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纹路

时间:2016-11-21 17:23散文来源:散文在线 散文作者: 夏晓喻点击:
        
  
  纹路
  《纹路》
  ——献给我的50岁
  一.童年
  小时候的影像留在记忆里,越来越远了......那时,全家人都在,姥姥、爸、妈和兄妹4人。
  大人告诉说:
  小时候,我极爱吃肉,买来的猪蹄髈从开始下锅起就一直哭闹,直到烧熟了吃到嘴里才算心满意足。
  还有一次,每人分到一瓶汽水,自己先喝了一口,发觉比我哥的少了,也要大哭一场。
  所以大人说:小时候,我特别爱哭。
  而这,也成了后来大人们逗乐儿、打趣儿我的段子。
  到了6、7岁的年纪,自己和一群小孩儿结伙去学校报名上学,因为岁数不够学校不收。看着别人能上学,自己不能上,又大哭了一场,结果被允许上了学前预习班----这样我就多上了一年的学。
  和我一起上学前班的人有于兰兰、曹永娟、余同芬、侯守芳、马秀华.、何春梅.....于兰兰上课途中,不举手经老师同意就会跑出去上厕所,一点儿组织纪律性都没有!老师批评她,她就委屈地大哭。
  于兰兰长得小模小样,精灵而快乐,现在想起来也还是那个样子。
  在学前班,我们学了毛主席语录
  那时,我的世界只有两部分,家和家外面。
  家,就是一排平瓦房当中的几间屋,和屋里的一家人;
  家外面,就是沙土路、杨树林、无边的大地......
  家里,整天都是姥姥忙碌的身影,抱柴禾、烧火做饭、压水洗衣服,从大屋磨悠到小屋,再从小屋磨悠到大屋。
  家外面,我们疯跑疯玩,钻草堆、爬土岗,浑身上下卷裹着灰尘、脏污,空气里充斥着无知的嬉闹声......
  记忆里,姥姥一年到头都是穿着深蓝,或深灰色的大襟儿衣服,冬天布料是厚实暖和些的“涤卡”,夏天布料是单薄凉快些的“的确良”。这衣服都是她自己做的,自己裁剪,用手工缝,扣儿、扣鼻儿自己盘,针脚细密整齐,功夫很深!后来兰小伟闹着要穿裙子,姥姥就买了一块绸子,给她做了一条。她还跟我们讲过:她年轻时,给姥爷做长衫,一个晚上就能做一件!
  爸妈都是兵团正式职工,有单位,有固定的工资,在那时算是很骄傲的事情,也让我们幼小的心灵感觉到踏实、满足。他们每天上下班,辛苦地挣钱养家是最明确的任务。
  实在记不起来,父母是否耐心地教育过我人生的道理?给你饭吃,给你衣穿,供你上学,在你面前念叨谁家的孩子听话省心、谁家的孩子爱惹祸.....
  或者在哥哥和弟弟犯错的时候狠狠地下手教训他们一顿,我和妹妹躲在一边或幸灾乐祸,或胆战心惊;
  还有,他们也时不时地会吵得天翻地覆,我们无助地沉默、躲避,在心里留下阴影......
  其他的,在成长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就靠你自己去解决了。
  比如说,怕上学迟到,就几个人结成一个小团伙,从远到近一个一个叫过来,一起去学校,没有参加这样一个团伙的小孩儿是很孤独、很可怜的;
  再比如说,在学校里被男生欺负,回家告诉我哥,第二天他就会和一群小痞子在操场上向那男生扔石头,以后就没人敢欺负我了。那时,大凡有个哥的女生都不太会被欺负,没有一个哥哥撑腰的小孩儿也是很孤独、很可怜的。更不要说我哥还是一个能把书包整个弄丢,整天东游西逛、惹是生非的小痞子。
  还比如说,冬天的夜晚,又黑又冷。到屋外面院子里上厕所是很发怵的事情,就死命地缠着姥姥陪我一起去,姥姥会牵着我的手,嘴里念叨着:“领你到东边儿去......领你到东边儿去......”又温暖又恐怖的感觉啊!4个小孩儿的家里如果没有个姥姥那是相当孤独、相当可怜的。
  再来看我们的娱乐活动——上学、放学的路上有一个大土堆。曹永娟和粮库的几个人为一伙,我、何春梅、刘建梅......车队的为一伙。一伙在山头上守,一伙在下面攻,硝烟弥漫,尘土飞扬,其乐无穷!
  疑难杂症也要靠自己想办法治疗——我的手上长了一个“疣”,有越长越大的趋势,那阵子很为这件事担心。不知道谁说用西葫芦柄能擦好。于是,刘建梅每天都会给我带一个西葫芦柄,在上学的路上边走边擦,还真的擦好了!去除了那个讨厌的“疣”,又轻松又快乐!我很感激刘建梅!
  这一群当年豆蔻年华女孩儿啊!如今在哪里,她们都好吗?
  那时生活简单、清苦,家里的每一个成员都要为改善饭菜的滋味做贡献。我和我爸爱吃豆腐,就常常被大人派去买豆腐。
  农场里隔很多时候才做一次豆腐,而且一次只做一大板。头一天打听好,第二天一大早就拿着个大搪瓷盆、攥着5毛钱飞奔到豆腐房排队。如果去晚了,前边就放了好几只盆子,很可能就买不到。就算排在第一名,我也是不放心,不敢离开就待在一边看着人家做豆腐。泡豆子、磨豆子、煮豆浆、点卤、搅豆腐脑、压豆腐......直到拆开豆腐包,用明晃晃的刀片把豆腐切成一大块、一大块放到我的盆儿里,数够10块,才心里里踏踏实实地端着盆儿飞奔回家。买这一回豆腐,要花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
  夏天,一场雨过后,蹲在院子木头边和喇叭花一起美滋滋地等着木耳长出来......晚上,饭桌上就会有木耳炒辣椒了。北方夏季短暂,这是很珍贵的时机,稍纵即逝。
  房后小菜园里的黄瓜和西红柿在大人的心里记了数,如果忍不住偷偷摘一个吃,会被狠骂一顿!
  大人们到地里顺手牵羊采两把青毛豆捎回来煮着吃,那时就算是占了公家很大的便宜。
  那时没有很细的产业分工,都靠自给自足。为了改善北方蔬菜瓜果的贫乏,农场根据每户人口的多少分一块自留地,各家各户就可以统筹安排、辛勤耕耘,春种秋收了。我们会事先谋划好在自留地里种些什么,到春天的时候,全家人就一起动手,翻土、打垄沟、播种,场面热火朝天。
  我家七口人,分到七分地,大多数时候都是钟土豆、苞米、茄子、辣椒这些大路货,因为不需要太多的料理,不用浇水、不用施肥、不用打农药,顶多就是锄一下长疯了的草。一个夏天,饭桌上就会丰富多彩一些,秋天还可以有不错的收获。
  那时我特别羡慕有的人家种葵花、高粱这些东西,秋天时,可以捧着一个大大的葵花盘,一个一个地抠瓜子儿磕。收了高粱,还可以吃一把一把的甜秫秸。
  自留地离家比较远,约莫着该有3、4里路吧?去自留地摘菜,掰苞米也是比较艰巨的任务,大人必须恶狠狠地下好几道命令我们才会背着个袋子晃荡过去。一路上,看见草地里的“黑星星”熟了,顺手摘几把吃,看见“酸么浆”长得好,也采几把吃,这些额外的收获带来的满足完全可以抵消干活的辛苦了。
  后来,84年高考结束,回到家吃午饭,油豆角和苞米就是从自留地摘回来的!
