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在线:原创散文发表网!致力于打造中国最专业的原创散文网!
推荐栏目: 爱情散文 - 抒情散文 - 伤感散文 - 情感散文 - 哲理散文 - 亲情散文 - 心情散文 - 游记散文 - 短篇小说 - 爱情散文诗 - 抒情散文诗 - 伤感散文诗 - 现代诗
精典美文推荐: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 散文 > 优美散文 > 亲情散文 > 不朽的父爱

不朽的父爱

时间:2021-05-24 15:43散文来源: 散文作者: 吴树森点击:
        

不朽的父爱

吴树森

 

每年都有一个父亲节很多人这个时候才想到父亲,但是父爱却在每一天。男人可以是一介平民,也可以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但在孩子眼里他只是一个父亲。

我的父亲是个苦命的孩子,从小失去父母,与哥哥相依为命,由哥嫂带大成人。父亲老家在四川省剑阁县乡下农村,他从八岁起就给地主放牛,跟着大人下田种地。1950年刚刚解放,父亲参加了当地的公安部队,一年后又回到农村,成为一个地道的农民。1952年,他申请加入人民解放军,因身材瘦小,部队没有接收。1955年3月,父亲再次报名参军,如愿成为中国人民志愿军一员,踏上抗美援朝的征程,在三八线与美军对阵,经历了敌人的炮火和冷枪。1957年随军回国,部队驻防吉林市,从此,父亲成为一个东北人。1958夏季,黑龙江省出现百年难遇的洪水,父亲参加了松花江哈尔滨段的抗洪抢险任务,并在松花江边修筑江堤和防洪纪念塔。任务完成后,父亲随之从部队转业,来到了内蒙古乌尔旗汗林业局,成为开发大兴安岭一名林业工人。为保护森林资源,林区成立了森警部队,由于父亲有过当兵的经历,又是党员,在1964年4月应征成为一名森林警察,1971年9月复员后又成了一名工人。我的父亲是一个平凡的人,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工、农、兵父亲。

我们姐弟6人都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我们的童年都是在森警官兵和家属组成的营地渡过的。在我的记忆中,那是个寒冷、贫穷、动乱的年代,生活条件极其艰苦。我们长大后,听母亲几次提起:59年真冷啊,简直要把人冻死!她有过回南方的想法,最终被父亲劝阻留在了东北。

我对家的最早印象是,家里有了一台缝纫机,父亲自己慢慢地组装试用,母亲抱着几个月大的二弟在一旁看护着我们,这台标准牌的缝纫机后来成为母亲的最爱,陪伴她几十年。夏季的一天,难得从林业局来了一辆卖布的货车,那斩新耀眼的灰色布料,和八个样板戏中的红军、八路军的服装颜色是一样的,非常惹人喜爱。由于布少人多,瞬间成了抢手货,男人们都来排队抢购,他们在混乱的人群中拥挤着喊叫着,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军容和形象。瘦小的父亲挤在队伍中间,汗流浃背,一会挤出,一会挤进,仍咬牙坚持着,我在一旁焦急地看着可怜的父亲,幼小的心灵深深感受到父亲的不易。

森警部队的叔叔们除了站岗、执勤、训练、巡护、打火和学习外,他们还种了很多地。秋天到了,庄稼成熟了,官兵们在一处缓坡上起收土豆,我们几个小伙伴在地中一边玩耍,一边帮着大人们捡土豆。那天天气非常严热,部队为官兵们准备了汽水,每人一瓶,父亲没舍得喝,把汽水给了我,他自己喝背壶的凉水。我第一次见到喝到这种冒汽的瓶装水,感觉它就是魔水,清凉味甜,喝上一口,爽口又解渴,真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这么好喝的水呢。

1968年,正值文革动乱时期,森警大队也受到冲击,开始了检查揭发批斗,我不明白干部党员究竟犯了什么错误,被批来斗去,有的竟被打伤打死。更为严重的是,有的造反派武装人员,有组织地到森警部队偷抢枪支弹药,打伤战士和群众。为保护部队和群众安全,父亲与战友们昼出夜伏,抗击造反派武装分子。那些天,在冬季的黑夜里经常听到噼里啪啦的枪声,我们家里门窗封堵的严严实实,在灰暗的煤油灯下,母亲领着我们几个萎缩在炕里,不敢出声,害怕极了,又担心在外打仗的父亲的安危。

