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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有一艘小木船，废弃了，松软的沙子铺满了海岸线，海浪一浪一浪扑过来，又退了回去，洁白的海鸥在天空飞翔。我喜欢这里，所以常到这里坐坐。 那时就看见一个老人，他常来，在他的身边，总陪伴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时间久了，我们熟悉了，有时见面，就点下头。 那天他们坐在我折身旁，那老人说，年轻人，为什么总到这里坐呀。我说，因为这里安静，干净，蓝天碧海，多好啊。老人说，最啊，可是这里没有金钱，没有美女，没有灯红酒绿的生活。我说，我无所谓。老人说，不见得，那是因为你没得到过，或者得不到，你才总是到海边，你这是自我安慰，逃避，否则你就不会总到这里。我惊讶地看着老人，因他说中了我的心事而感到懊恼，我想他说这话不是没有原因的，就说，那么说，这些你曾都拥有过了？老人沉吟良久，说，是的，我曾经是一位市长。我转头看他，一张很普通的脸，竟然是位市长，我简直不敢相信。我说，市长，那可是一言九顶啊，谁都得听你的。他说，那是当然，但也正因哪此，我才被判了十年刑。我说，贪污。他说，是的。我笑了，说，正常，当官的要是因为别的事被判了刑，那还不成天下奇闻了。当官的有的是钱，犯不上犯别的罪。他叹了口气，说，年轻人，你不会笑话我吧。我说，不会，人的本性就是贪婪，那些没当上官的人，品质更恶劣，因为他们没人人缘，所以当不了官。那位年轻的女子说，你说得真对。 老人说，年轻人，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我说，我很兴趣，每一个贪官的历史，都既麻辣又香艳，比小说还有趣。他们二人一起笑了。海浪一排排地扑了过来，又有气无力地退了回去，然后又扑了过来，如此往复。海鸥们在尖叫着。海面上波涛汹涌，却又显得分外宁静。 他开始讲了。 开始我是个清官，从大队队长干起，凭的是能力和才干，才一步不干到市长的。当市长那年，我刚好四十岁，四十岁当市长，太了不起了，可以说是年轻有力，一时间，我成了当地报纸的新闻人物。而在此之前，我为老百姓做了不少的好事，在干部们中威信很高，被老百姓称为包青天。那时我雄心勃勃，要当省委书记，那样我就可以为老百姓做更大的事了。可惜的是，我没能管住自已，因为手里有了权，就可以为所欲为，我想要钱，想要美女，为此，我什么也顾不得了，不惜铤而走险。但我给自已定了个上限，中能贪五百万，多一分我也不要。我做到了，在贪了五百万之后，别人再开找我买官，我拒绝了。可谁曾想，因为我不肯再卖官给他们，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他们竟因此告发了我。我不后悔，因为我知道贪得越多，判得越重，我庆幸我还没有贪得无厌。我被判了刑，老婆也跟我离了婚，就在去年，我刑满释放了。她，曾是一名在我当公安局长时，孤身一人从人贩子手里冒着生命危险救出来的女子，因念念不忘我的恩情，现在跟我生活在一起了。我回头看那位女子，看不出任何表情。我问，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她方，我在一家银行做部门经理。 我说听说，当官就是走钢丝，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老人不屑地说，扯，只要你能贪，能送，就能当官。当官的每天做什么，无非就是看看文件，开开会，真要做什么具体的事，打发下边的人去做就行了。为什么会多呀，集思广益，畅所欲言，不会，可以让别人教呀。当官的要真那么有能耐，何不去经商啊，那可是合法收入，挣多少别人都管不着。唉，我犯了个低级错误，我只知道贪一千万会判刑，却不知道贪五百万也会被判刑。 正在这时，一对夫妇领着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走了过来。他们在我们身边站下了。那位老人说，孩子，长大了想干什么啊？小男孩说，当官。老人又问，为什么要当官啊？小男孩说，有权。老人又说，有权，会害了你的。小男孩一脸不屑地说，一看你就是个土鳖，有几个被逮着的，还不如飞机失事的几驴高呢。那对夫妻忙说，对不起，是我们把他惯坏了。老人说，不怨孩子，他说的是实话。 他们走了，看着他们渐行渐远，我感慨地说，将来，说不准又是一个贪官。老人用鼻子哼了一声说，就他，做梦去吧，一个位置一万个人抢，都抢疯了，他得有那个能耐。说完，他又开始说，我只知道贪一千万会判刑，却不知道贪五百万也会被判刑。我看着大海，一只船也没有，海鸥还在尖叫着，浪花一次扑过来，又退回去，像是无论如何也要到达我们这里一样，但终于不是到达不了。忽然，那位女子说，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我说，我是个作家，每天只是写写字。老人定睛看了我一会，终于什么也没说，又看那蔚蓝的大海了。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