  漫长的冬天里,饭桌上就是土豆、萝卜、大白菜的天下,三国鼎立,不分胜负。这些菜大多是公家分的,储存在自家的菜窖里,陪我们一起熬过漫长的冬天
  虽然北方清苦,大人们也不会忘记重要的时令和节气,尤其是姥姥,总能把这些事情装在心里,总能简简单单、马马虎虎地应个景,对付过去。
  清明节,姥姥会煮鸡蛋,每个人分到两个,热乎乎地放到口袋里带着上学去,课间还和小伙伴儿对顶着玩,看谁的鸡蛋先被顶破;
  八月十五每人分到一块油滋滋的月饼,青红丝、果仁陷儿的,看在眼里是香甜、美味的,吃到嘴里变得油腻、倒胃口。
  最快乐的是“六一”儿童节开运动会,很大方的家长会给我们每人一块钱,三天里你就是土豪,想买什么零食都管够。不过,零食也只有一毛钱一个的面包、五分钱一根的冰棍儿。
  过年是最大的事了,早早地就买好了鞭炮、烟酒糖果、猪头蹄髈,做好了新衣服等着过大年......过年是小时候每天都期盼的事情,幻想着要是天天过年该多好啊!可以不受限制地吃很多好吃的,还有新衣服穿。
  孰不知为了备足年货,并且给每个孩子做一套新衣裳,要提前多少时候做打算啊!
  我妈会早早地联络回城探亲的知青,请他们捎回时兴的花布,上海的、北京的、天津的,漫长的路途,漫长的等待。然后便施展技艺,自己比量,自己裁剪,接连很多个晚上,我们在炕上睡梦香甜时,我妈踩着缝纫机“咔他、咔他”地操劳到深更半夜。姥姥陪在旁边,摸摸索索地帮着挖扣眼、锁扣眼、钉扣子,用火烧的铁熨斗烫平接缝和弯角儿。
  到大年三十那天,我们兄妹四人每人都会得到一双新鞋、一套新衣服,还有几块压岁钱,从来没有失漏过。大年初一,成群结伙地去拜年精神头就很足,这一年的梦想和期盼就算是很圆满了。
  我妈刚到杭州来的时候,就叨咕着要买一台上海产的“蝴蝶牌”缝纫机,我就给她买了一台,她又开始“咔他、咔他”地给王天雨和兰天晨缝缝补补起来。把一块一块成不了大用的零碎布头拼起来,做成小被面、小褥面又结实又好看!
  那时,很多人家,舍不得买鞋,而要做双鞋都是从搓麻绳、纳鞋底,熬糨糊,做格板儿、铰鞋样......一步一步做起来,一家十几口人,挨到到最后一个人穿上新鞋的时候,那第一双鞋早已经寿终正寝了。所以到各家串门,都能看见“家属”们一边儿唠嗑,一边儿“蹭蹭”地纳鞋底,还不时地把针在头发上划拉一下,据说是抹点头油,可以让针滑溜儿一些。
  童年里,幸福生活就是这样的!还有,如果能不挨打那就是最最幸福童年了!
  小学的大部分时间是玩,游行,学习《毛泽东选集》,学习报纸上的文章,学着写批判稿,批林批孔。那时,政治挂帅,红卫兵、红小兵的呐喊声响彻云霄。听说张铁生在考试卷上写:毛主席万岁!就能得100分。这样豪情万丈的举动迷倒了不少人!只是我胆小不敢如此张扬,考试时,不会做的题目还是空着,让老师狠狠地打叉!
  我曾和一个叫徐兴良的男生做同桌,他数学好,小小年纪就有梁山好汉的豪爽!考试的时候我总是心怀忐忑地朝他那边瞄呀瞄,他就慢慢地把卷子推到“三八”线处,让我能比较方便地瞄到,哈哈!两厢情愿,心照不宣。
  那时何春梅、刘建梅、曹永娟学习成绩都比我好。曹永娟是班长,何春梅是学习委员,刘建梅是文艺委员,而我仅是“土兵”一个!
  我清楚地记得一天放学后,我和刘建梅、何春梅、戴军......在一个废弃的菜窖里玩,一个很深的、方方正正的大沙土坑,看谁敢把癞蛤蟆装进裤兜里,正恶心、膈应着,农场大广播喇叭里突然响起了嘹亮而沉重的哀乐声,一直不停地放,不停地放,我们听呆了......然后是播音员低沉、缓慢的声音:“......我们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几个小女孩儿吓傻了,爬出土坑,疯狂地跑回家
  那年,我学会了做小白花。那年,是我生命里悲催的一年,也是中国最悲催的一年。
  班主任每天在课前领着我们默哀三分钟,领着我们大声地朗读:“毛主席说:按既定方针办!”那是——周老师,一个上海知青。眯眼睛、龅牙齿,梳着两根细细的,很顺溜的小辫子,每天穿的相当整齐、干净。
  周老师教会了我写作文:“开头结尾要相互呼应。”或,写清晨的景象不要总是千篇一律:“一轮红日喷薄而出......”
  那时,毛主席去世了,我们的世界就崩塌了,别看我们小,对毛主席的热爱比天高,比海深......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整理悲伤、无望的心情时间继续向前,历史又翻开新的篇章。
  农场虽然偏远,教学一点也不马虎,都是跟着国家、省市统一的步子走。不光开设主要课目,也有体育课和音乐课。
  在我心目中最好的、最崇拜的音乐老师是——赵老师。一个天津的知青,后来传说他跟蒋大为是同学
  刚在军川小学感觉到他的存在,是他带着一副嫌恶的眼神远远地看我们,而我们一群小女生,正利用课间15分钟的时间坐在地上玩抓“噶啦哈”,抓“石子”,灰头土脸,双手乌黑,活像一个个“烧糊了的卷子”,不亦乐乎!
  刘建梅梳着两条长长的辫子,人长得漂亮,嗓子也好,一直是我们班的文艺委员,赵老师首先选中了她。接着又莫名其妙地选中了我,还有其他......我们参加了一个组织叫“合唱团”。每天放学后留在教室里练唱歌,当时学的歌曲有《黑孩子》,《玛依拉》,《黄河之歌》......
  赵老师能把手风琴拉得像风吹秋叶般飞起来!我们随着琴声的节拍尽情地唱着,更重要、更体面的是合唱团的表演成了学校文艺节目的重头戏,赢得了不少掌声和赞叹。
  赵老师说了一句“很重要”的话:“兰小明的嗓子,天生的女中音!”。那时心里就有了一种骄傲和自信的感觉,在我漫长的、悲催的“土兵”生涯里燃起了一点儿希望
  小学5年级,我们与歌声为伴,快乐而轻松!赵老师音乐打磨成一串串钻石项链带在我们的脖子上,给混沌未开的少年带来美妙、闪耀的感觉,那感觉一直延续到现在......
  不久赵老师返城了,来自五湖四海的知青老师们陆陆续续也回到了城市,北京、上海、天津......那一座座干净、美丽、遥不可及的梦想之都,伤感失落又折磨了我们很长一段时间
  小学块毕业的时候,来了一个新的同学——赵连香。
  她从山东来,寄养在姑姑家,同时为姑姑家带孩子、做家务。
  刚入学没多久,赵连香就代表学校到管局(总局?)参加数学竞赛,获得了好名次,奖品是一部半导体收音机,轰动了整个农场。
  好羡慕好神奇啊!成绩优秀会带来那么耀眼的光环!那时我似乎有点儿开窍了,不再疯疯癫癫地瞎跑,没心没肺地瞎玩,慢慢地安静下来,学习赵连香好榜样。
  冥冥之中,我卑贱的“土兵”生涯也即将结束。
  后来,我俩成为最好的朋友,相伴读完初中、高中,一起考上大学
  美丽北方家乡留在童年记忆里——清晨,那一轮喷薄而出的红日和草叶上翻滚的露珠;夜晚,那如水般泻下的月光和草边翻飞的萤火虫;上第一节课之前,刘建梅起头,大家敞开嗓子唱的一首首歌曲......头上只有天空,脚下只有土地,心里只有家和学校的一排排红墙红瓦的平房、和一群傻傻的小伙伴儿。
  童年的单纯,让我们快乐,蓝天白云在高高的头顶上,轻盈美妙;星光月色在幽深的梦境里,安然宁静。心里还不明白长长的日子后面等待着的是什么......
