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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友人小聚，谈及魏晋文学，脑海里总会浮现出阮籍、嵇康、山涛、向秀、刘玲、王戎、阮咸等“竹林七贤”，他们相邀于竹林溪流，相与友善，放浪形骸，饮酒、赋诗、纵歌、清谈，绘就了一幅隽永恣肆的人生图画。一次平常聚首，竟能让历史凝眸，竟能吸引后世文人用浩如烟海的文字向往抒怀，着实令人好奇。在我看来，正是这些人高山流水般的清谈，成就了中国文学的一段唯美记忆，它是一种高雅的生活方式，创造了耐人寻味的璀璨的思想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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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江南风)不过，不要以为清谈只属于雅士名流，对普通人而言，能够有一次触及灵魂的清谈，同样获益多多，虽不能名留青史，却能使喧嚣沉重的人生多一分心灵的悸动，多一分轻松、愉悦与洒脱。 清明时节，细雨霏霏，万物纳新，空气飘香，我独自一人到信阳文庙古玩城赏玩。古玩城位于一处闹市街区的后面，面积约1500平米左右，是一个回廊式院落，院落四周建有两层阁楼，中间位置矗立着一座木制构造的大殿，古朴典雅庄重。阁楼分上下两层，依次排列着古玩、书画、石器、玉器、古钱币、木雕等各类装帧考究的店铺。或许是下雨的缘故，古玩城寂寥冷清，不少门店关门歇业，以往人头攒动的地摊儿也没了踪影。依我看，古玩城折射了信阳这座古城厚重的历史文化底蕴，这里似乎永远有一股神奇的魔力，蕴藏着许多值得去品读的故事，即使不买不卖，也总想去走走，或许这叫做一种文化情结吧。 我信步在回廊走动，每见门店开门，便悄然走进去观赏。这里的店主友好和善，决不像别处的商家那样让人心烦地缠住你兜售商品。一句问候，一个微笑而已，默默地埋头干自己手头的事情，你尽可以自由自在地欣赏，买与不买全凭兴趣和缘分。 路过一家名为“壶雅斋”的店铺，透过透明的玻璃橱窗，两位男士谈兴正浓。我稍作停留，匆匆向里面瞟了一眼，唯恐打扰他们的雅兴，正欲离开，玻璃门被打开，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店主微笑着招呼着，温婉的信阳口音，儒雅亲切。这是一家专营宜兴紫砂壶的店铺，干净整洁，物品摆放错落有致。大大小小、器形各异的紫砂壶流光溢彩，缤纷靓丽，令人目不暇接，仿佛走进了一座紫砂艺术博物馆。对紫砂壶，我是门外汉，对相关知识知之甚少，虽也喜欢，但吝于经济原因，从不敢奢望。我想，但凡喜欢使用收藏紫砂的人，该是有闲阶层吧，似我等这样为生计而奔波的人是无福享用的。正狐疑间，店主搬来一方木凳，放在古色古香的茶案前，热情地邀请我一同品茗。同桌的蔡先生赶忙站起，友好地握手寒暄。以前我们有过一面之交，彼此互有好感。他也是古玩城的一位商户，今天顾客少没有开门，不曾想在此遇上了故知。蔡先生介绍，店主陈先生，在此开店已有十多年，是当地一名资深的紫砂壶收藏爱好者，对紫砂文化有着较深的研究。 寒暄已毕，宾主落座。看得出，陈先生精于茶道，一招一式颇有雅士风范。他用镊子轻轻地从茶缸里取出一只晶莹洁白的茶盅端放在我的面前，接着，他一边将开水倒入一把精巧别致的紫砂壶，一边用细毛刷蘸着溢出的茶水，缓缓地在壶的表层滑过，动作轻盈、优雅、娴熟，犹如高超的乐师在深情地弹奏优美的乐章。少顷，碧绿澄澈的茶水唱着欢乐的歌，像潺潺的溪流从壶口流出，盘旋着，跳跃着，在茶盅泛出细细的水花。�留恋脑莆碓谖葑永锷冢徽笳笄逍碌诺牟柘闱呷诵钠ⅲ布涓献吡�旅途的疲惫和生活的倦怠。我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欲望，用手指托起茶盅，小心地不失文雅地用舌尖轻触茶汤，一种淡淡的温馨畅快的感觉溢遍全身，每一根骨头都得到了温润。 茶过三旬，我们打开了话匣子。话题自然落到紫砂上。借此机会，正好弥补我对紫砂壶认识的盲区。 “如何判断紫砂壶的好坏和价值呢？大壶是否就比小壶值钱呢？” 陈先生娓娓道来：“判断一樽紫砂壶的好坏和价值大小，要综合考虑多种要素，比如产地、材质、作者、款式、做工、技法、制作年代、存世量等。壶小价值不一定不高。” “紫砂壶沏茶有什么作用呢？” “用紫砂壶沏茶不失茶的原味，茶香不散，尽得自然之精华，于健康大有益处。