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昔汝去时，杨柳依依。今汝归时，雨雪霏霏。 此去已经年。曾记否： 松江南楼，素衣一袭，绢扇轻摇，昆曲悠长。 岳武穆祠，柳眉微蹙，挥墨案几，瀚海豪放。 红豆堂前，一屋一树，赌书泼茶，曲水流觞。 今时之日，西泠已无寒食路。 又哪里去寻“桃花得气美人中。” 又何人尚记“田横墓下亦堪愁。” 只道是，此去柳花皆入梦，如是颠沛恍一生。 （谨以此文，怀河东君。） 夜读《柳如是别传》。窗外，夜色如墨。思绪纷飞，仿若重回四百余年前的金陵，重回那个风雨飘摇的时代。 你说你生错了时代，却也生对了时代。你的背影渐渐隐去，隐在昆曲细碎悠长的念白中，隐在江南烟雨迷离的旧巷口。“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于是你字如是，柳如是。 你有着颠沛的年少。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时光里，陪伴你的大概只有章台的笙歌与昆曲的细碎悠长罢。 才华如你，你通音律，擅歌赋，你咏寒柳，喜墨梅，柔婉如你，绫罗锦缎，你偏爱素衣一袭，绢扇轻摇，一颦一笑，仿若一诗一画。 若你只是个幽居深闺的弱女子，生逢乱世，孤影自恋也罢，但偏偏你有着如男子一样的爱国情怀与政治抱负。岳武穆祠，你化身“柳儒士”，在祠堂前的绢板上提笔写下“海内如今传战斗，田横墓下亦堪愁。”众人纷纷侧目，谁又料这样一份霸气与豪迈出自一位女子。你在这里遇到了那个最终与你相守一生的人——“东林才子”钱谦益。你们有同样的志趣同样的抱负。纵然你们两人间横亘着几十年的时光。但从此“予君一红豆，白发也相守。” 你又想起多年前章台的巷口，那个夜晚，你的姐妹出阁，因为是歌妓身份，你的姐妹只得在夜间出嫁，你望着那个巷口，望着深沉的夜色中绽放着的稍纵即逝的烟花。于是，你看向钱谦益，你问他怕不怕自己出身青楼，辱没门楣，怕不怕众人调笑，人言可畏。他只是微笑着，坚定地答：“不怕。”那一刻，我仿若看见阳光洒在你的脸上，你一定是幸福的。只是生逢乱世，红豆馆中，赌书泼茶，吟诗作对的日子终究是不长的。黑暗终于在某一个冬夜到来。 清军铁蹄南下，摇摇欲坠的旧国都终朝不保夕。多少人选择奋起反抗，又有多少人选择喏喏屈从。画舫之上，你问钱谦益是否愿意与你一同投水殉国，在他犹豫许久后吐出那句“水太冷”之后，你或许真的失望透顶了，你奋身欲跃入水中，欲与你冰封的心一同跃入水中。最终，钱谦益还是选择了献城降清。当他选择削发结辫的那一刻，你选择了离开，奔走在保明反清的队伍中去，你穿上战衣，振臂高呼，你无愧于巾帼女侠的称号。然而，终究你是扛不过时代的洪流的。明朝终究是覆亡了。钱谦益因为文字案的牵连，被捕入狱，你终究还是选择了去解救他。最后的最后，你与他选择了归隐田园。隐居在红豆山庄，再不过问世间世事，一屋一树，相守余生。 颠沛了一生，飘零了一生。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你可还愿选择这样的人生。我知道你一定是意愿的。“宛若柳花如梦，浅浅的飞絮。你的背影，此去成灰。一阕旧词，沉入故纸堆。回望浮生若梦，含笑如归。”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