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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都说落叶知秋，那纷飞的叶是秋翩跹的舞姿，那“簌簌”的落叶声，便是秋翩然而至的足音，你可在飘飘洒洒的叶中，感受到浓浓的秋意。可我居住的这座南方的城，即使过了立秋的节气，天气也不见寒，气温依然高达三十摄氏度以上，树上的叶依然是碧绿碧绿的，一点要归去的意思都无，于是我怀疑那温文尔雅的秋，是否真的已抵达这个南方的城？
“瞧，这不是秋味！”友指着栈道边的一丛菊，明媚地回道。我看着那一丛深一丛浅的菊，一时回不过神来，友见我呆样，便俏皮地念到：“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我才恍然，好一个负手叩东篱，让人销魂的秋味。
是呀！若不是秋的到来，又那来的如此明丽的菊，它可是刺绣在秋的衣袂上的缤纷，总随着秋的舞步轻旋，广袖长舒而盎然。
看着这“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的菊，我不由自主地便想起了东晋诗人陶渊明，一个如菊般清新淡雅的君子。我仿佛看见了菊丛边伫立着气宇昂扬的陶公，迎着金风细细，衣袖飘然，正吟咏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有时候，我甚至认为菊便是陶公的化魂。
菊，花之隐逸者。陶公，宁可隐耕于田，也不为五斗米而折腰，坦荡荡的君子。两者同是隐逸者，性情相近，志趣相投，从而相知相伴于东篱，悠然自得。陶公称菊为“霜下杰”，他敬菊不与百花争，隐于寒花开尽的秋日里，顶着秋霜独盈枝头，芳香淡淡，即便西风吹尽，残菊也依然不屈地挺立于枝头，暗香依旧袅袅。陶公常常把酒东篱，以菊品自勉，留下了一首又一首咏菊的千古绝唱。从此“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菊的品质便没有人不称道的，菊与陶公也结下了生生世世的缘份：看到菊，必然想起不求名利，志在山田的陶公；想到陶公，也自然而然地想到迎霜傲放，雅清韵秀的菊……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友在我身边发痴地念到，并碰了碰我，把我飘忽的思绪拉回，“怎样，也来一句！”我笑着说：“秋菊开后，不是还有冬梅吗，这爱的不是理由，我喜菊宁可抱香枝头老，不随黄叶舞风！”
友是个爱花的人，春天可以千里迢迢，为赶赴一场的桃花约，夏季可以痴痴地立在毒日头下等待莲花次第开，秋季便陶醉在菊花的雅韵中，低吟着“把酒东篱，暗香盈袖”，而沉醉不知归路。她说，爱花的女人就是美，常与花相约相会，自然而然也感染了花的美，花的香。花中，她最爱菊了，秋季与那柔美、温婉、高雅的菊，常常会唔，渐渐的也变得目净心清起来。看，此时的她轻舞在菊丛边，染了一身淡淡的菊香，多妩媚，多优雅！
不是我附庸风雅，对菊，我也是喜欢的，也时常寻思着，若能有一处院落，定要在篱畔庭前栽几从的“陶令篱边色”，待到西风吹起，蓼红苇白断肠时，纵然寒花开尽，也还有那一朵两朵的菊，带露含霜盈盈笑于枝头，散发着淡淡的香，袅绕在房前舍后，三径皆可绝尘。心中略得些诗意，借几分林黛玉的痴，也可“毫端运秀临霜写，口底噙香对月吟”。只可惜，我终日蓬头垢面的，营营于市，一味的俗，更难有这样的闲情逸趣，每到西风吹来，也只能怅望空篱抱梦思，人为黄花瘦……
2、
顶着秋高气爽，迎着西湖口摆放在拱桥水岸两边的地被菊灿烂的笑，人也瞬间神清气爽起来。西湖里通往菊园的小径边，全是“粲粲黄金裙，亭亭白玉肤”的菊，这些都还只是极普通的菊，看起来姿态已是不俗，那些摆放在菊园里精致的花架上，被精心的养护着，高贵又典雅的菊，更是让人赞叹不已了。现在人们蜂涌而来的所要欣赏的，便是那些园里难得一见的菊。看着那么多的人皆迈着匆匆的步伐直奔菊园去了，心想此时那里定是人山人海，这样拥挤，定然也无了赏菊的意境，于是我便有意选条较为偏僻菊径，慢慢地走着，欣赏着路边小菊花。
这几日，秋意尚浓，秋光重重又叠叠，菊香清清又淡淡，行于菊径中，如沐菊花浴，染了一身的菊香。菊的香，似有若无，若深嗅，是不觉有香，只能缓缓地吸，慢慢地呼，香气便如游丝般缠绕着周身，此时，我的四肢百骸被菊香化了，七魂六魄随着淡淡的香，荡漾在和煦的秋光之中……
“这里的菊固然好看，但不如菊园里的，那真是不得了的美，你应该去菊园看看！”那女子兴奋地说，“不过，现在园里，赏菊的人实在多，维持秩序的人只好把我们赶鸭子地哄着走，只绕了一圈就出来了，可惜了，还没完全看清那些菊，只觉得眼前粉粉白白，红红绿绿，一片姹紫嫣红，真是好看！还好我是喜欢那样的赶鸭子式的热闹，并不防碍我赏菊的心情，于是又重新进园绕了一圈！”她定是个挺风趣的人，我看着她爽朗的样子，如大丽菊般，在长天一色里明媚着，煞是动人，可我寻思了半天也不曾想起她是谁？是相识的吧，否则陌生的，谁会理我的痴样？也许真是不相识的人，只不过同是赏菊人，又见我这样陶醉，觉得亲近，想与我分享她菊园里美的感受。接着，她又冲着我，明丽地笑道：“看，这人多的，后脚踩前脚了，现在的人真懂得这美的享受！”说完，便朝我挥了挥手走了。