危险形势过后,仍有批斗武斗,人们提心吊胆,为躲避这种不安稳的日子,父亲决定带着我全家回四川老家。离开寒冷的呼伦贝尔,冲出大山,坐上火车,看到北京天安门城楼,来到温暖的南方,让我体会到一种幸福。身为军人,父亲一路上保护我们全家,也照看周围的人,在火车上,在家乡,人们对穿着军装的父亲和我们这些子女也给予很多帮助和照顾,我对作为军人的父亲无比崇敬,也深感军人的伟大,父亲的伟大。

在老家农村,父亲带我们去地里挖花生,以前我以为白白的花生是树上结的,这时才明白,原来花生和土豆一样都是地里长的。晚上,父亲和亲人们围坐在老房子前的院子里,烤着火,摆着龙门阵,这让我第一次对父亲的身世有了了解。能吃上烤地瓜、烤苞米和树上长的柿子,真是让我们北方孩子大饱口福,父亲教育我们不能忘了农村,要热爱劳动,要节约粮食,我们似懂非懂听着,深知生活的不易。

作为长子,父亲对我有些重看,他带我去爬山、钻竹林、看溪水,还带我去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剑门关,这里的山要比我们大兴安岭的山更加雄伟,在雄关高山下,父亲给我讲三国大将邓艾在此屯兵和红军打白匪的故事。由于水土不服,加上蚊虫叮咬,我的身上长了疮,父亲就天天背着我去几里外的镇上诊所打针。一次,一只半大的黑狗站着小桥上,拦住了我们的去路,汪汪叫着,一副豺狼当道的样子,很是凶狠,父亲放下我,慢慢接近凶狗,突然飞起穿着皮鞋的脚,一脚将黑狗踢进十多米远的河里,黑狗惨叫着,顺水逃到很远,后来它再也没有出现了。有父亲在不仅有关爱,更有安全。

父亲喜爱枪,在他当森林警察时,家里存放过步枪、冲锋枪和一些子弹,父亲管的很严,从不让我玩弄枪支,我喜欢短的冲锋枪,父亲就给我讲解枪支的基本知识。我虽不曾当过兵,可能受父亲的影响,喜欢与“枪”与伍,出于对枪的喜爱,在我为少年时,曾经做过很多把木质冲锋枪、打火药的手枪以及手工纸质枪,直到现在,我还时常上网浏览各种枪支的图片。父亲的枪法很准,听他自己讲,300米远的动物,基本上是一枪撂倒,记得我家有一箩狍子皮,母亲说“那都是你爸打猎攒下来的”。

父亲还喜欢钓鱼,是乐趣,也是生活所迫,我家的鱼网从插一到插五的,鱼线从鱼杆到甩线,鱼钩从2厘米到2寸的,应有尽有。父亲白天带着我挖曲蛇(蚯蚓),晚上带着我下网,下甩线,清晨他自己起早去河边收网起鱼,每次都颇有收获,经常是装满一提包。有一次父亲打回了一条又粗又长的大鱼,它的直径超过了我家的洗衣盆,头尾都露在洗衣盆外面,吓的我妈我姐不敢去动它,几十年后提起这件事,我问父亲那条鱼有多大,他说:“我用肩膀头扛回来的,鱼尾拖着地”。民以食为天,在那个清苦的年代,缺少粮食、蔬菜和肉食,我们唯独不缺少鱼,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吃的问题。这一切都是父亲的功劳,打鱼是要付出辛苦的,起早贪黑,忍饥挨饿,还要忍受蚊虫叮咬,防范野兽,但为了全家的生活,父亲忍受了一切。1969年夏季的一天,母亲生病,家里又缺少吃的,我和父亲又去河边钓鱼,刚钓一会,有两只不知名大鸟飞来,父亲说:“不钓了,赶紧回家拿枪去”,于是我们马上回到家,父亲拿着枪,我扛着支架,在丛林中找到那两只大鸟后,父亲支好枪瞄准射击,一只鸟落地,一只鸟飞走,捡到后发现它有一只鸡那么大,我们全家靠它改善了一下伙食。后来我家搬到新的地方,鱼很少,从此,父亲不再打鱼了,但鱼网一直保存到现在。

