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43/小溪里的秘密
　　
　　对于童年没有河流的孩子来说，小溪就是童年时光的一片汪洋；既然没有鱼儿游荡的河流，小溪里的蝌蚪也就成了孩子心中的一份牵挂。其实，不管是河里的鱼儿还是小溪里的蝌蚪，一样都能带给孩子无穷无尽的快乐。
　　
　　春天，我和我的伙伴走出家门，来到一条清澈透亮的小溪里；我们在小溪一个略显开阔的所在，用石头和泥土将溪水堵起来。然后，就着午后的温暖阳光，我们会将身上的衣裤脱个精光，一丝不挂地躺到溪水中去。初春的溪水，显然有着它的冰凉，一会儿的工夫，溪水就把我们从水流中赶到太阳下面来了；阳光下的微风呢，就那么轻轻的一吹，所产生的威力像是要比溪水还要大，于是，我们又被催回到溪水中去。溪水的冰凉和山风的侵袭所生出的寒意，不断交替着在我们的身体上抚摸，让我们的心里，在那样一种奇异的境地，不断的生出好斗的念想来。是的，我们从来不曾躲避那些干扰我们的寒意，我们总是以一种逗乐的心态和它们周旋着，抗衡着……。偶尔，村中一个新婚不久的少妇，会从溪边走过，看到溪水中的孩童，少妇会略带羞涩地冲我们笑道：“不害羞……？”。孩童当然不害羞，因为孩童的心里没有丝毫的杂念；少妇害羞了，少妇的心里，在那样的时刻，一定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隐秘冲动。我们水塘的所在，通常会是一个有着很高落差的地方。当少妇走过去之后，我们会在落差上面流下来的溪水里，冲干净身上的泥巴，然后走出水塘，穿好衣物，顺着小溪寻找那些有趣的东西。
　　
　　春天的溪水中，青蛙和蟾蜍把卵产在水中。有时，孩子会看见两只正在交配产卵的蟾蜍，于是，孩子便捡起溪边的一根树枝，把产卵的蟾蜍从小溪里挑到土地上来；有时，孩子会用石头把蟾蜍砸死。孩子不喜欢蟾蜍，可能是它们的样子长得实在可厌，也可能是它们产在溪水中的卵粒实在龌龊，那种黏糊糊的一大团赃物，是孩子看着就会恶心的东西；孩子打死蟾蜍，也还可能有着另外一些更为隐秘的原因——孩子的潜意识在那样的时刻有着一些阴暗的想法，本来他是光明的，不过是被压抑和扭曲所致的结果。要不了两周的时间，溪水中孩子厌恶的卵粒里就会跑出蝌蚪来，这样的时候，整条小溪里都是成群结队黑压压的蝌蚪游动的身影。孩子，有时坐在溪边观望水中游动的蝌蚪，有时用手捧起水中的生命，有时，孩子会把蝌蚪的尾巴用手掐断。孩子始终记得掐下蝌蚪尾巴时的感觉，那是一种柔软细滑的特别感触。掐去尾巴的蝌蚪并不流血，孩子也就不会在心中生出疼痛感来。在孩子的心里，最强烈的疼痛总是与流血相关。
　　
　　溪水流过的地方，有着一段长满青苔的倾斜石面，在那里，孩子赤身裸体地将自己的肌肤与光滑的石头亲密接触，将身心与水流融为一体。孩子在石面的绿色青苔上，玩起水上冲浪的刺激游戏来了。孩子的背上、臀部有时会被石面的碎石划出伤痕，对于孩子来说，这点伤，算什么。有时，孩子会在玩累了的时候，把那暴露在阳光下膨胀起来的奇异之物用手抬起，细细观望，孩子不知道，阳光何以会把那个小东西晒得肿胀起来？孩子的心中总该有些疑惑和担心吧，可是，孩子的担心是多余的。
　　
　　孩子在走到溪边来喝水的母羊和公羊的一些奇异举动中，仿佛明白了什么；孩子在山间汉子唱出的含混歌曲里，好像听出了什么。不过，孩子终归只是孩子，比起清澈的溪水来，孩子心中的疑惑显得无足轻重。毕竟是孩子的心，如同那清澈流淌的溪水，本来不该有太多复杂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