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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头,马面,山羊胡

时间:2012-10-27 21:00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九命老猫点击:
        

  牛头,马面,山羊胡。
  奶奶说,猜对了这个谜语的人,心里想什么,就会有什么。
  夏日的夜晚,香椿树下,奶奶一边摇着蒲扇,一边悄声慢语地自说自话。偶尔,眼角微转,瞥一眼竹席旁边“噼里啪啦”燃得正旺的炉火,明朗的月光下,一张干瘦的脸庞上绽开了菊花的笑影。屋门口,暗弱的灯光里,大鹅翘着一条腿,长长的脖颈弯弯曲曲,一刻不停地叨叨着一场雨后洁白如雪的羽毛;除非过路人偶然间一声轻微的咳嗽,它才扬起颈项,张开双翅,一路嘎嘎地直奔大门口而去。奶奶就训它,甚至于拣起一根柴棍儿蹒跚着去打它,它也不恼,反而跟奶奶玩起了捉迷藏,绕着天井中央的竹席一圈圈地转个不停。奶奶累得喘吁吁,我却乐得嘎嘎笑,歪倒在竹席上,翻来滚去。奶奶就骂:你个小兔崽子,就看热闹吧你,看我裤兜里的几块糖,一会儿扔给老鼠吃。我这才爬起来,扎撒着双手,撒着欢儿地跟在奶奶屁股后面,最后,轰赶得大鹅无处躲藏,只好钻进夹道的柴堆跟前,任由奶奶掐住了脖子,费劲地拖进牛棚里。黄牛慢条斯理地吃着鲜嫩的水草,除了偶尔刨一下蹄子,对周围的动静不理不睬。奶奶一边关着牛棚的栅门,一边转换了语气,细声细气地数叨着缩进角落里依旧嘎嘎大叫的大鹅,你说你省点力气多下个蛋多好?就知道叫唤,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奶奶,你啥时候剥它的皮啊?待一切停当,奶奶把滚热的开水倒进竹席旁小桌子上的红泥壶,我才安稳下来,盯着她那掉光了所有的牙齿,微微张开的泛着笑意的嘴唇,问道。瞬间,奶奶乐得哈哈大笑,重新捡拾起席子上的大蒲扇,狠狠呼扇了几下,说道,等我大孙子娶了媳妇儿,咱就剥了它,上大席。转脸,见我嘟着嘴满脸的不乐意,奶奶的笑容绽得更开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收敛了笑容,用蒲扇拍了拍我光光的后背,问道,怎么样,那个谜语猜出来了吗?我嘟着嘴连连摇头,咕哝着,什么什么呀,你这谜语一点儿不好玩,牛头,马面,山羊胡,和个小鬼儿似地……奶奶就吵我,不许胡说,胡说没糖吃。我就站起身子,扭着腰不依,非得逼着奶奶把答案说出来。
  这时候的奶奶便好像想起了什么,渐渐地,手里的蒲扇停止了摇动,端着茶杯的手搁在干瘪的嘴唇边,眼睛盯着头上新生的圆月,月色如水,不断地流过她微肿的眼泡。仿佛,答案就隐藏在月亮里;又仿佛,那枚圆月就是答案。不然,何以那浑浊的茶杯里,那饮牛的圆桶里,还有门窗的玻璃上,奶奶的眼睛里,那一刻,月亮的影子如此地温润光洁?
  那夜之后,我揣着奶奶的谜语逮住谁问谁。如果当时是为了奶奶裤兜里的几块糖——尽管乘着她睡熟了的时候,我不止一次地搜索过她全身上下每一个兜兜,并没有一块糖的影子——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纯粹为了满足自己日益膨胀的好奇心了。我问父亲,父亲不耐烦地说道,去去去,忙着呢;我问叔叔,叔叔拍了拍我的脑门儿说,乖,我扎完这个灯笼,你晚上提着出去玩儿;我问爷爷,爷爷原本乐开花的脸上立马现出不愉的神色;我问母亲,母亲却只是笑着,不肯回答。我问遍了我所认识的每一个人,要么不知道,要么不耐烦,要么干巴巴地给我一句:谁猜得你找谁问去啊!我就嘀咕:我倒是想啊,可奶奶不说啊,难道还要我用撬杠撬开她的嘴?
  为此,我郁郁不乐了一个夏天,一个秋天,还有一个冬天。将近年关的时候,陆陆续续地就有姑姑们提篮挎包地来给奶奶送年货了。鱼肉自是少不了,瓜子梨糖也应有尽有,包括她们身后一个个穿着新衣服流着大鼻涕的表兄妹们。待满屋的喧闹之后,我就把这个谜语猜给了他们。他们听了,摇头不止,吸溜着淌到下巴的鼻涕,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我,像看一个猴子似地,愣怔怔,木呆呆。我就想着给他们提示提示,往日,就算再难猜的谜语,经我手舞足蹈一番胡说八道之后,不止他们,就连我也会顿时豁然开朗起来。但是这次,我却不知从何说起。