过去林区做饭取暖主要是木材,在一个冬天,父亲从山上拉回了一爬犁烧材,晚饭后,父亲在外面截柈子,叫我帮忙扶着,远处传来狼的嚎叫,我说:“狼来了,咱们回去吧”,父亲说:“不怕,再干一会,今天的活不能留到明天”。不久,狼叫声越来越近了,感觉像是狼群,父亲回屋拿出步枪,咣咣放了几枪,狼群撤了。不一会,狼群又返回来,父亲又打几枪,直到狼的绿眼珠在百米外树林里晃动的,感觉危险就在眼前,父亲才领我收兵。

儿时的日子很单调,小伙伴们夏天玩土摔泥泡,冬天滑冰打雪仗。大人们的娱乐活动主要是下棋,这可能是部队的特点,业余时间父亲常和战友在家里对垒下军棋,我很喜欢部队的军棋,绿色的棋盘,后面正中有个红红的五角星,人见人爱。父亲下棋时,我就搬个小板凳站在上面观战,慢慢地认识了棋上的字,也知道了司令与军长的大小,和谁可以吃谁,虽然我不知道阵法,但我可以做他们的裁判了,我终于有了用武之处了,慢慢地,我和父亲成了棋友。

父亲对我疼爱有加,我是家中身体最不好的,总有病,父亲为我操了很多心。小时候,找医生上家为我治病,两次带我上库都尔林业局医院看病。长大后,我又得了肺结核,父亲四处求医问药,一次又次带我去地区医院拍片治疗。为让我增加营养,在生活条件极其困难的情况下,他让我每天早晨上学前喝一个生鸡蛋,还为我买蜂蜜、糕点等。十年前,我得病入院,没人照顾,70多岁的父母听说我住院了,急忙带着线坐了500公里路程的火车,前来照顾我,直到我病愈出院才回去。

1970年春天,父亲所在的中队调防到大兴安岭加格达奇,担负森林扑火和守卫飞机场的任务。母亲和我们姐弟6人在家留守,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父亲决定带我一起去加格达奇,这样我又到了另一个军营。在这个军营只有我一个孩子,老兵和新兵都很喜欢我。按照父亲的指教,我很听话,很守规矩,从不处犯军规。我一个人自娱自乐,与花草为伴,抓蛐蛐、蝈蝈、蝴蝶,有时看他们出操锻练,有时看他们打靶训练,有时上机场跑道看飞机起落,有时和大院外孩子一起玩耍,有时也很想家,但因在父亲身边,几个月下来,在军营没有感到一点孤单。

1971年9月,老兵们的集体复员了,父亲选择的单位是经常路过看到的气象台,从此,父亲告别了当兵的历史。工作一段时间后,父亲回家探亲,返回单位时,父亲对我放心不下,又把我带到他的工作单位,主要是让我进入一个正式小学。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台长和教导员又都是军人,父亲这辈子和军人有着不解之缘,而我又和父亲在一起了,我们姐弟6人只有我和父亲相处的最长,这也可能是我和父亲感情最深原故吧。

1972年冬天,台里领导给我父亲分了房子,我们辞别了难舍难分的邻居,告别了生我养我的呼伦贝尔,举家迁到父亲给我们创建的加格达奇新家,从此,呼伦贝尔成了我梦回牵绕的地方。

父亲是个勤奋的人,我们家所有一切都是靠父亲付出所得。气象台是一个知识分子成堆的单位,父亲从事的是后勤工作,他先后当过木工、仓库保管员、后勤管理员,他对每一个工作都能认真负责,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上世纪70年代,父亲的月工资只有75元,我们全家人均不到10元,生活压力非常大,而且我们都已入学,每到开学时,父母就开始借钱,或申请免学费。那时我们的生活极其艰难,全家省吃简用,每当快月底时,我就翻看粮食箱,看到粮食见底我就心里发慌。那时候,只有到了除夕才能吃上鸡、鱼、猪肉等全席,只有到了春节才能穿上新衣服,而父母仍然穿旧衣服,缝缝补补洗洗过新年。记得有一年春节,为了省钱,父亲只给我们买了50个中鞭,我和弟弟都气哭了,在母亲的做主下,父亲又挤出钱给我们买了两包小鞭。

