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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碧峰沟

散文
时间:2015-11-24 10:57散文来源:散文在线 散文作者: 陈佳敏点击:
        
  1966年,仿佛只是2015年的一个昨天。往事历历在目,以为触手即是,然而,每当我真的伸出手去,却是遥不可及。
  
  文化大革命初期的那年,“被”响应毛主席支援三线建设的号召,包括我们家在内的来自五湖四海的第一批社会主义建设者,汇聚于碧口白龙江林业管理局中心医院,开始了工作、学习生活。在那个风云动荡的特殊年代,生存使幼小的我清楚了饥饿、仇恨、忍辱负重和自立自强。但是毕竟,童真童趣的光芒,是乐观主义的我逐渐成长力量。它把苦难照耀得温馨美好,使阴影漫漶得黯淡无光。
  
  童年是一种朦胧而温暖的存在。好多年以后,不知从哪一刻起,我就萌生了回碧口看看的念头。出于一些原因,甚至当我路过碧口附近时,我都没有能够回到碧口去。
  
  思乡是一颗不死的种子,时间的积蓄,只能哺育它萌发壮大,却无法扼杀它。日子久了,要么是它撑破了人柔软的内心,使人抑郁而终。要么,是它充盈着人跳动的心脏,催促人快快归去。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2015年10月1日上午,我们终于驱车前往了碧口,那个魂牵梦萦了我四十多年的老地方。到了碧口,我们不假思索便径直进入了碧峰沟。山路崎岖,汽车在坑洼不平的道路上缓慢地行驶着。我一边小心谨慎地开着车,一边却又不由自主地朝马路边那流淌在乱石上的清澈河水张望。黑龙潭,张家潭,华家潭……这些名字像老电影般一幕幕划过,又像陈旧泛黄的书页,随着脑海中泛起涟漪的思绪逐一翻开。
  
  黑龙潭,那些年的夏天,人们都聚在那儿玩水、游泳。我爸我妈也是游泳的一把好手,他们也带我去游泳。跟着他们,我却怎么也学不会。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就没耐心教我了。爸爸的老同学,来自沈阳韩颖叔叔主动给我教。他的教学方法几乎就是简单粗暴,却不得不承认见效明显。他让我趴在他的背上,然后他就游向黑龙潭的深处,把我一甩就待在我抓不住他的地方看着我。任凭我在水里如溺水者般胡乱扑通,他始终只是鼓励我想方设法朝他游过去。我性格内向又好面子,不愿意呼喊救命之类的话引来旁人注目,只能努力向他那里瞎扑腾。
  
  就这样,反反复复几回,我竟然在那个下午就学会了游泳,也不知道学会的是什么泳姿。于是乎,我得出了两个结论:首先,我命好,淹不死;其次,我胆大,不怕被淹死。这之后,我就经常背着大人,和小伙伴们偷偷地游。那些年,碧峰沟不知淹死了多少小孩,但我依旧没有停止,甚至不曾收敛,反而精益求精。有时看见游得好的叔叔阿姨,我就偷偷模仿他们的动作。于是,没花一分钱,我就渐渐学会了蛙泳、自由泳、侧泳、仰泳,等等。
  
  在游泳的时候,经常有叔叔和大哥哥们趴在石头后面,偷看阿姨和大姐姐们更衣洗澡。他们的这种榜样,慢慢引导着我也有了某种好奇而朦胧的想法,那种对女人的猎奇心和懵懂感。后来的后来,我更是见了女同学脸红羞涩得不敢抬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我急切地想找寻到一些与记忆契合的东西,可除了那河水似乎有着记忆中的澄澈,其它的一切都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当年的土石路变成了水泥路,当年的人迹罕至变成了屋舍俨然。我开始担心,现在的碧口,还是不是我童年生活过的碧口。
  
  行至板板桥农家乐对面,我靠着山脚马路边一处开阔的草丛停下了车。这里,河水被石头垒起的小水坝所阻拦,积蓄成一汪碧若翠玉透若琉璃的水潭。水并不深,但它的确非常像当年随处可见的水潭。它们如此天然简单,却能给人这么多的欢快。水潭四周清幽寂静,除了哗哗流水的声音,就是林间树中鸟儿的啼鸣。
  
  我们起先只是在离河面很高很远的马路边上欣赏和拍照,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石滩上,下到了小河坝上。水从坝上冲到坝下,从一块石头冲向另一块石头,就成了又急又短的小瀑布。河底除了有大大小小的石块、细密的沙子,还有一道道被水流折射下来的晶亮波光。于是,河流一片错落有致,一片光怪陆离。
  
  已是秋季,用手掬一捧诱惑的清水,冰凉透骨。河里看似美得热闹,却热闹得死寂。水中已不见了那五彩斑斓各式各样的鱼,更听不到娃娃鱼奇特的叫声了。不只是水凉的原因吧,现在哪儿都一样,农药化肥的使用使河里肉眼能见的最小的生物都难觅踪迹。
  