  
  二.少年
  上了初中,很多事情都要自己来做了。(那个时候兵团似乎变成了农场)
  初中起,我时来运转,学习成绩也突飞猛进,不再是班级里平庸的一员,成了班干部,渐渐地成了别人学习的榜样。
  记忆若有温度,那就是北方家乡的寒冷。
  清早,半梦半醒中,听到爸爸说:“下大雪了!”那就是真的下了很大、很大的雪,半人高的厚雪把家门都堵住开不开。
  这种情况下,为了小孩子能上学,每家都会自觉地出个人力,用铁锹铲出一截路,断断续续地连起来,让孩子们走路方便一点,这样的帮助现在想起来都让我感动不已。
  那时,没见过哪家的大人送小孩儿上学的。当然,小孩儿逃学,被押送到学校的情况除外。刮风下雨,烈日严寒,跌跤磕碰,那都不算什么事儿!
  冬天里,抵御严寒,想不挨冻,学生就要自己想办法。
  第一件事是糊窗户缝——收集废报纸(最好是牛皮纸,厚实),裁成窄条、在家里熬好糨糊,把教室的每个窗户缝都糊上,这样,冷风就进不来了。第二年开春时,再把已经被寒风吹得皲裂、发黄,破旧不堪的纸条清除掉,连玻璃窗一起擦干净。在我的记忆里,这项工作非常艰巨,耗时耗力,要花费周日一整天的时间才能完成。
  第二件事是生炉子——自己找柴禾,自己抬煤,自己得想办法不要让烟弥满整个教室,让炉火旺旺的能坚持一整天,值日生的心思要多分出多少!也有时候做不好这项工作,上课时脚被冻得受不了,大家就开始跺脚,从零星散乱到节奏统一,作怪得很有气势。
  初中的记忆里有很多劳动的场面,
  ——挖很深的沟,深到超过头顶;
  ——给大豆地拔草,一眼望不到头的垄径,齐腰高的水稗草,把一群学生扔在地里干一天活没人送饭、送水;
  ——去砖窑厂拉砖,几个学生装、卸满满一车砖;
  ——冬季积肥,拉着个破筐,到处去找鸡粪、猪粪、人粪,送到很远的大地里,自己计数,不够数坚决不行;
  ——去连队的场院干活,把晒干的粮食装袋后踩着跳板运到库里,跳板又高又晃,心里怕的不行。
  现在想想,这些该是学生干的活吗?每次都累到崩溃,腰酸、腿痛、手起泡。最崩溃的是,这些活我都要带头去做,谁叫我是班干部呢!
  在磨练中,我们茁壮地成长,我们有了心里的世界
  开始想,这个偏远的小农场就是我一辈子要生活的地方吗?一辈子在简单、沉重的劳动中如何度过?渐渐生出一丝一缕的悲情愁绪。
  一些教我们的知青老师都返城了,他们回到了北京、上海、天津......那些回不去的就告诉我们:“好好读书,考上大学,将来到大城市去。”
  大城市----好遥远的地方,心里渐渐向往的地方,那里干净、美丽,人也文雅、有知识。南方的气候肯定温润平和,不像北方,春夏苦短,一到隆冬季节,“大烟炮”刮得呼呼作响,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生疼,房檐上的冰凌结得老长老长,坠下来砸在头上的事件时有发生......
  一条模糊的、艰难的路在前面铺开,一种压力在心头越来越重。我常会对着落日、星空发呆,茫然地冥想,未来该托付给谁啊?未来在哪儿啊?.....
  就这样,除了应对劳动,还要花更多的心力来应对学习
  我的初中班主任老师田秀燕,教我们数学,记得她经常胳肢窝里夹着三角板、半圆仪或者圆规,在黑板上画几何图形。脾气不温不火,是个很有耐心的好老师
  邓平老师历史,个子不高,水汪汪的大眼睛,利落干脆,逼着我们死命地背历史题目;
  特别要提一下的是——我们班的班长秦军,高高大大的男生,超级有喜感。有次上体育课,一个学生迟到,在旁边大喊了一声:“报告!”,他在队列里低估了一声:“也没有门啊!”,当场笑翻!
  那时,我还是和赵连香、于兰兰做同学。每天一起去学校、一起放学回家,一起在回家的路上捡花石头,红的、黄的、绿的,白的,光洁圆润非常好看。一起去五连采牡丹花(芍药花),在草甸子里钻大半天才找到两朵花。她们到我家来玩时,一起躺在大屋的炕上,东聊西扯,海阔天空,一墨迹就是大半天......几个小女孩儿好到形影不离,走来走去都是挎着胳膊。
  那时我忙着和自己的同学打成一片,很不屑跟兰小伟和兰永利他们一起玩儿,他们也有同年龄段的一伙人做着和我们大致相同的事情。
  就更不用提我哥了,我整天提心吊胆,怕他又结伙打群架被学校点名批评,因为很多次都有差点被开除的险情发生。
  实在是闲来无事又兴致很高时,才和我妹骑着自行车朝六连方向猛骑,一路看绿油油的麦田风光,若看见地里有一窝一窝的曲麻菜(苦菜),就停下来拔,带回家可以喂鸡喂鸭,也可以洗干净蘸酱吃,清热解毒。
  一群懵懂少年,留在了深远的记忆里。
  三.青年
  高中,是最重要的一个学习阶段。学校越来越重视学习,重视成绩,不再拿学生当无偿的劳力使用,我们也少了很多劳动的折磨。
  秦军、王慧娟、钟静、罗美玲考上了重点中学,去宝泉岭管局读书了,我和赵连香依然留在军川一中。
  我又陆续和薛守德、李成新、张力、万顺长......做了同班同学
  考试分数,排榜名次越来越被大人拿来比较、谈论,那几乎变成了他们自己的成绩单,直接生成了荣誉感或挫败感。
  我妈在农场唯一的百货商店上班,学校里的老师很方便到那里和她交流、沟通,柜台里和柜台外常常达成这样的共识:“兰小明这孩子肯定能考上大学,千万别松劲儿。”
  没记得我爸在学习上给我压力。
  最严重的是——姥姥越来越看重赵连香比我学习好这件事了。
  姥姥,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心疼我的人。北方的偏远、寂寞、苦寒磨耗着她的岁月,她的岁月里没有光彩。一年四季,周而复始,她安排着全家人薄棉衣、厚棉衣,薄被子、厚被子的拆洗、轮换,每天在锅台边转悠,为凌乱的家务事忙个不停,我都不记得姥姥是否在大街上逛过,她的活动范围似乎就是从屋里到院门口。84年我上大学,姥姥就是站在院子门口目送我离开家,我无法回头!那时她也就60几岁吧?
  高中三年里,我们都安静下来,埋头学习,谁都顾不得谁。
  不再结伴上学、放学;
  各怀心事,不再轻松......
  我记得,
  ——每次努力把作文写成范文,老师在课堂上读给大家听;
  ——把生物一整本书背下来,每次考试都是98分以上;
  ——数、理、化卷子做到数不清有多少份;
  ——政治老师要求背题目,连标点符号都不能错!