人穷志不穷,父母都是贫苦出身,不怕吃苦,我家同时养过鸡、鸭、鹅、猪,一天的辛苦和劳累可想而知,有时还要拉着手推车去6、7公里之外酒厂买饲料,上千斤的载重累的汗流浃背,但他的脸上还带着笑意。父亲是农民出身,爱地是他的本能,父亲是种地好手,他起早贪黑开荒、种地,我家的地远近都有,大大小小的地共有十三块,最小的地能起两麻袋土豆,最大的地能起30袋土豆,每年都有近60袋土豆入窖。父亲为人特别好,每到秋收时,都会有很多亲友来帮忙。我工作以后,很少有时间帮家里干活了,父亲从不怨我们,他就是一个默默承受的人,从不在我们面前说苦喊累,他的臂膀总是担得起全家的重担。每次回家当看到父亲在地里干活,心里充满了愧疚,我永远都忘不了父亲戴着草帽,扛着镐头上山的背影。在几十年简朴的日子里,父亲是世间最温暖的太阳。

林区大都住的是平房,烧材是不可缺少的,为了怕以后没有烧材,每到寒假,父亲就领着我们上山捡烧材,劈柈子,邻居中我家烧材存的最多。后来山上、河边没有烧材可捡,父亲只好拿着锯上山截大大小小的旧树墩子,多亏了父亲有先见之明,我家从来没有为缺少烧材犯过愁。

父亲最善长的是木工,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他做的东西结实、耐用,我们家所有的家俱、用具都是父亲自己做的,他还帮朋友家做了很多家俱。1986年,父亲退休了,他发挥自己的技术专长,借改革开放机遇,到处打工挣钱。他还捡砖备料,在亲朋好友的帮助下,用了两年时间,盖起了60多平方的砖瓦房,后来把房子卖了,我家也成了万元户,这在当时是很少有人做到的。

父亲是个很能吃苦的人,90年代初,父亲在老家剑门关镇置地建房,虽然有包工,但为了省钱,很多活他都自己干了,当两层的门市刚刚建好,上级又重新做出规划,原房址拆迁后移,必须建三层楼。这对父亲是个很大的打击,损失是巨大的,而我们身在大兴安岭,远离四川,又忙于工作,根本指望不上。经过两年的劳累苦干,在姐姐、姐夫一家大力的资助下,一栋三层小楼拔地而起,然而,就在小楼即将完工之时,父亲突患脑血栓倒下了,在家乡亲人及时救治下,总算脱离危险,但为父亲治病,只好以最便宜的价格把小楼卖掉,父亲的心血付之东流。

父亲是一个重视文化的人。父亲没有上过学,参军后在部队这个学校里他学会了认字、写字,基本达到了小学文化水平,读写不在话下,他的字有点斜长,独成一体。他看的最多的书是《毛泽东选集》和一本64开繁体版的《四角号码字典》,可惜这本《四角号码字典》后来被别人借走弄丢了,父亲很是心疼。父亲经常写信,每封信都饱含深情和思念,老家亲人来信时,他手捧信纸一遍一遍看,有时也读给母亲和我们听。

我和姐姐上中学时,学校上课时间少,劳动时间多,学习成绩上不去。为此,父亲想办法把姐姐调入了加格达奇第二中学,不久我们全年级也集体转入了这个中学。按学校规定,中学生要使用钢笔,父亲为我和姐姐每人买了价值7毛钱的钢笔,我上学时的各科学习成绩都不好,属于次等生,父亲为鼓励我学习,要我们写保障书,一是要好好学习,二是要保护好钢笔,不能弄丢了,为了得到这支7毛线的钢笔,我毫不犹豫地写下的保障书。初二毕业后,为了减轻家庭负担,父亲让比我学习好的姐姐不再继续升学,姐姐无奈地离开的学校,过早地走向社会,到铁路工程部门工作。父亲深知姐姐对家庭的付出,对工作在外的女儿十分牵挂,几十年来里,我从未听父亲说过姐姐一个不字,也许是对姐姐的愧疚,也许是对姐姐的疼爱,在姐姐出嫁那天,父亲忍不住落泪了。

