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自然醒中睁开蒙眬的双眼,耳畔回荡的是叽叽喳喳的鸟语声。我突然想起昨夜滚动的春雷,一串串此起彼伏,震耳欲聋。辗转在床上静静聆听雷声中春雨轻盈的脚步,可总也没有入耳,直到进入甜甜的梦乡。我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拉开淡绿色的窗幔,湿漉漉的地面就像刚刚洗过澡似的清爽。窗下枯竭的草丛中爆出点点嫩嫩的新绿,“新叶!”我不由得眼睛刷地一亮,惊喜地叫起来。随即把视线拉向草坪边缘的几棵叫不出名儿的小树,翡翠般一样的枝条上,同样挂满了豆子般大小的鹅黄色嫩芽,在朝阳的亲吻下,闪烁着耀眼的晶莹,一颗新芽就是一颗新的生命。我速速打开窗,一阵清风迎面拂来,春的气息如一杯醇香的陈年老酒,芳菲扑鼻。我索性将头探出窗外尽情眺望,树上的新绿与地上的新绿遥相呼应,相映成趣。 多么脆弱而娇气的新叶呀!有谁知道这抹鲜明的绿色经历过怎样的煎熬呢?狂风咆哮、沙尘飞扬、冰雪覆盖,新叶静静地蜗居在干瘪的母体,保存体力、等待重生。当冰雪融化、大地复苏、春风徐来、百鸟和春时,新叶迫不及待地从枯竭的枝干探出头来,好奇地端详着这个久违了的世界。经不住新叶的诱惑,我关上窗披上风衣,带上相机匆匆直奔北山。 北山之于我,就像一位心灵共鸣的知己,这不,我的身影才刚刚落定,千姿百态的新叶便绽放着灿烂的笑容迎接我的到来了。瞧那冬青,僵硬枯竭的叶丛中包裹着一簇簇浅浅的新绿,嫩生生、毛茸茸、娇滴滴,绿色的春阳下,似乎还在向你挤眉弄眼呢!仍然保持着原生态质感的北山中央,苍翠的柏树下,一株株荆棘也开始绽开放生命的光华,深灰色的枝干上缀满绿宝石似的小叶片,微风中,那纤细的枝条翩翩起舞,一树新叶摇头摆尾,调皮得那样可爱。最吸人眼球的要数樱花园旁边那片垂柳了吧?站在山顶俯首眺望,清清浅浅的柔绿既像凌波涌动的湖面,又像一望无垠的草原。我忍不住加快脚步跑在树下,这是怎样一幕拨动情弦的新绿呀!鹅黄色的嫩芽,一个个就像雏鸡的小嘴,暖风拂过,你仿佛还能听到叽叽叽的叫声。我本能地闭上双眼一任纤柔的柳条在脸上抚摸,此时此刻,你最真实的感受就是那娇嫩的小嘴在不停地啄虫呢,虽然有些痒痒,但那种舒服欣悦之美,再名流的文学大师也难以描绘出来。 其实,喜欢新叶不只是她风姿卓越的外表,而是独树一帜的品行和情操。新叶生命的长度短得令人惋惜,但宽度却让人仰视。春天萌芽发育,夏天茁壮成长,秋天随风飘零。屈指可数的时日,生命中绽放的活力是超然的,对生活的珍爱是炽热的激情的。每当第一声春雷唤醒沉睡的大地,无论是山骨贫瘠的荒野,还是土肥壤厚的河畔;无论是偏远寂寥的山村,还是繁华现代的闹市,她们都会慷慨激昂地将自己丰满的绿色奉献于这个美丽的世界,奉献于最伟大、最神圣的高级生命群体——人类,呼进二氧化碳,输出新鲜氧气,夜以继日,永无停歇。新叶奉献的并不仅此,烈烈骄阳下,她们为人们撑起片片绿荫;大雨滂沱时,她们为人们撑起一片晴朗的天空。天真烂漫的孩子们在这里捉迷藏,如胶似漆的情侣们在这里诉衷肠,夕阳老人们在这里追忆岁月长河里晶莹剔透的浪花。开心着人们的开心,激情着人们的激情,守望着人们的秘密。 对新叶的这份沉甸甸的情结,缘自我苦涩的童年。上世纪六十年代,饥饿像猛兽吞噬着人们的生命,故乡的父老乡亲们盼过金色的秋天就开始望眼欲穿地盼望春天了,好不容易盼到新绿吐芳的时节,故乡举村上下的男女老少们忙着攀树摘新叶了,杨树叶、槐树叶、榆钱、香椿,成了青黄不接时期的主食。那些五花八门的新叶,可以腌着做泡菜,可以凉拌做冷菜,可以炒着吃,也可以拌面吃,那味道现在想起来都口水四溢呢!更有趣的是,朝阳里左邻右舍端着各自用新叶做的饭菜聚在一起,你尝我的,我尝你的,一番品评之后,就是海阔天空的乱侃,那份简单而愉悦的满足,至今让人留恋。 一阵暖洋洋的春风拂过我的脸颊,突然想起了胸前的照相机,我索性打开快门,“咔嚓咔嚓”,将无边的新绿收藏进相机,收藏在心底。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