  只记得排名在自己前面的人是谁,不记得排在后面的是谁。不知不觉赵连香已经不在我的感觉中了。
  记忆中有这样的画面,
  ——农场学校晚上经常停电,每个学生都会准备蜡烛,预备在晚自习停电时照明使用。教室里点满蜡烛,蜡烛烟很浓,熏得学生鼻孔里都是黑的;
  ——连队的住校生条件艰苦,每个月5元钱的生活费,每顿饭就是馒头和白菜汤,绝对的营养不良;
  ——我哥、我妹为了给我借书满农场跑,最终总能在哪个连队的谁谁谁那里借到我想要的资料;
  ——空闲时躺在炕上看了一本接一本的小说,魏巍的《东方》,《西游记》,《大雁山》,零零散散的唐诗......古诗词悠长、隽永的韵味让我羡慕不已,文字竟可以这么美,可以勾画出这么美妙的景致。
  我曾经把韩愈的那首——“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决胜烟柳满皇都”写在黑板上和大家一起分享。
  冥冥中,命运第一次给每个人慢慢地排序......
  李成新、张力、万顺长、赵连香......这是我那时的同学,小学的一些同学没有跟上我们朝着这个方向前行的脚步,于兰兰,何春梅,刘建梅......朝着另外的方向走了,渐渐地就有了看不见她们的感觉,其实是无暇顾及啊!
  老师一遍一遍地跟我们说:“高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教室后面的墙上写着红色的标语“人生难得几回博!”,标语下面是期中、期末考试的排行榜。成绩好同学的慢慢集中到一堆儿,成绩差同学的慢慢地边缘化......
  硝烟弥漫、兵临城下,殊死一搏,成王败寇!教室里的空气都有了沉甸甸的重量。
  我一直努力地、使劲儿地往前站、往前站,怕掉队,怕被挤掉,怕赶不上飞驰而来的改变命运的快车,机会一瞬即逝的感觉揪磨着我们每个人,谁也帮不了你的忙,只有靠自己!
  其实后来就明白了,人生之路各不相同,能用心欣赏路途的风景,一直前行,就是最精彩、最成功的!
  难忘我们的恩师——
  最想念我的高中班主任——数学老师王文超,认真严厉,对待我们比父母还“恨铁不成钢!”听到他因病去世的消息时,心就一沉一沉地痛。他应该是在农场里坚持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知青吧?
  最崇拜的语文老师——李慧文老师,她讲朱自清的散文《荷塘月色》,《绿》......讲孙犁的《白洋淀》,一字一句都能嚼出滋味;
  最佩服的物理老师——鲍文广老师,力的分析、物体运动状态......让你开动脑筋,琢磨再琢磨;
  最害怕的政治老师——赵燕老师,人小气势大,背不出题目把我们训的无地自容;
  最有学问的北师大历史系毕业的史国范老师
  我的生物老师,朱晶;化学刘老师!英语朱老师
  还有曲艺老师!郑朝辉老师
  他们陪伴了我们三年时间,播撒着汗水,倾注着心血。
  我们安静地坐在教室里学习,课间安静地站在墙根儿下晒晒太阳安静地看着天空,想看到更远的地方......
  校园里的树长高了,我们也长大了。
  84年高考,第一次预考通过的人,参加正式高考。我们是在另一个农场参加高考的。
  三天考完回来后,家里的人都不敢问考的怎么样。那天我记得在院子里放矮方桌吃饭,吃的是大米稀饭、油豆角、煳苞米......
  什么数学、物理、化学、语文、英语、政治、生物全都抛到九霄云外,一切跟学习有关的事儿统统滚到一边儿去!生死由天吧!爱咋地就咋地吧!这三年都快把我累死了!
  其实考的怎么样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我就觉得我一定能考上!
  对答案、估分、填报志愿、接到录取通知书......一些列事情备注在了84年的夏天,喜报被张贴在俱乐部——农场最宏伟、最高大的建筑,也是最高级、最隆重的场所。我万分安心地享受着人生短暂的定格。不管以后怎样,至少我从这里飞出去了,心灵飞翔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命运的列车会把我带到另外一个地方,又会有了再次改变的机会,能改变就意味着有新的希望
  84年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驻点,84年也是军川一中骄傲的一年,是军川农场教育史值得骄傲的一年!考上大学的人数多,考上全国重点大学的人数多!
  就这样,我度过了有生以来最快乐、最王道的一个夏天!家里的每个人都替我高兴,什么事情都让着我。
  毛主席说:“你们年青人,正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那时,我们认为真的就是这样。
  李成新考上了吉林工业大学,张力考上了哈尔滨工业大学,赵连香、万顺长考上了哈尔滨师范大学,我考上了华东理工大学......我们这群人,就像一轮初升的太阳,浑身散发着光和热。
  夏末秋初,满地的落叶被风吹散。从此,我和我的同学们分头出发,东南西北,,天各一方,甜蜜而伤感......
  于兰兰呢?模糊在了我那时的幸福里,她留在农场,一直到现在......小巧而快乐的模样留在我的记忆里,三十年来一直没有改变!
  十八岁的这年,从离开家的那一刻起,我也如被扔进海里的一片叶子,起伏飘荡,失去了依靠。也如一搜飘摇的小船,载着重重的期盼,去寻找新大陆......
  一群意气风发的青年融入了茫茫人海,他们偶尔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出现在我的思念里,我们又开始谱写人生的另外一个篇章......
  那时——我爸觉得上海太远了,他一直不喜欢南方人,总是鄙夷地叫他们“南蛮子”。有点怪我不听他的话,没报北京的学校,因为北京离河北近,河北新城高碑店是他的家。
  我妈心满意足,她喜欢南方,向往江南小桥流水、温和婉约。她总有一种不甘的情怀表现出来,那个年代的女人,读过书的人少,她读过完小(旧时候的一种学制,大概相当于初中吧?),看书、写字、写文章都能上手,所以会自认为“与众不同”。
  那时,农场男职工的老婆大多都不是正式职工,没有稳定的工作,这些妇女被统称为——“家属”。有个组织叫“家属委员会”,在春、夏、秋的时候召集“家属”们干各种各样的脏活、累活——给玉米间苗;给麦地、大豆地除草;秋收,拉砖......按“公分”计酬。挣几个月的“公分”,一年下来就有800~1000元的收入,勤劳的“家属”都会跟着干,也有很懒惰的家属,嫌累,不去挣“公分”,她家那些孩子出头露面时,往往就是破衣烂衫、灰不溜秋,让人小瞧一眼。
  没工作的妇女被叫做“家属”是很官方、很正规、很尊重的称谓,背地里都是这么叫的——“老孙婆子”“老吕婆子”“老应婆子”......我妈没被混在这一群“XX婆子”之列,就算很“与众不同”了。
  我妈盼着我能真正的“与众不同”——考上大学,远走高飞......
  姥姥,在家里辛苦操劳,总是摆脱不了寄人篱下的感觉,她期盼我能有好的前途,能把她接走,相互依靠......
  我哥、我、我妹、我弟弟,各不相同。小时候我们会为了一样东西争抢、为了一点小事打架,到后来,我开始埋头读书,无暇顾及他们仨在做什么。
  记得——
  需要时,支使我哥干这干那,跑腿卖力;不需要时,叫他离我远点儿。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他扒着我们班的窗户不停地叫唤“小明!小明!书给你借来了!”。他学习成绩不好,还经常打架斗殴,嫌他丢脸。
  兰小伟,整天鬼头鬼脑地算计着手里的零用钱,谁都不借。有时遇上我爸手头紧没钱打酒,借她的钱还要算利息。
  她一段时间和刘英好和刘华不好,一段时间又和刘华好和刘英不好了(刘英、刘华不是一家的)。姥姥总是为她这样没长性、不安生的状态纠结、苦恼,又无能为力。
  如果某一天家里没大人,我宁可一天不吃饭也不张罗做饭,兰小伟就开始动手,做炒馒头什么的,烂乎乎的一大盘。
  兰永利,他很小的时候还算听话。我们出去玩,嫌他小不带着他,他眼巴巴地在后头望,我就会忍不住喊:“弟!快来,我背你走!”再后来,越来越嫌他不听话,还打他。
  只是,只是......我远走高飞了,他们该怎么办?我的“光和热”能给他们带来温暖吗?