初三毕业后,我有幸进入高中,父亲知道后,提笔留言:“你是吴家第一个高中生,一定要珍惜,要努力学习,,,,,”对我寄予厚望,从此,我才开始奋发读书。1980年高中毕业,我以一分之差落榜技工学校,半后之后,我通过自己的努力考入了地区行署人民防空办公室,当了一名报务员。为了更好地学习业务,需要一部录音机,父亲很理解我,也很支持我,不容纷说把家里辛苦养大的一头猪拉到屠宰场卖了,拿到钱后,父亲直接上商店,花了300元给我买了一部菲利普牌录音机。看到这部录音机,我很惊讶父亲的举动,单位同事都很羡慕,这可是我们家几个月的生活费啊,我深深理解父亲对我的良苦用心。

父亲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他很慈爱,几乎很少打骂我们,在我的记忆里,只记得他打过我一次。那是在我儿时的一个夏季,雨大水涨,我和一群小伙伴穿过森林,偷偷跑到很远的大河边游玩,不知过了多久,在森林里传来父亲高声呼喊我们的声音,小伙伴都很害怕,硬着头皮往回走,只见父亲手里拿着树条子,怒气冲冲而来,见到我后一过骂着一边抽打,并教训我再不许到河里玩水。从此以后,无论是在诺敏河边,在甘河桥下,在黑龙江畔,无论我多么喜欢江水河流,无论同学们怎么劝说,我都不敢下河学游泳。

父亲也有过错的时候。男人犯错大多与喝酒有关,父亲在家很少抽烟喝酒,但与战友、老乡、邻居喝酒时,几次大醉而回,记得他有一次喝多了,被酒友用车送回,路过家门口时,父亲和酒友竟不知道已到家,汽车一直开出很远才返回。父亲每次喝多都会惹母亲生气,说他没记性怎么又喝多了,我们也跟着母亲瞒怨他。父亲本来有严重的胃病,他喝多躺在炕上,口渴难忍,酒精烧得他胃很难受很痛苦,那时我们不知所措,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不懂得酒喝多了需要喝水,现在想起来,追悔莫及。父亲明知自己有胃病,却又时常喝多,但喝酒无不包含着他与战友的兄弟情谊,喝洒也许是父亲一生唯一的快乐,不管喝高喝少,这其中缘由谁又能说的清呢!父亲上了年纪后,除了过生日,他极少沾酒了,我有次去省城哈尔滨出差,回来时特意给父母买了两盒酒心糖,父亲品尝后十分高兴,夸赞道:这糖好,吃不醉喝不醉。记得七、八十年代,加格达奇百货大楼的展窗里,摆放着各种酒,茅台酒批发价8元,零售价12元,却从未听说过父辈们为自己买过一瓶茅台酒,酒对他们来说,喝的是感情,品的是人生。十年前,我托同学给父亲买了一箱特供茅台酒,酒虽珍贵,但他没有独享,专门款待来家看望他的老战友和远方归来的亲朋。

父亲喜欢看新闻联播和战斗影视剧,在我们家他是公认的第一爱国者,他虽已退休,但仍保持着一个老党员老同志的赤胆忠诚。父亲对我的各个方面要求很严格,我也懂得应该怎么做人做事。我们父子间有过争论,也有过矛盾,主要是对一些事物的看法不同,这可能是代沟所至吧。有时谈起社会上存在的不正之风、个别干部中的腐败现象时,他总是避重就轻地反驳我,我就和他摆事实、讲道理。有时他争论不过我时,气的一摆手不和我说话了,有时候他这个老党员说服不了我这个新党员时,就用手指着我说:“你啥也不懂”。我虽自我感觉良好,但在他眼里我不算个好儿郎,我不明白也不理解他为什么对我有这样的看法,直到一次激烈争辩之后,我郑重其事地告诉他:“爸,任何人叛党,我也不会叛党的!听到此言,他再也不和我争论了,至此,父亲终于认可我了,我在他心目中的分值大增。

 父亲又是一个多病的人。父亲的胃病是老毛病了,后来生活条件好的,病情得到缓解。本来以为,我们都成家立业了,父母该保重身体享清福了,父亲得脑血栓之后,在家人的全力呵护救治下,病情得到缓解,但是却留下了后遗症,右腿不听使唤,走路一瘸一拐。祸不单行,没过几年父亲又得了糖尿病,这两种病除了药物治疗外,都需要锻炼身体,于是,父亲开始天天拄着拐棍走路锻炼了。不幸的事接踵而来,在老父73岁那年再遭劫难,感到脖子不适,去医院一检查,确诊是甲状腺肿瘤,可怕的癌症把我们全家吓坏了,急忙带他去省城的哈医大二院检查治疗,做了肿瘤切除手术。父亲总算保住了性命,出院时医生一再嘱咐,一定要定期检查,我们心里也明白,可恨的癌症极易复发,那几年全家人都提心吊胆,我们也不由自主对父亲多一些关爱。

