下子就被打成“走资派”,父亲不服气,所以,跟县宣队李百川斗,跟军宣队一个姓马的排长辩。父亲的群众基础好,在地方很有威望,所以,群众很支持他,一齐不买三个“队”的帐。
  县宣队队长李百川,解放前曾跟父亲拜过把兄弟。
  李队长进驻岗南后,原想打倒许昌富,把父亲等人扶上大队宝座。他暗地里曾多次找父亲做工作,从革命的角度上启发,从兄弟的情谊上说服,父亲就是不听。他就是要死保许昌富,而且一保到底,九牛也拖不出。
  结果,只能首先被县宣队“清理”。那时候,“清理你”并不需要什么理由,只要县宣队看你不顺就清。“一打三反”时,许昌富和父亲成了批斗的“运动健将”。批许昌富时,父亲就陪批;斗父亲时,许昌富就陪斗。游街时,他们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戴一样高的高帽子,挂一样大的大牌子,一个敲破锣,一个喊口号:“打倒许昌富!”“打倒黄以贵!”
  开始,他们还有点怕丑,后来习以为常。批斗过后,照样喝酒,照样说笑。许昌富被莫须有的罪名逮捕后,父亲在家和一些有正义感的干部、群众,为许昌富奔走鸣冤,后来,许昌富终于平反昭雪。许昌富官复原职,继续当大队书记,父亲却做起了小买卖。他不想在官场混了,实际上,是官场不容他罢了。
  
  故事之七;听书
  
  “一打三反”时,父亲批斗下来,没事就去听书。
  每到逢集,有空就跑书场。一听就是一下午。他是大队干部,虽说不是“脱产干部”,又是批斗人员,小队干部也不管他,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为别人受委屈。好在听书不犯法,县宣队也不太过问。听书是要付钱的,父亲没有钱,就主动帮说书人收钱。说书人知道他威望高,容易收到钱,所以非常乐意他收钱。按说,散场后,说书人要给收钱人一点报酬,或请喝酒,或送一点香烟,父亲一概不收,散场后,钱一交,拔腿就走,谁留也留不住。
  后来,我探亲回家,那是八十年代初了,常带些书回来,因为我知道父亲爱听书,父亲就让我读给他听。破草屋里,豆油灯下,蒲垫铺前,我读得声情并茂,父亲听得津津有味。他一边吧哒着旱烟,一边品评书中情节。
  我的邻居何培尚,当时还是个光棍汉,也天天跑来听。父亲让我递板凳,递烟,听完书后,他总要给培尚讲点做人的道理,培尚很听父亲的话。
  再后来,家里有了电唱机,父亲什么钱都控制得很紧,惟独买唱片的钱舍得花。只要有新书唱片他都买,晁岱民的鼓书也罢,张银霞的琴书也罢,一买一大叠。
  晚饭后,或阴雨天,父亲就把电唱机搬到门口放,让左邻右舍或过往行人听。当时,每天家里都是满满的乡亲。一九八八年底,我调到江苏后,把父母亲接到身边,父亲临到我家时,把几十张唱片,都留给了城岗的一个姓胡的朋友。他这位朋友是个体户,好听书,也好让别人跟他一齐听书。
 
  故事之八:收鸡蛋
  
  1989年1月1日,妻子从安徽调来江苏后,就办理了停薪留职手续,专做鸡蛋生意,当起了“导弹部队司令”。她经营的方式是,批发兼零售。她卖的鸡蛋有两种:草鸡蛋和洋鸡蛋。洋鸡蛋是她的单位远大公司提供的,草鸡蛋则是小贩从乡下收购来的。
  当时提供给妻草鸡蛋的,大多是离新沂几十里外嶂山、王庄一代的农民。他们用自行车驮着两个大柳条筐,一家一户上门收购,然后送到妻子手里,再由妻子零售或批发出去。九十年代初,妻子的鸡蛋生意比较红火,每天得有八九辆自行车提供货源。一辆自行车驮的鸡蛋,少则七八百个,多则千余。
  淡季时,鸡蛋的货源充足,小贩都主动把鸡蛋送上门。因为天热,鸡蛋不能久放,所以,小贩和养鸡户都急于把鸡蛋脱手。冬天,尤其是中秋春节前,鸡蛋香市,养鸡户惜售,以求高价,收了很少鸡蛋的小贩不进城就有人拦购。作为鸡蛋销售大户的妻来说,组织货源就是个大问题。她离不开,因为门市需要,只能靠父亲
  起初,父亲看货供不上,就自己骑个大金鹿单飞车,每天早上五点来钟,去五十多里外的老家城岗收购。那时父亲快七十岁的人了,驮两大筐鸡蛋,顶风,——新沂在北,城岗在南,冬天多是西北风,所以多数顶风。有时还顶雨,顶雪,那可不是易事,毕竟两筐鸡蛋加上本身筐重,少说也有一百七八十斤重。那冷,那累,可想而知。
  后来,经我们一再反对,父亲才不下乡。实际上,父亲并不是因为我们的反对不下乡,而是看光靠自己收购供不上货。再者,他怕继续上人家当。收鸡蛋时,他对人太相信,太放心,一次竟收了半车照蛋(炕孵过没出小鸡的死精鸡蛋)。找后帐吧,是熟人,不好意思。不找后帐吧,回家怕儿媳妇说。捉摸来,捉摸去,还是带回家,只能自认亏吃。
  后来,他每天一大早,也和别人一样,去城外拦小贩子收购。小贩子都喜欢把鸡蛋开给父亲。每天早晨,只要是父亲在那儿拦鸡蛋,谁也拦不去。再后来,小贩干脆等父亲父亲不要了,他们才开给别人。究其原因,原来父亲一是常招待小贩子喝酒,再者,背着我妻子,偷偷给小贩加钱。妻批小贩鸡蛋都是按市场价,妻走后,小贩子便在父亲跟前叫苦,说什么不够本,让父亲加点饭钱。经不过小贩三说两说,父亲就相信,就加钱,加过钱后,还叫小贩瞒着我爱人,小贩子当然愿意把鸡蛋卖给父亲了。
  小贩子常在我爱人跟前说,他们最喜欢“黄大爷”。妻便戏驳说,你不是喜欢你黄大爷,你是喜欢你黄大爷钱。
  