的确的，现在的人已并不一味地追求物质上的享受，他们更愿意去山山水水放飞自己的心情，享受花花草草带来的自然美。懂得欣赏美也是一种生活的修养，这样一年一度的菊展，人不多，才叫稀奇呢！去年菊展，我是趁着午饭时间，菊园里人少，就直径去了。进园便看到一溜又一溜的花架上，摆放着风姿卓然，不同品种的菊，真是惊心动魄的美！千姿百态的菊，有的奔放、张扬、高姿、妖媚艳丽；有的温婉、含蓄、低姿、内敛温婉。面对那些轻肌弱骨，金蕊泛流霞名贵的菊，我的手心微微渗着汗，竟不能说出哪一朵，我会更爱些，只让人恨，不多生了几只眼！
这哪里是菊呀！简直是大观园里的千娇百媚，锦心绣肠的众女子，而我如同那宝玉痴儿，对每一个女子都动情，走过一朵菊，心就被割去了一块，留在那纤长菊瓣芳心中，走过千朵万朵，心被分了千万块，我成了花心的人，手中的手机，嚓嚓地拍个不停，不舍得落下哪一朵的娇容，如不是后来有人挤来，每一朵菊前，恐我都要痴缠半日……
不过，那些菊究竟还是太名贵了，太高雅了，近在眼前，只让我多情地看着，想着，爱着，可感觉上它们都犹如隔在云端，不像小径边，花圃里的小菊花来得可亲。荡漾在小菊花的芬芳中，让我觉得好放松，也让我想起那些无拘无束，满山遍野欣然绽放的小野菊，黄的，白的，紫的，粉的，小巧玲珑的可爱，十分的养眼。不过现在生活在城市里，已没有了这样的眼福，可以看到一大片一大片山野里清雅的小野菊了。
3、小时侯，住在乡下山村里，那里的山野，每到秋季，山坡草地、田边、路旁，小野菊便呼拉拉地开放着，一路快乐地开放到人家门口，那样清新，朴实，自然。但小小的我，野孩子似的，并不懂得欣赏，只提了个小篮子荡漾山野里，爬在山坡上，采菊，毫不怜惜地一把摘下几朵花，扔进篮子，那时只知道这些小野菊晒干后可以做为夏日驱暑的凉茶。
小野菊是秋季里山上唯一的开得热闹的花，所以养蜂人也提着蜂箱来了，他放出蜂来采菊花粉，那些小可爱们嗡嗡地叫，这朵花停停，那朵花飞飞，飞来穿去的，十分地忙碌。有蜂来，我也不敢大大咧咧地下手采花，怕蜇，但又不想回去，便痴痴缠缠地在野菊地里，这里跑跑，那里窜窜，或着便等蜂儿探防了某朵菊后，确定它飞走后，才伸手迅速地摘下花，带了些小小冒险的刺激，真觉得自己的勇敢。不过放蜂的人很不喜欢我来采菊，但他也不能干涉我采花的自由，于是他会很友好地拿些蜂蜜哄我别摘了，以后蜜蜂采了菊花粉，酿了蜜便分我些。这个诱惑极大，我出来采菊本也是为了玩耍，所以便很快乐地妥协，而且那天然的菊花蜜的香，甜，尝过后便不能忘。养蜂的人吝啬，只与我点点尝了，让我一辈子都记住了，那天我差点把舔蜜蜂的舌头都吞下去了。在野菊地里，尽管我小心翼翼，可后来还是被蜜蜂蜇了，额头和手都起了个大包，火辣辣地痛，便不敢去了……
我不敢去了，可养蜂的人却认为我是守信的，说不采菊便不采菊了，也很守信地由邻家的小男孩带着寻来了，送了些菊花蜜给我，让我很不好意思，仿佛骗了人似的羞愧！现在想想，那个养蜂的人真是纯朴……长长久久以来，那山坡上的小野菊和那个养蜂的人一起留在我的记忆里，想起来便觉得馨香美好。很久很久以后，也就是不久前的我，很偶然地机会，踏上久违的乡间山野，再一次面对小野菊时，我还以为我会心潮澎湃，没想到清新素雅的小野菊，却没有让我激动起来，淡淡的菊香随着秋风安抚着我疲惫的神经，身渐渐舒缓起来。看着一大片一大片的小野菊，依然黄的，白的，紫的，小巧玲珑的可爱，保持当年清新的模样，迎着秋风，摇曳着纤瘦的身姿，微微地点着头，仿佛在感谢着大地的恩泽，让它们如此繁荣地生长。在万物萧疏，苒苒物华休的秋里，大地唯爱着它们，它们怎能不知恩呢？
然而那样悠哉悠然，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年青的我是拼了命，执着于一日三歺的润色，心里浮燥的，根本不懂得静下心来，看看花花草草，欣赏那些娴静悠然的美，那些花草在我身边，而风风火火的我根本看不到它们的存在。跌跌撞撞地行走于四季的风雨中，忽而有一天，站在流年的岸口，回望，发现四十余年，马不停蹄的我，只行了个劲疲力尽，山穷水尽，于是累了，我坐了下来，开始看云，看花，看草，看云卷云舒，看花开花落，看草长草枯……竟豁然了。我看见了花花草草的存在，看到了桃花的娇美，莲花的纯洁，菊花的清雅，感受到天地间竟是不尽的美……
“在菊园门口，等你共醉东篱！”我笑着回到，抬头便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友如菊般灿烂地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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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