父亲虽然多病缠身,但是总是乐观的,为了活动手脚,每天坚持写字,在我妈眼里,他比我们及学生还要用功,但是他写的字越来越不规整了。因为每天要到外面走步,他对天气极为关注,雷打不动地按时收看省地气象台发布的天气预报,他比我们这些当天气预报员的还要格外关注天气。

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时隔六年,父亲的甲状腺癌还是复发了,并出现意想不到的严重性。在省肿瘤医院检查后得知,一般甲状腺肿瘤是往喉咙外长,而他的肿瘤是往里长,为了避免挤压喉咙,不仅要把肿瘤切除,还要切除喉咙。此时父亲已是80岁高龄,做这样的手术有极大的风险,在漫长的手术过程中,我们姐弟3人担惊受怕,不吃不喝,静坐在手术室外走廊地上焦急等待着,慢长的手术把姐姐急的直哭,生怕出现意外,而我做为长子,假装坚强的样子。善有善报,经过8个小时的手术,父亲终于被推了出来,手术做的很成功,我们姐弟悲喜交集,感谢医生再次挽救了父亲的生命。父亲本来没有太多的语言,因喉咙切除,父亲再也不能说话了,只能依靠人工喉管呼吸,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要他能活着就是我们最大的欣慰。

以前,父亲的生日不知何日,也从没过回生日,他也不在乎这些,后来在他成为名符其实的老头之后,在家乡亲友的帮助下,父亲的生日总算确定下来。2012年金秋十月,在80岁生日的那天,我们全家为操劳一辈子的父亲举办了生日宴会,亲朋好友、单位同志都来为父亲祝寿,从外地赶回的大外甥看到姥爷如此惨状,顿时失声痛哭。生日宴会上,父亲显得格外高兴,虽然不能用言语表达,他就用手势比划着与众人交流,这一天是属于他自己的节日,这一天是父亲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天,满堂欢声,却掩饰不住我内心的沉重。

父亲是个有毅力的人,虽然年事已高,腿脚行走不便,仍每天坚持锻炼,从家到森警部队驻地,来回要走几公里,走累了就在路旁坐下来休息,附近的人都知道这段路上有个锻炼的老吴头。生命在于运动,父亲就这样坚强地活着,高血压、糖尿病也得到有效控制,锻炼延长了父亲的生命。父亲不能说话,母亲又不认字,两老人无法正常沟通,难以想象,这些年在我们不在家的时候,父母的生活是多么的不易,但父母从不向我们提过分的要求,默默承受一切,人越老越能体现出对儿女的爱心,而我们所能做的就是经常给父母打打电话,母亲问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你们啥时候回来啊?当我们回家之后,父亲脸上总带着笑意,有时还用写字板写字和我们交流,虽然字写的不成形,错别字很多,但我还是明白他的意思。看到父亲一天天见老,本想和他多说说话,可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这是他的不幸和遗憾,却是我的痛楚和痛心。

 2017年,父亲的甲状腺癌再次复发,医院肿瘤专家检查后,认为无法再手术了。我感到有一种不详之兆,带血的肿瘤一天天变大,慢慢地挤压呼吸通道,我怕影响他呼吸,坚持给他戴上人工喉管。岁月无情,父亲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卧床不起,甚至出现生命危险,几次住院抢救。为给父亲清血排啖,我们全家一天分两班倒,一班两、三个人昼夜护理。那几个月我们极其辛苦而又忧心忡忡,那些日子是护理也是最后的陪伴,但为了父亲能多活一天,我们全力以赴。父亲是一个不向命运低头的人,有一天,我把他用过的几支没有墨汁的笔扔进了垃圾筒,他看到后非常生气,我向他解释,他却向我挥起了拐杖,老人的心思不言而喻。2018年春天到了,温暖的阳光照进楼内,父亲时常望着窗外,他很想出去走走。一天,他穿好衣服,拿拐杖要出去溜达,我陪他慢慢上了公路,刚走了几十米就走不动了,他向我摆摆手,示意不走了,在路边坐下来休息。我搀扶他回到家里,他沉重地倒在床上,我和他都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行走了。

