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饺子的故事

时间:2022-06-03 10:28散文来源: 散文作者: 樵夫点击:
        

散文

李朝元




饺子的故事




说起饺子,要说到很远。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记得是过一个普通节日,什么节日忘记了,反正不是春节。姑妈给我们说她家包饺子让我们过去吃,午饭时间我准时到了姑妈家,饺子刚刚包好,准备下锅,我端坐在灶台边的小木凳上等。不一会,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来,两家人,几十个饺子,一人能分到的只有几个。我的碗里大约有五六个,祖母见我吃得快,给我夹过来她的几个。三下五除二,急急往嘴里送,一会便吃完。这是第一次吃饺子的场景。是十五年的岁月里第一次吃到饺子。


饺子虽然好吃,却不好包。剁肉、剁菜、放入调料、搅拌,然后和面、擀皮,一点一点的捏,工序太复杂,不太好把握。饺子馅的配比不好,调料配比不好,面皮干湿不当,捏不好密封,下锅时水少水多,煮的过程添几次凉水,怎么翻动等等,哪一道工序做不好就会功亏一篑,煮出来的饺子不是一锅面粥,就是一锅面皮。用工程学的语言来形容,算得上是一个系统工程。加上那个年代生活了拮据,再加上南方没有养成吃饺子的习惯,所以,吃饺子就是一顿奢侈的美餐。


到了北方,过年普遍吃饺子。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不但节日可以吃,平时高兴也可以吃。


每年过春节,早早的父母准备好五花肉,韭菜或者白菜。父亲善于分工。我躲肉,弟弟剁菜,父亲下调料搅拌,母亲和面。上午九点开始全家人一齐动手。母亲擀面皮,我们捏饺子。按照父亲的样本,数着有几个褶皱,一个褶皱一个褶皱地捏。父亲伸过手来翻看,检查出几个,批评我,这个不合格,没捏紧,一下锅就开口。二弟朝着三弟那边看过去,发现有几个也没捏紧。三弟说面皮太硬,面布太多捏不紧。父亲转过去说母亲面皮硬了少放面布。母亲说面布少了沾,使点劲就捏紧了。父亲转过去给三弟说你使点劲捏。刚说完又发现我这边还有不合格的,说这个不行,水都捏出来了,粘不住口一煮就散,成了面糊,到时候你吃!我说馅子里水太多。母亲说你不会空空?用边上的馅。一家人包到十二点总算把这一顿美味做成。我们家没有非到大年三十晚才吃饺子的习俗讲究。饺子包好,父亲让我点火烧水。水开,父亲下饺子母亲准备蒜泥、香油、酱油和醋。一人抱着一个大碟子美美的吃起来。吃完饭已是中午一点多钟,父母累得不行上床休息。我们再去刷碗扫地,拾掇灶台。整个过程需要五个多小时才可以完成,母喊腰酸,父亲含喊腿疼。我们兄弟也累的不行。


娶了妻子。那年回家过春节,父亲又喊包饺子包饺子。于是全家人又是早早动手。妻子说她擀面皮。母亲用手掌按面皮,妻子擀,父亲、弟弟和我四人开包。不一会妻子擀完面皮,参加进来,只见她将拇指食指一合,然后双手一捏一只肉馅饱满的饺子即可捏成。刚开始大家都没有注意妻子的一举一动,父亲伸过手去波拉几下检查质量,可能是没有发现问题,便不作声。妻子看看没了面皮又过去擀,擀完又过来包。不但面皮质量好,没有软了硬了的感觉,包出的饺子也没有开口、捏出水的问题,个个通过父亲的质量检验,而且速度很快。吃完饺子父亲说这次包的快,吃完饭还不到十二点。母亲说多了一个人当然快。小弟说多了一个人也多了一张嘴。他似乎否定母亲,站在父亲这边。


后来,包饺子成了每次回家必吃的美食。只要动手包饺子,父亲就让妻子擀面皮。弟弟在那里剁肉剁菜,妻子凑过去,说我来吧。妻子先将肉切碎再剁,用同样方法剁菜,剁完,将菜放进手掌,十个手指交叉一扣,挤出多余的水分。母亲过来放调料。这次很快就将饺子包好,歇了半个多小时,看看午饭时间已到,父亲对妻子说秀芳你下饺子吧,你速度快。


对饺子本来喜欢,只是过去生活拮据,想吃而不能常吃。后来生活好了,饺子只是家庭的小小美食,什么时候想吃就什么时候吃。可饺子包起来费事费时,虽然是美食,却畏惧于它消耗的功夫。自从妻子走进我们家,吃饺子不再像先前那样费事。所以每次回家,父亲总是“包饺子包饺子”地喊。然后,一顿美食很快上桌,满足一家人的味蕾。也由此养成我们一家南方人爱上北方美食的习惯。


父母亲都老了,弟弟也各自有了家庭。那次我自己回去,没能全家相聚。父亲说你上对面超市买饺子,我们一起吃饺子。我听从父亲的话买回饺子,下锅入盘,上桌开吃。


父亲说:“一吃饺子就想起秀芳!”


