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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姐 昨日才是大喜的日子，今天已闻不着喜的余味了。内姐一早便返工，留下少言的姐夫陪我们。内姐早年嫁到广东的农村，女儿昨天出嫁，我们今天也要返程广西。说好中午来车送我们到高速路等返桂的班车，都三点了。 我倚着门口坐，妻与内弟坐大堂沙发聊天，姐夫不知忙什么去了。我无神地盯门前的水泥路，希望冷不丁冒出个车子来。 这时，路上来了个女人，矮小精瘦，一身碎花新衣服，步履轻快，黝黑起绉的脸笑盈盈，冲着我叫：姑爷。口音是广西的家乡话。我猝不及应了声：你来了。妻与内弟闻声连呼：菊姐来了。起身相迎，让座妻一侧。 大堂里顿时就散发出欢快的笑声。我不完全听懂妻家乡的土话，略知开始她们为五十块钱推搡，然后就聊村里一些人的事情。我没兴趣辨听她们说话内容，却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女人揣摩起来：与妻定是同村姐妹，此地独自来往，为早年嫁到广东。我不时往大堂里瞟，这个女人一直侧身向妻，双手攥着她一只手不放，生怕丢失似地。此女人与妻关系不寻常且感情深。正瞎猜时，车来了。没有热烈的道别，车外是少言的姐夫和依然笑盈盈的菊姐，她眼睛似乎有点湿润。车要起步，突然菊姐往车里扔进了些东西，妻拾起看：一张被揉邹的五十元钱币。妻嗔怪一声：这个菊姐呀。 上得长途车，天放黑了。又将是漫长的车程！卧铺的长途车，旅客们伸躺着身子卧床，上下两层的铺子和两条走道隔离，少得交头接耳的方便，车里没这多嘈杂。我眼睛瞪着车棚，脑子忽然闪现菊姐瘦小的影子，对，该盘盘她身份了。我问妻:“五十块钱怎么回事？”“菊姐托我给她带双解放鞋，我说不要钱，这个菊姐。”妻有点愠色。“广东没解放鞋卖？”“她说广西鞋底胶好，耐磨。”妻说“我这个菊姐六十出头了，天天去打工，今天也是干完活才来送我们。”我顺势问“你哪来的菊姐，我怎么没见过？”“我堂姐呀，她早早嫁来广东罗。”妻说。“菊姐这年龄还打工，她子女干啥的？”我问。“唉，我菊姐命苦啊！”妻向我说起了菊姐。 菊姐没念过书，懂事起在家帮母亲操家务，十二岁时就能出工生产队挣工分，她人勤快做事麻利，种地耙田样样拿得起。在家里她和母亲感情最深，做姑娘时也不四处游荡，没出过远门。十八岁那年，经人作媒嫁到邻村。三年过去，菊姐还没给丈夫生下一男半女，急坏了家公婆，丈夫可是家里独苗啊！打骂下，两人到县医院检查，结果是菊姐生理缺陷。菊姐回娘家抱着母亲哭了一天一夜，末了对母亲说：苦我咽，命我认，不能耽误人家。第二天就同丈夫到镇上办了离婚手续。 虽然遭村里人闲话，菊姐默默忍受。没过几年，有媒人上门说亲，对方是广东某地，人年龄不很大但有点残疾，可劳动。菊姐不同意，母亲劝她：只要人能劳动、老实、对你好就行。菊姐说：妈，不是我嫌人家，广东太远，回来看你不容易。母亲说：我老了，你日子还长。母亲极力撮合。菊姐对媒人说：跟人家说清楚，我是不能生的。没多久菊姐就远嫁广东了。 到广东后，菊姐更勤劳了，除了忙家里农活，闲暇就在村里帮小工，丈夫专营菜地，两人日子很安裕。不久，他们又领养一女孩，家庭也完整了。然而萦绕菊姐心头的是对母亲的想念。菊姐不识字，在广西时只会讲本村土话，嫁到广东也只会这个村的客家话，出门半步都难。好在这些年家乡的年青人到广东菊姐村一带打工的人不少，菊姐回娘家要央求人带来回，路费全由菊姐包。 那年菊姐母亲病危，菊姐心急如焚，急叫在广东打工的亲侄女赶回。不料，侄女说赶工没空，遭到菊姐一顿痛骂后亮出底牌：没钱。菊姐恨得顿脚：好，我包。回到家，菊姐见到了母亲最后一面，悲痛欲绝。料理完母亲后事，准备回程时，侄女找到菊姐：姑，奶奶留给你那对玉手镯送给我吧。菊姐说：奶奶留下的东西我都不跟你们家争，这对玉镯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看见它如同看见母亲，戴着它我就能跟我母亲在一起，不能给你。侄女忿忿 扔了一句话：你等着。第二天侄女一人悄悄地溜回了广东。这下菊姐象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后来还是雇人把她带回了广东。以后菊姐就再没回过广西。 听完妻讲菊姐的故事，我的心一阵阵酸楚，人啊！我叹了口气。车还在广东境内奔驰，两旁车景霓虹闪闪，光怪陆离，我睥睨了一眼，心更不是滋味。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