可能是疼痛难忍,可能是对生命的渴望,最可能的是对亲人的眷恋,父亲几次提出要去哈尔滨做手术,因为之前做过两次手术,他以为脖子上的肿瘤切除了,就可以多活几天,然而他却不知癌细胞已经扩散。但为了满足父亲的心愿,我们与曾给父亲做过手术的医生进行了沟通,全家人带着父亲再次来到哈尔滨。我用轮椅推着他,经过几个门诊检查,医生一致认为已经到了晚期,无法手术。我们把这一情况告诉他时,他坐在轮椅上,没有反应,他也许知道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最后的希望无情地破灭了,但父亲毫无悲情,神态自若,坦然面对。父亲给了我生命,救过我的命,我也曾带他做过两次手术,但这次天不助我,地不帮我,叩天天不应,拜地地不灵,医者无回天之术。

父亲与病魔抗争着,有几次他没有了呼吸,我们急忙将他扶起,使劲摇晃,拍打他的后背,最终又让他有了呼吸,恢复了神志。病痛折磨着可怜的父亲,但他有口难言,手已无握笔之力,不能写字,无法表达他的感受,看到我从外地回来,他用眼睛望着我,眼角流出泪水。在父亲生命的最后一个月,他极不配合我们,不肯吃饭喝水,也胡乱地吃药,一眼照看不到,他就把帮他喘气的人工喉管偷偷拔掉,后来他甚至把喉管拔掉攥在手里,不让我找到,……。

父亲一生为人诚意相待,德隆望尊,在他得病这些年,单位领导和同志们给予了极大的关爱,多次到医院或家里慰问,家父亲的老战友和我家老邻居以及我的朋友们经常登门探望,这一切,父亲引以为安,我们全家更是感激不尽,铭记在心。然而,天不如人愿,虽然全家竭尽全力,但该死的癌症还是夺去了父亲的生命,也许逝去对父亲来说是一种解脱,而对我来说却是永远的悲伤和无尽的思念。父亲走了,但他不会走远……。三年已过,那带血的肿瘤球却历历在目,父亲的音容笑貌仍在眼前。

父爱是一本厚重的书,承载着岁月的沧桑。父爱是一盏明灯,照亮我回家的路。父爱是我儿时的一块踏脚石,是我背后永远的港湾。作家冰心说过,“父爱是沉默的,如果你感觉到了,那就不是父爱了”。父爱有时让人体会不到,有时又叫人无法理解。父爱卑微渺小而人格伟大,父爱绵绵深长却血浓于水。父爱如山,如今山依旧,父亲却只能在梦里。父爱恩重如山,父爱深远不朽,我用再多的文字也阐述不尽我对父亲的感恩之心,怀念之情。

 

(作于2021年4月)


                         (散文编辑:江南风)
请点击左边分享,把文章分享到您的QQ空间或百度贴吧,让更多人阅读!
顶一下
(1)
100%
待提高
(0)
0%
------分隔线----------------------------
               
最新评论  共有个评论

查看所有评论

发表评论 点击查看所有评论
请自觉遵守互联网相关的政策法规,严禁发布色情、暴力、反动的言论。
评价:
表情:
用户名: 密码: 验证码:
发布者资料
吴树森 查看详细资料 发送留言 加为好友 用户等级:注册会员 注册时间:2021-05-21 14:05 最后登录:2022-05-14 14:05
优美散文
  • 母亲的这个夏天

    母亲说这鬼日的天,一天到晚耷拉个脸,不知到何时才能出个头。母亲说这话的时候南方的...

  • 乡村不说“谢谢”

    终于放寒假了,去母亲家住了二个礼拜,真正体验了仰慕已久的农村生活,不知不觉间,发...

  • 饺子的故事

    散文 李朝元 饺子的故事 说起饺子,要说到很远。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记得是过一个普...

  • 走娘家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地处盐城西北片区的滨海、阜宁、响水三县,经济发展十分缓慢,素有...

  • 饭馆

    一个光鲜靓丽的姐姐,实际上却是......

  • 一剪寒梅

    这朵绽放的笑容,眉眼像极了成方圆,梳着一头黑发,说着流利的英语,会唱费玉清的《一...

本版责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