  故事之九:父亲走了
  
  父亲是1996年农历十二月十八去世的。享年73岁。
  这一年,报社让我分管报社广告工作,我原来主编的《新沂日报周末》这张报纸撤销了,让我去抓副刊,我不去。
  撤销《新沂日报周末》这张报纸,并不是它办得不好,当时国家新闻出版署和省出版局每次评报时,对它都给以了充分的肯定。但是当时报社和宣传部门一些有极左思想的人,或有其他心思的人,以“党报不能办周末”为由,硬是把它撤掉了。党报能不能办周末?事实证明,我们当时走的路子是对的。就在我们1996年撤销周末后,省、市两级党报及其他县级党报,都纷纷办起了周末。遗憾的是,我们在全国县级党报中第一个办的周末,到1998年才恢复。主编当然还是我。
  父亲听说我不搞报纸专管广告了,很不放心。专门问我,是不是犯错误了。我当然不能把报社内情告诉他,只是说工作需要。父亲得知我不是犯错误,而是工作需要后才放心。并再次教育我,在单位要好好工作,要相互尊重,团结同志,不要自高自大,自以为是。无论干什么要踏踏实实干,别怕吃亏。想不到这竟是他对我的最后一次教育
  父亲得心肌病有好长时间了。白天看上去很好,晚上睡不着觉。或痛,或憋,常靠着床边坐到天亮。就这样,他也不让母亲告诉我,生怕影响我工作。看病都是自己去,目的是让母亲去给我妻子做帮手,他知道我妻子的生意很忙,所以就让母亲去帮助,不让我妻子太累。开始,他还能骑三轮车去,后来就叫出租三轮。实在受不了了,才让母亲陪着。
  父亲去世那天,我正在帮粮食局利达公司策划广告,目的是给报社赚钱。从上午忙到下午,傍晚五点钟左右,我赶到父亲的小屋里,看父亲静静地躺在床上,我以为他睡着了,怕他着凉,便叫他。
  铁的事实告诉我,父亲永远也唤不醒了。父亲走时,跟前一个人也没有。我曾抱怨母亲,不该不在父亲跟前。母亲说,父亲非要她去帮我妻子忙生意,他说他能照顾好自己,谁知他竟这样悄没声地离开了我们。他走得很安静,像睡熟的一样。人说他这样离开,是前世积德所致。话是这样说,可是,我却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毕竟,临终前,我没看到他最后一眼,没听到父亲说最后的一句话。
  最不想离开我们的老父亲,还是默默地离开了我们。我到哪儿还能找到我的老父亲?上哪儿?那冰冷的黑土地里?那黑黑的棺材里?我还能把父亲唤醒吗?我在外无论受多少苦,多少累,多少委屈,回到家中有老父亲支持,关爱,理解,我又能挺身而出。人生中最能给我解决困难的是老父亲,现在这棵大树失去了。
  父亲在世的时候,我并没有珍惜他的存在,对于他的呵护,一切都认为是应该的。父亲曾对我说他已经对得起孩子们,一次我竟顶他说,跟那些当官的有钱的比起来还差远着呢。父亲听我说这话后,多少天闷闷不乐。也许他是认为自己不如那些人给后代留下一片厚荫。
  可是,言过之后,我又后悔起来。这话怎么该出自我的口?我整天写文教育别人,自己怎么如此无知?做父母的能尽心尽力为子女,那是钱能买到的吗?人为何过于看中钱财和权势呢?为何不能多看看人间真情!
  唉,我真希望时光倒退,倘若那样,我一定更加孝顺父亲
  
  (2005.11.7)
责任编辑:怡儿】
                         (散文编辑: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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