即使在暑天，隔夜茶也不会变馊。泡过茶以后，壶由于具有较好的透气性，内壁一般无需清洗，也不会产生异味……紫砂壶是最好的沏茶工具。” 啜了一小口茶，陈先生继续说：“你不能简单地将紫砂壶当做一件泡茶用具，作为一种博大精深的文化，它与茶道一起早已融入了中国人的血液，追求的是一种至臻至纯人生艺术境界。” “一把上好的壶是需要精心涵养的。”陈先生说着，再次用细毛刷游过壶面，紫砂涣出棕红色的油彩，粉嘟嘟，亮晶晶，宛如出水芙蓉。“如果只使用不涵养，不仅会影响茶的品质和功效，壶还有可能断裂。它跟人一样，如果不注意涵养，迟早会被掏空。” 这让我着实吃了一惊。 蔡先生接过话茬，颇多感慨：“当今的不少艺术家，头上顶着太多的头衔，整日疲于应酬，几乎很难再静下心来潜心创作，名利阻挡了艺术与才情，钱倒是赚得盆满钵满，艺术水平却不进则退了。对比古人的作品，你会发现，即使是当代一些知名的大家，其艺术水准也很难赶上古人的二流作品……” 说话间，外面走来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士，他精神矍铄，打扮得体，个子高挑，眼睛炯炯有神。一进门，这位先生便谈笑风生，店主陈先生给我作了介绍：男士姓邢，一位书画收藏爱好者。 主人为我们换沏了名贵的“信阳红”，红彤彤的茶汤意蕴绵长，给“壶雅斋”送来了浓浓春意。 一壶茶刚过，邢先生迫不及待地将手中的卷轴在柜台上徐徐铺开，一幅色彩淡雅的小写意画作展现在眼前。整幅画自然清新，妙趣横生。静静的湖面，一头神气十足纤毫毕现的水牛昂起头眺望着湖岸，似在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岸上牧童悠扬的笛声。水牛的身后，头戴斗笠的农人荡着小船，载着另一头水牛，悠然地划出从芦苇丛。湖岸的树木、茅舍交相呼应，展现了唯美的水乡田园风光。这让我想起了老庄的道家思想，想起了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 关于这幅画，邢先生谦虚地说，有一些不解想请教给予指点。一场四个人的艺术作品鉴赏研讨会热烈地展开。我无法判断这种鉴赏的学术性与科学性，只是觉得饶有兴趣，身心愉悦。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各自发表自己的见解，情绪完全沉浸在诗情画意中。 鉴赏以画中的题识为切入点，题识写道： 周子旭初余同舟也，于处甚得，屡欲乞。家严手笔余尝许之，未果。今忽有南通之行，数年聚首，一旦分襟，能勿敢离别乎。爰取壁悬一幅，为赠。聊誌念云尔，记旭兄惠存。弟，濯尘识赠。 题识文字书法功力不凡，气脉贯通，一气呵成，点画之间颇得元代大书法家赵孟頫\\\之笔意。 关于这幅画的年代，对绘画较为内行的蔡先生判断似乎是清末的作品，装裱的卷轴是明国时期的。 关于作者，从画幅的题识看，应是“濯尘”的父亲留下的东西，但不一定是其父亲的手笔。“濯尘”何许人也？邢先生讲，他“百度”了许久也未查个所以然。不过，“濯尘”出自江苏南通一书香门第无疑。南通自古就是江南才子的聚集地，出过不少状元。当代大家范曾就是南通人，他是集诗书画，文史哲，儒释道于一身的文化大家。或许“濯尘”并非什么名人，不过其才识不俗，是隐于世市的民间高士也未可知。 谈到艺术水准，蔡先生与邢先生分歧较大。蔡先生从专业绘画的视角，认为此画技法说不上高超，“是一幅普通的绘画作品”，并翻出手机的图片，与一些大家的绘画皴法作比较。值得称道的是，题识的书法水平远高于绘画，成为整幅画的一大亮点。邢先生却认为画幅构图简洁明快，景物生动传神，意境恬淡，透露出浓浓的文人气息，见证了一段真挚的友谊，是一幅上乘之作。他推测说，画是“爰取壁悬”，为兑现诺言，忍痛割爱赠与友人的，哪能将不好的作品赠送好友呢？“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对他们的高见，我莫衷于是，只能瞪大眼睛，如坠云雾中了。 在时而激越，时而欢快，时而舒缓的清谈中，时间不知不觉走过了三个多小时。茶不醉人人自醉，我有一种飘飘然乐淘淘的感觉。天色渐渐微暗，到了不得不说再见的时候。我抬起头，紫砂名家吴秋平先生的书法横幅“壶茶之缘”熠熠生辉。忽然间，我的心涌动着阵阵温情，一次邂逅，一次清谈，完成了一段美好的心灵之旅。是啊，人生能有一次“壶茶之缘”也算是一种神奇的造化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