  今年的大年初二,在春节旅游期间,我还冒着深冬的严寒,在四川乐山的青衣江与当地的冬泳爱好者们畅游了一番。面对着赋予了我游泳的能力和乐趣的水潭,我却不敢贸然下水了,一怕水浅,二怕水质可能没那么好了,只得打消了在碧峰沟游泳的念头。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此水一掬情。小时候,在夏季漫长的时光里,我把自己和时光整日整日地泡在碧峰沟里,从此,游泳成了伴随我终生的运动。多少无视了忧愁的日子,我在碧峰沟里度过;多少品尝着忧愁的日子,我埋头游泳以忘却。每个擅长游泳的人,都曾经有过一个独一无二的泳池。碧峰沟,就是我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梦幻泳池。
  
  游泳是太过专业的玩水,关于玩水,我们还有很多的选择和创意。那时候,河里每相隔不远就有一个很大的水潭,潭潭相连,成了我们这帮熊孩子的水上乐园。我们游泳,打水仗,比试憋气、潜水和依托于河底的各项稀奇古怪的技能。疯狂了骄傲了捣蛋了快活了,也饿了,我们就抓些鱼,用石头支起锅,随便找些碎枝烂叶把鱼水煮了吃,或者用泥把鱼裹起来然后用火烤熟。当下时髦的话,可称之为“烧烤”吧。
  
  耍累了,吃饱了,我们就躺在被阳光烘烤得暖洋洋的大石头上,呼呼大睡到连天也变黑了。每当这时,四周就会传来宛若小孩儿的哭声。刚开始,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声音,还以为是谁家的孩子在半夜三更哭泣。有一次,我终于好奇地循着哭声找过去,这哭声的源头,不是在农民的小院,而是在河边悬崖下的大石头上。那原来是一只一米多长的娃娃鱼,但它的叫声,却纯粹就是小孩的哭声。
  
  我就是这样认识了娃娃鱼,一种传说具有接骨药效的生物。以后的日子里,当我在深山老林里探险,当我在荒无人烟处兜风,有时我会遇上它,有时,则只是莫名地想起关于它的奇诡的故事。现在,深沟险滩里已鲜见娃娃鱼的身影,我多想再见见它,以验证童年并非梦境。
  
  有一次,我们几个小伙伴发现了一只好长好长的娃娃鱼,惹得大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在我这个狗头军师的提议下,大家进行了分头包抄。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更别说这条庞大的娃娃鱼了。这娃娃鱼用它又尖又密的牙齿死死咬住我的胳膊不放,好像把我的胳膊当成了不能再逃出它口腹的食物了。刚才还起哄吵闹的小伙伴们立刻都吓得四散而逃远远躲开,一个个慌了神,谁也不敢过来给我解围。我那只疼痛不已危在旦夕的胳膊正不住地流血,我心里担心的却是“上钩了”娃娃鱼会不会逃走。这真是一场《热爱生命》中淘金者与病狼的殊死较量,如果当时我就听说过这个故事,我的心里将会多么豪迈悲壮。
  
  人类求生的本能不会因为他的进化而有略微的丧失。大鲵急了咬人不放,人急了也不会干等某种怪异的死法。我用另一只完好而自由的手,捡起一块石头,去砸娃娃鱼的脑袋。可能受到了启发,这时,原本躲在远处六神无主的小伙伴们都跑了回来,捡起石头猛砸那娃娃鱼。娃娃鱼很快就被砸死了。
  
  制造和利用吃的机会,对当年为饥饿而发愁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最基本的生活技能,哪怕只是个小破孩。我们七手八脚地用泥巴裹住娃娃鱼,把它放在火里烤,就像一群小叫花子守候着一只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叫花鸡,听着柴火噼啪爆裂的声响,闻着逐渐飘散起来的肉香,在心里谋划着一个充满希冀的盼望。烤熟了,大家一窝蜂争着抢着吃肉。但是看着我这个出谋划策的军师英勇负伤,小伙伴们又还是问心有愧,主动把最好的肉让给我。
  
  娃娃鱼肉多刺少,洁白细腻,味道鲜美。熊孩子就是个猪八戒吃人生果,囫囵吞枣,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滋味。这就是遗憾,偷偷给人一个空前绝后的机会,却不让人好好把握,再回首时只能怅恨久之。
  
  原生态时的碧口自然环境太好了。那时候,碧峰沟里还有很多蛇,麻蛇、竹叶青蛇,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所以,年少时我很少敢进密林,如果真的被毒蛇咬一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就完了。虽然我学游泳和当军师的胆子大,却也不敢拿命去冒这个险。
  
  河中的水蛇更是厉害,能神出鬼没,似有天助,在水里游动时,可比我们天天凫水久经沙场小孩儿快多了。它们在水面上迅疾甚箭,在水里翻腾自如。在水潭深处悬崖底部的大石缝里,总是聚集着大群大群颜色丰富的鱼,吸引我们倒提着背篓游到那里去抓鱼。有时,水蛇就会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吓得我们魂飞魄散,扔下背篓箩筐一头扎到水的深处,往那水蛇游不快的地方逃跑。直到确定看不到水蛇了,我们才敢露出水面。
  