  姥姥在大门口目送的眼神,
  妹妹送我到鹤岗车站忍不住的泪水
  还有我哥、我弟乌漆抹黑的前途,
  眷恋如刀割心肺一般,疼痛难忍,
  大学四年,青春年华、意气风发,在一个人世界里自我陶醉,剥去浮在表面上的那层骄傲和浮躁,沉在下面的依旧是对家人的牵挂,和无力改变的沉重。
  思念牵挂绵绵不断揉搓成一根绳子,一头是我,一头是家人。
  那时全家人也都在,只是相隔遥远......
  那份沉重的感觉一直压在心里。
  四年过后,我的新大陆在哪里?会停泊在哪一处港湾?
  4.中年
  大学毕业后,我来到了杭州。
  杭州,又是一个家,又一个生命的驻点。
  想把把家人从遥远的北方聚拢在一起,命运又开始给我做了安排......
  88年8月8日,杭州刮了最大的一次台风。
  台风过后,我走进了杭州玻璃总厂,一个有6,7千人的国营工厂。总厂下面设有好几个生产分厂,后勤还设有有幼儿园、冷饮厂、煤气站、花圃、派出所......整个工厂像个小社会,包罗万象、应有尽有,尽可能地自给自足。
  厂址在半山,当时算是杭州的郊区,只有一辆12路公交车。
  旁边的杭州钢铁厂也是大致相同的模式,有鲜明的时代特点。
  我被分配在了集团下属的分公司——杭州安全玻璃有限公司,生产汽车玻璃,杭州最早的中外合资企业之一。
  漫长的职业生涯开始了......
  杭玻阔板桥的集体宿舍旧且简陋,我和浙大毕业的钱连英被分配在同一屋。她是嵊州人,嵊州是越剧之乡,文化之乡,后来听她轻声地哼唱过一些越剧调子。
  宿舍的地面铺的是木条地板,红色油漆,在这栋破旧的宿舍楼里颇显奢华,只是沿着墙壁四周的贴脚线上有很多洞,一开始诧异这些洞是怎么来的,过了一个晚上就明白了——那都是老鼠咬出的洞!
  夜深人静、睡梦正酣之时.....悉悉索索的声音由小渐大,大到一定会把你吵醒,很多只老鼠从洞里钻出来,一开始在地上乱跑,然后会沿着床的栏杆爬到上铺,一晃床还会噼里啪啦掉下来。就这样,整个夜晚就被老鼠主宰了!于是,我和钱连英就拎着一个布袋子,在宿舍四周围转悠着捡石头,捡回来把老鼠洞堵死,这样治理了一段时间,鼠患解除了。钱连英说:“肯定又跑到别的宿舍去了!”。
  后来集体宿舍拆掉了,在原位置盖了楼,我的房子就在那栋楼里!
  我被安排在安玻公司质量部。最初,跟着一个很刁钻的老师学习,他也不教你什么,整天脸上挂着不满意。我只好尽可能不呆在办公室,整天在车间里转悠,到处干活。干的最多的是检验玻璃,把成品汽车挡风玻璃从架子上搬到检验灯架上,检查好后再放到架子上,等待装箱。这真是个力气活,大卡车的风挡玻璃又大又重,一个人抬上抬下,一天下来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不过,有在青少年时期艰苦劳动的历练,这些都不算什么......
  付出就有回报,勤劳努力收获了同事的认可和领导的青睐,他们都说:“那个新来的大学生真不错,不怕吃苦!”89年,我做了那个老师傅的领导,并虚心地送他到“光荣退休”,后来在街上相遇,也只是点个头而已。
  生命中总会有一些过客,浅浅地遇,淡淡地忘,像风一样的缘分......
  依旧是想家,想姥姥......90年还是91年?兰小伟懵里懵懂地来到杭州,杭州当时实行人口管控政策,外地户口落户比登天还难。而且外地户口,正规单位也进不去,她就去私人开的小门市部做文员,去德清的糖果厂做工人,挤在我的宿舍里一起住。
  那时,兰小伟也是整天鬼头鬼脑地算计着手里的钱。要想改善生活,她就去菜场买点螺蛳吵着吃,吃到怕。
  她进入安玻公司一开始做工人,后来不想好好做工人了,就做了统计;再后来,又不想好好做统计了,就去做了团支部书记,去做物流科长,工会主席、支部书记。在她身上我总结出一个小小的道理:不安于现状,老是折腾也不见得是坏事儿!
  还是老样子,一段时间跟刘英好了,一段时间跟刘英又不好了(这个刘英是杭州的)。依旧没长性,却在不断地进步。姥姥彻底放弃教育她的努力,只是依旧“伟伟......伟伟......”叫个不停。
  很有趣儿的是:我们兄妹四人相互称谓也有个习惯,比如我叫我哥都是:哥!哥!这样叫。兰小伟和兰永利叫我也是:姐!姐!这样叫。大的叫小的是:小明,小伟伟,小利利,这样叫。白叔他们家的孩子,没大没小地都直呼名字,还被他骂过没有规矩。其实我们四人小的时候也常常大呼小叫、打架打成一团,被大人呵斥、挨揍,也没什么好大的规矩啊!
  慢慢地,
  爸妈退休后带着姥姥来到了杭州;
  弟弟一家来到了杭州;
  哥哥一家来到了杭州;
  全家人慢慢都聚集到了杭州,杭州成了我们的港湾......
  虽然条件艰苦,没有自己的房子,挤在一处,但想看见就能看见,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
  兰天,王天雨,兰天晨,蒋舒悦成了新的家庭成员,家里的人多了起来,一个都没少。
  “拘留所”大院儿曾经是小雨和晨晨的天堂
  院儿里,有几棵高大的香樟树一年四季都是郁郁葱葱,枝叶茂盛。还有几棵金桔树,秋天结出黄橙橙的果子,引得两个小孩儿摘着吃,酸涩的无法下咽。
  姥姥依旧像几十年前那样,一针一线地拾掇着我们的生活,小棉被、小棉衣、小夹库、小夹衣......儿子舒舒服服穿着春、夏、秋、冬四季里最合适的衣服,盖着最合适的被子,不冷不热,几乎没有穿过买来的衣裤。
  姥姥在自己的生活中总结出自己的道理,旁若无人、踏踏实实地地践行着。就像我们小时候,棉衣、棉被的厚度都是在她手中反复捏拿过后才决定下来是不是合适。
  小哥俩在这个院子里蹒跚学步,姥姥和我妈颠颠地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我爸对这些琐事不屑一顾,而姥姥已是步履蹒跚,花白的头发四散飘零在额前......
  儿子小时候最让我心焦的就是爱生病,感冒发烧是经常事儿!记得在他五个月大时,半夜里突然发烧,浑身滚烫。初为人母的我,没有经验,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用手去试他的体温,一遍又一遍用冷毛巾敷在他的头上。凌晨三点钟就抱着儿子奔到市中心的儿童医院。直到医生说:“感冒了,吃点药就行”,一颗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才缓缓地落下来。
  每次在医院里挂完盐水回来,都看见姥姥站在院子的大铁门外张了又张,望了又望......
