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亲,是个重信义,也明事理的人。”很多人,这样与我说。 小时候,母亲在我心中,就是一口大白牙的印象。那会流行艺术照,她便拍了几张,唇红齿白,像素远远没有现在的好,调片也调得痕迹太深,以至于找不到本人的痕迹,可那是她至今津津乐道的事情,“年轻时候的我啊,那可是漂亮的,比你好看多了。”我便附和着,“那是,那是,我妈肯定是最美的。”她便逮着机会,继续调侃我,“你看你,天天夜宵,吃得都胖了好吗。”我看着她那顶起的肚子,心想:你还不是那么爱吃,才吃大了肚子。她挥挥手,“看什么看,我肚子大,还不是因为以前怀着你,把你生出来后就没小回去。” 啊呀,这都能赖上我啊。成!古语有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真理! 母亲出生在60年代,还小时,适逢战乱,吃穿都成了问题,她说:“那会,外婆在田间劳作,我便和你的大姨、舅舅,三个字,搬着盛着白粥的瓦罐往田头送去,一不小心,脚下踩了空,整个瓦罐翻到在地,白粥和着泥土,怎么都捧不起来了,于是,那天中午,我们一家都饿了一顿。”我想着,因而每次出去吃饭,母亲都格外珍惜食物,吃不完的也总要拿着打包盒带回。经济条件的富裕,很容易让人陷入奢靡的困境,我是没有经历过那么多苦楚的孩子,很难感同身受的体会母亲那个年代的不易,但似乎能懂。 “后来啊,你外公是地主出生,被打压。家里的生活,更加不易了。”母亲的眼神略显闪动,好像回到了那个时候,“你外公身子弱,这一打压,就更加直不起腰板了。”我想起记忆里的外公,颤颤巍巍的身板,喜欢搬着老式的椅子,斜靠在老房子的角落里,一挪动,那椅子还能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长时间的风吹日晒,椅子从原本的青绿色,磨成了绛红色,垫在上面的棉垫,也被压得扁平扁平的,原本的花纹图案,已经面目全非,自顾自笑着年华。母亲看看我,神色似乎有恍如隔世的茫然,“时间真快,一轮一轮,转眼你都到了成家的年纪。”我有刹那的冲动,该尘埃落定,安定母亲的心。她倒是不催,“那是你的人生。”她这样说。可是我知道,她心急。 长年的求学,别人眼中的优秀,我们在书山路上,走得太远,太苦。这几日在校门口值周,看到一年级的孩子们,稚嫩的肩膀还背不动书包,那些家长们久久看着的目光,深怕孩子走错了教室,或者跌倒。而我的母亲,也曾那样一次又一次地牵手希望我长大,放手生怕我摔倒,她的担惊受怕,操劳忧心,从第一次让我独自走路去学校,从第一次让我独自跑着去买东西,从第一次让我背井离乡去求学,那一次次驻足,那一通通电话,那一声声叮嘱,那一回回悄悄地跟随,持续了整整二十几年。 我为什么决然放弃好的前程和机会,为什么不肯远离这个出生的小镇,因为父母在,且渐渐老去,舍不得让那整整二十几年的担忧,还要延续在他们以后的生命里。 记得那天回来,母亲怔住了,责备道:“怎么那么任性,这么好的机会不去争取,这么好的前途不要了?”我便转过身去抹眼泪,笑着对她,“怕什么,在平湖,我一样有好的发展。”她严肃的脸色,竟然有两片红晕,我想,她是开心的。毕竟,自此之后,我将一直在她身边。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母亲走路,背有点弯了,于是我在后面一遍一遍的提醒她:“妈妈,把背挺直,挺直啊。”于是,她便努力伸展下自己的两只胳膊,往后一拉,自己往自己背上一拍,好似那样就能挺直了一般,没走几步,又塌下去了。母亲摇摇头,“哦哟,总归是老了呀。你别说,以前你不也是走路走不稳,我一遍一遍喊你的,小心点,小心点。”我笑了,上前扶住她的胳膊,“没事,弯就弯吧,以后你还有我这拐杖呢。”她便得意地笑,放肆地很。 “我跟你说啊,你那个书房里,堆得乱七八糟的”母亲还在副驾驶位置上,啃着苹果,叽里呱啦的,我满足的笑,“好好好,我回去就整理,好不好?” “就是说嘛,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弄那么乱,哦哟,以后不知道谁那么倒霉啊,娶了你。”母亲自顾自说着话,“人家还说我女儿优秀,优秀什么呀,他们看不到的糟糕,可多了。”母亲依旧“哦哟,哦哟着”。我静静地笑。 可我知道,在每个母亲心里,儿女都让她们骄傲。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