  现在,这流淌在眼前的河水,清澈,清幽,以至于清冷。中午的阳光很暖和,但是,面对着失去了童年欢声笑语的碧峰沟,面对着失去了声声如泣的娃娃鱼和色彩斑斓的小鱼的碧峰沟,面对着物是人非的碧峰沟,我竟心中顿感怅然若失。“坐潭上,四面竹树环合,寂寥无人,凄神寒骨,悄怆幽邃。以其境过清,不可久居,乃记之而去。”柳宗元所感所想,也不过尔尔。
  
  我站在水中的大石头上眺望周围的山林。在树木之中,有零散稀拉的竹林,竹子的数量没有以前多,直径更比不上那时粗大。竹林与树木间的空地上多了不少茶园,低矮的茶树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山上新开垦出来的梯田上。沧海桑田,到乡翻似烂柯人。碧峰沟,你变了,如此面目全非。迎着新时代脱胎换骨,也好,也好。
  
  缘板板桥农家乐逆游而上的不远处有一座小吊桥。有钢索一头拉着桥,另一头斜拉于桥两端水泥柱不远处的地下。桥面上铺着被时间侵蚀了的木板,木板不仅颜色发黑,而且有很多破损。从这些洞孔往下看,还能看到亮莹莹的河水,有种隔世的恍惚。有密集的绳索把桥面和钢索连接在一起,所以整座桥看上去结实而安全。但当人真的走上去以后,桥身就随着人的步伐开始微微摇晃,脚下的木板也轻击着锁链哗啦作响,不免让人心生恐惧。人真的是长大了,变老了,要是换做小时候的我,早就三步并两步地跑到那头了。我想走近农家乐,与能够遇到的当地人侃侃大山。吆喝了两声却没有得到回应,可能因为正是淡季,农家乐里没什么人,我就悻悻离去。
  
  驱车,凭借着这个小时候没有的条件,我们继续向碧峰沟的纵深挺进。山势遮蔽了视线,只见得转过一道弯又是一道弯。坐落着村庄和人家的地方,路面宽阔些;有时候,却冒出了没有任何警示标志的陡坡急弯:忽而路边的乱木杂草不知所踪,两边各是高高山崖与深深河谷……我开着车,觉得心惊肉跳。我对佳敏说:“我们不往前开了,就返回吧。”佳敏并不回答,不想阻止我真实的心意。口是心非的我于是又继续朝里开。内心的犹豫加上道路的险阻,车子走走停停,不时来一个急刹车,我们无暇欣赏周边的景致了,最终还是决定返回。
  
  时至今日,碧峰沟的那头究竟有多远,仍旧是我心中的一个谜,一个向往,一个温馨的憧憬。
  
  带着遗憾再次返回到碧峰沟口,才真切地记起,这里原来是有稻田的。但是现在,稻田不再有,蛙鸣不再有,稻田里鲜活的鳝鱼对于如今年轻的碧口人来说,只是个干枯的故事罢了。稻田上早已建起了农舍与铺面,稻田间的阡陌小路变为了拥挤不堪的街道,稻田之外那片高大粗壮的竹林也不知所踪。
  
  那时,在通往离碧口镇最近的水潭黑龙潭的小路上,赶场的时节来来往往的农民有很多。他们大多都是在集市上出卖瓜果蔬菜和鸡鸭鱼蛋之类的农产品的,此外还有从山上打来的柴禾,一捆一捆地卖。
  
  到碧口支援工作不久,“文革”也波及到了这里。1967年到1968年,我爸爸被专政,我妈妈也因此失去了工作。没人管教没人爱的我就成了“野孩子”,经常逃学。饿极了,我就在赶场时的偏僻小路上拦截小姑娘和老太太,抢夺她们可怜兮兮地包在手绢里的鸡蛋或抱在怀里的鸡公鸡婆。得手后,我和同病相怜同命相惜的小海到河边架起火,把食物做熟了抢着吃。年纪稍大的孩子有时只做“二手强盗”,从我们这些“小强盗”手中掠夺非分之食,好像这样就能洗脱他们的“罪名”。
  
  遭受了“文革”的大人会变得如临深渊微言慎行,经历了“文革”的小孩却会在血液里滋生出一种隐秘而尖锐的仇恨。那时我总是默默地想,默默地为自己的无耻行径自圆其说:我爸爸被你们专政,妈妈没有工作,家里没钱,不能像别人家一天三顿能吃饱,我不偷不抢我饿呀。妈妈和爸爸给不了我生活所需,更给不了我保护,但我自己决不能当孙子被别人欺……谁都一样,可以为自己的无耻嫁接上一种能博得赞同的逻辑。
  
  转眼间三年就过去了。转眼间,四十多年过去了。转眼间,再见一面的碧峰沟也过去了。
  
  车子已经远离了碧峰沟,可我被激起的心潮已无法平复。无论是酸甜苦辣,我终究还是长大了。乐事,美事,糗事,伤心事,并不能随风而逝,就让这一点一滴,流淌在我心底,划过我的眼底。
  
  2015/11/22
  
  2015/11/23改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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