  成长就是一代人一代人的呵护、牵挂、陪伴,绵绵不断啊......
  “拘留所”大院儿拆了,原地盖了楼,里面就有兰小伟的房子!
  上天总会在生活中留下神秘的痕迹,让我们留意到他的存在!——我和我妹半山的房子都在原来的住所之上。我一直虔诚地感念上苍给予我们的一切!
  兄弟姐妹开始经营着自己的小家,不经意间,大人们就老了。
  小时候,早上起来晚了,我就躺在炕上死作,姥姥急急忙忙帮我穿袜子、穿鞋时说着“使劲儿蹬!使劲儿蹬!”。那间小屋、那炕、那扇正对着我家后面的园子的小窗。
  工作后接她来杭州,租住在农民房子里,住在“拘留所”大院子里,条件简陋她却是很满足。
  她的心里生出一个一个的念头,又断了一个一个的念头......她把心分割成多少片?分给她的女儿,分给她女儿的孩子,再分给孩子的孩子。
  姥姥是我们家的灵魂......
  那时,我爸也少了年轻时的火爆焦躁,脾气平和了很多。是他创造了这个家庭,他是顶梁柱。他单枪匹马从贫穷的家乡闯出来,把我们的家支撑在冰天雪地的东北几十年,又肩扛着这个家辗转回到河北,再到杭州,一路行来,风霜雪雨,负重累累!
  我去过很多次河北老家,他的根基就是那个贫穷的村庄,坑坑洼洼的土路,一片片老旧的矮屋。雨天泥泞不堪,晴天尘土飞扬。奶奶一个人拉扯着他们兄弟五人,长到能撒手时各自奔命。老大、老四留在了家里,我爸领着他的五弟去了东北,老三去了西北。相比之下,遥远的东北、西北就是他们向往的乐土了。
  奶奶眼巴巴地看着儿子们天南地北,眼巴巴地盼着儿子们前程似锦,她能老有所依。最终老人家也没有享受到儿孙们多大的福,在那间矮旧的老屋里熬呀熬,熬到了生命的尽头!
  一次,我回河北老家,送给她一件毛衣,是我手工织的,奶奶用手捧着,摸啊摸啊,让人心酸不已!
  一样地,我爸也总是惦记着他两个儿子没有长远的安身立命之处,暴躁中暗藏着忧虑,渐渐地,皱纹深了,头发白了。
  我总是跟他吵,抱怨他脾气不好,抱怨他简单粗暴.....
  刚开始买车跑运输,整天胆战心惊地怕被罚款,怕出车祸,怕深夜电话铃声骤然响起,直到现在,每晚9:00一定关机,不然真的睡不安稳。
  我爸每天跟车,辛苦而且煎熬,有一次轮胎爆了,回来后我怪他处理的不好,花了冤枉钱,就和他吵闹,他脸色晦暗地沉默不语。
  我们小时候没感受到父亲多少悉心的照料。现在,他会拿着皮尺,把王天雨和兰天晨立在门框边,量量长高了多少,并且做上记号。
  那天,去崇贤,他还喊着:“锅里有地瓜啊!”他知道我爱吃地瓜,爱吃熏鱼,熏鸡......第二天就发生了不测之事!从此之后,再也没吃到过熏鱼、熏鸡......
  走着走着,爸爸就这样走了......
  他一直怀念着河北的故土,怀念着遥远的北方,他的青春年华、风发意气、朋友情怀都留在了那里!记忆里大冬天,我爸穿着公家发的皮大衣,裹夹的寒气走进家门,豪爽地跺掉粘在棉靴子上的雪,霸道地占着桌子的大半边喝酒、吃饭......然后,霸道地出门和一群老哥们打牌、抽烟、吹牛皮......霸道地出车,春天拉肥料,夏天拉菜,秋天拉粮食,冬天拉煤、拉大木......仿佛主宰着一切!
  我爸在,院子里总有充足的木柈子可以生火过冬,高高的柴垛能一直烧到秋收;夏天西瓜、香瓜解馋吃够;他爱吃荤,我们也鸡鸭鱼肉地跟着享福,不会像别家的小孩儿那样,走家串户时带着一脸的馋相。
  小时候围着圆桌吃饭,谁要是“吧唧”嘴,他那双筷子就会劈头盖脸地打过去,很惊悚的场面呢!
  我爸在,就能踅摸出一块一块上好的木板,——松木板、水曲柳板、黄菠萝板。有计划地备足料后,就请木匠来家里打家具。满耳都是“叮咣,叮咣”的声音,满地都是刨花和锯末子,站都没处站啊!
  一个月过后,一件光可鉴人,沉甸甸、厚实实、时兴的家具就稳稳当当地摆在了我家大屋子里。
  一对箱子、一张写字台、一个大立柜、一个衣橱,一张圆桌、几把椅子......就这么诞生了。
  我爸最好的朋友——我叫他白叔。离开烟、酒、茶就活不了命。总是“呵呵、哈哈”不停地乐,嗓门也大,每次见面都讽刺、挖苦我,用小时候的事儿取笑我,我总是躲着他。还有吕大爷、何叔、刘叔,这群老哥们从天南地北闯到关东,相聚在兵团,一起开着嘎斯车、解放车风流潇洒地驰骋在北大荒荒凉的原野上,主宰着他们的光辉岁月,所向无敌!
  他们的儿女们有一些成了“那个年代的风流人物——待业青年”,穿着喇叭裤、提着四喇叭录音机、烫着披肩发在农场扬尘舞蹈的大街上溜溜达达,无所事事,但所向披靡!很“悲催”的是,我哥也混迹其中,成了军川农场的“风流人物”之一。
  最后,我爸彻底留在了南方,他不喜欢江南之地。
  他年轻时相当英俊,爱穿西装、打领带、穿皮鞋。我妈就买了高档的西服、领带、皮鞋......我爸风流倜傥地去了另一个世界......
  我爸没有看到我哥和我弟都住上了更好的房子,有了更安稳、舒适的生活。他也没有看到我们在超丁村盖的新房子!
  最遗憾的是我们没有耐心地听过他内心的故事,那该有多长?那该有多重?
  读大学的时候,一个寒冷的冬天,我接到家里寄来的一个大木箱。这个几十公斤重的木箱从黑龙江萝北县军川农场到上海走了近一个月的时程。我能想出期间的漫长路程和千辛万苦!木箱里装着:熏鸡、熏肉、熏鱼、熏干豆腐、熏鸡蛋......我爸该是怎么执拗地想着让我尝上最爱的这种味道
  现在,我爸在天堂里依然护佑着我们,依然是我家的顶梁柱。
  走着走着,姥姥也走了......再也没有人那么用心地惦记着你是不是渴了,一遍一遍把水端到你脸前。梦到过姥姥“明!明!”带着“山东腔”叫我的名字,如在我小的时候。
  最后的几年,她搬来超丁村和我们同住,总算看到了我们盖的新房子。常常陪她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晒一上午的太阳;开车拉着她,带着轮椅去逛临平沃尔玛超市;老公推着她攀上临平山看风景。她记忆恍惚,时而在现实,时而又穿越到过去......
  记得曾经领着姥姥到杭钢“大草坪”溜达,她指着那片碧绿的“天鹅绒”草坪说:“这片麦子长得真好啊!”,前几天我去半山,杭钢“大草坪”依旧青翠碧绿,只是物是人非......
  2009年9月的那天夜里,姥姥安静地闭上了双眼,我心头一盏温暖、明亮的灯就熄灭了。
  秋天的风吹落了叶,吹落了花,吹走了我们家的灵魂......
