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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有从城市里来的亲戚，带着她的女儿。那女孩跟我年纪相仿，她穿着漂亮的连衣裙，手里抱着一只我们从来没见过的洋娃娃，说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时尚光鲜并且洋气。跟穿着不合体的姐姐或哥哥衣服，脸上因为疯玩还有泥土，微微自卑怯懦的我们相比是那样的与众不同。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外面有更广阔的世界，更美的风景，我开始嫌弃家乡的贫穷、落后以及充满乡气，我想逃离，以最快的速度。 逃离家乡最好也是唯一的方式便是拼命学习。于是原本不爱学习，喜欢在田间地头，房前屋后跟小伙伴疯玩的我瞬间变得懂事好学起来。放学第一件事就是做作业，完全不用家人督促。假期里我会向上一年的哥哥姐姐借开学我们要学的书，提前预习。我的成绩直线上升，顺利考取了重点中学，重点大学。带着几分忐忑，几分憧憬，几分欣喜，几分不安，我终于站在了城市的街头。这里车水马龙，霓虹闪烁，高楼林立，喧嚣吵闹，我辨不清东南西北。我像掉进了深不可测的深渊，无论我怎么用力喊，都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我感到巨大的恐惧和不安。 可是很快，行走在城市里，我变得从容淡定，庸常自然。几年后，我在城市里扎根落脚，结婚生子。那个生我养我，承载我童年欢笑和泪水的地方永远地被我疏离了。一年一次，或者两年一次，亦或更久远一次，我回去看望父母，像是度假一般，待上几天，就匆匆的返回城市。还经常抱怨父母怎么就这么放不下那片土地，固执地守候在家乡，害的我不得不两地奔波。 城市里的高楼越来越多，而且要一个比一个更高，似乎才能显示出自己的身价和档次。鳞次栉比耸立着的高楼遮挡住我的视线，我看不到广阔的田野和金黄的麦浪。极目远眺，我仍然看不到，我只看到高高低低，星星点点的楼房，一幢接一幢，没有尽头。城里的汽车越来越多，马路上越来越拥挤，司机不耐烦地按着喇叭，此起彼伏的汽笛声像是要把我的鼓膜震破。城里的人越来越陌生，陌生到对门都不认识谁是谁，更别说打招呼。远亲不如近邻的说法在这里变成一句笑话。我一天一天焦虑，开始烦躁不安…… 我开始想念，儿时的夏天，趁午睡的父母还没醒来，我和小伙伴伴着阵阵蝉鸣，将装满鱼饵的盆子用一层塑料纸蒙住栓紧，上面只留拳头大小的洞供鱼儿进入，然后跑到河边，用撑杆小心地把盆子送进河的深处，等着傻傻的鱼儿因为贪恋美味而不请入瓮，那时的欢喜。 我开始想念，在天热的睡不着的时候，将面团粘在竹竿上，然后循着叫声，找到躲在树枝后的蝉，将它轻轻粘下来，或者用铁丝、纱窗的边角料做成网兜拴在竹竿上，然后举起竹竿，翘起脚尖，将躲在枝叶间鸣叫的蝉围拢在网兜里，那时的雀跃。 我开始想念，在长满榆钱的季节，我们不顾怜爱自己的父母再三阻拦和呵斥，趁他们不备，像猴子一样噌噌噌爬到那颗歪脖子老榆树上，大把大把地吃着新鲜甜美的榆钱，得意地笑着，那时的快乐。 我开始想念，在河水结成可以载人的厚厚的冰的冬季，我和小伙伴在放学铃响过后迫不及待地一路欢呼雀跃着奔向那片“溜冰场”，那是我们童年的乐园，一个个乐此不疲哧溜溜滑过去，以各种搞怪的姿势亲吻冰面，逗得大家笑的前仰后合，直到傍晚炊烟袅袅升起，大家才在父母的呼唤声中依依不舍地散去，那时的幸福。 我开始想念夏天的晚上，一家人围坐在放在平房顶上的一张凉席上，乘凉、看月亮，数星星，讲故事；冬天的晚上，围坐在火炉边，烤花生，烙小饼，聊家常，那时的温馨。 我开始想念那个我曾经嫌弃，并绞尽脑汁要逃离的地方，我开始想念那个远远望去是大片大片田野，空气中都充满芬芳的地方，我开始想念那里金黄的麦浪、清澈的河水和郁郁葱葱的杨树林……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