  牛头,马面,山羊胡。
  都是不搭边的东西,尽管我想痛了脑壳,也不知道如何把他们联系起来。人吗?谁长得这么怪物?物吗?家里就那些东西,可着劲想,也没有符合的啊。正在瞎比划呢,大姑忽然走了过来,问道,是你奶奶给你说的谜语吧?别理他,老糊涂了……大姑的神情相当严肃,而我一向怕她,只好赶紧收了口,另敲锣鼓另开戏。但是,这个谜语,却因了大姑严肃的表情,反而在我心里扎下了更深的根——尽管之后很多年,一直没有答案,就算奶奶,也再没有出过这个谜。
  直到几年前,奶奶因病离世没多久,村子里忽然来了一个陌生的面孔。高高的个子,瘦瘦的脸颊。据说,这人原先在新疆建设兵团,如今离休回归故乡。开始,我也没当回事儿,村子很大,不时有落叶归根的老人夹着马扎出现在路口那一群晒着太阳,喝着大茶,闲敲棋子落灯花的老头老太太堆里。操着异地口音,呲着洁白的牙齿,笑得神采飞扬的,让人远远看着就眼热。
  后来有一阵子,每当夕阳西下,我端着簸箕到门外倒垃圾的时候,总是看到他在胡同口晃来晃去,看见有人出来,立刻低垂下头颅,装作没事人儿似地伸伸胳膊踢踢腿地慢慢离开。我觉得奇怪,却又不知道奇怪在哪里,只好摇摇头,暗道一声怪老头,然后,转身返回家里。
  又过了一阵子,也许与夏日多雨有关吧,怪老头再没有出现过,就是路口的老人堆里,也见不到他的影子。有知道情况的老头说,病了,病得不轻,估计活不了几天了。紧接着,就叹息,都是命啊,去了一趟朝鲜,回来,什么都没了,只好大老远跑到新疆,也没挣下什么,到老,还是光溜溜一个人……其他的老头老太太也跟着叹息,仿佛怪老头的一切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似地。
  秋风凉了,路口的人不多了,每天忙碌完地里的事情,我也就能抽出工夫,倚着自家的门框看会书了。什么书无关紧要,关键的是,秋风飒凉,阳光暖照,抚猫逗狗的闲情让人心神愉悦。某日,正在阳光的抚照中昏昏欲睡。忽听胡同口,东邻老太太一声欢喜地叫喊,那谁,卢大马面,你好了?一边喊,一边还连连拍着大腿,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对这老太太,我一向反感,屁大的事儿都能咋天忽地,大惊小怪的。因此,听到她的声音,我连窝都没动。只是窃笑,这老太太,一天不挨媳妇儿训,就能戳翻了屋顶。
  呵呵,老嫂子,你还好啊,50年没见了,你还认得我。
  是那怪老头的声音,我的睡意马上烟消云散,心说,这么久不见,不是快不行了吗?怎么又溜溜达达跑这儿了。好像东邻老太太还和他很熟。我咋不知道呢?
  怎么能不认识你呢?牛头,马面,山羊胡。说的是谁啊?只是……
  我知道,我知道,老嫂子,我就是来看看,来看看,就走,就走……
  来家里坐坐吧?喝壶茶再走,都几十年没见了……
  不了不了,我就来看看,她都老过去了,我也快了,旧年的事情,不提了,不提了……
  唉,这怨不得人啊,都是命,都当那年你死在朝鲜了……
  恩,不提了,我就来看看……老嫂子,我走了……你保重身体啊……
  哎,你也是……
  我站在大门口,看着老太太不住地挥着手,看着怪老头的身影,蹒跚着,蹒跚着,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夕阳之中。
  我这才明白,那个扎根于我的心里那么多年的谜语,答案竟在这儿。
  牛头,马面,山羊胡。
  奶奶,我猜出来了,快给我糖。我多想大吼着把双手伸进奶奶的裤兜里,不管她有没有糖,都一样。
  可是,奶奶却早已走远了。
  只剩下,谜语还在。  

                         (散文编辑: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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