  他们从这世走到那世,再也不见,一家人走散了.....
  我都不不记得是否给他们过回报?
  我们的回报其实很简单,不用金钱,不用物质,就是叫他们心安,这么简单的事都没做好。
  半山公墓成了他们的天堂,长眠于此,听风雨,闻花香,去除此生的烦恼遗憾,等着来生再与我们相聚......依旧做我们家的灵魂和顶梁柱!
  清明、冬至,买上姥姥爱吃“大白兔奶糖”,我爸爱吃的荤菜,去墓前祭拜就是与他们团聚;过年烧一炷香,盛一盘饺子供奉,也是与他们团聚;想念他们,思绪纷纷,梦见他们,泪流满面也是和他们团聚......一家人的缘分总也不会断,还是需要相依相伴,哪怕已经隔着一生一世......
  我妈还在,还会给我们烙饼、包包子、擀面条,延续家的味道......她需要的也是心安。她绣很多很多的枕头套,十字绣,分给这家,那家,让每个子女的家里都有她的痕迹,亲情就可以默默无声地陪伴......
  老公在家时,就馋我妈做的手擀面。一提出要求,老太太就兴致勃勃地和面、使劲儿地揉面、使劲儿地擀一大张圆圆的面皮,细细地切成面条,凉在盖帘上备用。
  到这儿,功夫才用了一半儿呢!
  还要准备配菜——一盘黄瓜丝,一盘炒茄丝,一盘炒鸡蛋花,一盘辣椒炒肉丝......
  接下来就是煮面条,沸水下锅后,过三个开锅,面条就煮熟了,迅速捞出来在清水里过一遍,在每个人的碗里盛半碗,留下半碗的空间加配菜。
  我和老公就迫不及待地每人端着一碗,拌匀后,在院子里靠墙边儿蹲着,呼噜呼噜起劲儿地吃,豪情万长啊!面条爽滑劲道儿,配菜丰盛厚实,在加上那个巨大的碗,丰衣足食的感觉就满满的了。
  在家里就是这么随意、舒服,在妈妈面前没有拘谨,想怎么折腾都可以。
  我给了儿子一个家,他美滋滋地吃着我做的“红烧肉、炒青菜......”长大了,如我当初离开家一样读书、工作,有了自己的生活。从小到大,一如姥姥疼我那样心疼着他,儿子在我面前也是那样的随心所欲,改变不了命运的轮转,改变不了我家“长辈惯着小辈”的传统习惯。
  老公远在贵阳,相伴十几年,我们经历了很长很长的故事,厚重的感受难以表达......我们何时能团聚?
  十几年前,北京的深秋,我们心情忐忑地住在潇湘宾馆,吃着从杭州“空运”过来的大闸蟹,还配着姜和醋,寒酸又奢侈!两个那么大的人竟然跑去动物园蹲在那里看了半天的猴子!在故宫浏览如同两条小鱼在大海里游,看不到边际,看不到方向,目所能及的一切都藏着历史,包括一砖、一瓦,一石、一草。恍惚间觉得门槛高入云端,都不知道怎么就迈了进来。
  我们常常这样——借着出差的机会,他在贵阳出发,我在杭州出发,在某一个地方会和,在青岛,在深圳,在西安、在重庆,艰辛又浪漫。小聚后各自回到自己的城市,因为有太多带不走的东西留在那里,很无奈
  在超丁村盖房子是个重大决定,老公趁着夏天放假的时候去做监工,正赶上枇杷熟的季节,他可以站在树下随意挑选最好的果子解馋!小小的幸福让他忘记了背上晒得一层一层地脱皮。从南浔买来一车地板,都是他装车、卸车、一包一包搬到楼上,那累啊!为了修门前那条路,吃尽了苦头!雇来的挖掘机差点被河里的淤泥淹没,难不成房子没盖还要先赔一部挖机?路两旁的邻居很难缠,我一次一次跟他们吵架,他一次一次去和解,几方达成协议,才能开通这条路!从一砖一瓦,一沙一石,到新屋建成,经历了冬天的冷,经历了夏天的热,经历过经济上的拮据......
  现在我妈、我弟住在那里,我哥、我妹常常回去,冬天可以去超山赏梅,看“十里梅花香雪海”,夏天可以吃塘栖枇杷,平时逛逛运河古街,走走塘超小径。我妈日常在院子里种菜,养花,等着我们回家。每次回家我会把每个房间的地板擦得干干净净,临窗看运河的风景,和一片绿绿的枇杷林。特别是傍晚的景致,落日红彤彤的光晕抹在了树上、河水上、山上,让人无限沉醉......
  就像种一颗树,树大成荫,树荫下一家人其乐融融。
  曾经,和老公一起开着那辆小卡车去上海送货,儿子也跟着,因为走错了路我就不停地唠叨,不停地责怪(到现在我也改不了这个毛病),儿子躲在后排座位上一声不吭。后来这小孩儿在日记中写到:“要不是我,他俩非打起来不可!”童言有趣啊!
  老公世界上性情最好的男人,不管我怎么无理取闹,他都那么宽容、那么忍让。
  2008年,在贵阳买了房子,一点一点把生活用品备齐,一寸一寸把地板、窗户擦干净。再去那里时,不再是匆匆过客的感觉了,贵阳也有了自己的家,也是一处身心的港湾。
  他带着我逛遍了贵阳的角角落落——
  品尝这个城市味道——贵阳的肠旺面,清镇的丝娃娃,遵义的辣米皮,花溪的牛肉粉......烤肉、烤豆腐,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欣赏这个城市风景——春天繁花似锦,夏天凉爽宜人,红枫湖静谧,花溪水纯净.....
  我曾透过窗户看着他从小区走出去,到汽车站等车上班,下班后风尘仆仆,面带疲惫。就算计着买车,不让他这么辛苦、寒酸;
  知道他舍不得花钱,合他口味的东西就给他留着,不让别人动;
  年轻时,牙口好,磕山核桃,整片的核桃肉都是留给老公和儿子,一家一半,自己把碎末末解馋也觉得很过瘾!
  男人在家务事上不上心,每次回贵阳家里就彻彻底底地打扫一遍,累到直不起腰来!
  吵架、无理取闹是我的强项,吵过之后,走在街上老公还是拉着我的手,脱离拖拉一前一后地走;吃肠旺面时,他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自己碗里的肉夹起来塞在我的嘴里,而我也旁若无人地张开大嘴“吧唧吧唧”地吃。
  现在年纪渐渐大了,精力和心气也不足了,疏忽了很多很多。
  恍然间,想起我们初次相识一起去千岛湖的情形——飘落在湖水里的那一腔离愁别绪,如今还在吗?
  在啊!我总是把陈年往事从深不见底的湖水里捞上来,酝酿出一腔湿淋淋的怨恨,翻来覆去地折磨他......
  这几年,我依旧跟随着命运的脚步,自由自在地从这里转到那里,像一条漂泊的小船,思念牵挂却在心里生了根......
  在嘉兴的两年,备受煎熬。管理好一个混乱不堪的小厂,应对一个不可理喻的老板,忍耐和坚持中我收获了生活中需要的坚韧和淡定。
  难忘春晓苑的幽静,月河街的喧哗;
  难忘南湖的老菱,五芳斋的肉粽......
  最地道的感受和滋味,无与伦比!
  空闲时,去扬州,正是炎炎夏日。错过了“烟花三月”,瘦西湖人影寥寥,我妈跟在后面踢踢踏踏地紧走慢走,步履也蹒跚了......
