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土的芦笋最为鲜嫩,把笋衣剥去,淡黄色的笋子俏生生的裸露眼前,当然,芦笋是不能剥了皮就吃的,此时吃有很重的涩味,一般得用水煮十来分钟,然后用凉水泡着,到吃时从桶里捞一把,撕细、清洗干净后放火锅里,实在不行,清炒也别有风味。而众多火锅与芦笋堪称绝配的就是洞庭湖的鱼火锅了。鱼火锅煮得汤呈奶白色时,把芦笋往锅里一放,不等两分钟捞起来吃,那美味、那鲜嫩……不说了都流口水了。 还有那些刚冒着尖尖叶子的篱蒿、芹菜,因为太小,扯不起,妈妈们还是放了它们一条生路。 不过七、八天,芦笋慢慢长得二三十厘米高时,满湖洲都是嫩绿色了,一眼望去,无际无涯,尽是翠生生的绿,绿得发腻、绿得让人沉醉……这时,妈妈并不欣赏美景,除了用手把芦笋掰下一大堆,还扯了许多篱蒿和芹菜。篱蒿、芹菜和芦菌一样是湖洲人最爱的野菜,而我独爱篱蒿。因为很香,叶子做篱蒿粑粑,茎清炒都会残留篱蒿的香气。 长高了的芦苇,象是比较小的甘蔗,整片整片的伫立,一阵风吹过,高高低低,似波涛汹涌而来,又“沙沙沙”地奔腾而去。这时候,小河已开始慢慢的涨春水了,不再象初春时,穿着雨靴就可以趟过去了。可这也难不倒湖乡的孩子,一放学,到河边把书包一扔,坐在河滩软软的河沙上,脱下鞋、挽起裤管,然后手挽手、肩并肩地趟过去。暮春时,芦苇一般比我们的个头要高,在芦苇荡里演游击队打日军、捉迷藏等常玩的小游戏。玩累了,扯一根芦苇像吃甘蔗一样,放进嘴里,居然能嚼出几分甜。芦苇荡里的夕阳,是我们忽略了的美景,夕阳把最后的余晖洒在片片绿叶上,镀着一层金色的绿叶,在微风的轻拂下再卖弄风情,也吸引不了我们年幼的目光,妈妈们在河对岸,手拿树枝扯着噪子喊:“XXX,还冒回来啊……”几个小伙伴,头挨着头,商量逃跑路线。在妈妈们看不到的拐弯处,偷偷趟过河,趁她们没回过神,撒开脚丫子狂奔,并不觉得脚底的贝壳、螺及枯树枝等等多扎人……妈妈们回过头一看,我们小小的身影已在大堤上欢呼。 芦苇荡的夏本应是浓郁的绿,因夏季是涨水季节,整个湖洲都浸在浑浊的洪水里,除了那些倔强的拼命露出河面的芦苇尖尖,看不到一碧千里的壮观场面。 芦苇荡的秋是苇茎的苍黄和苇花的灰白。现在都还喜欢一个画面,在宽阔的湖面,几株苍黄的芦苇顶着灰白的苇花,在湖畔斜探着身子,无声的倾诉着秋的苍凉。 其实,深秋和初冬的芦苇荡,是湖洲人心中的希望所在,深秋的芦苇在经历几次重露、几次霜冻后收浆了,可以收割了,湖洲人一年的盼头就在这深秋和严冬。 每天,父母迎着寒风,披着刚下的露水或霜或小雪,顶着还没和太阳交班的月亮、星星,微惺着眼、打着哈欠,骑着自行车赶七、八里路,到新沙洲收割芦苇,一天是怎样的艰辛,是怎样的劳累,我无法体会。虽然,生在湖洲,在十八、九岁时,也象征性的去砍过几天芦苇,可那如同作秀一般,九、十点了,还和小妹在路上慢悠悠的骑车,当我们到队里的苇山时,队长已经帮我们磨好刀、撕好篾子(用泡芦剥好的篾),芦苇上洪水淹过沉淀下来的灰尘才刚刚落在头发上,就吃午饭了,吃完午饭,倒是努力的砍了一、二十个“标个”,不到四点,队里的其他人正砍得热火朝天、汗如雨下时,我们俩姐妹就摘下帽子,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准备回家。砍了一个冬的芦苇,并没有象年幼时,在妈妈身上所看的一样,手心布满硬茧,手背及手臂处是无数条细细的带着血珠的划痕,甚至脸上也有一道道的红印子,所以,无法体会父母一身泥灰、一身伤,蹒跚着回来的辛劳。到芦苇全部砍完已经是年底了,此时芦苇山里比砍芦苇时更热闹。父辈们,扛着芦苇,一堆一堆码好,用打捆机,捆紧后或用牛拖着板车或用手拖,拖到离河边比较近的地方堆得象实心的房子般,等船来装运。 大雪封山时,湖洲上的景观虽然没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但“银装素裹”后湖洲静静的飘浮在洞庭湖上,也“分外妖娆”。 将近过年时,如果天气晴朗,芦苇荡里还有更壮观的场面——赶火。一则,烧掉残枝、败叶及一些害虫的卵;二则燃烧后的灰烬可以做肥料。这个任务一般由守山人员执行,几个人一起点火,刹时火势一起,半边天空都是红色,书里描写的“火烧云”也莫过如此。 伯父有条小船,我一直有个愿望,想让伯父开着船,和父亲一起在星罗密布的湖洲沟港畅游一番,边欣赏苇荡迷宫,边听父亲侃苇荡各个洲名传奇,比如:撂刀口,杨幺的刀到底撂在哪?野鸡坳是不是真野鸡成群?上、下高脚山又是什么来由?黑泥洲又有什么典故......后因我外嫁等原因,未能成行。再后来发展第二、第三产业,人们对收割芦苇的激情不复从前。近十多年,因芦苇不再是造纸的主要原料及受年轻人南下打工潮的影响,万余顷苇山、分片分区承包给私人,很多苇山种着速生杨,现在乘快艇进新河,看到杨树倒比芦苇多,芦苇荡不再郁郁青青、无边无际。而苇花却时常在记忆里摇曳。 酣梦 《作家选刊10期》 QQ号:529276077 简介:酣梦,女,汉族。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