我问:“想起她什么?”


“她干活快。每次包饺子一大早起来全家忙。秀芳一来基本上都是她承包。”


我没有接过父亲的话,顺着父亲的思路在想妻子包饺子这件事。想想也是,自从娶了妻子,不但包饺子,就是其它家务都很少干,基本上由她承包。而父亲也是从一家人的对比中,从一家人的实践中总结出来的答案。他虽然没有大肆夸张妻子的麻利,却在心中早有总结。父亲是个严谨的人,不随便出口夸人。当一盘盘小小的饺子美食端上桌,品着可口的味道,只说一句“秀芳干活快。”而母亲、弟弟和我,包括后来的两个弟媳,还有侄子、侄女,只是面上的认可,没有往心里去,没有铭记在心坎里。唯有父亲,当他端起饺子的时候就想起妻子,叨念妻子。是啊,在我家,灶台、厨房我从来不沾,一概是麻利的妻子,一概由着她付出努力和辛劳。


不但如此。别人家的孩子都由老人帮忙看管,我们家没有。儿子出生还没满月,单位一个电话我便踏上归途。托儿所自小就是儿子的家,三个月进去,六岁半出来。妻子要上班,要做饭。每天上班只有上午、下午各45分钟的喂奶时间,每天抱着孩子上下六楼,买菜买粮,油盐酱醋,煤气罐空罐换实罐也是妻子自己扛,自己生病儿子生病都是她一个人承担责任。可她从来不叫苦。那次问她苦不苦,她说“俺没试着苦。”就有一次,儿子拉肚子,她三天没合眼,儿子好了,她却倒了下去。不过“一觉醒来什么事都没有。”妻子说。


我给她说父亲一吃饺子就想起她,说她干活麻利。她说就那点活,一会就干完。


那天,社区联合银行搞包饺子活动,我鼓励妻子参加比赛。比赛设一等奖一名,两千元的奖品。我陪妻子赶到现场,大家可以试包,妻子试过,主持人让我试,我说我是陪妻子来的。主持人说现场很多男士都是参赛的,没事,不就玩玩吗。我想想也是,就试着包,刚包几个,活动方请来的专业摄影师举着十多万元(主持人介绍说的)的照相机,刚对准我就喊你算了别包了别包了,包这样的饺子谁吃。


比赛开始,轮到妻子上场,她神情自若,有板有眼,饺子排在那里整齐划一,像一排排被检阅的士兵。轮到我,我说我不行还是不上吧。社区书记扯着我的衣袖说来来来重在参与。哨音一响我便急速开包。包完,评委在那里统计个数。统计完我的,数据一出,我忍俊不禁笑出声来,但又怕影响别人,立马打住,跑去厕所偷笑。笑什么?根据数据我可能会得奖。从则所出来一位男士,他包的时候得到许多人赞许,都说他包的好。在厕所门口他问我包了多少个。我笑不可抑,回答他我没数。其实,不用我数,裁判员早就数好了,我心里也早有数据。我估计我得奖,所以不敢说,只管偷着笑。主持人先宣布三等奖,然后是二等奖,最后是一等奖。一等奖竟然是我。妻子爬在我身上笑出眼泪来。社区书记说你怎么笑成这个样子?妻子说他在家从来就没包过饺子,他是陪我来的。说完捂着肚子还在笑。书记说真人不露相。旁边的一位男士幽默地说他在外边给别人包,你不知道。意思是我在外边养小。那边催我上台领奖,让我谈体会。我问,让老婆谈行不行?主持人说:“必须必须。”妻子笑成一团哪还谈得出什么体会。一等奖拿到手还不算完,下来是吃饺子,吃着饺子里的钱奖励九十多元的沙罐一只。妻子拿来两碗饺子递给我一碗。妻子先吃完,一个钱都没吃着。我吃到最后一个,觉得牙齿被格了一下。妻子问:“怎么吃着了?”我从嘴里拿出一枚硬币。“哈哈我有又中奖了。”我说。妻子又捂着肚子喷笑。


往回走,妻子一路笑个不停,说:你就是个赖皮狗。我说,你们都有板有眼的包。人家没考核你放了多少馅,个头有多大,包成什么样,怎么样整齐摆放。你们是自己给自下的规定。你没看我面皮又小又窄,方不方圆不圆,筷子一抿,只要沾进馅就算一个,包完随手一扔管它整齐不整齐。我还说,你们包的时候我数过,你们擀一个面皮需要搓动八九下,我就搓三四下,是你们的一半;你们放馅,少了再放,多了挖出来,开了口和捏出水,又反复再捏,你们用双手捏像捏元宝,完了还一个个整齐排放。我单手捏,另一只手挖馅,捏完一个松手落下,落在面板上就行。你们包一个我比你们多包半个。人家又没考核你这些东西,你们自己给自己增加标准。

妻子还是笑,直接用手捶打我。


我说,这回知道了吧,冠军是怎么炼出来的。妻子说,滚一边去,你炼个屁!就是个赖皮狗!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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