  我和老公倚在画堂的门边听琵琶弹奏,琴音潺潺、美人婷婷。
  信步二十四桥——“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的诗句让时空交错。
  等着把扬州名点——“狮子头”“汤包”吃到嘴里,才踏踏实实地觉得扬州还是经得起看也经得起尝的。
  去苏州,平江路上听评弹:“我有一段情啊,唱给那诸公听,诸公各位静呀静静心......让我来唱一段秦淮景呀......”,那词、那调,那惆怅哀怨,让心飘在了云端里。
  弹唱的是位浓艳的妇人,我想起了白居易《琵琶行》里的京城歌女,从“十三学得琵琶成,名数教坊第一部”到“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年代不同,情景相似!
  说不尽的苏州——寒山寺、虎丘塔,狮子林、拙政园,历经沧桑依旧丰姿绰约......
  说不尽的江南——上海、南京、杭州,世态炎凉,依然锦绣繁华......
  说不尽的千年中国—北京、西安、重庆,武汉,沧桑巨变,还是意气巍然......
  我感叹啊,感叹啊......哑口无言!这大千世界就是小时候向往的去处,看过了,经历过了,终归还是要回到家里。
  离开嘉兴,在奉化又呆了一年多,特别喜欢那个安静的小城。说他小,开车从城这头到那头不过十几分钟。说他安静,是干净的天空,清甜的水,青青的山让内心很安静。决定离开的时候真是舍不得!不知何时能再来......没有成功养过花草,桌边的一盆“蟹爪兰”陪伴我这些日子,给他浇水洗叶,生得碧绿舒展。花开时节,十几朵红花累累地坠在头顶,让我那么惊喜!溪口的剡溪,桐照的渔港,中山公园旁边的素斋,惠政路上的“四川烤鱼”,七月的水蜜桃......
  还有,岳林寺,在奉化这个小地方算是有名的禅寺。说是弥勒佛祖的道场,在平时香火也不怎么旺盛。只是我喜欢清静之处,总爱去那里走一圈,拜一拜。烧香、磕头、求愿,许愿,还愿......沉甸甸的一大串子事儿,挺多的!有时会赶上僧侣在大殿里念经,也会肃立在门槛边听一会儿。遇到有人家在佛前做法事,也会斜倚着门框子看一会儿。心里渐渐地就生出前世今生,经逝往生的感念,就不由得想念起姥姥,想念爸爸...秋天去岳林寺,冷雨过后,金黄的的落叶湿漉漉地伏在地上,像浓重的油彩泼撒出来,映衬得寺院里一片斑澜。那风一吹啊!飞檐上的铁马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宛若天音,传到凡间,眼前又会有逝水流年,花落流红的影像更迭转换。想念往昔年青美好岁月,刻骨铭心的爱情!人走过一处,脚印,气息都装在自己心里,离开时全都带走,佛停留一处,便千年香火不断……
  我的杭州安玻的同事,嘉兴美盾的同事,奉化利安的同事时常打电话来问候,一说就是1个多小时!
  生命里也总有一些过客,浅浅地遇,却不能淡淡地忘,像酒一样的缘分......
  沉甸甸的中年,一直坚持着不敢停歇地往前走,经历不同的风景、不同的人,变得白发渐生,耳目昏花,脚步渐渐地没有以前那么快,心劲儿渐渐地没有以前那么足。
  岁月如水、如沙,冲刷磨练,心如薄绢,总有破时。总是自己悄悄地拾起,缝缝补补。拿那片心到亮出一照,层层叠叠都是补丁,盖住了原有的底色。谁能知道为谁所伤?伤于何时?只有在自己最深的记忆里,记着:这处是被至亲挚爱的人无意间剪破,这处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恶意中伤,凡是刻骨铭心的伤痛都有觅处。
  蓦然停歇,回首忘事,感叹万分:要感谢老天的眷顾,让我得到了想要的,坚持了该坚持的,感谢老天,让我们全家人都在一起!
  童年少年同学留在了记忆里,无暇顾念,他们也是在中年里忙着经营、积累,忙着负重前行,他们也在书写着自己的人生故事
  
  
  5.老年
  此时此刻,我的心里没有别的,装满了我家的故事,多长的文字都叙述不完。只是在我50岁的时候想说点什么,说给自己听,说给家里人听,在天堂里的姥姥和爸爸也一定能听见!
  越过此时,我就开始了老年之路的跋涉,那将又是另外一个境界,我正准备着经历。
  命运又会给我做怎样的安排呢?
  期盼一切都稳稳妥妥的,平平静静的,看着儿子他们这一辈,经历我们所经历的一切,延续着世事更迭轮换,不必“与众不同”,不必“出人头地”,平安、健康、幸福,让我们平静、心安足矣。
  老公说:“五十岁的时候给你买个黄金镯子”,“60岁的时候给你买个翡翠镯子”,“再给你做个结实的木头箱子”,把年复一年积累下来的那些宝贝物件都装进箱子里,我笑眯眯地听着,似有若无地记在心里。
  我知道,他真的能说道做到。
  等他50岁、60岁的时候我也会给予他最好的,最想要的表达,这我会牢牢地记在心里。
  他也知道,我一定能说道做到!
  我一直在我哥面前唠叨:“五十几岁的人了,少喝酒,千万别喝酒开车,上班就图个安逸,身体健康最重要。”他新买的房子正在装修,圆满了我嫂子几十年的梦。
  我也一直说兰小伟:平和一下心气,别那么尖锐直接,让别人伤心,自己也受累。
  我一直担心兰永利还是混沌未开,但愿他能够想明白,想想失落青春年华失落梦想......想想那些够不到的浮华虚渺的东西,放下手,安下心,仔仔细细过好以后的日子。
  想想这几年,我妈总算不用整天替他的小儿子揪着心了!
  不管我去那里,有机会就带着她,怕她的身心萎缩得太快。
  日升日落,一瞬之间;生命的历程何其短暂!当年想要“与众不同”,要“出人头地”的人生目标已经变得模糊和微不足道。现在要的就是踏实温暖,稳稳妥妥的幸福
  我也像姥姥一样,在生活中总结着自己的道理,并踏踏实实地践行着,她才是我一辈子要学习的榜样。希望我也是家人身边的一盏灯,明亮而温暖......
  小一辈人开始编织自己的故事,等我们老了,他们会说给我们听,耐心地等着就行。
  我一直等着儿子长大,现在他开始创造自己的小窝了。我也是一样,帮着他把地板、窗户一寸寸地擦干净,把东西一样一样置办整齐,让他有个舒适、温暖的家。想着他风吹雨淋赶着班车上下班,又辛苦又寒酸,也不甘心!所以我还得继续努力,尽力把他的生活安排得稳妥一点儿,不想让他像我一样有太多的忧虑和不安。
  从儿子的新家望出去,可以看见大海
  清晨,心旷神怡;傍晚,美不胜收!
  我在海的这边,儿子在海的那边,长长的杭州湾大桥若隐若现,结结实实地连接着海的两岸。
  那里,是我最牵挂的港湾。
  兰天和兰天晨让我忧虑又无奈,他们的未来风景是怎样的?除了靠自己,还要靠父母一起帮着他们筹划。俗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可是放眼望去,中国父母,不论贫富,有多少只顾过着自己的日子啊!
  悦悦像她妈妈一样能主宰自己的生活,像风火轮一样满世界转。
  大人们用目光和爱陪伴着他们,用平静、耐心陪伴着他们,越长久越好。
  跟随命运的脚步,从外面转了一圈,我如今又回到了杭州——最终的港湾。还在继续着没有完成的的任务。时常掂量着这头,又掂量着那头,总是顾着了这头,又顾不上那头......
  只愿,一路向前走,一路风景如画,让我们全家人都相携相伴,好好地欣赏风景,无论漂泊到哪里,都有停靠的港湾!
  2016.6.26
                            (散文编辑: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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