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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反目 赵伯，吾村生产大队支书也；李仲，吾村大队长也。二子者，发小也，有姻亲。工作配合默契，干群称誉，“四清”时，吾村为“红旗单位”。赵季者，仲之甥也。偷鸡摸狗一混混，不得仲之青睐。“文革”狂飙天降，沉渣泛起，季扯旗造反，自命“‘反四旧’红卫兵”之“总司令”。为明己革命之彻底性，揪来舅父仲“祭”造反之大纛。是时，批斗“走资派”，流行低头弯腰诵毛泽东“老三篇”（毛泽东著作《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之谓也）。仲大字不识一斗，老三篇难以成诵。苦其折磨难熬，随口曰：“不唯吾不能诵，怕是支书伯亦不能诵也。”批斗者群愤激昂，遽将伯羁押至批斗场。伯果不能诵。缘于此，受数次批斗之苦。后因几派红卫兵忙于争斗，方忘伯，遂免皮肉之苦。由此，伯嫌怨于仲，道相遇，怒而视。动乱结束，仲负荆登门，伯不见谅。伯之子劝曰：“乡里乡村，低头不见抬头见，且为亲戚，何不好之？”伯曰：“若往昔，仲，叛徒也，天人共愤。吾唯恨卖友求荣之软骨，若谅之，天厌吾。” 半生情谊，毁之一语。情绝谊尽矣。惜哉！ 其二：神仙 赵神仙，名仲二，支书赵伯之堂弟也。读过私塾，精通阴阳八卦，亦能驱邪避瘟（即今之心理安抚也）。乡民有红白事，选黄道吉日，有求必应，不求酬谢。有黄鼠狼附身、狐狸作祟者，仲二书黄裱纸一张，念念有词，焚之，灰沫和水吞服，大有效。人谢之，仲二曰：“吾治虚病，实病需去医院”。因而人送绰号赵神仙。若在当今，准握一级心理师执照。 且说赵季扯旗造反，批罢舅父仲、支书伯，锋芒直指仲二。苦于仲二人缘好，难聚人焉。数密于暗室。谋成日，季飞鸽传书，檄招邻村几造反司令，率众齐汇吾村土地庙前，共批“牛鬼蛇神”之赵神仙。仲二之子名子曰，时读高中，因“停课闹革命”，正在“广阔天地炼红心”。是时也，观点不同，父子成雠，夫妻反目者，大有人在。子曰一孝子也，早对“升天”小混混季嗤之以鼻。今胆敢批其父，谋破之。 当时是，土地庙前，堆一高尺三方数丈之土台，上扎一席棚，排学生课桌一列，季总司令高坐正中，余之司令分列两侧，旗如云，人似海，呼号震天。数千人同仇敌忾，愤怒声讨赵仲二。子曰擎战旗，高呼“坚决支持赵司令之革命行动！向赵司令学习，向赵司令致敬”之口号，杀入批斗会场。季精神一振，亦高呼：“向不隠父过之红卫兵战友子曰学习”！众情益奋。子曰激而挥拳，呼之曰：“打倒吾大大！”“大大”者，吾乡邻谓父之称也。连呼之三。众亦应之者三。三呼过，南村之司令忽悟焉。高叫曰，“一牛鬼蛇神，何成吾造反英雄之父？南村革命者，统撤之”。众亦悟之，闹声如涛，批斗会乱矣。忽又闻子曰高喝曰“赵仲二听好矣，汝之认罪，藏藏掖掖，哄儿骗女，罪大焉。”音未落，东西村俩司令尖呼，“赵季，尔欺吾智商低也！吾堂堂之司令，焉成赵神汉之儿女？”东南西三村之众，一拥而上，转而攻斗季。会场若乱粥一锅。 据知情者云，彼此乱斗，直至乌鸡西坠。仲二见无人理己，溜之大吉。玉兔东升之际，仲二已饮老白干二两，仰卧南窗火炕上，哼钟爱之西皮原板：一马离了西凉界……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